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抽起同心结,却感觉他的手掌动了动,似要握住它,但临时又任她动作。
良久,他才轻声道:“……为什么拿走?”
她将同心结紧紧攥在怀里,心口阵阵抽痛。她笑:“我左右思量,这同心结其实被我放了两年,色泽有些褪了,改天我换新的再给公子。”
“……是么?那……你不是要唱求爱曲儿?”
她咧嘴一笑:“在这小倌馆唱给公子听,那真是折辱公子,改明儿个等公子离开小倌馆,我就唱给你听。公子你还是早早休息吧。”
这一次他沉默更久,才柔声道:“你不上来避一避?”
“不了,我在床边就好……”她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笑咪咪地:“公子放心,我就坐在这里看顾你,除非他日你我名分定下,否则我不会随意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的。”
“……徐达……”
她打断他的话语。“大户人家总是辛苦些,说起来我运气好些,家中无人关切我,由得我在外逍遥。他日公子衣锦还乡,主握家中大权时,那时必是高处不胜寒,还盼公子多找几个贴心人,才能时时顾着你的身子。”
“贴心人么?”他轻笑,终是躺了下来,任着徐达小心替他拉妥被子。姑娘家天生柔软的香气扑鼻,几撮发丝落在他颊面,他微微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不再像先前那激动像要飞上天去。
她又坐回去,柔声道:“睡吧,我顾着呢。”
那声音,在他耳里听来飘飘远远的。蓦地,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她明显一愣,而后她平静笑道:“公子怕我走吗?那就让你握着吧。”语气再无之前的激情。她拉过锦被一些些,一块覆住他俩的手,随即合目养神。
他沉默地往她那方向看去,慢慢地也跟着合眸。
亮光烙进她的眼皮里,硬是把她的意识从沉睡里扯了出来。
徐达睡眼惺忪盯着床顶半天,才掩着呵欠坐起。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再微地探头,房里不但无人,且门关得妥妥实实的。
快近天明时,她故意让自己半趴在床边睡着。一睡百了,既可天亮看不见床上人的脸,也可让他悄悄地离去,避免两人难堪。
大魏王爷呢,她要不起,他也不会要她。
她伸个懒腰,觉得心情甚好。瞧,天大地大的事,再怎么心痛也能熬过来的。她抚着胸口,至今还轻浅痛着,但她想很快就没事的。
她摊开掌心,上头还有她死死攥住的同心结,她盯着半天,本想将这结拆散,从此不作多余的幻想,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把同心结收进腰间暗袋。
她以手梳了梳长发,随意扎起,才出房门。一大早,整间醉心楼静悄悄的,这时间,楼里的小倌们都睡得熟了吧。
她一路通行无阻,直接出了小倌门,下了二十四阶,看见鸨母,笑道:“嬷嬷昨夜麻烦你了。”
“二小姐真是让咱们这里搞得鸡飞狗跳,差点连一般生意都做不了呢。”鸨母有些抱怨。
她笑道:“这真不好意思。对了,乌大公子人呢?”
鸨母一怔。“昨晚人早走了。二小姐,你不问你要买的明月吗?他是咱们小倌里数一数二的好货色,这价钱可不是刚入门的奴才可以比的。”
徐达失笑。“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改明儿我再过来买吧。”这醉心楼还真是藏龙卧虎,各国探子不少呢,就算哪天这个嬷嬷跳出来说她是南临的探子,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笑说:我早就知道了呢。
也该感谢李容治,让她真正死了心,要不,以后挑上个探子小倌回家,她就对不起西玄了。
她正欲离去,听见鸨母咕哝:“今天不知怎么了?街上军兵不少啊……”
徐达闻言,足下仍是不停,出了醉心楼,正想徒步先回小宅,忽而看见街头有人策马逼近。
“徐达!”
醉心楼靠姑娘们的二楼窗子打开了,有人懒懒坐在窗边看着下头。
徐达咦了一声,认出骑士是头儿下头的北军士兵。
那人匆匆下马,奔到她的面前急声道:“为何你在此处?你可知,二皇子正在寻你?”
“寻我?有什么重要事?”会寻她,应是跟质子有关。是哪位质子出事了?
“秦头儿昨晚意图谋刺三皇子,他最后见的就是你,廷尉怀疑你有共谋之嫌,正要请二皇子下拘捕令!”
她傻住,连忙问道:“头儿怎么可能去谋刺三皇子?这其中一定有人嫁祸啊!”莫急莫急,她告诉自己,天大的罪也要跑一跑流程,就算廷尉定罪,也得往上呈报,还有时间。三皇子?太子素来不合,头儿虽倾向太子,但绝不可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忽然间,她想起昨天头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当时她再仔细问一问就好了,如果当时……
“秦头儿已认罪入狱。太子赶去狱中,却被他重伤,听说臂膀很有可能不保……皇上震怒下旨,由二皇子彻查!”
徐达心尖咯噔一声,哑声问:“那三皇子呢?活了还是死的?”
“现下人还在皇子府里不知生死,如今北军暂托给二皇子。徐达,秦头儿昨天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二皇子不知生死,太子被重伤,头儿又认罪!西玄皇室权力极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西玄的,头儿怕是没活路了!徐达心里乱成一团,眼下哪还有人能救头儿……她蓦地回神,叫道:“马儿借我!”
她一跃上马,使力踢向马腹,直奔出街。
“徐达!”士兵大叫一声,惊动醉心楼几间窗子打开。
其中一间正是小倌门后明月公子的窗子。他略略开了一个缝儿,正巧看见徐达远去的背影。
他再看向坐在姑娘门后一间窗台上的北塘王爷,北塘王爷也正目送着徐达。那温于意沉浸在温柔乡一夜,却不见一丝一毫疲惫。
明月轻哼一声,对他在西玄放浪的行为甚是瞧不起,认定他远远不如他们的大魏王爷。
在西玄的大魏质子成为太子,想一路顺顺当当回大魏,得要西玄通融放行,双方不论有什么私下协议,都是北塘、南临不乐见的。他们早查出半个月前那头猛虎是北塘王爷指示放出的,但他们也只能不动声色。
质子身在异乡,本就得事事委曲求全。所幸,他们心目中的主上,将要回归大魏,再也不必受异乡之苦。
第五章
天初亮,大街百姓尚且不多,一见徐达快马经过,纷纷走避。皇室禁卫军兵为免惊吓百姓,均是分散在京师街道上,一见是她,皆是按兵不动。
“二皇子有令,先莫逮她。”
徐达策马直奔自家小宅。马蹄未停,她就自马背跃下,将缰绳塞给出门迎接的婢女。
徐达疾奔入宅,直通她的闺房,取出珍放在柜里的一尺凤凰袍。她正要快步出去,忽见卧房里的随身长刀,她只迟疑一会儿,就收回目光,奔出府上马而去。
“等等,小姐,你发没扎好啊。”婢女忙着捡起泥地上的发绳,但徐达早已不见踪影。婢女心知有异,连忙关上宅门,匆匆往大魏质子府而去。
徐达直接在马背上披上凤凰袍,也不管是否弄脏袍身,一到狱门,她立即跳下马大喊:”西玄徐达,奉徐太师之命带囚犯秦大永。”
几名狱卫皆是一呆,细细打量眼前这位穿着御赐凤凰袍的女子。
一头飞扬黑发未束,平常旁分的刘海如今几乎掩去她的黑眼,但刘海下透着晶亮的厉色,御赐凤凰袍穿在百宫身上该是高贵又风雅,偏面前这人的凤凰袍仅仅曳地一尺,衣腰未紧,不高贵也不风雅,简直在糟蹋这件袍子……却令得在场狱官不由自主地噤声起来。
其中一名狱官动了动嘴,认了好久才认出眼前的人来。
“徐二小姐吗?秦大永是重刑犯,没有廷尉令牌万万不见得,何况秦大永所犯案件,已有二皇子负责,没有二皇子的命令,即使太师也……”
徐达无视狱官紧张的神色,沉声喝道:”都不看见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吗?”
“二小姐,没有二皇子的旨令,真的……”
“徐二小姐。”有狱官自狱门现身,面有难色。”现在你想见的人,已经走了。”
徐达浑身一震。
狱官上下打量着她,哼声道:”咱们正审着呢,你一声大喝,秦大永就咬舌自尽了。这要我们底下人怎么回报?难道……要我们照说,秦大永一听你大喊,便一力承下罪名?这其中的曲曲折折,还请二小姐向二皇子说个明白才好。”
死了?头儿死了!徐达不理狱官,直奔入狱。
一入狱门,就是刑室。她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接着,她看见倒卧在血泊里的汉子……,那是不是头儿,她已经认不出来了,会折磨成这样,要的分明不是口供,而是在逼这人死。
她慢慢地蹲下来,指腹轻轻触着流满泥地的鲜血。血还没有凝固,还有些温热,如果能让它们回流,眼前这男人就能复活了吧。
她以为她够快,事关皇室,廷尉哪可能轻易结案?就算是要栽赃也得要载个好样子,讨个供词才成。她心里的头儿,就算是斩断四肢,也不可能去承认他没做过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举手碰着那五官模糊的尸体。
“……是我……不好……徐达无能至此……连个相救的人……都救不得……”出口的话破碎到喉口阵阵刺痛。
活了十九年,她到底真真正正做过什么?如果头儿今天结识的不是徐达,而是徐回,徐直,是不是就能及时救回一条命?
如果头儿真是听见她在狱门外的喊话而咬舌自尽,那在头儿心里必是要保住她……背后那人有心要杀掉每一个可能得知头儿要做什么大事的人,他才不愿拖累她……谁有这么天大的威权……
她猛然起身。
狱官一颤,下意识地退后,嘴里喃着:”二小姐,这凤凰袍沾上此地积血,是有罪的……”
徐达彻底无视他,直接策马而去。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
当她骑着快马经过醉心楼时,有几名小倌正打着呵欠开窗,见到旋风般的英姿,以为自己眼花,再一定睛,脱口叫道:”徐二小姐!”他眼儿瞪大,大呼小叫:”不得了了,是不是我瞧错了,她的手上、衣袍都是血啊!”
温于意正在穿衣,听得外头小倌乱吵乱嚷,顿住。
“王爷?”清风正温柔地替他拢衣平袍。
他挥开她,快步行至大厅,问道:”徐达往哪儿走?”
小倌一看是他,想了想,答道:”往西通街那儿吧。”
西通街?西通街上有什么?有……秦大永宅子!温于意心里一整,这女人不是挺爱明哲保身的吗?不是该去狱牢后凭吊几滴泪,就继续过她平顺的人生吗?
还是,她是因人而异,宁愿为那个秦大永豁出去?
“王爷!”清风追了出来,以极低的声音轻声道:”这是西玄自家事,王爷昨晚来此避祸,如今何苦再蹚进去?若能与徐家交好是最好不过,但王爷这两年只结识徐达,避开其他徐家人,王爷此举,不是动了真心吗?”
温于意看她一眼,冷笑一声:”真心?北A人也有真心吗?莫说我,你又曾得到谁的真心过?本王任何一举一动已逃不过你眼皮下,如今你还想限制本王行动么?”语毕,挥袍而去。
已出醉心楼,真好有贵族公子要离去,温于意大笑,抢马而去。”兄弟,晚点马儿再赔你!”
他往西统街直奔而去,眼尖瞥见皇室禁卫队的军员不着痕迹混入市井里。当他通行无阻来到秦宅时,徐达正要推开秦宅大门,他飞身下马,奔前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上满是鲜血!
“徐达,跟我走!”
他竟然甩开。他面有薄怒,冷声道:”徐达!与你无关的事,你偏要惹祸上身吗?你已经避开了,为何还要直往里头找死?”
她停顿,慢慢地回头看着他。晨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那双恍惚赤红的美目。
他惊愕她近乎木然的神色。
她思绪钝钝,思索片刻,才沙哑道:”秦大永一脉单传,徐达若不互助他妻儿,将来九泉之下,当兄弟的我如何面对他?”
“……只当是兄弟,你就这般视死如归,把命都豁出去?”
他的声音始终在她周遭浮浮荡荡着,她听不真切,也无心凝神去听。她转头走进秦宅。
宅里静悄悄地,她只来过两回,但见嫂子不怎么欢迎,从此。她不再来了。
她看见地上被毒死的仆婢,背脊一阵阵寒凉。她一路走去,见到秦家夫妇的寝房门大开,木然的颜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声音粗哑叫道:”嫂子!”她奔进屋里抱起那着白衫貌姿平庸的妇人。
“……徐达?”那看似几乎已断气的尸体猛地张眼。
“是我!嫂子!”徐达大喜过望。”我抱你跟孩子去找大夫!”她要用力抱起嫂子,却发现嫂子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五指竟使力到掐入她的肌肤里。
“嫂子?”
“……大永死了吗?大永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你还活着?徐达,为什么你还没有被抓走?”
“我……嫂子,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该跟着头儿……”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不会去醉心楼!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宁愿一生孤独,也要保住头儿!
“……他们逼我畏罪自杀……连我孩儿都要灌毒酒……孩子呢?孩子呢?”
徐达惊惶地四处张望,最后有个人抱在她面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这婴孩也被灌毒了,眼见是活不下了。”
她闻言,呆呆地看着被塞进嫂子怀里的婴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头儿的孩子,原来,婴儿都生的这般……死气沉沉。
“……徐达,孩子没死吧?我护着他,我一直护着他……要喝毒酒我喝,他是大永唯一的孩子,我不让他有事……他不能有事……”她张着大眼吃力望着徐达。”是不是我要大永去跟皇家子孙交好,逼他去干些大事,这才害他……”
“不是……不是……”
“那,就是你了!”妇人忽地松开孩子,再次扣紧徐达的手臂。徐达连忙护住那婴儿,妇人视若无睹,恨极地瞪着她。”有你在,大永不是该无事吗?”
在旁听这一切的温于意,俊目微地眯起。
“你不是神师算过,一生平顺吗?你任官职这两年,他连一次大伤也没有,他笑称你是福星,我想他说的也许有理,为什么你这次不救他?不救他?”
温于意估量着这妇人生命已到尽头,不可能再随意放话,便暗松口气。
“嫂子,我……”徐达无言以对,满心愧疚。
她青筋暴凸,死死瞪着徐达。”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迷恋他吗?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徐达呆住,随即猛摇头。”嫂子,你误会了!误会了!”
那细长指甲狠狠在徐达臂上刮着。她硬是撑住最后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徐达,你要是真喜欢大永,就要保住他的孩子!”
“我一定会保住头儿的孩子!”
“你要怎么保?徐达,你要怎么保?这世上除了大永,我谁也不信,你要怎么让我信?”她眼珠已是暴凸。
徐达只想她安心离世,一时没细想,抓了倾斜一半没喝完的毒酒一口饮尽。
[徐达!]温于意面色大变。
徐达紧紧反握着她冰凉的双手,真心道:”嫂子,从现在起,我与孩子的性命一线相连,我有得救她定有得救。徐达若不幸身亡,自会在九泉之下向你们一家三人赔罪!”
夫人先是震惊地望着她,而后神色渐渐柔和,泪珠滚落充满死灰的颊面。
“……你出身西玄徐家,徐家定会救你……大永没看错人……我儿……就托你了……”语毕,身子一歪,咽下最后一口气。
温于意轻轻将妇人尸体踢开,硬是拉起徐达。”走,我带你找大夫去!”
方才与秦氏对话,已耗尽徐达所有心力。她愣愣看着怀里因而半天,喃道:”王爷,昨晚你与大魏王爷在京师北边醉心楼窝上一夜,是避祸吧?徐达死也要当个明白鬼,您可否告诉我,秦大永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温于意对她慢吞吞不救自己的举动感到恼怒。他答道:”还能为什么死?不过是皇子内斗下的牺牲品罢了。”
“皇子内斗?三皇子跟……谁?”她思绪有些混乱,茫茫然的。
“……有人……有人本有意设陷让秦大永引你跳下去,从此你就只能为他卖命……该说借你姓氏,逼你背后的徐家站在他那头,哪知你昨晚没去,我估量那人将错就错,先诓秦大永三皇子有谋乱之嫌杀他,再让秦大永背罪,这方面细节我尚不知情……徐达,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啊!”
他又想拉过她,她却退了一步。
徐达喃喃自语:”太子向来看重头儿众人皆知,他怎会重伤太子?太子入狱见他……不是为了救头儿,而是自伤臂膀来摆脱嫌疑吗?”她低低笑了声。
“到头,你就是为了这种人吗?”
“徐达!”
她忽地抬头。”王爷与那设陷的人较好,所以知道这计划,才会在昨晚去醉心楼避开嫌疑?”
温于意不答,默认了。
徐达见状,连啼笑皆非的悲哀感觉都没有了。原来,他早知她该踏入陷阱,才会在见着她时万分错愕。
那李容治呢?也是一样吗?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别人利用的棋子吗?这个徐姓,害死世上唯一会待她好的人。这个徐姓,还要跟她到什么时候?
“他利用你,绝不会伤你性命。”温于意轻声道:”了不起,将你扯入西玄皇室权力中,让你不再有以往逍遥的日子过而已……”
不伤她性命,因为她姓徐。但被利用者不姓徐时,就痛下杀手?
她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婴儿,心知自己非要振作不可——”皇室的毒药么……民间药馆哪解的了?如今我也中毒了,就算父女之情再淡薄,父亲也不会见我死在他面前吧?”她喃喃着说服自己,转身就要冲出去。
温于意立即挡在她面前,硬是扣住她抱孩子的手腕。
“徐达,孩子给我,别让他拖住你。”
她没有放手。
“你可以撑,他却撑不了片刻。我府里有北塘入参灵芝可以替他吊上几刻,你先去,我随后就带孩子过去。”见她还是死死不放手,他微地苦笑:”这两年,就算彼此无法坦率以待,但我可曾真真正正害过你?”
她心虚已乱,终于松了手,抬眼看他,哑声道:”多谢王爷!”
方才她一直是垂着脸的,此刻一抬,温于意满心惊惧。”你……”
她没有注意他惊恐的表情,不再拖延时间,奔出秦府再度策马而去。
大街上前所未有的阴凉……以前不曾感受过,现在她只觉凉风刺着脸肤,几乎张不开眼睛。
她回头,长发随着凤凰袍飞扬着。
叫她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她认出那是小国世子,每年小国送来的生活金钱不足,让这些小国质子过的不怎么如意。她怕质子饿死在西玄,有时只得硬着头皮捐出她的月俸,送给这些小国质子度难关。
小国世子一见她的脸,吓得跌坐在地。随即,他回神,颤颤张口,大喊:”我……我……我看见徐家二小姐了!在这里!在这里!快来人啊!是我看见!是我先找到的!”
明明心理该感到悲凉,此刻她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马蹄未停,她收回目光,直策近京师南边的徐府。
徐府外早已布满皇室禁卫军。她视若无睹,翻身下马的同时,一个趔趄,她差点扑倒在地,最后还是仗着拉住马缰,才稳下身子。
她毫不迟疑走进徐府大门,竟无一兵一卒拦住她。门边的老仆一见她的脸就傻了。
“二……二……”
“父亲呢?在府里吗?”明明嘴里已经在动了,她却发现登了好一阵子她才听见自己的话。
“老爷在厅里……二小姐……你……你……”
她越过他走向大厅。厅门外头皇室禁卫军林立,她也恍若未见,步进大厅。
“父亲,女儿回来了。”她眼底锁住那个老人。
徐长枫看着她,沉声问道:”昨晚你上哪里了?”
徐达深深看他一眼,慢吞吞扫过厅里的其他人……徐直,徐回,还有一名红袍男子背着自己在欣赏盆景。
她何德何能啊?居然如此劳师动众,连徐回都将那把阴刀带在身边了呢。
她又看向眼前神色漠然的老人。这老人,明明五十五了,却有四十多的相貌。自母亲逝世后,他积极想再有个孩子,一个真真正正以徐长枫的徐字为姓的孩子,可惜,至今他的妾房没有为他生出个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