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佛请进门 作者:于晴
【内容简介】
是是是,他是一介文弱书生,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可——可他也非百无一用啊!
瞧他眼界就特好,打十岁就明白要为自己拐——
呃,不,不是拐,是聪明地为自己订门亲事。瞧瞧他那个能干的爱妻啊——
她喜欢与人歃血为盟起誓,手指全扎满了伤,九指都拿去义结金兰了,
唯独他的那指——嘿嘿!是共结白头盟用的
说起他的那个妻,能“斩妖除怪”,又——又多以夫为尊啊!
这也难怪啦,谁叫他这么有男子气概呢——他就是喜欢在上面嘛!
所以,那个狐媚强要“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啦!之时,拖着这幅异躯,他早晚都得——
他的妻、他的儿啊——他能保他们一世平安康泰吗?
小说系列: 七月鬼当家
男主角: 万家佛
女主角: 马毕青
其他人物: 万佛赐(小四),严仲秋,严小夏
时代背景: 古代
故事地点: 应城,平康县
情节分类: 灵异神怪,情深不悔
楔子
某庙内。
“我,万家佛。”
“我,马毕青。”绑着辫子的小女娃接着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为万家哥哥两肋插刀死也无怨。”
“不不,不是这样说的,毕青妹妹,那是义结金兰用的,你是打哪儿学来的?”男孩的声音带点好笑,也有点柔气。
“我、我……我是听人家说的。”小脸红红的,像颗小桃子似的。
“原来如此。喏,我念一句,你念一句……我,万家佛,于今日今时今地起誓,今生愿与马毕青同结连理、祸福相依、白头偕老……嗯,再加个子孙满堂好了。”万家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他临老也有天伦之乐可享,多美好的远景。
“我,马毕青,于今天今时今地起誓,今生愿与万家佛成亲,我有一碗饭,他就有一碗饭;我有十文钱,他也会有十个响当当的铜板,然后,然后……他头发白白,我也白白;如果他有一个小娃娃,我也会有一个小娃娃;他有十个小娃娃,我还是跟他一样,都十个,一定要很公平很公平的。”语毕,学他一样,向庙里的神明磕了三个小响头。
男孩闻言,忍住笑,摸摸她的头,很想问她是不是常去玩义结金兰的游戏,才会出口都是这种话。
“万家哥哥,我可不可以起来了?”
万家佛知她年纪小,挨不得久跪,连忙扶她一块起来。
起身的刹那,两人同时天旋地转,两颗小头颅不小心撞在一块,万家佛暗暗吃痛,眼前顿时起了一阵白雾,随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子里活生生地抽了出来,马毕青见他整个人摇摇晃晃,立刻撑住他。
“万家哥哥!万家哥哥,你是不是很痛啊?”
万家佛用力眨了眨眼,看见自己赖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差点要亲到她像桃子的颊面,他微带稚气的俊脸蓦地通红,赶紧退开,说道:
“我没事。你痛不痛?”
“不痛,我是铁头功。”她摇着头,小脸却皱成一团。
他都痛得要命,她会不痛?他是不是替自己先预定了一个说谎也不懂掩饰的小小娘子?轻轻揉着她肿起的小包包,直到她的神情稍微好看了点,他才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离开这座庙宇。
“毕青妹妹,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
“我家在马车里。”
他愣了下。马车?“我是问,你住在哪儿?”
“马车里啊,很多很多马车喔。”
他天性聪明,立刻联想到什么样的马车。原来她爹是杂耍艺人吗?难怪方才她在野狼嘴下救他时,好像懂点拳脚功夫。杂耍艺人啊……那真是居无定所了。
“我送你回去后,拜见你爹娘,好不好?”
“我爹娘死了。万家哥哥,我改牵着你吧,你的手心真软,好像软豆腐,弄得我痒痒的。”她细声道,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白嫩嫩的手。
他又脸红了。知道他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双手才会柔软无茧,只好任她改拉自己有点硬的手指。她爹娘死了,那她就是孤儿了,这个也不算麻烦,重要的是——
“毕青妹妹,你可别忘了,虽然咱俩是随便找到一间庙拜的,但承诺是要守的,你跟我,有婚约了哦。”
“好,有婚约。”她点头,黑黑的辫子滑到平平的小胸前。
他今年十二,明明她只小他两岁的,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在骗小孩。
从小看大人样,长大后她一定是桃子脸的清秀佳人;性子也很好,将来算是个贤妻吧。唔……经过他调教后,相敬如宾绝不是问题,运气好点,他吟诗作对,她舞剑练武,光幻想就觉得这是非常完美的神仙眷侣。万家的家境极好,他俩可以悠闲安稳地过下半辈子,接着子孙满堂,等他七老八十,众多小孙小辈来送终,多好。他年纪虽小,已经懂得开始盘算他美丽的未来人生——
酆都城,小鬼出……奈河桥上黄泉路……
细微阴冷的歌声钻进耳里,他微愣了下,垂下头看她:“毕青妹妹,你在唱歌?”歌声有点可怕,他得考虑一下了。
她用力摇摇头。“我没唱。”
没唱?那可能是他把风吹树叶的声音听成有人在唱歌了吧?
“万家哥哥,我没看过神明,神明是不是长得都很恐怖?”她抛好奇问。
“这个嘛,应该吧,都是一个样子。”刚才他是没怎么看仔细啦。虽然他被取名家佛,被府里的人喻为“家有一尊佛,平安康泰,万年无事”,但万府聘请的夫子教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无神无鬼,乱世盖庙求心安而已。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下,他的确也不怎么信鬼神,这种庙宇最多骗骗毕青妹妹这种实心眼的娃儿……不不,不能说骗,是世间习俗就是如此。
“毕青妹妹,我想想还是不妥,我送你回家后——不,马车后,征得你……你有长辈吧?征得他同意,你跟我来客栈,我请你吃顿饭,顺道交换信物。”
“交换信物?万家哥哥,是不是要歃血为盟?”她仰头问。她九根手指头都差不多流过血,还有一只可以留给他。
“不不,那是义结金兰那一套,我只要交换信物就好了……奇了,这里的风声像唱歌,还真令人毛骨悚然,我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见呢?毕青妹妹,咱们走快一点——”
即使没有感觉到有风,她还是乖乖地牵着他快步离开。两人愈走愈远,终于消失在庙宇的范围之内。
庙宇四周,自始至终飘散着——
丰都城,迎鬼神,
鬼门开,断阴阳,
奈河桥上渡亡魂,
过奈河,过奈河,请进来,请进来……
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凄凉歌声从庙里若有似无传了出来,一年四季从不歇止。
一名青年藏身在庙旁的老树上。他穿着先朝的服饰,胸前悬挂着银牙链子,默不作声地看向路的尽头,再回头看看那座阴森森的庙——
“随便找间庙?”他低喃:“这两个小孩……找错庙也找得太错了点吧?”要互许终生,来到这种会下地府的鬼庙做什么?
这间鬼庙正值鬼门方向,直通阴曹地府。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今天还不到七月十五,但位于酆都城的鬼庙阴气实在过重,一般妖魔精怪也不敢随便靠近这种鬼地方,命轻的人类经过此处,才会听见奈河桥下的哀歌,而他只是路过此处,在这里休憩片刻,就看见了两个小娃娃在庙前起誓的过程里,一个掉出了半个灵魂,另一个娃儿则吃掉了对方那半个魂。
“万家佛跟马毕青啊……”他重复喃着,终于想起自身来到人世间的目的了。
十四年后——
万府。
“夫人呢?哎,不用说,一定在小四那儿,是不?”相貌极为出众的年轻男子唉声叹气,挥退掩嘴偷笑的婢女,往儿子房里走去。
“现在快过子时,就要初八了啊。”他自言自语:“要过年了,可要赶在那之前,把新年礼物买到手……”微咳一声,看见妻子从廊腰走来,他怔了怔,连忙取下自身的披风,喊道:“青青,你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哪!”
“佛哥哥,我不冷不冷啦,披风你披着就好。”
万家佛瞪她一眼,不理她的抗议,替她披上。“都什么时节了,你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是存心要让我跟小四担心吗?”
马毕青忍笑,道:“是,相公。以后我会多注意的。”夫妻两人里,明明是他身子较差,偏他老是把她看得比较重要。
“我以为你会在小四房里。”害他以为今晚得一人独眠。
“没有。小四今晚早早上床,我乘机到厨房炖了人参鸡汤。佛哥哥,我知道你这两天在外头一定吃不好,所以亲手炖鸡汤,你那什么表情,不准拒绝。”她笑着哄道:“你放心,我将鸡腿肉剁成碎丝,你好入口。”
万家佛神色虽然满足,但还是故意叹了口气,端过她手里热腾腾的人参鸡汤,拉着她的手,走回房里。
“青青,明儿个我一早还得出门,大约过子时之后才会回来。”
“嗯,我知道。”每年过年、他总是在外头东奔西走,不到半夜不回家。
他看她一眼,柔声道:“这几天,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听说苏城瘟疫横行,虽然离咱们平康县有千里远,但是小心点总是好的。要哪儿不舒服,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明白吗?”
“我知道。佛哥哥,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为上,现在世道这么差,你又不懂功夫……”
“是是是,为夫一定小心,看见有人要害我,我一定转身就跑;要有疾病想缠上我,我一定也跑得比谁都快。”语毕,咳了一声,看她瞪着自己,连忙无辜地撇开脸。他也不过是咳个一声而已,又不是生病了。真是,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自从他依约娶了青青后,就觉得家里好像多了只娘……唔,不能这样说她,会被罚跪算盘的。只要想到青青,他心里就充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快乐,即使世道不好、即使战火连连,他还是很庆幸出生在这世间,能与她相遇与她相爱——
等等,他是不是还没跟他的青青说过这种话?
“青青,咱们成亲几年了?”
“八年了,小四都七岁了。”她笑道。
“喔……才八年,真短啊。”
“跟一生一世比起来当然短。佛哥哥,咱们说好的,头发白白还在一块,八年,连一半都差远了呢。”
“这倒也是。”反正才八年,再过两年跟她说好了。要他这么个大男人说这么肉麻的话,还真有点尴尬,反正就算他不说,青青应该也是明白他心意的。
先拉着她走进睡房,要关门之际,突然听见——
咭咭……真稀奇,世间竟然有人魂魄只剩一半,真不像人,又不成鬼,太可惜了……咭咭……
万家佛闻言,直觉抬头看向庭院。
“佛哥哥?”她奇怪地看着他挡在门口的背影。
咭,苏城瘟疫已布,我路过平康县,观察这人好几日,既聪明又懂世道,实在太适合当鬼……太好了,终于可以实践我的愿望了……让他变鬼让他永远孤独让他成鬼吧……
万家佛耳边嗡嗡嗡的,直到妻子再低喊一声,他蓦然回神,看见天空竟然飘下雪。“真是,原来是下雪,我还以为……”抹去一脸的汗,真是自己吓自己。
“佛哥哥,怎么啦?”
门被掩上,传出他清朗的笑声:
“没事,我听见风声,最近的风声真像人在说话,怪可怕的呢。”他一向认定世间无鬼神,一切杂音都会被合理化。
“佛哥哥,那是你太累了。喏,我坐在这儿,盯着你把鸡汤喝光才准上床。”
“暍光?青青,我胃口不大的……”他有点委屈。
“不成,一定得喝光,里头还有很多中药材。佛哥哥,你别上床,喂,佛哥哥,你别拉我衣服,你不是一大早就要起床吗?”她忍笑。
“青青,这一个月我天天外出,已经很久没跟你行房了……”俊脸微热地暗示。即使有些疲累,也想跟心爱的妻子温存一番。
“……那是因为你,脱了衣就倒在我身上睡着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我精神奕奕,保证这一次一定让你怀个胖小子。”
“先把汤喝完!佛哥哥,别拖我上床,你忙着脱衣服也没有用……哎,瞧,不是睡着了吗?”她咕哝:“趴在我身上这么好睡吗?明明你身子也不好的,怎么不就多多照顾自己呢?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苏城有瘟疫,你成天在外走动,万一……”小心地替他拉上棉被,充满怜惜地环住他修长纤弱的身子。真的好纤细啊,想给他补补也补不出半两肉来,如果她的好体力能分他一半,那该有多好。她真的很心疼她的佛哥哥啊!
“青青……”他喃喃着。
“嗯?”她神色好柔。
“咱们是要一块活很老很老的……”
明知他在说梦话,她还是轻声回答他:“这是咱们起过誓的,你不爽约,我也不会,咱们一块头发白白,一块走。”
随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她这个万年难得病一次的身体,感觉有点冷,跟着咳了一声。
她也没在意,心满意足地跟他相拥而眠。
翌日。
人影幢幢,杂乱的脚步声充满不安,穿梭在廊院内。
“死了!死了,不得了了,断气了——”
“胡说!谁说死了!大夫呢?大夫!你快过来看!只是场小病而已,怎么会——不对,没病没病!她嫁给我之后,哪有过病痛了?大夫,她是不是睡着了?我要怎么叫醒她?你快说啊!”他嘶哑地喊道。
“这是急病啊!老夫无能起死回生。你瞧,连呼吸也没有了,请节哀顺变吧……其实这种鬼神作祟的疾病,老夫也不是没有遇过,没得救的……”
“胡说八道!哪来的鬼神!你这个老庸医……你们愣在门口干什么?再去给我请大夫!快去啊!”不停地抓起床榻上的手,那手又软绵绵地垂下,怎么摇也摇不醒。怎么可能?怎么会?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今天一早还一块起床的,她笑着送他出门,他怎么会没有察觉?怎么会?那时候她看起来多有精神,他还抽空买了她的新年礼物啊!
“真的是死了。”有个家奴小心翼翼道:“我亲眼看见的……突然咳了两声,就倒地了。其实,去请大夫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没死!没死!你们全在说谎!给我滚出去!全滚出去!”气血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溅湿了床榻上的尸体。
她还是连动也没动的……死了!真的死了吗?
“青青,青青,你醒醒,我是你的佛哥哥啊,你快点醒来,我还有很多事没跟你做,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咱们不是约好了要生四个胖娃娃吗?你答应过我的啊!”气血不停地翻涌,窜上喉口,他嘴一张,暗色的血像不要钱的水一样,一直呕了出来,身后家仆的惊呼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不想听也听不清楚。
明明他们夫妻俩还有好多好多的未来啊!那年在庙前起誓的,说好一块白发一块走的,如今却在眨眼间阴阳相隔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如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民不聊生的乱世里,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意义?
“青青,你活过来,活过来……”紧紧抓着她没有生气的小手,不肯放,即使失去意识也不放手。“青青……青青……”
他答应过她的,永远不放手。今生今世他不放手不放手,绝不放!
第一章
半年后——
蓝中带黑的薄雾在无人的暗街上弥漫着,清冷的空气完全不同于白天,凉凉的,拂过颊面时带丝阴气。
街底的尽头有些微光,随着「跶跶跶”的马蹄声,微光愈来愈明亮,最后,一辆马车从黑暗里脱身,缓慢而稳定地走在夜街上。
驾驶马车的是一名年轻的书生,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俊美出尘,带丝病容,一身雪白长衫罩在他飘逸优美的身骨上,显得有些仙风道骨、弱不禁风,近看之下,他的神色悠闲而愉快,似乎是一个很懂自得其乐的男人。
马车行至近客栈的地方,书生小小暍了一声,拉住缰绳,半掀车幔,对着马车内的小孩低声道:“小四,饿不饿?”
车内的小男孩摇摇头。
书生闻言,露出狡黠的浅笑,道:“可是你娘睡醒了,一定饿。你去跟客栈的大叔买几个馒头,一斤卤牛肉,记得,牛肉切细片点,再讨壶热水,你爹我想喝热腾腾的茶。”
那叫小四的小男孩扁了扁嘴,爬出马车,接过碎银,便去敲客栈的大门。
书生微微一笑,看到车内熟睡的妻子,小心地拉下车幔,防止冷风吹进去。然后,他嫌着无聊,就着车灯看起《搜神记》来。
未久,客栈的门开了,店小二揉了揉眼睛,骂道:
“三更半夜的,敲门跟催魂似的,你当赶着去投胎……”低头一看,是名七岁大的小男娃,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大叔,我要买五个馒头,一斤切细片的卤牛肉,可不可以再给我壶热水?我爹要泡茶喝!对了,如果厨房还有软软易嚼的糕点,也顺道帮我打包,冷掉的也没有关系。”童稚的咬音十分清晰流畅。虽然爹爹说家产已经变卖光了,得省吃俭用,但他早就发现爹爹把大半的家财存在钱庄里,还背着他跟娘偷吃好料的,他偶一为之应该不算不孝吧。
“小娃儿,你爹呢?”店小二瞄到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不管是眼前这小孩或者坐在车上的美书生,看起来都像是一对养尊处优的优雅父子。他连忙改口:“小公子,你们是外地人吧?既然又饿又累,不如在客栈里住一宿,明儿个再离开也不迟啊。”
“不成不成,咱们是要赶天亮离开这城镇的。大叔,我爹说,你要不卖,我们就再另外找间客栈好了。”小四连眼皮也不眨地说。
“好好好,小公子你在这里等等吧,我去把水烧热,顺便温一下牛肉跟馒头,很快就好。”
“谢谢大叔!”他中气十足喊道,乖乖站在门口等着。
黑夜里,空气冷冷地,冻到他的鼻子。他掩嘴打了个喷嚏,轻微的气体从指缝里钻了出去,喷散了四周诡异的蓝雾。
神似亲爹的眸瞳骨碌碌地转着,他偷偷吹了一小口气,好奇地看着夜雾四散……倏地,他张大眼,瞪着破雾而出的大胡子!
那大胡子也没有料到眼前会有个小孩,及时煞住脚步,再定睛一看,发现这童稚小孩生得十分讨喜,英眉大眼配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身骨偏细,不宜练武……
这小娃简直是某人返老还童了——
“万家佛?”胡子不由自主地脱口。
“你认识我爹?”
那大胡子一怔,直觉顺着小男孩的目光转身看去,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上的白衣青年——他惊喜地咧嘴大笑,激动上前,声若洪钟地嚷道:
“万家佛!家佛贤弟!”那声量,几乎一条街都清楚可闻了。
万家佛被迫抬头,俊美的脸皮虽然一贯的优雅,但黑眸流露极短的错愕,随即展开迷人的笑颜:“原来是严大哥。你住这儿?”
“是啊!”严仲秋一脸喜色,大胡子下的大脸充满久逢故人的兴奋。“你这小子,自从喝你一杯喜酒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那小娃子是你小儿?”
万家佛含笑睇向还在客栈前的儿子,点头道:
“正是我的小孩,取名佛赐,乳名小四,七岁了。”
“七岁?是是,他那模样正是你七岁时的样子,你小时要站在他身边,那简直是一对出色的双生子!你来应城作客?”
“……不,我只是路过。”
“路过?哼!你要是没让我瞧见也就算了,今天让我看见,非得要跟我回去住个三两个月不可!”严仲秋天生的豪迈性子,说起话来直来直往,加上他一向大声大气,老让人以为他是在威吓人似的。
是自幼相处的好兄弟,万家佛当然明白他毫不修饰的个性,当下遂笑道:
“不行不行,我的行程里没要打算留下。这样吧,改天我专程登门拜访,要不,一定亲自写信给你。”
“写信?这半年来,我写信给你不知道几次,次次石沉大海,没有一次回信。怎么?是你的日子过得太悠哉,还是弟妹不准你回信给我这个老粗汉子?”
谈到他的妻子,万家佛俊秀的脸庞染上温柔,温声道:
“青青不是这种人。”
“那弟妹呢?你带着儿子出来,她没吭声吗?还是她在府里照顾其他小孩?这小孩叫小四,家佛,你家里真是好福气,上头还有三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