天色降暗,东西巷的破宅里点上一盏油灯。
“大公子,饭菜煮好了,我都搁在厨房的桌上。”圆圆胖胖的妇人从小小的厨房出来,就瞧见那一头白发的青年倚门而立。
凤一郎取过今天的饭菜钱,微笑地交给她。“周大婶,麻烦妳了。”
“哪儿的话!三个大男人不会做饭是应该的。大公子,小公子还没回来吗?”
“嗯。她上同事府里做客。”
“那不是挺好的?朝里有人帮忙,小公子必能官运亨通。”见他并不嫌她多话,周大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大公子,你跟小公子不是亲兄弟吧?”
他摸着自己的白发,笑道:“不是。我十一岁才与她相识,算是义兄弟吧。”
“十一岁,好小的年纪啊。大公子,你一头白发是天生的?”
“是天生的。我也不大能见太阳,所以咱们的三餐以后还要拜托大婶了。我家阮弟很喜欢大婶煮的菜呢。”
“哪儿的话,是小公子不嫌弃!”周大婶眉开眼笑地说。
又闲聊了几句,送走了周大婶,凤一郎看着天色,算着时辰,走回客厅。
虽然是破宅,但至少还有间待客的客厅,可惜冬故官缘不佳,一直派不上用场,所以小小的客厅改成书房。他在旧桌前坐下,取过字笔,想起十一岁与她相识后,他只为她而活,即使她一心一意走向险峻的未来,他也从不后悔与她并行。
他再看一眼天色,然后闭眸凝思,陪着她一块提笔写出端正工整的文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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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声响起,东方府内静寂无声。
主厅内,坐在高椅上的俊美男子,眼皮微抬,睇向正在专心默写文章的少年。
这小子写了很久啊。他是有耐心等,反正结果都一样,到头还不是得跪地求饶。
“阮侍郎,就算你能默出通篇文章,字迹不同也是白费心机,你不如认了,千万别令本官失望,当个不知死活的……”话末完,就发现自己在自说自话,这鲁少年正全神贯注,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去。
东方非暗自哼笑,也不以为意,他多的是时间跟这阮家小子耗。视线回到先前阅读的杂书上,没一会他又觉无趣,于是开始打量起阮冬故来。
这少年绝对不到二十,玉面秀美,身骨纤细,可以说是新生一代里最具卖相的朝官之一,可惜举止粗野,心眼又太单纯,加上无人当靠山,要闹出事来太容易。
他很清楚他的态度决定阮东潜的未来,现在百官拒阮侍郎于门外,即使这小子有心要议事也无人附和,在朝里等于是个满怀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的废官啊!
他闲着无聊,干脆起身绕到阮冬故的身后,俯近单薄的背,看向写到一半的文章。
一看,立即怔住。
怒火顿时窜升,东方非不理她惊讶的叫声,一把抽过她正在写的文章。
一目十行速读,字迹、内容与他所读的试卷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大人,我还要继续默写下去吗?”她别有用意地问,明眸充满异样的光亮。
东方非瞇眼,缓缓从文章里抬头凝视着阮冬故。
“阮东潜,从头到尾你都在耍本官吗?”他忍着怒火。
“耍?”她哈哈大笑:“下官从没暗示过我不是阮东潜啊!是您自己多疑。想当年我写这文章费了多少心血,它让我从此能为百姓抱不平,我怎么会忘记呢?对了,李公公的买办费要请首辅大人多费心了。”她开心地拱手作揖。
“阮东潜,你可知你得罪了国丈爷,若无靠山,在朝中绝无生机?”
“一个国丈爷,一个首辅大人,不管我靠谁,我都只会成为一条狗,我是来当官,不是来当狗的!大人,天色已黑,下官得回家吃饭了。”她见东方非不吭声,当他是默许了。她扬声大笑,大步走出主厅,喊道:“怀宁,回家了!”痛快的笑声响彻东方府。
“大人?”青衣护卫在门口低问:“要强留吗?”
“让他们走吧。”东方非脸色微青,咬牙道:“依阮东潜直来直往的性子,要拐个大弯栽我到灰头土脸的地步是绝不可能,必有人在背后帮他!”
“属下上东西巷请阮大人过府时,阮家里还有一名白发青年……”
“白发?”东方非想了片刻,脸色和缓不少。“我想起来了,阮东潜背后有两条忠狗在帮他。那白发的必是他的狗头军师了。”
“大人,只怕厉害的是那名白发青年,而非阮大人。”大人真要对付的,应该是那个聪明的白发青年才是。
东方非想起二人初遇的那晚,阮东潜确实提过他家有人才智不输诸葛……
“大人,是否要属下去调查那白发青年?”
东方非瞇眼沉声道:“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有兴趣的,只有阮东潜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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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冬故奔进阮宅,一见凤一郎,大笑道:“一郎哥,你全料中了!你真厉害!”
凤一郎连忙起身,确认她毫发无伤,再看向跟着进屋的怀宁。后者轻轻摇头,凤一郎才暗吁口气,微笑道:
“这只是刚开始。咱们先下手为强,让他先完全否决妳的身分,他就会以最快的手法确认你的身分,自负的人一旦确认,以后要再改变就很难了。否则再过两年他才起疑,找人来认妳,那时就算妳再神似阮东潜,只怕也躲不过真假之分了。”
“为什么?”
凤一郎看着她一脸迷惑,笑了。“再过两年,妳就二十了,二十芳华如花季,妳只会愈来愈漂亮,不会再像个男孩子了。”
她闻言,眉头紧锁似是沉思,眼角觑到桌上刚写的文章,下意识走过去翻看。
凤一郎温柔笑道:“冬故,周大婶做了妳爱吃的菜色,咱们先用饭……”
她突然抬起脸,握紧桌上书写的文章纸卷,道:
“一郎哥,当年你让阮东潜写下当年试卷内容,要我每天反复默写,直至一笔一划与他一模一样为止,你早就预料有朝一日用得上了吧?”她自嘲笑道:“东方非一定以为我在玩虚实之策,在他面前假心虚。其实我真的心好虚,任何事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唯有冒充阮东潜,我很难气壮,这一点你也早预料到了,所以让我这个不会作戏的人在他面前表露真情,他才能掉进你设下的陷阱,是不?”
凤一郎平静地注视着她。
“一郎哥,你默写的文章跟我一模一样呢,我记得当年你只在教我的时候,仿过阮东潜的笔迹,可是现在你却还能写出分毫不差的内容。这个官,不该是我来做。”一郎哥什么事都能神机妙算,她却完全不行。
“这个官,我做下来。”凤一郎柔声道,迟疑一会儿,摸上她的脸。“冬故,我说过,小事我来,大事由妳决定,因为我永远做不来这个官,即使我今天一头黑发,我依旧做不来,咱们三人里只有妳能做。”
“我不明白。”
“以后妳就明白了。虽然东方非信了妳的身分,从此不再怀疑,但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他一定会在朝堂上处处刁难妳,妳要有心理准备了。”
“我早有心理准备。我要应付的也绝不只有东方狗贼。”她深吸口气,精神抖擞地露出笑颜。
凤一郎原本想劝她圆滑点,前途就不会太难走,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等她先行去厨房时,怀宁忽然对他问道:“你会有事吗?”
“什么?”凤一郎停步。
“那个东方非绝不是好惹的人物。他要对付的是冬故,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有可能会遭殃。”他有自保能力,也必须保护冬故,会落单的只剩凤一郎了。
凤一郎摇头笑道:
“即使东方非为害朝野,他也是个真小人而非伪君子,除非他对我起了兴趣,否则不会用这种低三下四的手法让冬故屈服。怀宁,今天,东方府里有谁?”
“只有家仆跟护卫。”
“这样啊……那么一开始,他就没要把冬故送进刑部。他对冬故的兴趣,比我预想的还要大,这可麻烦了……”
第4章
接下来一个多月,朝堂一片平静。
由于快至年尾,许多仪式要仗礼部安排,所以这一阵子东方非待在礼部的时间偏久,百官也不觉奇怪,内阁要有事,多半是群辅匆匆过来请人。
千步廊上礼部与户部相邻,时常巧遇不稀奇,阮冬故只能谨记她一郎哥的叮咛,她忍忍忍,忍到吐血也要忍。
狗贼迎面而来,她不甘情愿地作揖,平声道:
“早,大人。”忍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她头上好几把,快重伤了。
东方非睨她一眼,哼声:“早。”随即走进礼部,不与她多作交谈。
她扮了个鬼脸,走进户部中气十足地喊道:
“大家早安啊!”
其声音之大,连隔壁礼部官员都听得精神一振。这一阵子,首辅大人并未找阮侍郎麻烦,连见了面也是爱理不理,这让他们很举棋不定啊。
礼部官员偷觑东方非一眼,注意到他听到那清亮精神的早安声时,只是眉头一拢,并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不是真的放过阮东潜了?
“首辅大人。”一名官员上前,乘机讨好地说:“这阮东潜真不懂事,一进户部,不知四处打点,至今朝堂官员还没收到他的礼呢,大人要嫌他吵着您,下官立刻过去要他来向大人赔罪。”
东方非抬起黑眸,有趣地凝望他,柔声道:
“你是什么东西?好歹阮东潜是户部正三品侍郎,论官职你不及他,论品位你矮他一级,堂堂一名侍郎竟然要被你这种小官员斥责,是你胆子太大了,还是你狗仗人势,忘记自己的身分了?”
那礼部官员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下官……失言,是下官失言了。”
其它官员见东方非脸色不悦,赶紧呈上报告。“大人,明年正旦的大朝会,已经做好第一部份安排,由十名锦衣卫在中极殿担任导驾官,奉天殿左右各有将军一百一十八名,名册在此;另外还有……”
礼部一向负责宫城重大仪式跟庆典。过了秋天,冬天一连串的祭祀庆典,少不得由礼部主导。东方非身处礼部尚书与内阁首辅,可以说是六部里最轻松的一部,不必像户部、工部等,凡有大事必经首辅刁难过瘾后才同意。
他漫不经心地聆听官员一一报告当日的行进、官职大小所站的位子、费用支出、皇上的帝服,以及诸多细琐繁杂的细节。
年年仪式都一样,他也不在乎手下的人怎么做,心思轻移到那阮东潜身上。
那个阮东潜一见到他,照旧充满轻视,却不再对他龇牙咧嘴,现在连向他打声招呼也极力不惹他注意。哼,又是阮东潜的军师献的策吗?
那小子倒是很听那军师的话嘛。
“黄公公,你找我啊?”外头清爽的叫声,一听就知是阮侍郎。
礼部的官员窃窃私语:“黄公公是株墙头草,最近跟了李公公,那就是国丈爷派来的?国丈爷找一个侍郎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买办费的事吗?”另名官员随口搭腔,瞧见东方非的眼神,连忙作揖道:“是下官多嘴了。”
“本官在皇上面前为户部说话,砍了买办费用,国丈爷不敢找我麻烦,直接跳过户部尚书,去找阮侍郎麻烦顺便报杀侄之仇吗?”东方非有趣地笑道:“我倒想瞧瞧国丈爷要用什么法子对付那头憋得辛苦的小老虎?”
“啊,下官想起来了。”礼部官员脱口:“我今早听说,东西巷有一名官员的亲人被锦衣卫私押大牢,阮侍郎不就住在那儿吗?”
东方非闻言,暗骂一声,不理官员呈上的名册,立即拂袖起身。
一出朝房,就见阮冬故正好奔过礼部大门,他眼捷手快,及时抓住那纤细的皓腕,厉声问道:“等等,阮东潜,你上哪儿?”
阮冬故回头,微愣后叫道:“首辅大人,请你放手,下官有急事待办。”
“急事?”东方非冷哼一声,俊目瞪向黄公公。“好大的胆子,你一名小小太监,是想带户部侍郎上哪儿?”
黄公公没料到首辅会插手,微微发抖道:“阮侍郎还不熟刑部,所以……”
“首辅大人请放手!”阮冬故暗自使了一分力,没法挣脱他的力道。迟疑了下;终究不敢用尽她的全力。她勉强压抑心里着急,咬牙道:“首辅大人,下官确有急事待办,你要找碴,等下官回来——”
“你还有回来的时候吗?”东方非冷笑,冰冷注视黄公公。“锦衣卫抓人不经刑部,你带他上刑部做什么?去转告国丈爷,晚点本官亲自拜访,要是阮侍郎的亲人出了事,黄公公,你在宫里够久了,你说,本官在朝里的势力够不够报复呢?”
黄公公连忙应声,踉跄地奔离千步廊。
“东方非,你——”
“你是想找死吗?”丹凤眸转而瞪她。“你家军师没告诉你,不能相信任何宫里人吗?你要跟他走,阮东潜这三个字从此消失在朝堂之中。”那个老秃驴只会玩这种低级的把戏,他早该料到的。当年敢私自动用大内高手除掉阮东潜,今天会利用锦衣卫除掉眼中钉,他不意外!
“我家义兄被抓了啊!”她怒道。
“义兄?就是那个赛诸葛的军师?”
“一郎哥绝不可能有罪,一定是误抓!我得亲自说个清楚,首辅大人,你要再不放手,后果自理了!”她心急如焚。
东方非不理她的威胁,邪气笑道:
“他有没有罪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锦衣卫眼里只有该抓的人!阮侍郎,你是国丈的眼中钉,他要除掉你必先除去你周边的人,你不懂吗?”
“要除掉我就冲着我来啊!”
东方非闻言一怔,突地哈哈大笑,松开了她的手。
她瞪着他半晌,转身要离开。他也不拦,笑问:
“阮东潜,你义兄身怀何罪?”
“不知道!”
“目前情况如何?”
“不知道!”
“那么你急什么?你怕再晚点,看见的会是你义兄的尸身吗?还不会这么快,那老秃驴有权势却十足的小人作风,他会先彻底折磨你,再让你义兄惨死在你面前。告诉我,他那个什么侄子是谁决定监斩的?你义兄?还是你?”
“当然是我,不干一郎哥的事!”有仇有恨的都来找她好了。
“果然是你啊,这么不利己的事你义兄怎么没阻止你呢?你也不必急——”
她截断他的话,怒道:“为什么不急?他身子不好,挨不得半点损伤的!”
东方非闻言,眸里窜过难读的思绪。他转过身注视她良久,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跟你义兄感情真好啊。”
“我跟我义兄义结金兰时,他不准我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我心里却许下了这个誓言,这样的感情不是你能明白的。”她神色凛然道。
东方非瞪着她,哼笑一声:
“好,真是一对没有血缘的好兄弟。好到连本官都想破坏了呢,阮东潜,如果说,天黑之前我能保住你义兄的性命呢?”
她一怔,诧异地注视他。
东方非笑道:“现在是午时,到天黑至少还有几个时辰,如果我能保住他的性命,让锦衣卫放人,阮侍郎,你要怎么报答呢?”
她闻言,内心已非惊讶可以形容。她以为,这个狗官处处找她麻烦,在这种时候他该置之不理的,怎么会来帮她?
“怎样?你要怎么报答我?”他追问,就爱看她一脸迷惑的样子。
她抿嘴不语。她在朝中孤立无援,即使在户部里与其它官员相处,谈的多半是公事,有私交倒也还好,何况人人都惧于东方非,拒她于门外……一郎哥说得没有错,在朝为官不比在外地做官,朝堂之中出了事,没有靠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怕死,只怕身边的人因她出事,而她现在也只是一个小侍郎,即使强行在皇城内硬闯,也救不了一郎哥——她咬咬牙,当机立断道:
“下官曾听人说,大人虽喜怒无常,但一诺千金,不曾反悔过。大人要能带出我义兄,只要不违背我良心的事,我都可以为大人做!”
“即使向本官下跪?”
她毫不考虑,双膝立即落地,目不转睛地与他相望,道:
“这又有何难呢?”
东方非闪过一抹不悦,沉声说道:
“好!本官要是能带你义兄出来,你……”扫过她一身,落在她细白的青葱上,随口道:“那就拿你一根手指来换吧。”
她瞪着他。
他扬眉开心笑道:“原来你义兄连你一根指头都不如?”
“当然不是!拿我十指都抵不了我一个义兄!首辅大人若能带出我义兄,我必将大人要的东西呈盘奉上!”
东方非见这阮家少年明明一脸急切倔强,偏又不惧不怕,内心不由得恼火起来。好个老秃驴,竟然先他一步让阮东潜露出这种神情来!
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招数!
“你起来吧!阮侍郎,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在朝为官,最忌露出弱点,看来,你的义兄是你最大的一个弱点吧?”他轻笑,但笑意未达黑眸。
阮冬故起身,内心虽然担忧,却也只能仰赖她一向痛恨的东方非。一郎哥,一郎哥,你这么聪明,若在我身边,一定能明白为何东方非要出手相助吧?
“阮侍郎,你先回家吧。记得,叫你另一个义兄好好保护你。”东方非哼笑:“我保证到时还你一个身体完整无缺的义兄。”至于,那个义兄还会不会跟着你,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人总是要往高处爬,少有人例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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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非一下阶梯,就看见牢里的那名白发男子。
那男子颇高,身子如同阮东潜一样纤细,却多了阮东潜没有的儒雅气质。如果不是有那著名的一头白发,他绝不会把这人与阮东潜那种刚烈的性子兜在一块。
东方非开口:“把烛火点着,全都下去吧。青衣,去请阮侍郎过来。”
牢里的人动了下,抬起脸看向牢外的东方非,脱口:“是你?”
“你认得我?本官却不识得你。”东方非注意到他长相平常,不比阮东潜的秀美。原来,这就是阮东潜极为崇拜的义兄,哼,也不过尔尔嘛。
凤一郎立即起身作揖,温和地说道:“大人乃国之栋梁,天下人众所皆知,草民出身低微,大人不认得在下是应该的。”
“我是不认识你,但你是阮东潜义兄这事我是知道的,好了,既然你知道本官,那就好说话了,你可知你被赃了什么罪?”
凤一郎沉思,答道:“多半是会连累我家阮弟的罪。”
“你果然聪明!有人赃你是异族人,私通朝官阮东潜,打算来个内外对应,你也知道近年虽是太平盛世,但外族一直蠢蠢欲动,一个不稳,烽烟随时四起。”
“我不是异族人。”凤一郎平静说道。
“我知道。”东方非见他微讶,打开折扇笑道:“本官见多识广,你只是外貌有点异于常人而已,我见过这样的人,只是没有你天生才智。阮东潜的义兄,聪明才智要用对地方,你跟错人了,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这样吧,以后你跟着本官,为本官出力,有你好处的。”
凤一郎暗讶他的利诱,寻思片刻,才再度作揖恭敬道:
“草民哪来的才智,首辅大人也不需要草民的能力,我是阮东潜义兄,她为人鲁莽粗率,没有人跟着她是不行。”
东方非哈哈大笑:“他粗率鲁莽?确实如此。他一听你身陷囹圄,鲁莽到要找国丈讨人。你呢,宁愿放弃荣华富贵也要跟着他吗?好个兄弟情深!他鲁莽,你在后头为他收拾烂摊子,你可知他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活活害死?”
凤一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辩言。
东方非也没要他的答案,势在必得地说道:
“本官一向没有要不到的东西。你能跟着他这么久,荣华富贵对你必如粪土。你一生外貌异于常人,遭来多少人的指点,本官势力大如青天,跟着本官,保你从此以后不再受人异样眼光。”
凤一郎蓝瞳微瞇。这个男人不以荣华富贵诱他,反一针见血挑中了他最为在意的事情……东方非在朝中必是冬故最大的阻碍。
他抬起头,直视东方非,忽然一笑:“大人,草民今年二十有三。”
东方非瞇眼。
“草民年纪轻轻,就有幸找到自己的一片天。首辅大人,您在朝中这么多年,始终喜怒无常,是为了什么?你的天……找到了吗?”
东方非嘴角微动,俊美的脸皮微微发怒,良久,他才柔声道:
“好,你不愧为阮东潜的军师,连本官在想什么你都猜中个几分。既然你是阮东潜的军师,对朝里局势必有一定的了解,老国丈是一个什么下三滥手段都能使出来的小人,这次他串通锦衣卫,先栽赃你再抓阮侍郎,锦衣卫一向私下处决,不经刑部,被诬陷者从未有过生天,我从不干涉这些事也不想自找麻烦。可是,现在我在这儿了,你说,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