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神态与动作。”

 聂沧溟微瞇瞪着她。“小堇!你这一年跟着她,倒真学了不少。”

 小堇脸红了下。“不能怪我,我只是依碔砆姐姐的话……她说,你心眼太多,
必定会以虚实来判断。”

 聂沧溟不怒反笑。“好个碔砆,你想证明什么明心灵相通吗?”他往客栈走
去。

 殷戒紧跟而上,说道:“她扮女装,很美。”

 “你看见了?”

 “我是第一个瞧见她扮女装的模样。”殷戒乎静地说道:“从她回故乡之后,
在晚上时常换固女装。”

 这是在挑剔,抑或暗示他?殷戒一向少言少语,容易让人忘了他的存在,然
而只要碔砆下班之后回到聂府,有她的地方必能瞧见他随侍在侧。日夜如梭,
他将殷戒当孩子看待,但孩子会成长,不知不觉中,殷戒已有高瘦之身,是二
十出头的青年了。

 没见过他面具下的容貌,也不想主动去探知,只猜测他的容貌必曾带给他一
段伤心往事。

 “你大可放心,我不爱女人,也不爱男人,我对她,只有男女之爱外的情感。”
殷戒以为他沉默,是误会他对谭碔砆的感情,补述道:“再者,我有自知之明,
绝不会去爱上一个我驾驭不了的人。”

 聂沧溟微笑,忖思起殷戒乎日话少,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让他留在碔砆身
边固然有用,但他已二十出头,再留下来只会扼杀他将来的前程。或许等他与
碔砆成亲之后,将殷戒送往南京聂府或者再多念几年书,多接触些不同形貌之
人,强拉他出塔外,对他只有好处……

 沉思之际,已到客栈。客栈是谭碔砆平日收集战事消息之地,他一进去,目
光晃过掌柜与小二,随意环视一楼客座,并无谭碔砆踪影;卖唱的姑娘蒙面,
他未费心神去猜,因谭碔砆的歌声轻柔而没力气,不似卖唱中气十足。

 “二楼都满了,客倌。”店小二叫住他。

 “无妨,我上楼找朋友。”他上楼,果然客满座,看见几名姑娘背对着他与
其他人共坐,其中一名背影极像谭碔砆. 他走上前。

 “爹,你又要猜了吗?只剩二次机会呢。”小堇追上来大声叫道。

 聂沧溟未应声,走过一桌。桌旁只坐一名男子,他随意看了一眼,注意到以
这样的天气,男子穿的有些厚,桌前是四小碟的精致点心。他抽开眼神,要往
神似谭碔砆的姑娘走去,不知为何,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直觉迫使他又回头,那男子仍然背对着他,只手托颊,坐姿有些佣懒,脑海
赫然浮现殷戒提及谭碔砆扮女装皆在晚上,同时终于明白为何觉得不对劲了。

 这男子穿了耳洞。

 “小堇,我要猜了。”

 “第二次机会了,爹。”

 “不必有第三回了,我若猜不中,就当我与她无缘吧。”他咬牙切齿地走到
男子身边坐下,不必抬眼,就知道男子的容貌。“碔砆,你真是在欺我了。”

 “我有吗?”男子正是谭碔砆打扮。她笑脸迎人的,摸了摸耳垂。“大哥,
你没瞧见我的耳洞吗?我说我会变成姑娘家等着你来认,只是这个姑娘穿着男
装而已,你不知打耳洞多痛,痛了我一夜难眠。”她讨好地为他斟了一杯茶。
“恭喜你,大哥,现下小妹是心悦诚服,完全信了你的直觉。”

 明明知道她是在钻漏洞,是在强词夺理,偏偏无法反驳她。

 “你的气,消了吗?”

 “消了消了,小妹这才恍悟大哥的直觉是为凑成咱们的缘分。”她笑道。

 “倘若我三次都猜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再另想个更简单的法子让大哥猜啊,总会让你猜中的。”她笑道,倾身上
前。“小妹也是为大哥好,让大哥心里有所准备,我这样性子的人要改很难了,
要娶我,我当然得有点良心来警告你。”

 聂沧溟闻言,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贤妹,我这心里是准备好了,你呢?”

 “我?准备什么?”

 他倾身上前,谭碔砆以为他有什么秘密要说,也跟着靠近他一些。

 “准备你的名节都毁在我手里吧。”他说完,俯头吻住她的唇。

 她错愕地张大眼,随即明白他的想法,小城小镇不比京师,岂容得了异恋。
想要抽身,却被他紧紧抓住。

 光天化日之下,抽气声四起。

 小堇瞠目,脸也红了。“他们……”

 “快闪吧。”殷戒说完时,已走到楼下。

 楼上开始起了骚动。

 殷戒听而不闻,先快步走出客栈,躲进附近的巷口内。面具下的脸庞几乎在
微笑了,隔了一会儿,他摸上面具,喃道:“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暂时失了神,因为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会经历那种感情。

 他很快释怀,说道:“也罢,幸好我不爱男人,也不爱女人,我永远都是自
由的……”

 尾声穿著一袭华贵白衫,在聂沧溟新婚三个月后,段元泽上聂府拜访,存心
让聂沧溟小触霉头。

 “碔砆呥,碔砆!我待你也算不薄了,在你死后,为你出一出气。将来你投
胎转世,可要好好看清对象,别要再遇见薄情寡义之人。”他喃喃道,心里忆
起淡淡的怨恨。

 三个月前,沧溟兄偕同新婚妻回京,他已是大吃一惊,再闻捎来讯息,说碔
砆病死故里,他震惊得三天吃不下饭。沧溟兄是新婚,不便将碔砆死讯一一传
达给与碔砆有交情的官员,他自愿扛起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跑遍了朝中传
递。

 他抿起唇,无意间闯近了七月厅。七月厅是聂府里碔砆常待之地,因碔砆不
喜端正坐着,沧溟兄特在七月厅里摆上屏榻,让她方便。平日仆佣要进门之前,
必先敲门,以防她不雅之姿外泄;而她若爱坐卧,也只能在此厅里。

 “想不到恩情犹在,人却病死了……”他叹了口气。

 忽见殷戒走进庭院,他直觉闪进亭内,随即失笑自己的小心。正要出去跟殷
戒打声招呼,忽见这孩子端着点心,直接推开厅门而入。

 “莫非厅内有人?”他吃了一惊。

 还来不及思考,殷戒便走出七月厅。小菫迎面而来,急问:“殷戒,你可曾
看见段爵爷?”

 “不,没瞧见。”

 “没有吗?哎,方才他过府说要为碔砆上香,可是……哪儿来的灵堂?我托
辞说爹刚娶新娘,那是触霉头,哪知他转眼就不见了……”

 殷戒沉思了会,答道:“他可能是在为她抱不平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说
这几日已是段爵爷的底限,必定会来先兴师问罪,再恭喜聂大哥成婚。”

 小菫皱起眉头。“好吧,我再四处找找好了。你是要留下,还是随我去找?”

 “我要再上厨房一趟。”殷戒叹了口气,像是万般的不甘情愿。

 二人一块走出庭院。

 段元泽现身,奇怪道:“是谁这么了解我?竟知我过府拜访的理由?厅内究
竟又是谁,能指使得了殷戒这个怪孩子?”好奇心愈来愈重,脑海印着聂沧溟
回京,除了头两天悲痛之外,大半时间像根本把谭碔砆给忘了。

 厅内到底是谁?他迟疑了下,走近厅门。

 “我只是好奇,并非窥探沧溟兄的秘密。”他说服自己,推开七月厅的中门,
大声说道:“失礼了,在下段元泽,特来拜访——”

 门在他的掌力之下由右而左缓缓推开,逐渐一一揭露厅内的景象。

 首先映进他眼中的是屏榻的尾端,他心里好痛,忆起谭碔砆生前时常半躺在
上头,随即他的眼错愕大睁,因为目睹了尾端渐露一截黄衣——有人躺在屏榻
上头!

 随着门愈推愈开,露出那人的身影,由下到上的,依她服装,分明是个女人。

 段元泽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她亦回望,笑颜迎人。

 “赫,碔砆!”他吓得退了几步,一时之间有个错觉是谭碔砆爬出地府了。

 “段大哥,好久不见。”她笑道,翻身坐了起来。

 “啊……啊……不对不对,依她气色,应是活人。难道……难道是碔砆的姐
妹?”他恍悟。“原来如此,难怪沧溟兄匆匆成亲,是为了把握这个神似碔砆
的姑娘……”是他错怪了沧溟兄。

 “你的自言自语真有趣,段大哥,才一年不见,你的眼力倒变差不少。”谭
碔砆笑说,随手将点心盘捧进怀里。

 他瞠目,望着她满足地吃起点心。

 “怎么连挑吃的模样也一般,难道……难道真是碔砆?”见她含笑点头,胸
口燃起怒意,叫道:“你这混小子在做什么?竟敢装死扮女装,多难看!”

 谭碔砆呆了呆,低头望了自己平坦胸部一眼,又抬起脸来。“段大哥,你认
为我还是适合男装?”

 “这不是废话嘛!”

 “哎,原来我这三个月扮回女装这么丑,亏我还沾沾自喜……”见段元泽薄
怒,知他是为她装死而忿怒,她笑道:“段大哥,不装死,我如何能与沧溟兄
双宿双飞呢?”

 “你们要双宿双飞,也不必装死啊!你可知你的死讯传来,让咱们有多悲痛,
尤其是谈显亚,他悲痛得三天不进内阁……对啊,待会我就过吴府告诉他这个
好消息……”

 “不必告诉他。”谭碔砆说道。

 “不必告诉他。”门外亦传来同样的答复,两人是异口同声的。

 段元泽转过身,瞧见聂沧溟走进厅内。

 “我诈死,就是为了杜绝与京师的所有关系,让他知道了,只会招惹麻烦。
何况他对我的感情太复杂,不让他知情是为他好。”谭碔砆笑道。

 段元泽怔了怔,心里忽感不舒坦起来。

 “你是说,假设我也没发现你,你与沧溟兄也不会告诉我,你压根没死的事
实?”终究他还是打不进沧溟兄真正的内心吗?一起打过战,可以互托生死的,
偏偏对他还是有所隐瞒。

 也许在这个世上,能知聂沧溟心事的,唯有谭碔砆一人吧。

 谭碔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笑说:“我怕你会嫌弃我现在的模样啊,万一你
强逼我换回男装,我怕大哥第一个就不允。”笑看了聂沧溟一眼,彷佛在说,
从她第一天改穿女衫开始,他就不吝于赞美,原来都是说假的。

 聂沧溟瞪她一眼,眼含笑意。

 “你别再胡乱生事,再扮回男装,只会徒惹事而已。”将段元泽引向厅外。
“咱们先去前厅坐,碔砆随后就来。”巧妙地将厅门关上。碔砆趴在屏榻上看
书的神态最是佣懒,男装如此,女装更甚,若非必要,他极度不愿给外人瞧见。

 “沧溟兄,这样可好?好端端的一个男儿,竟然为了与你长相厮守,假扮女
儿身,他……毕竟曾是个翰林学士啊。”

 聂沧溟含笑。“她若觉委屈,断然不会与我成亲。成亲之时,彼此约法三章,
一是朝中之事,不论好坏,我必会与她分一口子;二则她可插手我未来出路—
—”

 “未来出路?”

 “官场不能久留,也许再过两年我便会辞官。”

 “辞官?连你也要——”段元泽震惊不已。

 “碔砆是学士之时,有不少姑娘见过她,如今她以我妻子身分出现在京师,
也无法与其他女眷相识。我想,过两年,辞了官回去,她的生活就不会只限在
府里,能多交些朋友吧。”他微笑,见段元泽仍说不出话来,他轻叹:“这只
是理由之一,真正原因是我对朝中灰了心,也心不在此了。”

 “沧溟兄,你变了好多,连这种事也愿意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到处散播碔
砆未死吗?”

 聂沧溟露笑,望着他。“若不真将你当朋友,岂会告诉你这些?前二日,碔
砆还在赌,赌你必会在月底之前过府,你果然没让她失了望。”

 虽然暗暗感动聂沧溟开始将他当知心好友,但对谭碔砆男扮女装一事仍有芥
蒂。

 “也许过两年,我也随你一块辞官吧。”他感慨道。又说:“不是我有心阻
扰你们,但既然沧溟兄当我是朋友,我一定得说实话。你们的恋情,我一向不
反对,就算碔砆是男的,只要你们倾心相待,那便足够,为何强要他扮女?颠
倒阴阳就等于否决了碔砆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你让他恢复男装,别让旁人知
情,也就不会再有人对碔砆心怀不轨,这样皆不也很好?”

 聂沧溟停下脚步,望着段元泽,失笑道:“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已在盘算要如何说服谭碔砆扮回男装。碔砆扮女,
美则美矣,但就是太自然了,他心里才觉得怪。一个男人怎能比女人还漂亮?

 聂沧溟笑道:“果然碔砆说得没错。她从未让人怀疑过,只有我看穿了她的
性别。”

 “什么?”

 “元泽,现下我要说之事,你听了,莫要惊慌,也别外传。”

 “啊?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能逃出他这个小道收集王。“好好,我准备好
了,你快说吧。”

 聂沧溟笑道:“碔砆原本就是女儿身。她假冒男儿应试中探花,以男儿之身
与咱们共事七年,但她的性别是女,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娇娘。”

 “啊啊啊——”惊叫声响透整座聂府。

 七月厅里还在细嚼慢咽的谭碔砆听到叫声,缩了缩肩,喃道:“好可怕的叫
声,这种叫声除了段元泽还会有谁?必是大哥跟他说了我是女儿身。真是奇了,
难道我的女装真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她微笑,将点心搁在一旁,端坐起来,开始默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段元泽冲进来;聂沧溟跟在他身后,向她摇头苦
笑。

 段元泽瞪着她半晌,才大笑说道:“与你相处七年,竟然还看不出你是女的,
枉我自喻为京师小道流言收集者!没想京师最大的流言竟是你……哈哈哈……”

 笑声连连,谭碔砆目不转睛看着他,他仍在笑。

 “原来你真是女的……哈哈……”终于笑不下去了。眉头忽然一敛,非常正
经问她道:“碔砆,告诉我实话,你真是女的吗?”

 -全书完-恋无愁美丽的灵魂是要经过淬砺的。

 在泰山山顶上,“他”这样告诉我。

 什么叫淬砺?当时我不平问“他”:我积福数代,生平行善有德,心怀慈悲,
见有难相助,难道这还不够成就一个圆满美丽的灵魂吗?

 “他”却笑说:不经磨练,难显其心;不显其心,人往往不经意间失去了自
我。

 我但愿失去自我啊,我不要什么淬砺,我不要什么美丽的灵魂,我只求上苍
不要遗弃我,不要给我的磨难是一条死路。既是死路,这个磨难又有什么用?
逼死我而已。

 “他”又说:神不会遗弃人,只有人遗弃人。

 人人都说,奇迹是神给的。那么,我的奇迹呢?我心里不服气,问“他”道。

 “他”没有细想,直接答我:神不造奇迹,奇迹是自已创造的,难道你还看
不透吗?

 我想了又想,从白天想到半夜:“他”坐在山顶上,不再言语。

 奇迹……我还会有奇迹吗?这一生,我与我所喜欢之人性别已定,如何还会
有奇迹?仍是死路一条,仍是一条遭世人指指点点的绝路。

 然后,我想到了她,开始忆起了过往总总。

 她原就是不可能的奇迹啊!既然她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我……我这个没
用的人为何不能呢?

 我知道我在动摇了,忍不住再问“他”:神当真不会遗弃人?

 即使你遗弃了神,神也不会遗弃你。“他”笑答。

 我……下山了,明白此生与“他”的缘分用尽,再无相见可能,我还是迫不
及待地下山了。

 我是个傻气的人,明知前途荆棘重重,我仍要赌上一赌。

 临走前,我台诉“他”:我愿接受所有磨难,不是为了成就美丽的灵魂,而
是为了与自已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地厮守。

 “他”但笑不语,似乎不打算影响我的决定,这更让我鼓起勇气。既然连
“他”这个神都不会嫌弃我满脑子违背传统道德的思想,为什么我要嫌弃我自
己呢?

 无愁,如果我台诉你,我……喜欢你,你会嫌弃我吗?

 笑生于八月十五之手札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
则后果自负。

 “好……好可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秀气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脱口:
“哥哥这儿有糖葫芦,要不要吃?要吃就得给哥哥抱一下,一下下就好!”

 “我娘说,只有我抱女娃的分儿,哥哥是男的,怎能抱我?”

 他错愕。“咦?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精,想当年——”

 “想当年就有个笨孩儿给你骗了,是不是?笑生师父?”

 耳畔响起少年般的声音,蹲在地上的谈笑生受到惊吓,往后跌坐在地,仰起
脸一瞧,瞧见面无表情的无愁。

 “无……无愁……你……你做饭的速度还真快……”他干笑,俊脸有些燥热。

 “我怕笑生师父挨不住饿。”无愁平静地从他手里拿过数枝买来的糖葫芦,
分发给小孩子们,随将药铺掩半门。

 谈笑生不敢多言,眼睁睁望着孩子离去。据说那些小孩是跟着爹娘路经此地,
暂宿几天的,他一见惊为天人,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吃饭了,笑生师父。”

 谈笑生缩了缩肩,咕哝道:“人啊,还是小孩子好。”长大了,就会闹意气。
无愁跟在他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从可爱过头的小男孩长成俊秀的少年。

 想起以前他多乖啊,拿枝糖葫芦哄他,他就会亲热地喊声笑生哥哥,如今他
一不高兴就喊师父,让他真寒心。

 撩起珠帘,走进内厅,见到一桌子的菜。

 “好香。”谈笑生双目一亮,立刻坐下来。“无愁,你的手艺足够和酒楼的
大厨子相比了,只是委屈了你这个男儿身,得学娘们入厨做饭。”

 无愁盛了满满一碗饭给他,自己也坐下来。“你是师父,我是徒弟,徒弟为
师父作牛作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好重的怨气,他立刻埋首吃饭。今天无愁火气大,还是别招惹的好。

 无愁似乎食不下咽,动了下筷子,便说道:“笑生师父……”

 他立刻讨好答道:“在,怎么啦?”

 “再过几天,就是当年你与银眸姐姐相约之时……”

 “是啊。”谈笑生低语:“但愿我将见的不是坟。”面容带抹忧心。

 无愁立恼自己提及这个话题。笑生哥哥是个爱笑而无心眼的人,会让他忧心
的除了重病之人,就是每每提及那个叫挽泪的银眸姐姐。

 “上苍有好生之德,笑生哥哥,就算……就算她发生了什么不幸,也一定是
上苍有其用意在,你不要太担心。”

 一听自己从师父升格为哥哥,就知无愁的气消了。无愁气消,他就高兴,忍
不住多吃了两碗饭,满嘴饭粒提醒无愁说道:“你还是个孩子,别要说话像懂
什么禅意似的,要学我,像个人,别太偏佛。”

 无愁的眼神黯了下。“像个人……就要成亲、生子……”

 “成亲?”哎,无愁的饭菜愈做愈好吃,真难以想像将来若有一天他不在了,
他会不会饿死?!

 “是啊,街头的王大嫂来提亲了。”

 无愁的话如青天霹雳,打在他的头顶轰轰作响。谈笑生瞠着他,颤声问:
“提……提亲?她来提亲做什么?”无愁才十多岁呀,就有人识宝看中了他吗?!

 他还以为至少可以再藏着无愁几年的。

 无愁望着他呆滞的模样,苦笑地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饭粒。“笑生哥哥,如
果我将来不在了,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吧?”

 “啊,就……就算成了亲,你……你也不用离开我啊……”他结结巴巴说道。
胸口如大石压住,一想到将来他有个小娘子为他做饭生育,一家人和乐融融,
将自己丢在一旁纳凉……他忽然跳起来,枪跌奔向后院呕吐起来。

 无愁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

 “笑生哥哥,你怎么了?”用力拍着他的背。“是不是我煮的菜有问题?”
要为他把脉,却被他避开。

 “反正,我……我老了!我大你一倍不止,我很快就会老了,到时你大可抛
下我,跟你的小娘子双宿双飞,别理我算了!”谈笑生耍起脾气说道。

 无愁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他的年纪是快近四十,但天生懂得保养,又是娃娃
脸,看起来只有近三十而已,有这么大的岁数,闹起脾气来比他这个十来岁的
少年还不如。

 “笑生哥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我的小娘子,王大嫂要提亲的对象是你。”

 “我?”他错愕了下。

 “就是你。你年纪是不小了,王大嫂说你也该是为谈家传宗接代的时候了。”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晕黄的光线渗出书房的门缝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里头用力撰读医书。

 年轻时,自己立志当大夫,一来是有天分;二来是想云游四海,有个医术在
身,不管到哪里都能租个药铺子医病赚碎银。

 他轻轻推开门,果然瞧见无愁坐在梯子中央,专心读着医书。他看的医书不
多,但能举一反三,多以实例经验为主;无愁不行,他没这个能力,往往一本
医书要读数月也不见得全懂。

 “无愁?”他轻叫一声,见到无愁没有反应,于是放大声量。“无愁!”

 无愁听见他的叫声,抬起脸来直觉冲他一笑。“笑生哥哥。”

 谈笑生的心跳难以控制漏了数拍,直到自己脸色发紫、黑眸暴凸,这才发现
他屏息了很久。

 “笑生哥哥是饿了吗?我去煮消夜吧。”无愁见他哀怨不语,连忙将医书揣
在怀里,要下梯子。

 书房里满柜子的医书几乎都堆上屋顶,他从未看完过,会收集这些书是为无
愁。为了这孩子,他每遇一种病症,便一一写下症状及如何下药,供无愁参考
熟读。他不瞒私,因为真心待无愁,只是这几年一直在恐惧——恐惧地的真心
究竟是师对徒、兄对弟,抑或其他更奇异的感情……

 “小、心!”谈笑生忽然大叫。动作极快地奔向倾倒的梯子,伸出双手接住
跌进他怀里的无愁。

 他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无愁狠狠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笑生哥哥!”无愁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紧张叫道:“你有没有受伤?有
没有?”

 谈笑生痴痴望着他。其实,无愁长相虽然秀气,但不算美丽,如果真要找,
还是能找出像他这样的少年。换句话说,世上像他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无愁只
有一个啊。

 当年第一眼瞧见无愁,心脏跳得乱七八糟,他明知自己是有恋童的恶癖,但
随着无愁的年长,为何他……还在迷恋呢?

 “笑生哥哥?”

 谈笑生忽然搂住他,将他的脸理进自己的怀里。

 “别让我看到你的脸,无愁。”他的心跳得极快。“我真希望你永远是个孩
子。”永远不必让他面对无愁将来的离去。

 是人都会成长,长大之后必会离开父母,另组新的家庭。在无愁眼里,他的
身分也许就是师父与兄长的综合体吧。

 无愁垂下眸子,张了唇形,却没发出声音——我知道你最喜欢小孩了。

 “无愁……我……我明儿个就跟王大嫂拒绝亲事!”他冲口道。

 埋在他怀里的无愁楞了下,直觉说道:“笑生哥哥,这几年咱们云游四海,
直到这一、两年为了等待与银眸姐姐相会之期,才来到这个泰山山脚下附近的
城镇定居,你若错过这次机会,将来是不太可能……”话还没说完,又被他抢
话去。

 “不娶妻,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我才快四十,就算五、六十岁再论婚嫁也不
嫌晚,不急不急……”他说得有些急促,不知是因说谎,或者怀里抱着无愁的
缘故?“总之,等我上山之后,你先收拾包袱,我回来就离开。”

 “那……咱们要去哪儿?”

 “就像以前那样云游四海,直到……直到你完全学会我的医术为止。”若不
是为了确定挽泪生死,他巴不得明日就走,省得再多生事端。

 久住一个地方总会生情,邻居一熟悉起来,要作媒、要打听消息都易如反掌,
他不愿留下,怕无愁再长大一点,就有黄花闺女看中他了;也怕一待久了,会
有人发现他龌龊的心事。

 走吧,走吧,走得天边远,最好没有人来打扰,能留无愁几年是几年,即使
名分上永远是师徒,他也甘愿啊。明知自己是逃避现实,但……但……

 无愁被抱得有点不能呼吸,脸微微红道:“笑生哥哥,你真不想成亲吗?”

 “不想不想,谁想讨个婆娘回家管自己?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有你这个凶
残成性的小管家,我怕都来不及了,干嘛还要多找麻烦?啊——”忽然胸口被
打了一拳,他发出惨叫。

 “谁凶残成性?”无愁微恼道。

 “啊……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是我被管得很高兴……很
高兴……”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喏,你看他们相处得多融洽啊!”王大嫂拉着无愁躲在药铺内侧,眉开眼
笑地望着街角谈笑生拿着糖葫芦逗着几个小孩子。“我原是想谈大夫喜欢孩子,
正好人家姑娘带着几个弟弟前来投亲,亲戚死了,干脆在此落地生根,她一个
孤零零的姑娘家不易求生存,我便主张为她说媒。城上要论年轻的小伙子是很
多,但我总想谈大夫也是独身一人,虽然有你这小徒弟照料,你也迟早会离去,
不如为他找个伴。咱们城里啊,自从谈大夫来了,救了很多人,我们是心怀感
激的,便想趁这个机会为他作媒。人家姑娘才二十,前两天我偷偷带了她来瞧
一眼,她高兴得很呢!再者,谈大夫喜欢孩子,将来要几个就生几个,自己家
的孩子,要怎么逗就怎么逗,何必眼巴巴地玩着人家小孩呢……无愁?无愁,
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无愁?”

 无愁神色恍惚地走过药铺子,往后院而去。

 “我还没洗衣服呢……”停在井边,他机械式地打水,水里映着自己的脸。

 他不是天之骄子,自幼是孤儿,后被娘收养,为了娘的病,他上城里拜师,
巧遇谈笑生;他带着自己云游四海,寻找更高明的医术及不同的病症,其实他
待自己算是好了——“他是我师父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无愁喃喃,风一
吹,水起波动,将他的容貌扭曲了。

 他的心也扭曲了吧?不然怎会对笑生哥哥产生奇怪的想望?想要他一辈子不
成亲,就跟着他继续五湖四海地走下去——“会不会是我自幼没爹,我的叔叔
未曾给我父爱,所以才对笑生哥哥起了孺慕之情?”无愁喃喃说服自己。

 外厅传来脚步声,是谈笑生走进了药铺子。

 “怎么样,谈大夫,那几个小孩儿很可爱吧?”王大嫂问道。

 “哎,岂止可爱……简直打进我的心坎里,呜,好久没有遇见这么乖巧又可
爱的小孩,我要抱抱他,他就乖乖让我抱!我要他喊一声笑生哥……我是说,
要他们喊我什么,他们就乖乖地喊,这年头的小孩可爱得让人受不了。”谈笑
生满足地叹息,几乎要感动地拐那些小孩回家了。

 “谈大夫,你喜欢就好,那些小孩是小姑娘的弟弟们……”

 “小姑娘?”

 “无愁没跟你提吗?谈大夫,您岁数也不小了,那小姑娘才二十岁,家世清
白,眉目清秀,你若愿意,我带着她让你瞧一瞧。喜欢了,再谈婚事。不过小
姑娘有个条件,就是嫁进来,也得让她的弟弟们跟过门,就是方才那些一孩子
啊……”

 “啊,你是说,那些孩子也会住进来?”满脑子已是与小孩同乐的梦想了。

 “谈大夫,我瞧你真是喜欢小孩儿。小姑娘很年轻,将来你要多少个小娃儿,
她都能生,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谈笑生已经听不下去了。一想到有很多个像自己的小孩到处跑,任由他来抱
他来逗,就差点全身兴奋地发起颤来。

 自己的小孩啊……小孩是很可爱,像自己也不错,但是像无愁会更好……他
傻傻发笑,抬起眼,瞧见了窗外后院的无愁。

 无愁动也不动,灼灼望进他的目光。

 他的笑,停了。

 黄昏夕下,橘红的微光映在无愁的身后,形成淡淡的光圈。他的身材高瘦,
眉目秀气,算不上美少年,但却有当年小时的可爱模样。

 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他是喜欢小孩,想要抱抱他们柔软的身体,却还算
有良知地不拐骗他们。唯有当年遇上无愁,他的良知被狗吃了,又哄又骗地带
走这孩子。

 他不愿深想啊。孩子对他,都是一样可爱动人,唯有一个例外。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脸颊。当年,就是骗着他亲自己,那时还有藉口,说他生
得可爱,可是现在呢?

 在微光下,无愁微微启口,似要说话。

 谈笑生望着他姣好的唇,胸口猛然抽紧,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念头感到骇然。
他转身毫不犹豫走了,愈走愈快,最后奔出药铺子,跑到城镇里共用的水井。

 “谈大夫!”

 有人向他打招呼,他听而不闻,打水起来往自己头上淋去。

 “这算什么?谈家乃积善之家,积福数代,我理当是个福将,为何运上这种
事?”他喃喃道。水盆里映着无愁幼时可爱的脸,他吓了一跳,连忙将眼睛闭
上。

 一片黑漆里,闪过无数个无愁。从小时到长大,他的心愈跳愈快,完全不同
平日见到小孩那种兴奋。

 遇见可爱小孩,他心跳小鹿乱闯,但对无愁……他是心里悲喜交集,如果再
以父子、兄弟、师徒的感情看待彼此,他就是真在骗自己了,骗得好假。

 他叫谈笑生,理该笑看世间;他叫无愁,应该毫无烦恼过一生,偏偏名不对
天赐的命运。

 “为什么他……会是个男孩?”

 如果只是纯粹喜欢,他可以留下无愁多几年,直到留不住了;但当他心有邪
念时,要如何留下无愁?

 “天不公啊,我没作过坏事,我是个好人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笑生哥哥!”无愁气喘跑来。“你怎么啦?”

 谈笑生张开眼,周围彷佛围了不少人,他视若无睹,眼里只有无愁担忧的脸。

 “如果我是你爹,我会庆幸将你养成这样俊秀的好孩子;如果我是你兄长,
我会高兴有你这等的兄弟,可是我什么也不是……”

 “笑生哥哥,你……”无愁隐约觉得不对劲。

 瘦弱的身子突然狠狠被抱住,来不及叫出声,就听见谈笑生的低叫:“对不
起,对不起,无愁……”

 转载自爱情夜未眠 冰儿扫校“我想见娘,好想好想见娘……”无愁喃喃道。
包袱已收拾了,却迟迟没有动身。

 今天是笑生哥哥上泰山赴约之日,临走之前吞吞吐吐,终究没有留下话就上
山了。后来王大嫂提到笑生哥哥似乎有心谈成婚事……他还是下定决心回家去
吧。

 “新婚夫妻里夹个小徒弟,对他们也不好。”无愁迟疑了下,终于拿起包袱,
往外堂走去。

 回去见了娘,心里必然豁然开朗,不会再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是谁这么聪明在外头雇了车……”谈笑生走进药铺,见到无愁,热络地走
上前。“无愁,我回来啦……你……你带着包袱干嘛?啊,我懂了!我的包袱
呢?收拾好了没?记得别带太多,这间药铺子就送给他们吧。”

 “没有你的包袱。”无愁小声说道。

 “啊?不会吧?我干净衣物至少还有几件吧,怎么没有我的包袱?”

 “我要自己回去。”

 谈笑生差点以为自己错听了。“无愁,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要回去哪儿?”

 “我要回去找娘。我想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不能根治娘的病,至少时时照料
在旁,能够让她少有病痛也就够了。”

 听起来像是要将他撇到老远去,这让他心里不痛快极了。“我是你师父,理
当也去。”

 “你要成亲,不是吗?你跟我回去,要置她于何地?”

 谈笑生闻言,娃娃脸逐渐通红,说道:“我……我不成亲了!没错,我是曾
动过这个念头,成了亲,就不会胡思乱想,才有名目留你下来……”

 见无愁有些困惑,他的脸更红,将视线掉开一会儿,又鼓起勇气正视他。

 “我上泰山,原以为会见到坟,后来瞧见了冷豫天……”

 “银眸姐姐成仙了吗?”无愁细声问。

 “没有。她,还是个不人不妖的挽泪。”谈笑生轻声说道:“一个七情六欲
极重的人怎能在短时间修道成仙?挽泪不是仙,却没死,她什么时候会命尽,
谁也不知道,但冷兄提及他作了一个梦,梦里判官引他下地府见挽泪本命灯,
挽泪的本命灯仍在燃烧,这就够了。上苍有好生之德!命随人改,只有挽泪把
持自己,就算不成仙又如何?后来我与冷兄谈了许久……”他忽然抬起脸,抓
住无愁的双手。“无愁,我……我……是我的错,是我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办
法,以为有了老婆,就能让你理所当然地留下来,就能阻止我心中邪念,是我
太过分!是我在逃避!现在……我不要逃避了!什么美丽的灵魂,我也不要了!
我只要你,无愁!”

 无愁呆了下。“笑生哥哥,你……”

 “天无绝人之路,世人难容这样的恋情,我拚死也要想个成全我们的法子,
我想了又想,想了好久,如果……如果你愿意,也不在乎我大你十来岁,我们
就搬到你叔叔跟你娘住的那个山脚下吧。我明白你一直牵挂你娘,咱们就在他
们的屋子旁,再盖一间,一来你娘若有病痛,你可就近医治她;二来……”他
脸红得快要喷火了。“二来,你常说你娘、心怀慈悲,她必不介意我……我这
么的喜欢你,她会懂的!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不管你是男是女,
她一定会懂的!你……你愿意吗?”

 无愁大受震撼,努力消化他的话。

 “无愁?”谈笑生紧张地望着地。“之前我在乎世俗观念、在乎道德,也怕
你被人伤害,现在我却抛去了那一切,你……你……对我又是如何呢?”

 无愁咬住唇,垂下脸,声如蚊地应了一声。

 “什么?”谈笑生贴近了他一些。

 “好。”他小小声答道。

 谈笑生闻言惊喜万分,差点要像小时抱着他乱跑乱叫了。他高兴地语无伦次
:“好好,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不是一厢情愿,这比我骗了十个小孩还快乐…
…哎哎,我是说,你快去收拾我的包袱,对对,你顺便去换上上个月作的新衣
裳,我可不要你娘见了你,以为我在虐待你,那会没有好印象的。”

 无愁的脸微红地走进内堂。

 谈笑生走一步、跳两步,咧大嘴笑道:“我还以为我谈的是苦恋,原来无愁
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感谢冷兄的点化,否则我真怕要逃避现实了。”如果说,
真有什么可惜的地方,就是没有办法一块带走那小姑娘的弟弟们。

 他立刻甩头。

 “人要知足,不能太贪心,有无愁就够……”嘴角笑弧愈来愈大,双眼笑眯
起来。“尤其我听说他娘收养好几个孤儿,说不定近几年又收养了些个,我就
住在隔壁,到时候还是有小孩子可以抱、可以骗、可以拐……”

 无愁与小孩兼得,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其实,如果无愁永远长不大更好……”他傻傻笑着。等了半往香,还是不
见无愁出来,他暗叫不妙。“万一无愁临时反悔,我虽然是个娃娃脸,但年岁
也太大了,又是个男的!难保他……”

 他心一急,连忙步向内堂,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如果无愁真要拒绝他,他
能死心吗?

 顺手推开内堂,想要尽最后的能力来说服他。

 “无愁,你怎么待……啊啊啊……你你你……”他瞠目,手指剧烈颤抖地指
向脱下一半衣服,露出赤裸身子的无愁。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无愁的裸身……他的脸“轰”地一声冒出白烟来,久久说
不出话来。

 搬来山脚下了。

 无愁的叔叔……其可怕,杀气十足,我几乎以为我要被他的目光杀死千百回
了。

 不过我还是心怀感恩,无愁的娘收容了小孩,为了抱抱这些小孩,今天我又
被无愁追若打。没有天理啊,小孩生来就是要抱要亲要哄的,我抱抱哄哄,有
什么关系?

 神,终究还是没有遗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