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
「今天你出现在街上,可让多少人吃惊不已啊,想想以前,人家都说得靠强
买一个姑娘,你才会有妻子的,如今只要有女儿的,瞧见你了,都想将女儿嫁
给你。」
「我有妻子了。」他柔声答道。
西门笑闻言,看了一眼他揣在怀中的书册,温声说道:「最近我听阿碧说,
你房里的烛火很晚才熄,是在看书吗?」
「是啊,以前身子不好,没看一会儿就不得不休息,现在有体力了,自然想
多看点书。」
真是个好理由啊。西门笑迟疑了会,像在思索如何开口。
「恩弟,你是西门家唯一的血脉……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与其他兄弟虽姓
西门,但毕竟只是义子,西门家还是要靠你。义父他纳了许多妻妾,都是为了
能延续血脉……我不为你做决定,要不要纳妾,都随你,不过你也不小了,若
是不喜欢十五——」
「笑大哥,你怎麽会有这种想法?」
「还没有圆房,不是吗?」
西门恩微楞,随即俊脸染上薄薄的红晕,轻声说道:「我并非不喜欢十五,
只是,我还在想——」
「想什麽?你身子都已经康复了,没病没痛。」以往无力行房可以说得通,
如今他如常人,还有什麽阻碍?「你是我兄弟,十五是我弟媳,这一年来她待
你极好,这点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可不要辜负她啊。」
西门恩听出他话中颇为怜惜十五,心里为她感到高兴。十五虽与姊妹没有什
麽情分在,兄长宽厚的性子却能给她亲人的感情,而非一味只顾著自己的兄弟。
那一夜,谁都看见了,却没有人说出口。
「我会有分寸的。」他答道。
西门笑见夜色的确深了,不忍让他再外逗留,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一事。
「对了,今儿个来访的不少,王师婆也来了。」
「王师婆?她来做什麽?」
「你别紧张,她不是来除妖驱鬼的。」西门笑笑了笑,道:「她进府里,东
张西望的,还奇怪咱们府前没有镇宅物,府内连个避邪之物都没瞧见,竟然没
有妖鬼寄居府中。」
「大哥!」
「我没别的意思。」西门笑解释:「她说了,我也才注意到这一年来,咱们
府里好事不少,最好的就是你奇迹似的康复了,我到今天都像在梦中似的。」
西门恩闻言垂下眼,像在沉思什麽。
「对了,王师婆来府,是为了十五……一提十五,你就著急,听我说完。前
几个月,我不是提过有个告老还乡的将军吗?」
西门恩点点头。从小到大他虽身处病榻间,笑大哥却从未让他与世间脱节,
不仅西门家买下什麽、改变什麽,连城里大事、朝廷政局有什麽风声传出来,
也会让他明白,偶尔徵询他的意见,才会让他在走出府外之前,便对自己的将
来有了全盘的规画与适应,不致脱节得严重。
兄长们的恩情,已非自己能用任何的东西来报答,只能将思融进亲情,一生
一世地惦在心头,永保手足之情。
西门笑不知他的想法,继续说道:「那将军近七十旬,他的一生几乎在战场
上度过,自然避免不了血腥,他自告老还乡後,不知何因,夜夜作起恶梦来,
梦中有鬼在追杀他;」见西门恩蹙眉,他叹道:「所以,找上十五了。」
「南京城里已有王师婆了。」西门恩微恼道。
「但,你的康复、她的事迹,已传遍南京城了。」
所以,还是不能平静地生活吗?如果他仍像过去久病不愈,是不是对十五比
较好?身侧的拳头微微紧握,想起她望著避邪镇宅物时的神情。
「没有办法……推掉吗?」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赵将军虽告老还乡,却还有将军的脾气与权势,他要王师婆与十五在他七
十大寿那夜除他梦中的鬼,说是借机试一试谁才是真正神明附身的巫女,若真
置之不理,只怕累及西门家。」
也怕除成了,从此麻烦不断吧?
现今方术多被视为迷信,主因冒充巫蚬者极多,所施法术多与人心信仰有关,
难辨真假,少有如他一般活生生的实证,若那赵将军真当十五是巫女,只要他
金口一开,将十五引荐至宫中,当今追寻长生不老之道的皇帝爷必不会轻易放
过她——西门恩的心思一向缜密,行到房前,已不知想到多远去了。他的眉头
愈皱愈深,正要推开房门,忽然脑中闪过前几日他一进房,就见十五在沐浴,
当场吓得他连连退步,在院里发呆许久才敢进屋。那一夜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十五的身子缠在他身上,让他呼吸急促,不敢闭目;一闭目,便瞧见她令人胡
思乱想的胴体……
他舔了舔唇,聆听了一下,确定没有水声,才轻喊:「十五,你睡了吗?」
喊了几声,没听她的回应,想必是睡著了。他才安心地推开房门。
房内一盏油灯还亮著,是她留的。她却已经趴在床榻上熟睡,白色的单衣极
薄,几乎贴著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裸露的藕臂落在枕上,长发掩去她的芙蓉脸,
却依稀见著她的纤颈,他的呼吸又有些凌乱,急急撇开视线,走到桌前,收敛
起心中的遐想,静心读起书来。
半梦半醒之间知道自己是在等恩哥,他近日不到深夜不会回房,她心中虽有
疑惑,却不主动询问,只是习惯他的体味、他的怀抱,要她独睡反而难入眠啊,
抱著棉被神智浮浮沉沉的——归来兮……归来兮……
远处忽有声在唤,她暗叫声糟,随即身形下沉,已然从半梦半醒之间坠进梦
世界。
「到底是谁?为什麽一直出现在我梦中?」她喊道。
这人的声音不像恩哥轻柔拂面的温吞嗓音,但也不觉得陌生啊,脑中一一过
滤西门府里所有人的声音,同时好奇地踏前一步。
天地之间是无穷无尽的黑,她不怕,因为曾有数年身在地洞的经验,也练成
她眼力极好,在黑暗之间能隐约视物。
那……为什麽她的心狂跳不已,浑身发颤?
明明是梦啊……她知道这是梦,知道这是数月来让她惊恐的恶梦,知道将会
看见什麽,但为什麽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忽地,微弱的光打在前方,仅仅刹那,她已惊骇得瞧见一个灰色的庞然大物!
此物面若兽,嘴巴张得极大,露出长长的血舌,无数的小鬼正遭其吞食……
她倒抽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滑去。
归来兮…,归来兮……
不要!她不要被吃掉!不要被吃掉,救命!
恩哥,救命!
那叫她回去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她吓得要爬回头,双足却无力。她没做坏事,
就算是鬼……也饶她一命吧!
救命!恩哥,你在哪里?快回来啊!
身子一直被拖行,十指想要抓住什麽,却始终扑空,她吓得哭出来,忽闻天
际响起——「十五?」
救我!救我!
「十五,你又在作恶梦了吗?是梦,别怕,醒来!」
恩哥来了,为什麽还不醒?眼角瞄到怪物的嘴大张,好多小鬼像是不受控制
地飞进它的嘴里。这些鬼好狠啊,连死也要一块拉著她下地狱!
「不要吃我……我没做坏事……恩哥,救命……」
「十五!」他的声音忽地大了起来。
她的身子剧烈被摇晃著,被他碰触的地方像是救命仙丹,她发现从肩开始,
有一股温暖的气流蔓延,随即包住她的身子让她不再滑向那怪物。
「十五,只是梦,不碍事的,我就在你身边。」最後一句话化为轻纱,从天
降下裹住她的身子,迅速地被拉出梦中。
真的是梦吗?
「不是梦!」她突然张开涣散的瞳眼,胸口不停地起伏。
「不是梦,你怎麽会醒呢?」
温柔的声音如天籁,慢慢拉回她的焦距,瞳仁里映著他迷人的笑颜。
「你醒来了。」虽柔,却极具说服力,让她狂跳不已的心逐渐慢下来。
「我又梦见了……」
「梦到什麽?」他柔声问,怜惜地拭去她满面的泪痕。
怎能说呢?说了,怕他跟著怕,即使明白他不会遗弃她,但她心里总是希望
自己与他的生活里没有恶灵,有的只是一般夫妻该有的生活。
她发现自己如八爪章鱼紧紧缠在他身子上,就算梦醒了,她也不想放手。悄
悄地当作不知道,窝进他的怀里。
他没拒绝她的亲热,抱著她的身子,坐在床头上,说道:「我以为这一年多
来,你在府里过得还算快乐。」
「快乐!」她急忙说:「我从小到大没有这麽快乐过!」
看著他的身子像奇迹似的,一天比一天还要好,姑且不论到底是那一夜的咒
术成真,或是聂大夫医术高明之故,他能活、能走,能不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那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
以前,总是希望祝氏一族的人能对她另眼相看、能给她一个微笑,那就是她
一生追寻的快乐了;後来遇见他,才知道原来她的快乐永远也不会在祝氏一族
里找著。
「既然你觉得快乐,为什麽还作恶梦?」话尾才落,就觉怀中身子略为紧绷
起来。
西门恩眼里闪过讶异,却不动声色地暗压下来,像闲话家常似的谈起过往事。
「这一年来,我倒是没作什麽恶梦。以前啊,我常常梦见我亲爹在叫我,叫
我跟他一块走,那时我年纪小,也没见过他,自然不肯走。醒来後告诉笑大哥,
他吓得连著好几个月一入夜就陪在我身边,睁眼到天亮;反倒是我有人陪了,
安了心,睡得极熟。」
「大伯对你真好。」迟疑了一下,不会不知他话中用意。又偷看他一眼,他
的笑容依旧,似乎天塌了、地垮了,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连带著让她有时
都觉得,其实,她恶灵的体质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麽。
继续沉默了会,见他仍然在微笑著。
他的笑容,自始至终对她来说!都没有变过。挣扎再挣扎後,她才低声说道
:「我梦见很多鬼,那些鬼在叫我……」
「很多鬼在叫你?」温柔的嗓音一点也没有变化。「这一年来你仍在努力学
巫,就算没有像你姊姊一样,至少也比我这普通人强许多,你怎会怕呢?」
「我不怕鬼,我怕的是那吞鬼的怪物!」见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倏地专注
起来,她心知若不说清楚,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的性子表面是骗人的温和,骨子里却藏著比她还硬的坚持,她这枕边人可
不是睡假的枕边人啊!
「十五?」
她只好将梦境一一说出,西门恩垂眸倾听,不时追问那庞然大物的模样,反
而不在意小鬼,她心里微讶,却不敢明问,只是望著他的脸色有无变化。
「归来兮……归来兮……真是那小鬼在叫?」
他像在自言自语,随即又道:「十五,你是说,这几个月来,只要我不在,
你都会作这个梦?只有我能叫醒你吗?」
她轻轻应了一声,见他又垂下脸,不知在沉思什麽,他的额面微微冒著冷汗。
她知他在做重大决定时都是这个模样,正要举起小手擦他的汗,他却忽然抬
起脸来,直勾勾地望著她。
那眼神十分奇异,是她从未见过……或者该说,他曾在他以为她不注意时露
出这种眼神过,只是她以为是自己错看了。
「十五,我记得你的癸水刚走不久,是不?」
她闻言,脸红地点点头,没料到他连她这麽私密的事都注意了……不对!她
惊呼出声:「我流了血,是你出了事!」
难怪啊!难怪啊!
那时偷偷注意了下,他每天表情如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如今仔细
回想起来,他的脸色曾有好几日是灰白的,他却推说忘了喝药。是自己太信赖
他了,还是以为没有人会瞒著这种事不说,所以不曾起过怀疑?
「我以为……你没事!」害她偷偷高兴好久啊!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算过,你半年来来一次,一生的病弱与半年不舒服
一回,你说,我会选择哪一种?」见她又气又恼又自责,对象全是她自己,他
微微眯起眼,沉声道:「你的表情让我庆幸我下对了决定。」
「决定?」
「我们做真夫妻吧。」
细长的眼睛倏地大张,几乎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她的心脏偷偷狂跳一下,
飞得老高,几乎以为自己错听了。
「迟了一年,也该是时候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耳畔轰轰作响,没有「好不好」、「要不要」,完全不
像他平日的作风。
惊觉自己还挂在他的身上,连忙松力退後,他却一把抓住她的赤足,她吓了
一跳,胀红脸,敏感地发现一股酥麻的感觉由足部延至全身,让身子微颤抖起
来。
她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以为……」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原本没要这麽快,至少在你为我浪费了一整年的光阴我知道你想说什麽,
十五,你初进南京城不到半天就误闯西门家,不到半天就遇见我,然後马上嫁
给我,我可以说这是你我的缘分,但我也不得不为你想,你在祝氏一族的生活
已是十分封闭,在我身上更是花下全副心血,足不出户,每日所见之人就是这
几个,我自然心疼你,你有这权利在外头多见识一番的。」
「你不是……不要我?」她低声问。
他讶异,硬是捧起她的脸来,细细看著她有些退却的脸。
「你在说什麽?十五,我什麽时候做过这种表态了?一年多前,你不也想与
我做真夫妻吗?你却步了?」
「我没,我想要极了!」她不顾羞不羞,大声说道:「只是我不敢!」恶灵
的身分在那一夜确定了,怎能再主动要他与自己做名副其实的夫妻?
「你不敢,那就由我主动吧。」
祝十五连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见他连让她逃走的馀地都没有,半强制地捧
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瓣。
他的唇舌,又热又烫,与过去那种蜻蜓点水的吻简直天壤之别,她的头晕了、
心也早就不知乱跳到哪里去了,一时之间只能无力地任他摆布。
隐约知道跨过了今晚,她的世界又会有所变化。当他名副其实的妻子吗?真
的可以吗?
「十五,你在发抖了。」
「我……」她趁机大口大口地喘气,结巴道:「我差点不能呼吸了……」
一阵轻笑扬起,显得沙哑而温暖。
她偷觑到他伸手至身後拉下床幔,将他俩与床外隔离。她双颊几乎要被火烧
掉了,暧昧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直觉要往床内侧退去,他却笑了,向她伸
出手。
「十五,你不愿意吗?」
她痴痴望著他的笑,俊秀的脸庞溢满温柔的情欲,漂亮黑眸里透著的是先前
奇异的眼神,原来……他对她,一直有这种情感吗?
「我……我真的可以吗?」
「你不可以,世上还会有谁能当我的妻子?十五,你忘了我已经有一个同生
共死的小妻子吗?你知道她是谁的,是不?」
同生共死……她慢慢伸出手与他交叠。
他垂著的眸笑了,将不再抗拒的她抱进怀里,吻著她的耳垂,低语:「你以
为我养病养得这麽用心、这麽努力,是为了谁?固然为了我自己,但我熬不下
去时,只要想到我一走!连你都要跟著走,再怎麽样的苦痛我都咬牙忍下来了。
十五,你可以为我付出性命,如果我负情,连我自己都会唾弃我自己。」
迷蒙的眸只能望著他深情的眼,与他双双倒卧在床上。
「以後,你一怕,就想我。我就在你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拖走你。」
原不想这麽快的,但一听到她的恶梦已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造成的,他的
心就难安啊!
如果,只有他能拉她出那个梦,那就让他彻底地拖住她吧。
「嗯……」好热,他不停地吻著她,引发她全身的热流乱窜,过了今夜就是
他真的妻子了,只要过了今晚——紧紧攀著这唯一清楚的念头,心头的满足感
好涨。
「……所以,以後你别要胡思乱想,所有的一切都开诚布公;心不安,就来
问我,我绝不隐瞒……」
「嗯……啊,恩哥……你……你……脱我衣服……」她紧张兮兮地,连声音
都变调了。
「不就说都要开诚布公的吗?」声音带笑。
床幔之内,春色无边,细碎的呻吟断断续续的,桌上的烛火渐息,黑暗慢慢
罩住房内,连带著也罩住了长柜上的鬼面具。
浓郁的情欲如潮,忽地——「好痛……」她脱口叫道。
糟,西门恩脸色忽变,暗骂自己竟然忘了心理准备。
「恩……恩哥?」意乱情迷的神智在乍见他无力倒在自己身上时,完全震惊
得难以思考。
「我……我没事……只是突然头晕……」见她爬出自己的身下,想要穿衣去
求救。怎能让她去?
连忙拉住她的小手,已经没有多馀的体力对她美丽的身子做出任何反应,他
合上眼,轻声说道:「你别走,陪著我……」
「可是……」
「这……」苍白的脸色有抹红晕,微恼道:「这是男人最大的耻辱,你说出
去了,岂不是让我难再做人?」
「我不懂。」她也不在意懂不懂,仔细看他脸色并不像死白,又能说话,只
是看起来无力了点,应该不碍事吧?
她迟疑一下,要帮忙拉动薄被让他盖上,他却突然以臂压住被,喘喊:「别
拉开!」拉开了,岂不是让她见到床单上的血?一见血,她就知道发生了什麽
事!「我……我害臊!」
害臊?刚才不是还很大方地脱衣吗?
「恩哥,我还是去请大夫来——」
「你让我……」他吞了吞口水,止住晕厥的感觉,连眼皮也撑不开了,只怕
也熬不了多久就会昏过去。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说道:「让我靠著……我真的
很害躁……你去找大夫……要让南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在床第之间……有问
题吗?躺下来陪我……」
祝十五长年身居族里,不知男人的心态,又考虑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窝进
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立刻改环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出门。他暗暗吐了口气,
提醒自己一清醒过来就要阿碧偷偷将这沾著她处子血的床单给丢了。
充满冷汗的脸庞轻轻地被抚过,在昏沉的意识中;他听见她迷惑的自言自语
:「现在,我算是你名副其实的妻子了吗?」
他吃力地掀了掀嘴皮,喃喃道:「算……虽然很丢脸、很丢脸……所以……
别让任何人知道……」
第九章因为长年的病痛加身,所以西门恩不能人道。
「不……不能人道?」回想那一夜,原本被药烟熏热的脸,更加滚烫了。他
行不行,只有她会知道,闺房之事她怎会说给外人听?是谁在乱传?
「自然是三姑六婆。」祝六答道。
「三姑六婆?」
祝六知她自幼被族人刻意隔离,到了西门府後,又几乎足不出户,不知世间
人性的有趣处。撇撇唇,她道:「一群爱论人长短的妇女代称便叫三姑六婆,
由此你就可知一般百姓对三姑六婆的轻视。大姊早死也好,没来得及完成她的
愿望,就算她带著族人一块回来又如何?再也不是那个人人都敬若神明的时代
了,徒增难受罢了。」
原本盯著药壶的祝十五,终於抬脸望了她一眼。一年多来虽共处府中,却不
再相见,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要提这个?
「这是第一天你找大夫来後,在南京城传出的流言;第二天,流言变成祝氏
巫女在治病的过程中,不小心害了西门恩传宗接代的能力,到了今天大街小巷
茶馀饭後的话题已经成了他与婢女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时,被视十五发现,一刀
砍了他的命根子,让他一生都只能当太监。」
祝十五闻言,楞了好半天才只说了一个字:「啊?」
这几日她也没再出府,只一心一意照顾他,根本没有接触流言的机会,难怪
丫鬟送饭来时,眼里总透著奇异,好像怕她突然拿刀子起来砍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