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了。

 “杜画师,自我家少爷失明后,曾有一次出府,但周遭都是陌生人,让他十
分费神,从此不曾再踏出府外一步。方才田家老爷捎来讯息,说田小姐一点也
不但介意少爷失明,但她想瞧仆少爷生得何等模样,肚中有何文采,可是要人
家小姐亲自登门拜访太唐突,要少爷去田府,只怕他也会恼火不去,所以,就
折衷约在升平酒楼,杜画师,你帮我想个法子,让少爷出门吧。”她柔声道。

 “我?”

 “是啊。”她苦笑:“不管我在他身边服侍多少年,他也不会听我主意,何
况,刚刚少爷说从今天起,我不用在他身边服侍,以后改换陈恩这孩子了。”

 唉,她是不是不小心害到凤春了?杜三衡暗喊内疚,顺道骂起二郎来。其实,
这也怪她无眼,当初怎么会觉得凤春是他的女人呢?原来,依她想法,凤春是
他的贴身丫鬟,后而与他人结亲生下二郎后,因故离缘,再回到阮卧秋身边—
—不对,凤春与二郎年纪相差也不过十二、三岁而已,再一细凤春的长相,不
由得脱口:“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凤春轻笑:“杜画师,我几乎一生都跟少爷身边,从未离开过。”

 一生从未离开?那二郎的出生又是打哪来的,哎呀,莫非二郎与凤春是——
她正要开口询问,凤春却垂下视线,瞧见那幅尚有墨渍的画,而后掩嘴连连惊
呼,双眸晶亮而激动地对上杜三衡,脱口叫道:“杜画师,你看过少爷当官时
的模样吗?”

 第四章阮卧秋出府了,在第一道秋风来临的日子里。

 一身深蓝底色的仁厚袍穿在外头,内侧镶白的衫领微翻,袖尾打着亮白的东
边,束起的长发披在身后,露出细美的双耳,俊脸微瘦,漆黑的眼像没有尽头
的夜色。

 仿佛听见什么,忽然问,往某个方向看去。

 “杜画师?”

 她回神,上前拱礼笑道:“早啊, 爷,今天你简直是让我看傻眼了呢。”

 “看傻眼?”他皱眉。

 “是啊,杜某还当自己女扮男装够俊了,没想到我爷看起来真是……让我一
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的好看啊。”她笑道。

 公然的赞美让他脸庞抹上恼色,尤其言语轻佻,像存心吃他豆腐,令他听了
就心生反感到极点。

 “杜画师,你要油嘴滑舌也行,别拿我来作文章!”他唤来陈恩搀扶进轿。

 “杜画师,辛苦你了。”凤春小声地说。

 “哪儿的话。”她微微笑着:“只是,凤娘,你把我爷弄得这么的垂涎三尺,
也真是用心良苦,就连我也差点失神了呢。”俊啊俊啊,她最贪恋美色了,能
被她认可的美色至今只有一个,现在再加一个阮卧秋,可就是两个了。

 凤春当她是不动声色 笑话,拉着她跟着轿后出府。

 原本,杜三衡就起立丰慢,她边摇扇边踏实地走着,走着走着,轿子离她愈
来愈远,凤春、陈恩紧跟在轿旁,后者忍不住回头,又气又恼道:“杜画师,
你就不能走快点,偏要跟爷儿作对吗?”

 “这哪是作对?我走路一向就是如此嘛。”她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些日子,
陈恩这孩子简直成了第二个阮卧秋,动不动就对她皱眉恼怒,一转身面对阮卧
秋时,激动迷恋崇敬愧疚样样都来,简直毫不掩饰。

 要她说,她若是爷,又没失明的话,一定会赶紧斥退这孩子,免得哪天半夜
桓为发现有人要霸王硬上弓。真的,有时真会以为陈恩对他怀有不正常的心态。

 “陈恩,让轿夫慢点。”阮卧秋吩咐,等她缓步跟上后,他才沉声问:“杜
画师,你说田世伯收购铺子里的所有颜料,就是要逼你到田府作画吗?”

 “是啊是啊。”她跟凤春眨眨眼,皮皮笑道:“杜某也说过,我一向只画潘
安郎,要我面对老头子,那我真是灵感全失。现下,我手头的颜料也没了,店
家又扣着不给卖,自然只有请阮爷出面谈了。”

 “你的语气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杜三衡笑道:“阮爷,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天塌下来,有高的人顶着,水淹
上岸,没船坐,抱着浮木也行,反正这世上就这么样儿,船到桥头自然直。杜
某要真不幸,非得帮田老爷作画,那我也只能暂时学阮爷一般,当个盲眼人了。”

 话方落,轿窗内立刻射来两道火辣辣的祖母。她不惧,反而乐得很,即使明
智他看不见,仍是对上他的眼。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双眼竟意外的漂亮,怎么她都没察觉呢?

 “你挑着旁人的痛处不放,对人来说有好处吗?”他咬牙问。

 “是没好处,可阮爷,我挑中了你的痛处吗?”她反问:“我听二郎提,你
双眼均盲,全是为了救一条被冤枉的性命,当时你若没有策马赴法场,就算圣
旨下来,也是迟了一步,你的眼睛换来别人一条命,值得吗?”

 轿内半晌没有吭声,最后,才听他怒声道:“二郎太多嘴了!”

 言下之意,她也可以闭嘴了!她措了措唇,唇勾起知,再度往轿窗看去。

 他的侧面廓线若隐若现的,一会儿郭线柔软俊秀,一会儿又显得刚毅正气,
简直变幻莫测了。这几日,手头的颜料还剩一点儿,但在秋楼内已不再作画,
就这么边喝酒打量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双增双节,他本人离高丽纸上的画
像愈来愈远,让她暗暗吃惊,怀疑自己的功力一退千里。

 初时,她以为光线不对,试着左右从窗口照阳光,后来又觉得他唇线线条不
对称,到底是他一夕之间吃了变脸药,还是她以前的眼睛被糊了?

 “杜画师?”

 她回神,泰若自然地笑道:“到了到了,升平酒楼到了,阮爷,可要麻烦你
跟田老爷说好。”轿子停了,陈恩上前扶他出轿。

 “爷儿,我扶你上楼。”

 “等等。”她上前,笑道:“阮爷,你的玉佩老跟衣衫打在一块。”收扇帮
他动手解开弓弦的玉佩,抬头看他凝神倾听的样子。

 他的嘴唇就在眼前啊……

 “喂,杜画师,你在做什么?”陈恩低喊,瞪着她。

 她微微一笑,退开。“我在想,阮爷若娶妻,必选谦德薛良的大家闺秀。”

 阮卧秋闻言,皱了眉头,在旁的陈恩接道:“那是当然!也只有才德兼备的
千金才适合爷儿!”

 “在胡扯什么。陈恩,扶我上楼。”迟疑一会儿,他转向杜三衡,借着袭面
的香气,知道她离自己颇,于是不动声色地撇开脸,道:“杜画师,你就在楼
下等着。”以免田世伯老追着她不放。

 “好啊。”正合她意。见他欲言又止,她笑:“阮爷,你有话要吩咐?”

 “……没有。”听陈恩说她一身白绸、头戴方巾,看起来像个读书少年人…
…既是少年,身上香气未免穿帮,还好只是图出外方便而已,就算穿帮也没有
什么问题才是。于是,他不语,转向陈恩,陈恩立刻搀扶他上楼。

 “杜画师,接下来就交给我了。”凤春向她感激低语。

 “这是当然,我也得去买颜料了。”杜三衡陪着一块走上几步阶梯,直到能
看见二楼摆设才停步不前。

 升平酒楼的雅座在二楼,看来今天全被包了。从她这角度看见阮卧秋正与田
老爷在说话,雅座之后有面帘子,帘后隐约有个女子身影,应该就是田家小姐
无疑。

 “我瞧过田老爷的小女儿,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虽然是妆室所生,但
一定能跟少爷喜好,弹琴作诗,成为世间少有的神仙眷侣。”

 有必要预设这么美的前景吗?杜三衡摸鼻,慢吞吞地说:“凤娘,你说的也
没错,不过我想的比较现实。我在想,她若对阮爷有意,阮爷眼睛不便,洞房
花烛夜她会秀辛苦的……唔,要说很主动也是可以。”见凤春掩嘴抽口气,她
极力掩饰心里快活,笑着。

 “凤娘,就当我说玩笑话,咖哩 这么惊骇嘛,我先走啦。”

 回头再看一眼,陈恩正扶着阮卧秋坐下。那背影啊,跟往常似有不同……视
线又落在那后的女子身影。

 神仙眷侣吗?难得也,杜三衡眼露一丝恼意,然后下意识地摸了唇瓣,转身
走下楼,顺道买了壶酒,便去找寻贩售颜料的店面了。

 ××××××××××××××××××××传说,升平酒楼是京师升平酒
楼的分号,她初来永昌城,就贪了这京师分号的名,住进这家酒楼,直到盘缠
快要用尽的那一天——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正吃着她最后一餐,打算船到桥头
自然直,大不了摆摊卖字画,哪知,曾被赶出的画师正好就在隔座破口大骂。

 骂阮府的瞎子不识好歹,骂陵府瞎子不知大师之名,骂到她心生一讦,请店
家小二找阮府总管来,从此她的生计有了着落。

 她爹常笑她,该烦恼的,她不曾烦恼;不该烦的,却时刻惦记在心头。她很
明白她侈知中有话,也知道她爹一直在暗示她,她当没看见没听见,就这么活
到现在。

 阮卧秋啊……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下唇,这几乎快变成她习以为常的动作了。
这男人,也快有好下场了吧,喜好呢……可不要他骂人,他娘子也跟着骂,那
可真成了道 地的喜好,思及此,不免轻笑出声。

 耸了耸肩,硬将他从脑中驱离,依着凤春给她的地图,沿街走着,看见食乐
坊后,拐进小巷,小巷里有间司徒裁缝铺,出了巷底再拐弯,便是一家老字号
的小店铺。店面虽小,却藏有私货如少部份由宫中偷运出来的名画,借着宫廷
画师之名,卖给民间富商时硬是翻价数倍,而颜料方面,如今虽有民间商船从
番国运回,但过于高级的颜料多半还是偷偷由宫中转运出来,一来不必成本,
二来颜料难求。

 她很厚颜地买了宫中颜料,心里一点罪恶也没有,要让阮卧秋知道他的小少
爷之所以完成,部份得归功于偷运来的颜料,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一口血喷出
来?

 “小公子,您瞧着这幅画,是不是哪儿不对劲?”店老板好奇地问。

 她笑道:“就算不双增双节,凭我这小画师怎么瞧得出呢?”只买颜料,对
其他画作并不感兴趣,店老板一说,她便随意睨了一眼那画在绢布上的女人像。

 “这摆在店里好几年了,据说是先皇后宫的嫔妃,公子,您要的话,我可便
宜卖给你啊。”

 她弯下身,眯着眼瞧着这张画像……“这幅画没有署名啊。”

 那店家连忙道:“虽然没有署名,但绝对是宫廷画师下的笑。公子,你大可
放心,买回去绝不吃亏的!”

 画像中的女子貌美而真实,光影分得明显,因此在阴暗的小店铺里格外惊悚,
活像有人一直在画里。她记得她爹说过,先帝不喜完全的西风,故洋人画师多
半中西混合,画得中不中、西不西的,唯有在面对徒弟时,才会将油画技巧尽
数传授。

 这画的背景左上方该是蓝天的部份,那宫廷画师却以灰色调带过,正如她习
惯的画法……“怦”地一声,心跳得好高,再对上那画中太过真实的双眼,一
时间之间想到细年曾亲眼目睹在芭蕉树下,有个绿衣女鬼拉着她爹走,那女鬼
当时是没有脸的,如今画中的女子竟与那女鬼重迭起来。

 脸皮遽麻,连忙撇开视线,不敢再瞧。

 “公子?”

 这张画多半是先帝驾崩,众妃陪葬时,流传出来的殉葬物品,只是太过真实,
加以收藏价值不如山水或战争景图来得高,才会在此地各放多年。

 她心跳如鼓,当机立断,写了张条子给店家老板,笑道:“你到城内阮府里
收钱,就跟他说是杜画师的账,收了帐,别把画送来,直接烧掉。”始终不敢
再看那画。

 “?那多可惜啊!”买了画却烧画,没见过这种人的。

 “要你烧就烧,对了,到时我会请府里的人过来亲眼看你烧掉。”

 这种画,纵有纪念传人,也绝不容许另一个男人再看见。

 步出店铺,已经是近黄昏时刻,毛毛细雨从黄色的天空落下。她瞪着眼,哼
笑:“这下可好,忘了带伞。”

 多亏男儿打扮,就算在街上公然饮酒也无人指点。她半淋着小雨,定到街上
最近的伞店,买了一把油纸伞。

 不知阮卧秋的“相亲”结束了没?田家小姐是否已经倾心?他肯定恼火,说
不定回府之后会对她喷火呢。

 “神仙眷侣?哼,可别成了相敬如冰呢!”发酸的心理,在细雨之中,背着
一袋的颜料,低头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踏实的脚印。

 “杜三衡!”

 极为仇怒的低吼,让她差点拐了一跤。举目四望,细雨纷飞,街上人实在不
多……她双目微这,瞧见饭铺子的转角,站着再眼熟不过的男人。

 连忙快步上前,笑道:“阮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凤娘呢?”

 这时不是该在升平酒楼吗?盲眼人果然厉害,凭着她的脚步声,就能料定是
她!佩服佩服!

 阮卧秋一经确认,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耍我?”

 “我耍你?”顿了会儿,她才恍然大悟,皮皮笑道:“哎,阮爷,我不是有
意耍你,我是为你的将来打算啊!”不知为何,一见他,心头又开始乐了起来。

 “你我非亲非故,哪由得你为我打算未来?”阮卧秋脸色早已铁青,从没这
么气过,扬起手几乎要将怒气发泄在这一掌里,咬牙切齿、咬牙切齿,心知自
己再如何火大,也不会动手打女人。

 狠狠落下时,一碰她手臂,立刻紧紧扣住她冰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因此落
地,他也视而不见,反正他是个瞎子,只能任凭旁人玩弄!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不要成亲干你何事?”他咬牙骂道。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让她吃痛得眯眼,嘴里却轻笑:“阮爷要不要成亲,的
确不干我的事,只是凤娘说你也快三十了,如果当年没有遇见那回事,也许今
日早是妻妾成群呢。”眼角瞄着四周。为何凤春不在?连那个迷恋他到的孩子
也不在?这时离升平酒楼有一段距离,他是如何走来的?

 “我要你同情吗?我要你同情吗?杜三衡,你是不要命了吗?也胆敢为我做
主?”乍知一切是骗局,帘后有人窥视,顿觉自己像待宰病状。自他眼盲之后,
从未 过如此的羞辱,在那当口,被她背叛的愤恨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
恨极了这女人!

 “痛痛痛,阮爷,你力气大,快折断我的手啦!”她终于挨不住疼,低叫。

 “你一向油嘴滑舌,骗人骗成精,谁知你是不是又欺我眼瞎来诓骗我?瞎子
就好欺负吗?”

 她见他一脸恨色,恨意中饮食了对她的多事与他的眼盲,不禁敛起平日嘻笑
的性子,叹声道:“阮爷,算我错了。我跟凤春本不想骗你的,可跟你实说实
说,你一定连理都不理,再这样下去,你一定孤老终生,我曾想,你这么年轻,
怎么会找画师留像?要留像给后代子孙,却丝毫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顿了
顿,望着他青白交错的脸庞,低声道:“后来,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妹子,这画,
就是要给她的后代吧。”

 他抿紧嘴,青盘不停暴跳着,最后才压抑:“杜画师,有些话你不该说出来
的!”

 “是啊,我爹耳提面命过,明智有些事是绝不能说破的,我火候还不够。阮
爷,及时行乐不好吗?反正你跟我,了不起再活个五十年。你就多娶几个老婆,
多生几个孩子,每天含饴弄孙,也是一种乐趣啊。”

 他眯眼。“你当旬老头子吗?杜画师,凡事你要适可而止!”

 “是是是,以后我再也不敢多事了。”

 他还想骂,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他的手背上。是雨吗?设计者站在这
里一阵,是下了雨,但上有屋檐,雨该落在他左肩上才是。

 “这是什么?”

 “什么?”她一头雾水,随口:“是雨珠子吧。”

 “不要再骗我,杜画师!”他又气,瞪着她的眼几乎快要喷出火了。“我最
忌人骗我,你若要在阮府里作画,就不要再欺我!”

 “是是是……”她抹了抹脸,这才发现淌在他手背上的是自己滑落的泪。好
吧,要老实说话,她也不是不会。“阮爷,我流泪了。”

 他一怔。“流泪?”他骂得这么凶吗?

 “是啊,你掐得我痛死了,我从小就挨不得一点疼,所以我疼得流泪了。”

 她语气稀松平常得很,一点也没能痛感啊……还是,她又故意耍他?虽作如
此推想,仍是微恼地放开她。

 她笑:“阮爷,要取得你的依赖真是不容易呢。”突然抓住他的手往她脸上
碰去。他一碰到那湿意满布的脸颊,立刻像被烫伤般的缩回。

 “你干什么你?”又冷又凉又软的……

 “让你看看我是真哭了嘛。哎,幸好你抓的是我左手,要不我真怕得休养好
几日才能继续画呢。”她抹掉眼泪。不何,从设计者说出他打算孤老一生开始,
她的眼泪就掉个不停,一定是手痛死了的缘故。

 他闻言,只觉她情绪隐藏太好。明明痛得掉泪,说起话来依旧如平常的轻浮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依旧,如同她身子的香气总混着一股酒气,难以分散…
…他皱眉:“杜画师,你喝酒了?”

 “啊……”答允过不骗他的,只得承认:“喝了两口。”

 “在大街上?”

 “反正我女扮男装,没人察觉嘛。”

 “你不是说,你在画画时才喝?”

 她嘿笑了两声,没有再解释,瞧见他肩上湿了一片,她赶紧拾起地上的油纸
伞,正好瞄到身边是一家饭铺子——“哎,阮爷,当我陪礼,吃个饭好吗?”

 “吃饭?在这里?”

 “是啊,正好有间饭铺子呢。我记得我刚来启昌城时,砂一顿饭就是在这家
铺子吃的,米饭绝不办理阮府的,正好过午了……”

 看他的俊容余怒未消,但也有抹疲惫。是啊,瞎子独自在外,所费精力自然
不是她所能想象有。

 “我不饿,也没有习惯在外头用饭。”

 “阮爷,不知道为什么,我眼泪直掉着,止不住呢。”见他吓了跳,她有点
好笑,实话实说:“我一饭就开心,你陪我吃顿饭,我就不会哭啦。”她收了
伞,想拉他入铺子。

 他眉头深锁半响,似乎想看穿她是不是又雄鹿苍,最后,他终于伸出手,道
:“把酒壶给我。”

 她愣了愣,随即明白他审交换。“好啊。”大方地递给他,反正回头再买一
壶便是。

 他摸索着酒壶,打开栓子后,在她脱口的讶异里,尽数倒掉。

 “酒能伤能。杜画师,尤其你又是个姑娘家,喝酒不成体统。”他沉声道。

 这人,不是才恨她多事吗?这回又关心起她的身子来。她若有所思地慈祥着
他,然后用力抹去眼泪,绽笑:“阮爷,让我扶你吧。”

 伸手搀扶他,靠得如此接近,那一夜在他床褥之间的回忆又被,抬头往他从
秀的侧面望去,他一点也不模糊;要不像她爹……

 仿佛察觉什么,他忽然转过脸,对上她。“杜画师,你又在想什么?”

 “哎……也没什么。只是杜某一时之间不小心胡思乱想起来,阮爷,我怕你
再问下去会害臊的。”

 又香又有嚼戏的白米饭,半透着晶莹的光辉,冒着热腾腾的烟,赶紧戴盆望
天得圆加尖的,才淋上浓稠的酱汁……

 哎啊啊,乐得心都绞痛。

 不及吞口水,就先偷吃一口,再补点米饭,把饭戴盆望天得像小小的了,才
心满意足地动起筷来,一抬头——瞧见阮卧秋连动也没动的,她笑道:“阮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