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缓步走到了李晋身边,坐下,掏出了腰间的酒壶:“没想到,你我两人,真保住了玄奘。”
“真想看看卷帘现在是什么表情。”李晋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半臂纹身有几分血红。
“运气好。”奎木狼却没有什么得意:“没想到玄奘来的时机这么巧,恰逢卷帘去了京城。对付□□都搭上了红钱,而且以多胜少;要是他本人在这里的话…”
“说起来,这卷帘为何竟肯离了南疆?”李晋听到这里,倒也有几分好奇:“按道理来说,这厮心思缜密,几世金蝉子都未曾失手。总不会他认定,留个□□在这里便万事大吉了吧?”
奎木狼也不能给出答案,只是喝光了酒壶中的酒,然后拿起酒壶倒了倒。一枚种子,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李晋看到这一幕,开口问道。
奎木狼甩手,将种子抛给了李晋:“你不是还要去京城吗?将这个带给麦芒伍,也算我有始有终了。这便是百花羞这些年栽花种草的成果。将这个种在京城,沙流便不能流入了。”
李晋听完,忍不住将那种子拿起来端详;这种子虽然细小,却有十来斤的分量。杏花之前也曾经想要采摘这院子里的花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看来,奎木狼说这种子能阻住沙流,绝非戏言。
只是,李晋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并不想答应奎木狼。
“事关重大,自然是需要个信得过的人送去…不然,我早就用血菩萨的乌鸦送信了。”奎木狼说道。
“京城并不算远,要去你自己去便是,何苦麻烦我。”李晋并没有理会奎木狼的恭维。
奎木狼没有说话,只是脱了鞋子,抬起了自己的左脚——李晋瞥了一眼。奎木狼的脚掌已经略微枯萎,下面唐突连着细细的一股沙流,如同触手一般,一看便是那卷帘的手段。沙流牢牢钻在奎木狼的脚上,不断地吸血。幸好沙流周围还有不少枝蔓缠绕着,才有了些许生气。
“我已经走不出南疆了。”奎木狼笑了笑,抖抖脚重新穿好了鞋子。
“…还有多久?”李晋问道。
“算下来,应该没多少时间了。”奎木狼先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洞府门口,确信不会有人听到后才小声回答道:“不过,她现在以为已经帮我根治了,一直欣喜不已。我很怕她知道,所以…”
“怕老婆怕到这个程度,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李晋打了个哈欠。
待到李晋不耐烦地将种子放入了怀中,奎木狼才露了个笑容:“如此,我也算对朝廷有所交代了。”
“去了京城,我会托那麦芒伍替你想想办法。”李晋又看了一眼奎木狼的脚底,假装无意说道。
“不必。”奎木狼干脆地摆摆手,拒绝了李晋的提议:“能和百花羞做夫妻,哪怕时间短暂,也是福分。天下再大,也大不过她在的这个院子。岁月再长,也长不过她在身边的朝夕相处。如此便可,我不贪心。”
李晋点点头,并不多劝。
“那么,依照计划,让玄奘去躲一段时间。”奎木狼摇摇酒壶,本来里面空无一物,此时却又发出了酒水的响声:“只要现在不去招惹那卷帘,便可以…”
不远处的杏花突然跑了回来,惊慌地说道:“白骨夫人不见了!”
奎木狼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她伤得那么重,爬也爬不走啊…”
青玄、吴承恩也正在四下寻找着白骨夫人的身影,而李棠更是催促不已。奎木狼走了过去,鼻子嗅了嗅之后用脚扫开地上的一层浮土,露出了一片血红;地上的血迹,是白骨夫人留下的没错。只是这血迹一路延伸,顺着找下去,断在了之前沙巨人脚下的那根沙流附近。那沙流的断口仿佛一个漩涡,正在贪婪地吸入周围的一切。
奎木狼抬头,顺着沙流消失的方向望了望,嘴中嘟囔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京城…”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八章劫数(上)

京城,卯时。
天刚刚有了一点擦亮的意思,京城西南最贵的客栈一笑楼,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大部分的平头百姓以外,之中也不乏一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这些人很多都是从昨天起就已经围在这里了。他们有的带着一家老小,有的则是孤身一人——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手中,都捧着神态各异、手工粗糙的泥僧。
这些百姓为了参拜一眼大家口耳相传的活神仙,不得不这么早就来客栈门口。因为一旦过了中午,文武百官下了早朝,那这一笑楼便会成了兵家重地,被不知道哪个衙门的官兵层层围住,普通百姓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因为,朝廷上不少权贵——甚至前两日有人看到了平日里绝对不会在百姓面前露脸的五寺的大老爷——都会来这里。表面上只是吃饭喝酒,其实私底下,少不了有事要求暂住于此的那位“活神仙”:
卷帘。
目前,京城里所有的赌场都已经对近在眼前的武举开了盘口。而这一笑楼,除了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内里还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赌场。
不过也难怪百姓不知道,从五年前建立之初,这赌场便一直神神秘秘的;听人说不仅有着朝廷背景,而且资金一度由鬼市所支撑,可谓富可敌国。朝廷的文武百官挥金如土,动辄上万两白银的赌局,一般的赌场是撑不起这船的。只有一笑楼,才能做到这一点:赢了,银子实打实带走,绝不含糊;输了,也必然有手段叫你吐出来。
听说已经有三四个二品大员在这里输了身家;自己被摘掉了乌纱不算,家里男丁被卖身为奴,娇媚的妻妾更是被卖到了附近的青楼一生为妓…
这一笑楼,不简单。
自从一笑楼在武举的盘口挂出了卷帘的名字后,来这里下注的官员可谓蜂拥而至;即便卷帘的赌注已经低到了一比十三,却依旧让所有见过卷帘的人趋之若鹜。自然,来客栈里的那些个三品以上的高官,都是端着架子,非要见一见卷帘本人之后才肯下注。而这卷帘倒也平易近人,赐方良药、治愈顽疾等等都不在话下。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则是有传言说刑部尚书悄摸带了十二三个身怀绝技的死囚,夜见卷帘。一炷香之后,刑部尚书走的时候,则是一个人离去的。同时,他信心满满地在赌场里押下了一个大数——
风声走漏之后,文武百官便开始纷至沓来了。
朝廷这些百官都是有手段的,尤其是关乎于自己的真金白银,更是身体力行。为了防止有人在武举之前下黑手,很快三营的人便前来主持大局,先是将一笑楼的客栈清场,然后将一直风餐露宿的卷帘“请”到了客栈内休息。
百姓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卷帘住在一笑楼;而朝廷上的那些大老爷们,也疯狂的往这里挤。
连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都如此敬重卷帘,那这卷帘是活神仙这件事还能有诈?一时间,卷帘的信众倍增,几乎笼络了半个京城的人心。只是这卷帘不再轻易见人,之前被缴走了泥僧的那些人更是后悔莫及,只能自己拿泥土捏了表示虔诚。这一传十,十传百,几天下来,泥僧几乎人手一个。每日里,客栈的人出来,收走泥僧,交由卷帘亲自开光后再送还给众人。
在这段时间内,论起名声威望,卷帘可谓无出其右。
今日也是如此,整个上午,一笑楼门口人声鼎沸。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费劲挤出人群后,抬手敲了敲客栈的大门。很快,里面的跑堂开了门,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也不说话,递上了一张名帖。小二并不识字,关上门带回去给当家的拿主意。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笑楼当家的亲自迎了出来,毕恭毕敬将这人请了进去。
“大仙在后院休息。”当家的领着此人到了内堂,便开口说道。看来,即便当家的,也自觉没有资格面见卷帘。这人点点头,自顾自朝着当家的指示的方向放步而去。
后院之中,已经听不到什么嘈杂。而那卷帘并无避讳,正在院子之中打禅入定。只见他的左手手心朝下,地上凭空吸起了一股沙土,似是一根绳子一般被引在手心之中,脑门上也有了细细的汗珠。
听得脚步声,卷帘睁开了眼睛。虽然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是卷帘知道,现在这个时辰能被客栈放进来见自己的,最起码也得是京城二品以上的大员。
只是,卷帘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反而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施主,有事吗?”
那人摆摆手,说自己只是来这一笑楼等一个朋友,打算入了赌局下些银子。而来院子里也只是顺便而已…说着,这人摘了斗笠,四下张望了一番。而他脸上,则是那三道令人过目不忘的整齐伤疤。
“原来是伍大人。”卷帘看到了麦芒伍,依旧没有丝毫心浮气躁:“我还以为,凭大人您五品的身份,是进不来这里的。”
麦芒伍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咱锦衣卫镇邪司在京城,说话多少好使一些。”
“那么,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说话间,卷帘左手悬着的沙流,明显粗厚了一些。
麦芒伍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块腰牌悬在手中打转。这腰牌一看便知是锦衣卫镇邪司的,只是背面却充满了擦痕,被抹去了姓名。
“我有一个手下,无名无姓,前些日子出了意外。”麦芒伍开口说道,口气意外得虔诚:“只是我个人身份,出城不便。这城里又没什么高僧。今日,是想麻烦大师,超度一下我这兄弟。”
卷帘笑了笑:“伍大人何必着急?过不了多少时日,说不定大人就可以亲自去见那人,以道衷肠。”
正说着,卷帘忽然间运气——手中的沙流仿佛开了花一般四处喷溅,紧接着,一口泥棺材从地下被吸了出来,掀在地上。棺材盖微微倾斜,里面则是一具没有了下半身的人骨。
麦芒伍只是瞥了一眼,却不为所动。
卷帘这才站起身来,左手依然垂着,用右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只是卷帘的手臂,清楚地滴下了些许血水。这一幕,多少令卷帘自己也有几分惊讶。
“不知道大仙昨天晚上睡得如何?”麦芒伍突兀地开口问道。
卷帘没有答话。
“昨夜是满月,本是一番美景。奈何突然之间阴云密布,随即彻夜失了月色。”麦芒伍继续说道,他踱着步子靠近:“倒是这风云突起,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啊,扯远了。可能大仙睡得早,不晓得昨夜的这一番变故。”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八章劫数(下)

卷帘勉强抬起自己的左手,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既不知道月光可以伤人,也不晓得这红钱竟然如此厉害。”
听到这句话,麦芒伍眉梢略微一翘,旋即恢复了一般神色。
泥棺材渐渐龟裂,散成了碎片。卷帘走过去,用脚踏住地上的尸骨,随即做法。没多久,地上的人骨渐渐有了生气,骨头也随着皮肉慢慢生长完整,竟然变成了一副少女的模样。只见这女子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卷帘后,一脸惊恐。
卷帘并不在意一旁的麦芒伍,只是自顾自在脚上用了些力气。很快,那女子的刚刚长出的大腿便被卷帘一脚踩了粉碎。
女子一声惨叫,卷帘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继续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到女子身上;碎掉的血肉片刻后又重新长好。卷帘似乎心满意足,于是再一次将她的双腿一截一截、由下而上地频频踩断。
一旁本来事不关己的麦芒伍忽然间手中亮出了银针——因为地上的女子咬牙之际,左手缠绕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妖气,触动了麦芒伍的本能。但是很快,麦芒伍便将自己的银针收起。
那女子用尽浑身力气,将左手死死握住了卷帘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扯——
女子的手心里,只是多了一把沙子而已。
“可惜。”卷帘不痛不痒,低头看了看那女子的眼睛,然后一脚踩透了她的心口:“我早就没有骨头了。”
女子一阵抽搐,嘴角流了不少血。但是,别说死去了,她连昏厥都做不到。很快,心口的位置由于卷帘不断注入的真气,很快便重新长好,等待着卷帘下一次的□□。
“我一直听说,十指连心…”看着瞪视着自己的女子,卷帘似乎非常好奇:“伍大人,可否借我你的银针一用?”
麦芒伍笑了笑:“大仙颇有手段,便不要难为于我了。”
“奎木狼是你安排去的南苗,这我并不意外。甚至到了今天,我却还有一分佩服,能在几年前就如此布局,可见你绝非常人。大明能到今天依旧不倒,多少有你的功劳。”卷帘见麦芒伍推辞,却也没有强求,只是俯下身,将女子的手指轻易撅折了一根:“只是,这白骨夫人生而为妖却也要碍我,着实说不过去了。”
“大仙谬赞了。”麦芒伍看着卷帘继续折磨着地上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任何事物都有着推脱不得的劫数,没有例外。”卷帘停了手,重新站直了身子,手心一阵旋动,泥棺材便重新封住了地上的女子:“而我,便是大明的劫数。想要控住金蝉子作为我的软肋,确实是一步好棋。但是…呵…”
卷帘甚至没有说透,一阵冷笑代替了后面的嘲弄。
“我信大仙所言绝非危言耸听。一招‘崩国’,便足以令我等束手无策。”麦芒伍亲耳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在院子之中踱着步子:“不过,眼下更让我关心的,却还是超度我那枉死的兄弟。”
说真的,麦芒伍不仅只身一人前来,眼下的反应,多少令卷帘有些意外。院子另一端,远远的传来了客栈当家的一声招呼,看来是麦芒伍所等的人到了——麦芒伍便不再多说,转身告辞。
而卷帘的手臂,血却一直没有止住。
门堂里,多了一人,也是戴着斗笠。当家的领着麦芒伍进来后,即刻便小心翼翼关上门告退。麦芒伍左右端详了一番门堂的四周,每个角落里,都贴着一张符纸。
“大人放心,这里的谈话,外面的人不会知道,里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多少年的营生了,我比大人要小心。”等着麦芒伍的人摘下了自己的斗笠,显然知道麦芒伍担心的是什么,遂开口说道——
此人,却是铜雀。
“没想到…”麦芒伍略微恍惚,却自嘲地笑了:“一笑楼追查多年,就连老板都无法知晓为何鬼市的银子会来这里。原来,是掌柜的深思熟虑早有安排,怪不得连老板的鬼市都手到擒来。再加上之前掌柜的关于红钱的提醒…在下,佩服。”
这番话绝非挖苦,而是麦芒伍此时的肺腑之言。
铜雀并没有客套,只是抬眼看了看厅堂墙壁上悬着的十几块名帖——上面,都是这次参加武举、有几率高中的人的名字,后面则跟着一笑楼定的赔率,以便来这里的文武百官下注所用。而排在最上面的,则是两个刺眼的字:
卷帘。
“昨日收了一笔五寺的银子,现在已经是一赔十七了。”铜雀看着名帖,自言自语道。
这番话不禁让麦芒伍动容:不用细问也可想而知,五寺在这场赌局之中投了多少银两,竟然让赔率一夜之间锐变。
“那么…伍大人要见我,所谓何事?”铜雀不再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
“并非是要见你,只是恰巧一笑楼在你掌管之下。”麦芒伍说道,同时手伸进了怀中,掏出来了一张银票:“我只是来这里下注的。”
铜雀伸出了戴着皮手套的手,接过了银票端详一眼,然后瞅了瞅麦芒伍:“伍大人,您这可是下了锦衣卫镇邪司的血本了…行,我帮你入账。”
“我买卷帘输。”麦芒伍并未理会他的挖苦,说话的语气倒是格外坚决。
“哦?”铜雀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我可都知道卷帘是什么来头,这和拿银子打水漂没什么区别。”
“我有个手下,跟了我多年。”麦芒伍绕开了铜雀的提醒,自顾自说道:“之前,他死在了京城之内,整个人似是中毒一般浑身发青。切开皮肉查看,五脏六腑全是沙子,仿佛被活埋了许久。按道理来说,京城内的官员是不允许参赌的…但是不怕掌柜的笑话,锦衣卫镇邪司一向清贫,才出此下策,帮着我那兄弟——以及其他要死在这次武举的同僚,准备一些抚恤的银两。”
此言一出,麦芒伍掷地有声。
你死我活的决心,无外乎如此。
铜雀耐心听完,随即将银票收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您是第三个赌卷帘输掉武举的傻瓜了。”铜雀饶有兴趣地说道。
“哦?”麦芒伍听到这里,不免好奇。
“卷帘总觉得,人与妖即便不怕死,但是弱点相同:那便是,会屈从于恐惧。是的,确实如此。卷帘便是恐惧的化身,就连我也怕他怕得随时会尿了裤子。只是,他还是看不透人的本质;我历来只信一句话,那便是…”铜雀哈哈大笑,却又顷刻之间,变了一个表情。
那孤注一掷的神色,落在铜雀脸上,竟然显得如此合适:
“有钱能使鬼推磨。”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九章红簪(上)

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日头正好。波月府的院子里却略显狼藉;昨夜被红粉沾染的地方,花草全部死去。奎木狼同百花羞商量之后,在院子里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小心得挥舞了几下自己的狼牙棒。几道钝气细腻地扫过,在地上留出深深的划痕,穿针引线一般避开了院子中仍旧完好的花花草草,引出了一道蜿蜒的溪水横穿了花园。
溪水潺潺,倒也别致。只是这河流之中要想再看到水草、鱼苗,恐怕要等到三四年之后了。
收拾妥当的九剑一直站在奎木狼身后,平日里不曾离身的巨伞,今日难得地缠绕上了厚厚的一层油布。
昨夜九剑靠剑气,引了不少红色粉末到巨伞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妥。没想到隔了不久再看,自己的兵器简直如同被风吹日晒了数十年一般锈迹斑斑,仿佛一挥便会断裂。这可愁坏了九剑:毕竟这些都是自己前辈留下的兵器,充满了腥风血雨的回忆。
奎木狼急忙帮着打理一番,并且反复交代九剑回了京城之后务必不要去找一般的铁匠帮忙,而是要找麦芒伍想办法。九剑接过自己的巨伞,颇有些纠结地看着奎木狼——虽然奎木狼有苦衷,但终归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我明白你的处境,放心,我会给你个机会。”奎木狼并不多说,只是独自邀着九剑去了漆黑的院子里。九剑感念奎木狼如此豪情,便欣然而往。其他人一直在探着耳朵,却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一炷香之后,两人竟然一起归来;奎木狼只是继续问百花羞拿了一些油纸,然后借着烛火继续忙碌。
而九剑,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不断上下打量着奎木狼。一旁的百花羞见到如此情景,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都了结了。”奎木狼注意到了百花羞的目光,抬头报以一个笑容:“以后,不会有人来烦我们了。”
是的,确实都了结了。
九剑此刻的怀中,已经擒到了自己的目标——“奎木狼”。刚才在院子里,九剑摆开架势,本想着拼死一战;没想到奎木狼却凭自朝着自己的心口就是一拳。很快,奎木狼将一个亮晶晶、圆鼓鼓的珠子从心口的位置挖了出来捧在手里,喘息着递给了面前的九剑。
九剑接过去之后,顿时眉头一紧:这光泽,这手感…不用细看,九剑也知道自己手中的是什么。
内丹。
“你,怎么会有…”九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奎木狼的花招。是的,这内丹乃是妖怪精元的荟萃,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奎木狼并未多做解释。实际上,奎木狼脚上被卷帘连着的那根沙土筋脉,已经有些年头。虽然奎木狼自持身强体壮并未在意,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卷帘的手段。这根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沙流,不断地朝他周身注入着妖气。
一般人如此,要么妖变猝死,要么便会因为妖气凝住血液而暴毙。幸好奎木狼咳嗽时,无意间发现自己咳出了不少砂砾,这才小心应对,调用浑身真气抵抗着卷帘。只是,这妖气混杂着沙土,似是一股无尽的漩涡,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奎木狼的真元。
久而久之,奎木狼的情况虽然有些好转,但是心脏部位,却混着沙土凝聚了自己的真气,长出了如同妖怪一般的内丹。
奎木狼摘下了这异物之后,频频喘着粗气,小声对那九剑嘱咐道:“这便等同于我的性命…你带这个回去,麦芒伍见了自会知道你可交差。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如将这物件送于镇九州,他自会有用…”
九剑恍惚一阵,却瞧见了奎木狼头上豆粒大的汗珠频如雨下。这并非疼痛所致,即便没有月色,九剑也顺着内丹的光芒注意到了:奎木狼的左腿,已经自下而上开始变得枯萎;而奎木狼,则是在调用体内仅存的真气,抗衡着地底的这股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