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
“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总不能说我是皮粗肉厚,不会疼吧?”
“活该。”韦旭日大胆地戳着他的胸。“谁教你要硬逼我下山。自以为能应
付所有的事,也不问我的意见,害我担心。”总而言之一句话:“活该。”
费璋云轻笑,捉住她正努力戳胸的手指。“这是我认识的旭日?我以前所知
道害羞內向的旭日藏到哪里去了?”
“她成长了。”韦旭日用心地点头。“她想要跟上一个叫费璋云的男人。”
“想跟上我?”他柔和地撇撇唇,凝视她。“那她得先养胖自己的身子,不
要风一吹来就轻得飞了;我可不想时时刻刻找老婆。”
“老婆——”
“对。忘了结婚的事吗?待会送你上医院,二十四号开刀,二十二号结婚。
作新娘子的別糊涂到都忘光了。”
“我没忘,没忘的。”韦旭日迟疑一会,忽然专注地注视他,问:“会幸福
吗?我们真的可以有幸福的日子吗?”
“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在三心两意。”费璋云趨于正色,道:“幸福
可不是说说就来的,如果你爱我、信任我,那么你就会幸福。在小木屋的日子
幸福吗?”
“嗯,那段日子;还有,有你在的日子都是最幸福的。”她露出怯生生的笑
容,贴近他的身体。
“咳。”躲在廚房看好戏的傭人之一——司机小李提着简便的行李,终于忍
不住甘冒大不諱,插嘴:“你们是不是该赶紧结束一下?车子在外头已经发动
很久了哩。”
※※※可恶!这一辈子从没那么窝囊过!
他只是一时小覷那个姓费的而已!
他非要得到那笔花家遗产不可;没有它,一旦債主逼上门,他非死不可。
以往不动费璋云,是因他一死,遗产自动捐给慈善机构。
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费璋云身亡而遗产归他?
最重要的是,韦旭日必须死!
她是璋云的情人。她一死,璋云结婚的念头立刻就会打散,接着弄死费璋云
就简单了——精銳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对,还有一个法子可以置费璋云于死地,同时兼获遗产。
那是他最后的法宝——好臭!他掩住鼻。这一身的尿骚味迟早要从费璋云身
上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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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切顺利。”汤定桀收起听筒。“保持心情愉悅,三餐乖乖吃完,应该可
以撑完开刀。”
“谢谢。”
韦旭日绽出笑容,轻抚早上老劉送来的白纱礼服。
“很美。”汤定桀看着礼服。“恭喜你,旭日,需不需要我找护士来帮你?”
“不用了啦。”她脸红。“我可以自己穿。”
“那就好。旭日——谢谢你当初没亲口告诉璋云,我父亲、大哥的所作所为。”
韦旭日抬眼看他。“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旭日。是我当初答应,只要璋云
没找到带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的。”
“但他找到了,算是命吧!”汤定桀拍拍她的脸。“我跟威廉谈过,待会儿
威廉一结束今天的座谈会,会过来看看你。我先走了。”
“嗯。”韦旭日目送他走出病房门,随即将脸蛋埋进白纱里。
从她住院开始,结婚小卡就一直擱在她的病服口袋里。
结婚小卡是她的梦想。
费太太。
从今天下午开始,她就是费璋云的妻子。
“嘻——”
“害臊啦?”熟悉的声音响起。
韦旭日心一跳,抬起头。
“是你?”
汤姆搔搔头,拿着温热的饭盒进来。
“小旭,少爷要我弄点东西过来给你填填胃。”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要吃,这是少爷吩咐的。”汤姆拿出一碗热呼呼的鸡汤,再端
出一盘菜来。“从北岡住院以来,我这二廚勉强可以炒几道菜来。你们中国人
说百合花象征‘百年好合’,我弄一上午,弄了一盘‘百年好合’,不吃就等
于不给我面子。”
“啊?”韦旭日好奇地接过来。“这是百合花烹调的?”
“那当然。你可以吃吃看。”汤姆拍胸脯保证。“就算等北岡出院,我看宅
子里的大廚也该换人了。”
“嘻。”韦旭日小小地尝了一口,笑道:“好吃。”
“好吃……就全部吃完。对对,汤也要喝完。婚前双方不能见面,少爷要我
陪着你,我汤姆也不懂得说笑话什么的还派我来。”他注视着韦旭日小口小口
地喝着鸡汤,直到喝完。
过了半晌,菜也吃完。
“小旭,我的园艺懂不少,就说些花草给你解解闷吧!你大概不知道曼陀罗
几乎跟百合长得一样吧。”
“啊?”
“曼陀罗属全株有毒的观赏花木,以花与种子毒性最强。不懂花草的人,常
误认为百合花而拿来烹食,一旦误食,你猜会有什么反应?瞳孔放大、口部乾
燥灼热,吞嚥困难,产生幻觉,昏昏欲睡等现象。小旭,你是不是眼皮沉重,
想睡了?”
“汤姆,你在说什么——”韦旭日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整个身子沉甸甸的。
“为什么——”
汤姆紧张地站起来。“我不想害你的,我不想害你的。”
“璋云……”伟旭日吃叻地低喃。跟前的景物开始歪七扭八起来。
她不能睡下去的,不能睡下去的。璋云,璋云,梦想……
迷离的梦魘攫获住她。她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床上。
“解决了?”门口站着阴沉沉的汤非裔。
汤姆抬起头,急切地问:“钱呢?你答应给我的钱呢?”
“我会给你的。一旦费璋云答应签字移转遗产,我会把你那份应得的给你。”
汤非裔朝韦旭日頷首。“确定她死定了?”
“当然。你该信任我的。上回夹竹桃不就是我拿给你的?小旭她的心脏不好,
照她这样子睡下去,只要没人发现,迟早会呼吸衰竭而亡的。”
“哦?”汤非裔沉思了会,弹弹手指。“那就得趁费璋云还没发现的时候,
先骗他签字喽?”
“你们在做什么?”一身白袍的外国老医生走过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韦旭日的家人吗?”
汤非裔的眉皱了皱,随即笑着迎上去。“你是威廉爵士?”
“是的。你们是——”
“我们是旭日的家人。”始终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抽出一把灭音手枪,抵着威
廉的腹部就是一枪。
“汤先生!”汤姆惊叫,眼睁睁地看着汤非裔拖着沾血的威廉走进病房。
“快点,趁没人看见,我们先离开这里。”他将威廉塞进床下。“动作快点。”
汤姆手足无措地看看沉睡中的韦旭日,再看看汤非裔,而后下定决心跟着后
者出去。
“两个死人。”汤非裔反锁病房门,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请勿打扰。
真是绝配。”他低笑。
他是疯子!汤姆震撼地想道。
汤非裔是道道地地的杀人疯子!
※※※“北岡?”拉开车门的费璋云停下动作。
“是啊。”小李点头。“刚才北岡打过来的行动电话,他坐轮椅下楼跟小旭
道賀,看见汤姆从另一个转角绕出去;汤姆也看见他了,跟他做了个唇形。”
“嗯?”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
“November,十一月。北岡跟着汤姆研究过花草一段日子,也跟着汤姆学些
其他东西。
十一月,在古时的荷兰有屠杀之月的含意。“迟疑了会,小李说:”北岡曾
经看见汤姆在花园里鬼鬼祟祟的。“”夹竹桃。“费璋云终于恍悟。”屠杀!
该死!小李,快到医院。“
车內的行动电话响起。
“少爷!少爷!”老劉气喘吁吁地从大宅子里跑出来。“北岡打电话过来说,
旭日小姐的病房里有尸体!”
费璋云的心口紧缩。“旭日呢?”
“还活着,可是叫不醒。”
“少爷,是汤非裔打来的。”小李将行动电话交给他。
“这一回,我要亲眼目睹你死在我脚下。”他低语起誓。
费璋云接过电话,温暖的眼迅化为冰冷的寒眸。
※※※露天咖啡座——“好久不见了,老弟。”汤非裔冷笑。“东西带来了?”
费璋云耸耸肩,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我已经签上名,只要你一签,
遗产全是你的。旭日呢?”
“她很好。只要我一确定拿到遗产,我会立刻放了她。”贪婪的眼瞪着薄薄
的文件,像要看透它的真偽。
费璋云的唇边绽出寒笑,目光移至身后的汤姆。
“你跟他串謀?旭日很相信你的。”
“我……我……”汤姆急促不安的。“我无意背叛小旭的信任,但一个园丁
能拿多少钱?五年前我爹地重病在身,我不得不到汤宅工作,光是支付每月医
药费就吃不消。只要我帮汤先生做事,我……我可以拿到一大笔钱的……”
“这就是你的苦衷?”费璋云靠向椅背。“告诉我,将来你打算怎么办?等
钱用完,再帮另一个杀人魔做事?”
“我……”
“闭嘴,汤姆。”汤非裔站起来。“想见旭日,就跟我到律师事务所。”他
的脚步轻快起来,从没想过遗产会轻易到手,他以为费璋云是个恶魔——他驀
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你怀疑我会作怪?”费璋云始终挂着冷冷的笑意。
就是这笑容使他不安。不,才短短二十分钟里,费璋云不可能发现韦旭日不
在他手里。
是他多心,还是——他的目光出奇銳利地注视四周。有埋伏在等着他?既然
当初他有管道僱到杀手,难保费璋云不会找到一打杀手等着他。
或者,在他的车上装炸药,就如同当年花希裴一样……
“不走了吗?我可等着见旭日。”
“希裴没死,你却干上旭日?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汤非裔讥諷.
“希裴就是旭日。”费璋云沉静地回答。
汤非裔身形一楞。死一个韦旭日就等于死一双?嘿,瞧他究竟得到了什么样
的幸运之神?真想亲眼看看费璋云痛不欲生的惨況——有时候,不见得死亡才
是人类最大的痛苦,活着慢慢受折磨也是一种酷刑。而韦旭日的死,足以让费
璋云坠入无间地狱。
“我决定了。”汤非裔意气风发,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走出露天咖啡座。
“决定不找机会杀我,以报你在小木屋窝囊的德性?汤姆,我有没有说过,
这位老兄曾经被嚇得屁滚尿流过?很可惜并没有留念拍照,或者你的天性容易
遗忘任何不利……”
“住口!”他怎能像谈天似的!他不担心韦旭日的生死?为什么该悚惧忌惮
的时候,他反而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为什么他不怕不惊不嚇?因为没有拿着
枪顶着他的头?
“我杀了威廉!”汤非裔得意地宣布:“没有他,谁能替你的爱人开刀?快
恐惧啊!没有他,韦旭日橫豎都是死。”他满意地看见费璋云的眼底闪过杀机。
“老弟,世上可不会事事都如你意啊!”
“在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走。”费璋云的眼如寒石,吐出的字句如冰。
“哈!”他得意忘形地挥舞双手:“我日盼夜盼就等你这句话!当初没杀了
我,是你的错误……”手指间一松,薄薄的文件溜飞了出去。
如羽毛似的飘向空中。
摆荡而飘落地面。
“不!”汤非裔狂叫。眼如铜铃地瞪着车阵中輾过的文件。
彷彿那件文件具有灵性向他招手似的,他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移动,以冲
百米的速度跑进车阵——“汤先生!”汤姆嚇呆。
煞车声不绝于耳。在繁华的市区马路上,染上一片罪恶的嫣红。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人群中有人模糊的喊着。
停顿的车阵缓缓绕开破败的身躯而行。
费璋云避开来往车阵,走向躺在地上的躯体。
“钱……我的钱……”那副躯体是委顿的,泛白的嘴唇无意识地低喃,沾血
的手指迟鈍地探向几呎远的文件。
“钱对你真这么重要?重要到连命也不要?”费璋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没有帮忙的打算。
“有了这笔遗产……我可以重新开始……”黑色的瞳孔收缩,没有知觉的手
指在抓到文件,露出喘息的兴奋。“我的钱……我死……钱还是我的……”
“不是你的。”费璋云的眼直视他,冷语:“所有的遗产在十分钟前已经捐
给慈善机构。你拚死拿的是假造文件。”
“不……魔鬼……”汤非裔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想像中的挥舞。他的手臂
沉重地连动一动也是奢侈。
为什么眼前的费璋云没有脸?为什么感到他在等待?为什么感觉费璋云正冷
冷地望着他,眼前的费璋云明明没有眼睛的啊……
“从一开始,我被自己的承诺束缚,不杀你不表示拿你没奈何。对你这种视
金钱比命重要的人来说,失去你最渴望的,反而比死还痛苦。很可惜不能目睹
你痛不欲生的未来,你——没有未来了。”
“嘿……你以为你鸁了吗?”他喷血,拚命凝聚的精力逐渐渙散,霜雪似的
寒意一点一滴地占据体內。沉重的意识模糊而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唯有眼前没
有脸的费璋云是如此地清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手里是长串的手銬脚鏈。
“不,不要靠近我……就算我死,也有人陪着我……黄泉之路……旭日死了,
死了,不信,汤姆……”
“不!”汤姆发着抖说:“小旭没有死。从我给汤先生截枝的夹竹桃后,我
的良心不安,那盘菜是真的百合花烹调,没有毒的……小旭会昏睡是因为我放
在汤里的安眠药生效……”
“不……”汤非裔细若蚊声。他到底得到些什么?他费尽苦心謀害人,到头
来他害死自己……孤独地死去……
眼前的费璋云一把捉起他的手,銬上手銬脚鏈。
为什么要抓他?他快死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费璋云——没有脸的费
璋云化为一张骷髏脸。
“不——”他瞳孔睁大,嚥气而死。
指间的文件再度飘起,浮沉在天空中如白絮般——张大的眼无神而骇怕。在
死前的光景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看到无尽的金钱淹没了他?
或者,他看到了死神?
※※※“醒来,旭日。”
“给我醒过来,旭日。你想睡过一生一次的婚礼?或者,想要新娘换人?”
严厉的威协敲醒迷糊的神智。
韦旭日倏地睁大圆眼,喘息着。“我不要!”
“不要?”賚璋云捉住她的小手,眼底闪过一抹松懈。“不要什么?”
韦旭日迷惑地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我……”她躺在病床上,孱弱的身子沉甸甸的。“我好累。”
“你几乎睡了整个下午。”他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来。“想不想喝水?”
“想。”记忆回到脑海。她诧异:“汤姆他——”
“一切都解决了。现在乖乖当新娘子就好。”费璋云站起身,拿下挂在墙上
的白纱礼服。
他快速而俐落地解开她身上的一排保守鈕釦. 韦旭日正小口小口吞着温开水,
差点喷到他的脸上。“你要帮我换礼服?我可以自己来的。”
“我可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害羞上。现在闭上嘴,神父在隔壁等着,
再过十分钟,你就是费太太了。”
韦旭日注意到窗外夕阳西下。她到底睡了多久?身子还很沉重,全得靠他帮
忙穿上白纱礼服。
“嗯哼,还不错。”他退后几步凝视,眼神凝重而轻笑道:“脸色是苍白了
点。起码看起来不再像剩菜似的。”
“剩菜?”她倒抽口气。他竟然称她为残败不堪的剩菜?
“不喜欢?那就排骨肉好了。”他的手指划过她胸前薄纱,皱起眉头。“似
乎比我想像中小多了。旭日,不是我有意挑剔,但对于二十四岁的成熟女子而
言,你的乳房的确过小了些。让我想想,最后一次碰你,正好能完全掌握住你
的乳房,现在嘛……”他摇摇头,叹息。
“费璋云!”她的脸颊又红又辣了。是气红气辣的!
他轻笑,低头咬一口她的蘋果脸颊。“瞧,现在脸色不是好看多了?”他轻
松抱起她轻盈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双臂上。
“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试试看。吃了安眠药能现在清醒是意外,你自己要走走看吗?跌髒白纱,
造成婚礼上的遗憾,我可不负责。要走吗?”
“不……”韦旭日瞪着他飞扬的笑意。“等我,你要等着我。等我开完刀,
等我成为费大太,等未来约五十年间,我要让那个姓费的丈夫后悔今天的作为。”
“我求之不得哩。”他微笑地说,埋进她乳房间——不,该说只能碰到膨松
多层的礼服。他不悅地皱皱鼻。
“幸亏我情商借了今晚的病房。”他咕哝。
“嗯?为什么要借?”
“牺牲自己喽。想想看你有多久没碰过我?一个星期住在医院里,不想念我
的身体?”
“嘻,你在想念我。”她的手臂勾住他的颈子。
“我会想念你那全身上下没有半两肉的缩水女人?嘖,勉强凑和些好了。”
“溱和?”韦旭日不满地抗议。
“是啊,今晚是洞房春宵夜,难不成我睡地板?”黑眸跳跃着愉悅的光芒。
“不必等五十年,从今晚开始你这费太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蹂蹣我。欢迎你扑
上来,亲爱的。”
“费璋云!”
※※※结婚了——韦旭日发呆似的盯着环住指头的真钻。
她真的结婚了。
如愿已償地嫁给今生唯一最爱的男人,就在十分钟前。
结婚。韦旭日含笑地闭上眼。
费璋云与韦旭日;费先生与费太太。
一直以为这是永远不能成真的美梦,嘻——“旭日!旭日?”
韦旭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费璋云的下身围着毛巾,半湿的黑发淌着水
珠。一双黑濛焦灼的眼须臾不离她。
“怎么啦?浴室淹水了吗?”她挣扎地爬坐起来,赶跑瞌睡虫。
费璋云盯着她。从没这一刻感受到心狂跳的威力足以让他窒息。
他以为……他以为美梦只有剎那;他以为旭日会一觉不醒——她就睡在那里,
笑容满足而甜蜜,不像即将要开刀的病人,但彷彿不再醒来。隔着薄薄的毛毯,
几乎得要全神贯注,才能发现微弱的呼吸起伏。
他怕极了她突然消失。
承诺可以抗天吗?
“璋云,別上床。你全是湿的……完了……”她哑然。小小的身子被搂得喘
不过气来。
“费了多大的功夫,几乎等了一世纪长才得到你。別让我失望,別——”他
的头埋在她的发丝里。
“璋云……哈啾,好冷。”
费璋云迅捷地抽离半湿的身躯,退离几步远。
“盖好毯子。”他斥道。
韦旭日哼了一声,咕哝:“是谁把我从毯子里拖出来的?”她缩回毛毯里,
瞪着天花板。
半晌——费璋云清爽地出来。韦旭日尚保持原先姿势不变。
“我以为费太太累坏了。”高昂的身躯挤进单人床上,一阵温热的气息袭向
韦旭日,令她有些晕眩。
“別挤,这是单人床,挤不下两个人啦——”她差点挂在床沿。
“这还不简单。”他撑起她的身子,在一声惊呼中,韦旭日发现自己四平八
稳地趴在他的身体上。
“嗄……你的身体好暖和。”凉凉的脸颊厮磨着他的胸膛,闭上眼听着他的
心跳。“我的火爐. ”小小的脚趾头勉强勾住他的大脚丫。“嘻。”好暖。
“在偷笑些什么?”
“你像一年四季不减的火爐. 我喜欢你的身体。”她大胆地告白。
“费太太喜欢我的身体,只因为我像你的火爐?”他啼笑皆非的,双臂悄悄
滑至她的圆臀。
“我喜欢你的体温。”她憨笑地说:“有你在我旁边,我很安心,不会再做
冷呼呼的梦魘. ”
“那就永远不要离开我。”
韦旭日抬起脸,在他身体爬行。
“费太太,你当我是木头是不?”他及时捉住她的足踝,免得真爬到他的头
上。她以为他是谁?情欲不动如山吗?
“费太太,你在要求我吗?”
韦旭日眨眨眼。“要求?嘻。”她模仿他的癖好,用力咬他的脸颊一口,皱
皱鼻。“好硬。说不说?”
“亲爱的,在结婚之夜,你真打算蹂躏我?”他戛然而止。
韦旭日沿着他的脸一路吻下去。
“旭日!”他低叫。乱动的瘦弱身子有一定的破坏威协,所至之处引起心痒
难耐——“即使威廉死了,我还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希望。”她小声而坚定
地说。“我相信定桀。”
“旭日……你知道了?”
“我还有梦想,当五十年的费太太、修完高中学分,我还想生小费氏。”她
的唇擦过温暖的胸膛,稳定的心跳声让她觉得安心。“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过去,他曾是阴沉可怕的男人,为她。
现在,他是深情不移的丈夫,也为她。
如果今生错过他,她死也不瞑目。
“我等你。现在,停止你的举动。我可不想等你开刀的时候,脑袋瓜子净是
一些春色无边之类的艳梦。”他捉住不安分的小手。
“你又要禁欲了?”她眨眨眼。
“嘖,闭嘴。”他抱紧她的身子。“闭上眼睡觉。”
“我敢肯定将来有小费氏,绝对不是今晚制造出来的。”她舒服地趴在他僵
硬的身体上,昏昏欲睡的。
“旭日。”
“我爱你,章魚. ”
“我知道。”他的声音粗嘎。
“嘻——”
※※※韦旭日顺利地送上手术檯上。
“麻醉开始生效。”汤定桀持着手术刀,看了一眼破格进手术室的男人。
“璋云,这场手术至少维持十个小时,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勉强镇定地说。
“我知道。”相较下,费璋云就冷静多了。
他的大手始终握住韦旭日冰凉的手,尽暖爐的责任传遞热呼呼的温暖。
“赌注。”汤定桀咬牙。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这不是睹注。”费璋云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韦旭日。“这是一项五十年的
承诺。她亲口承诺的,而我相信她。”
他们的幸福才正要开始,只要过了今天——幸福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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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嗄——旭日,不要啊——”危机之际,三十出头的男人死命抱住坐在驾驶
座前的女人。车子猛烈撞击粗壮的树干,而后归于平静。
“怕怕。”二、三岁的小费氏像只无尾熊紧紧攀住男人的胸前。“妈妈怕怕。
爸爸怕怕。痛,挤狒狒。”
韦旭日惊甫未定地睁开圆眼。“我……我们撞到树了吗?”
“嘖,告诉你多少次?方向盘转右,转右!”费璋云跨下车门,绕至前面,
一阵喷烟让他厌恶地哼了一声。
“嘖,妈妈失败。”小费氏摇摇头,跟着爬下车门,攀住费璋云的小腿。
韦旭日乖乖下车。“车子……能修好吗?”充满忏悔的语气。
“能修好是奇迹。”他瞇起眼望去,净是一片蓝天绿草。“来吧,把几件重
要行李拿出来。”
“又要走路了。”韦旭日哀嚎。
“又要野餐。”小费氏嘻嘻哈哈。
“除非在这种地方能搭到便车,否则就走路吧!”费璋云说道。
他是早认命了。上回在法国乡间足足走了半天,才见人迹炊烟;这回又要走
多少路?天知道。
韦旭日跟着他走到后车廂。“我不开车了。”她小声地宣布。
“为什么不?这是你的承诺。”费璋云拉出两箱行李,将竹籃扔给她。
“来吧,狒狒。”轻松拎起小费氏跨坐在双肩上。
“嘻,妈妈野餐。”小费氏垂涎地看着韦旭日的竹籃. 每次爸爸出门都会准
备野餐的东西!因为妈妈撞车要走好远好远的路。幼小心灵可是希望妈妈天天
撞车的。
韦旭日小跑步地跟上他,心中直叹气。不是她不想努力学开车,当年那场爆
炸过后,她就再也不接近方向盘了。
尤其手术成功后,她念高中、享受婚姻生活,满足地当费太太——她活得很
开心。然而,他逼她重新学开车,她知道是为她好,但还是没法子开好车。
她沮丧地迈着小步。
“或许,承诺之下可以给你一点獎赏。”费璋云扬着眉,似笑非笑地低语。
“獎赏?”
“嗯哼,等我们找到旅舍后,可以把狒狒交给老板娘带。而我,欢迎你任何
的蹂躏。”
韦旭日的眼一亮,跑到他前面,问:“你是说,就像上回一样?”
“就像上回一样。”他允诺,唇边始终带着性感的笑意。“我任你处置。”
身边的妻子披着纯羊毛衣,紧身的衣衫衬托浑圆小巧的胸部,碎花长裙掩去小
腿上的疤。
黄色的手绢随意地束起她的长发,举手投足间拥有成熟女人的韻味。
“嘻——”她停下脚步,侧过脸等着他。
有时,她又有孩子气的纯真。
“押对宝了。”他轻笑。幸福就像沉澱的宝箱,永远储在心底。
“咦,你在自言自语吗?”她满足地勾起他的手臂,仰起脸蛋。
“我是说,今天天色不错。”他指着远方的大树。“或许,等我们走到那里,
可以再来次家庭野餐,就我们三人。”
“哇,野餐……”小费氏拉着他的头发,兴奋地手足舞蹈。
“嘻——”
“嘖,別拉我的头发,狒狒!”
“別拉了啦,爸爸好可怜的。嘻——”
“旭日,別试图挑逗我!”
“妈妈被骂。活该。”
“你闭嘴——”
在花间,在林间。在青山绿水之间,到处可见相爱的足迹;在风中,在雨中,
在阳光跳跃之中,到处可听——幸福、幸福、幸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