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务观”汪玉珍再一次打断了陆游的未尽之言,她脸上带了深深地怒色,看着陆游的眼眸也仿佛在喷火一般,声音也拔高了不少,语带呵斥的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我问你,可是你一纸休书将我们三娘休弃?”
“是”陆游的声音中带了深深的悲切,他看着汪玉珍,道:“可是,汪夫人,您应该知道,这样做我也是有苦衷的,若不是…我又怎么愿意…”
“你有什么苦衷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你一纸休书之后,三娘和你,和你们陆家再无干系,既无关系,你就没有资格说刚刚那些话”汪玉珍不屑地看着陆游,她自然知道陆游没说清的苦衷是什么,无非不过是“家母以死相逼,务观不得不从”的论调而已,那些话偏偏不谙世事的三娘还可以,让自己相信…哼,他陆务观以为谁都像三娘一样天真?
“汪夫人,我真的是满腹的酸楚…”陆游满脸苦涩,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长叹一口气,然后看着汪玉珍身后只露出衣角的唐婉,深情地道:“惠仙,我有话想要和你单独一叙”
“你想和我说话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你身上,还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的清静”知道避无可避,唐婉也就从汪玉珍身后走了出来,冷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原以为她见到陆游之后会愤怒,会怨恨,会恨不得将他的虚伪面孔扯下来,丢在地上践踏,可是见到了人之后,她才忽然发现,比起怨恨之外,更深的是蔑视和不屑,这种不屑让她连和他说话的心思都没有,觉得自己理会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唐婉冷淡的言语不但让满心以为见到自己会喜极而泣,会感动的一塌糊涂的陆游惊呆了,也让在一旁谨慎的挡在她身前,生怕她不顾一切的飞奔到陆游身边的汪玉珍愣住了,她更不明白半个月前因为陆游另娶而轻生的小姑子怎么忽然之间有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十三章呕

“惠仙~”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陆游的身子仿佛不堪重击的晃了晃之后又稳住,而后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女子,他对唐婉实在是太熟悉了,简单的几眼,他就知道虽然才分开两个多月,但是眼前的女子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让他都认不出来了——从来都是含情脉脉的眸子中一片清明,不但没有了那种爱慕,钦佩,还多了一丝让他疑惑的轻蔑,从来都是嫣然巧笑的脸庞只有一片冷清,透着毋庸置疑的疏远和冷漠…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陌生得让他却步。
唐婉冷冷淡淡的看着陆游,却是一言不发,她不想听他说话,更不想和他说什么,她现在只希望王玉珍将他给打发走,不要让他影响自己一家人的心情——难得出门一趟,要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就太不值得了
“叫什么叫,没有听到我家三娘说不希望你打扰我们的清净,耽搁我们的功夫吗?”汪玉珍虽然一样很诧异唐婉居然会对陆游冷言相向,但现在没有时间让她思考唐婉的异常,她现在需要做的是顺着唐婉的话,把眼前这个碍眼的人打发走。
“惠仙,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过是一刹那,陆游便又振作了精神,他自幼被称赞为才思敏捷,脑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眨眼的功夫,就想到了一个让唐婉产生如斯变化的原因。他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意味,看着唐婉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款款,他仿佛满嘴都是黄连一般苦涩的道:“惠仙,你知道陆王两家联姻的事情了,对吧?”
看着仿佛生了根,怎么都不愿意离开的陆游,唐婉心里不管是厌烦,更浮起恶心的感觉,她不是没有想拉着汪玉珍离开,但是那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转,就被她抛开了——以她对陆游的了解,他可不是识趣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躲避而收敛,相反,就算是要是自己离开了,他也会锲而不舍的追上来,到时候更容易让人看了去,还不如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至少这里相对来说僻静一些,不会有太多的人过来。
“听说了”唐婉很直接的点点头,上辈子在听到他再娶的消息她只有伤心绝望,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一般,而这辈子…嗯,应该说是重生后,她对这个消息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多少年以前的往事了,而对陆游她也早已经失望透顶,要是还有感觉才是怪事
不过,现在她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在深闺之中还能听到这个消息,相信母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下了封口令,那么是谁把这个消息想方设法的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呢?咳咳,她都不记得到底是谁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的了,清醒过来之后,也没有想过问个究竟。不是她比较善忘,而是这件事情对别人来说是刚刚发生,在她而言而,却已经相隔了六七十年的事情,要让她记住这些细节,还真的是太难为她了。
“我就知道”陆游苦涩的脸上浮起一丝了然之色,注视着唐婉的眼神中除了不变的深情款款之外,还多了显而易见的痛苦和挣扎,别说对他十分了解的唐婉,就连对他不甚清楚的汪玉珍也能够看清楚他的痛苦无奈和心伤,他声音低沉的道:“我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伤心失望和难过,会认为我没有遵循我曾经向你许下的诺言,努力耕读,金榜提名之后求母亲开恩,再迎你进门…”
唐婉冷冷淡淡的看着陆游脸上的伤心难过,听着他痛苦的述说,别说是共鸣,就连半点同情也欠奉,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陆游一边唱演俱佳的诉说衷肠,一边却还能分心观察自己的神情,这让她越发的觉得恶心——他这种时候还能分心观察自己,是想算计什么吗?
陆游对自己的深情有多深,望乡台上她早就看得清楚透彻了,但也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虚伪,无能,没有担当而已,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的特质之一,这个男人应该还有自己不了解的方面,譬如说现在那种似有还无的算计
“前尘往事对我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不会再期许更不会再沉迷,我和你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毫不相干了,还请陆大官人以后不要在与我说这些让旁人听了误会的话。”唐婉平淡的说着冷情的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话一出口,会让已经惊讶的汪玉珍更加的讶异,让正在小心地猜度她为什么忽然变了一个人的陆游更觉得她陌生。
陆游怎么都想不通,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怎么就能让人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变化,他有些急促的解释道:“惠仙,和王家联谊是母亲的意思,这门亲事也是母亲一手操办的,真的不是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除了你,我不会想娶任何女子为妻的。”
这一点没有变,还是习惯性顺从唐夫人,不管唐夫人说的做的是否如他的愿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向所有的人倾诉他的无可奈何,让所有的人都是知道,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要孝顺
唐婉努力的掩饰着眼底的鄙夷,强压下反胃的感觉,淡淡的看着陆游,道:“我知道这是唐夫人的意思,也知道你一向都是一个孝顺的人。不过,陆大官人,你应该知道,唐夫人最厌恶的便是你和我有关联,你怎么在这一点上面不顺从唐夫人,和我这个昨日黄花保持距离呢?难道就不担心传到唐夫人的耳中,让她生气,甚至气坏了她了吗?这可不是你这个孝子应该有的行径啊”
“三娘这话说的对”汪玉珍倒是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鄙夷的神情,她冷眼旁观,确定唐婉对陆游这个没有良心的前夫确实是没有了情意,这让她心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嘲讽道:“陆务观,你一向标榜自己是个孝子,凡是父母之命无所不从。令母唐夫人这么着急给你再娶,定了婚约之后宣言得人尽皆知都还不算完,还特意派人上门将这消息告之,不就是希望我们三娘不要和你再有什么往来了吗?怎么,你今天是想要做个不听母命的逆子呢,还是想要做个阳奉阴违的假孝子?”
两人连番冷嘲热讽让心里有些愧疚的陆游很抹不开脸,他脸上闪烁着恼怒,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将怒气忍了下去,他抬眼看着唐婉,道:“惠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也一定会充满了怨恨,恨我没有守住我们的山盟海誓,怨母亲棒打鸳鸯散…我心里又何尝没有怨恼,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也只能委屈你,依从母亲的安排了。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深情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深情?他的深情?唐婉气极而笑,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深情呢?嘴上说说,纸上谈谈,为她写几首诗几厥词,就是他的深情不悔,除此之外,他还为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
“惠仙~”看到唐婉笑了,陆游心里一直忐忑的心忽然有了着落,他上前一步,深深的看着唐婉,眼中满是深深的爱,他轻声道:“不管以后怎样,我只想让你明白,不管娶了什么人,对我来说,妻子只有一个…”
“哇~”唐婉压不住也不愿意在压住阵阵翻腾的胃,华丽丽的吐了出来,恰恰好的吐在了陆游的前襟上,成功的打断了他的倾述衷肠,也成功的让他绿了脸…

第十四章愿为路人

“三娘,你哪里不舒服?”扶着痛痛快快大吐一通之后,胃里总算不再翻腾的唐婉,汪玉珍眼底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就只是忽然有些恶心,吐了就好了”唐婉接过红绸递过来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看着脸一阵青一阵黑的陆游,看着他狼狈万分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幸灾乐祸,一点歉意都没有的道着歉,道:“真是抱歉,没有忍住,把陆大官人的衣衫给弄脏了红罗,你还站在做什么,还不上前给陆大官人好好的收拾一下,要是让人看见陆大官人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呢”
“是”红罗立刻上前,掏出手绢,要为陆游清理身上散发着异味的脏污。
“不用了,我还是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吧”陆游苦笑的看看红罗手上小小的手绢,再看看自己身上大片的污迹,他可不认为红罗能用那手绢帮自己清理干净,还是算了吧
“既然陆大官人说不用,那就算了吧”唐婉立刻交回上前的红罗,然后不带笑意的看着陆游,道:“陆大官人慢走”
这算是逐客令吗?陆游看着唐婉,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女子陌生的可以,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仿佛已经不在了一般,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惠仙,我今天特意过来找你,真的是有话想要对你说”
“那你就说吧”唐婉知道,不让他把话说出来的话自己很难脱身,只能板着脸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特意?一旁正在皱着眉头思索什么的汪玉珍没有错过这个关键词,她眉头轻轻的一挑,看来是有人嘴碎,把自己一行人要到广孝寺上香的事情透露给了陆务观,所以才会这么“巧”的碰上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和他通了声气了呢?是三娘自己?还是她身边居心不良的下人?
“惠仙,不能单独谈谈吗?”陆游看着唐婉,那些话他只想对唐婉一个人说,不想让其他人,尤其是汪玉珍这个精明厉害又古板,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听了进去。
“不能”唐婉毫不犹豫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她只想和陆家远远地,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和他单独说什么话,那不是授人话柄吗?
“惠仙~”唐婉的回答陆游真的不感到意外,或者说应该说是今天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太多了,这一点就算不上什么了,可是一再的受挫让他也很是不舒服,脸上多了一丝怒气,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百般忍让,而是多了些火气和淡淡的警告。
“陆大官人,想说就说,不想说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向我们三娘摆什么脸色”汪玉珍冷嘲热讽的道:“你可别忘了,是你有话想要说,可不是三娘想要听你说,不要本末倒置了”
陆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胸口涌上来的怒气,但衣襟上传来的气味实在是说不出的难闻,这让他的脸色更黑了一些,他不再做无用的努力,看着唐婉,道:“惠仙,我听说了半个月前你轻生的消息…”
“那又如何?”唐婉没有想到陆游居然想和自己说这个,前生他好像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她拉了一把想要斥骂陆游的汪玉珍,淡淡地道:“我已经收了你的休书,已经不再是你陆家妇,我的生死与你陆家,与你陆大官人再无干系,不是吗?”
“惠仙,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陆游心伤的看着唐婉,道:“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多么的震惊,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我也无法独活。虽然迫于母命,我不得已的写了休书给你…你收到休书固然是伤痛欲绝,可写休书的我一样肝肠寸断,更不忍与你分离,要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另筑别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唐婉一点都不想听他回忆过去,尤其是不想听他说那桩让她痛恨的事情,她脸色越来越冷,很坚决的看着陆游,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过去的话,那么恕不奉陪了”
“惠仙,你的性子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急躁了呢?”陆游轻轻的抱怨了一声,在唐婉翻脸之前,道:“我今天来是想对你说,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过得越来越好,好好的珍惜一切,不要再有轻生的念头…”
“哇~”唐婉一个忍不住,又吐了出来,而这一次,她距离陆游更近,自然也吐到了他的身上…
“你~”陆游双眉一耸,却又忍住,按下怒气之后,关心的问道:“惠仙,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把肚子给吃坏了?”
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只是听了让人恶心的话而已唐婉一边轻轻的擦着嘴角,一边暗自腹诽着,说实话,她也不想这样,一再的这样呕吐,她其实也不好受,但是陆游的话实在是让她恶心到受不了了
说什么希望自己过得越来越好,希望自己珍惜一切呸,他以为自己会相信他这种言不由衷的话吗?前世,是谁在自己好不容易认清现实,好不容易才被子规感动,决定接受子规,好好的和子规过日子的时候,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不说,还在沈园的墙上写什么“东风恶,欢情薄”,什么“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让自己既缅怀与他的过去,又纠结以和子规的未来,更要面对各种猜忌,嘲笑的眼神,无法承受这一切的自己一病不起,断送了性命。而那个时候,他又在何方逍遥自在?
“三娘~”汪玉珍轻唤一声,声音中满是担忧,眼神中也多了些让人不理解的探究。
“我没事”唐婉可以不理会陆游,但是绝对不会忽视汪玉珍的关心,她给了汪玉珍一个微笑,向她表示自己很好,然后转过头去,难得严肃地看着陆游,道:“陆大官人,我唐惠仙自今日起,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起轻生的念头,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会好好的过,不用你陆大官人费心。”
陆游灰头土脸的看着唐婉,他心里现在真的是很后悔自己特意过来安慰唐婉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点都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他挤出一个笑容,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惠仙,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只管说”
“还真是有一件事需要陆大官人帮忙呢”唐婉看着陆游,不在意他眼中升起的光芒,也不在意汪玉珍有些着急的神色,冷冷的道:“以后若是再相逢,还请陆大官人装作不认识唐惠仙,就算是惠仙溺水而亡,也希望陆大官人视而不见”
“你…”陆游看着唐婉绝然的神色,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大嫂,出来好大一会了,我们回去吧”唐婉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她轻轻地挽着汪玉珍,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娘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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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连锁反应(上)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您怎么…”唐婉看着胡夫人铁青的脸色,心里很是纳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胡夫人不顾一切的收拾了行装就要回家,完全都没有刚才的闲适。
“三娘,娘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胡夫人严肃的看着唐婉,眼神是唐婉难得一见的凌厉,看到唐婉小心的点点头,她的脸色稍微缓了一下,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这个月葵水可曾来了?”
呃?唐婉不明白胡夫人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她讶异的看着胡夫人,问道:“娘,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为什么问这个?如果不是因为你在陆务观面前吐得稀里哗啦的,我会问这个吗?看着女儿满脸不解的表情,胡夫人只觉得嘴巴里苦苦涩涩的,但是这样的话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微微舒缓的神情又紧绷起来,她正色看着唐婉,道:“你不要管娘为什么问这个,你如实回答娘就是了”
“哦~”唐婉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小日子——她重生才半个月,这半个月一直没来葵水,而之前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又怎么可能记得。不过,她隐约记的,陆游顺从母命,写下休书,万万没有想到陆游居然真的那般愚孝的自己接过休书就昏厥过去,醒来之后调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也就是那半个月,她听信了陆游的花言巧语和红绮的劝说,将自己被休出门的事情瞒着唐家,在搬离陆家之后,住进了陆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院子。住在那里近一年,自己郁郁寡欢,整天以泪洗面,只有在陆游避开唐夫人的视线,找自己幽会的时候才能露出笑颜。而那一年,她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近一半的时日都在调养,葵水也极不准时。
“怎么?”胡夫人提心吊胆的看着女儿,女儿脸上闪烁着的不确定让她的心高高的悬起,就担心女儿说出自己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娘,我最近半年多葵水都不正常,烦扰的事情又多,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唐婉算了半天,回忆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这种遥远的小事情,只能给了胡夫人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你…”胡夫人看着唐婉迷糊的样子,想要发怒,却又强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三娘,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连这个都…唉,回到家之后,娘立刻给你请大夫过来好好的看看。”
“是,娘”唐婉看着胡夫人黑的可以的脸色,小心地问了一句:“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忽然之间您的心情变化这么大?”
看着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黑脸生气的女儿,胡夫人心一阵无力,实在是拿迟钝的女儿没辙,她思忖了一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一些,问道:“我听玉珍说,你们刚才在广孝寺的后院遇到陆务观了。”
“是啊”唐婉点点头,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带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嫌恶口吻道:“我跟大嫂正高高兴兴地看花,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非要和我解释他即将再娶有多么的无奈,还说什么女儿和他的山盟海誓…”
看着女儿不似作伪的嫌恶,胡夫人也像汪玉珍一样,觉得很是奇怪,但和汪玉珍一样,她也不急着弄清是什么让唐婉有这么大的变化,她轻轻的一叹,带了些试探的道:“三娘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唐婉的话让胡夫人神情有些紧张,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心跳也有些急促,却听到唐婉带了毫无掩饰的不屑道:“口口声声的说他有多么的无奈,有多么的痛苦,说他有多么的排斥和王家联姻的事情,还说什么这都是唐夫人罔顾他的意愿一手安排的,他为了孝义,才不得不同意…娘,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不但是个没有担当,喜欢推卸责任的男人,还如此这般的无耻啊”
呃无耻?胡夫人愣愣的看着女儿,她是第一次在女儿嘴里听到女儿说陆务观不好的话,以前在她嘴中,那个男人完美无缺,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一边说要孝顺,要听母亲的安排,一边却又告诉所有的人,唐夫人的安排他有多么的不满意…他这是想让天下的人都是知道,唐夫人说着心疼儿子,实际上却根本不理会儿子的想法吗?他还真正孝顺啊”唐婉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不屑,这话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望乡台上曾经看到的陆游写的关于“姑恶”的诗,她相信那个一辈子除了写诗作词之外再无建树的男人百年之后一定会留下大量的诗词,不知道那几两首诗能否流传下去,要是流传开来的话,唐夫人会不会像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一般,因为恶婆婆之名而流传千古呢?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要是唐夫人知道她的宝贝儿子为她特意写的诗,会不会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