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房子都是两层楼的四合院子,客栈也是这样的,蝶翅住的房间就在一楼,出了房门就看到杨谭林等七八个人正坐在院子的中央喝茶,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显然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或许他们忙碌了大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吧!
“过来这边坐!”见蝶翅出来,杨谭林打了一声招呼,蝶翅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算是作答,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等等,先别坐!”扎西多吉叫了一声之后就飞快的往一个房间跑了进去,很快就又出来,手上却多了一个厚厚的垫子,殷勤的将垫子放在其中一个空闲的凳子上才对蝶翅道:“骑了好几天的马一定很受罪了,可不能再磨到伤口。”
“谢谢!”扎西多吉的好意和关心蝶翅能够很直接的感受到,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她没有客气更没有推辞就坐了下去,喝了一口杨雪素递过来的茶,问道:“阿公,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杨谭林摇摇头,道:“酒肆老板和伙计还是一样的说法,没有丝毫的改变,河边我们能够发现的也是你扎旺爷爷他们早就发现了的,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不过桑林让人送来了信,说除了德钦的那支马队以外,其他的马队都在路上追上了,也都询问了他们那天晚上去酒肆的人,不过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是认识阿鹏的,也不记得是不是在酒肆见过阿鹏…德钦的那支马队是往拓东城去的,方向不一致,还没有什么消息回来。”
“不是说墨江黄家的人不认识吗?他们家的马队也问了?”蝶翅没有想到桑林的效率会这么快,能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就找到其中的六支马队,还把想要知道的事情给问到了,但也没有很意外,扎旺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在茶马道上走的人大多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传奇人物,在德钦更是极少能够说一不二的马锅头。虽然不一定认识,打过交道,但到了德钦的地界上,他们想要向马队的人问个事,耽搁一点点时间,不管是不是认识的都应该会给面子,配合一下的。蝶翅之所以有这么一问还是因为回信的速度太快,这些马队可能都还在路上的——为了安全起见,马队在半路上一般都不会和别的马队或者人有过多的接触,认识的稍好,还能够点个头,打个招呼,不认识的根本不会说话。
“阿哥是带着人强行把几家的马队给拦下来问的话。”扎西多吉解释给蝶翅听:“认识的几家还好,知道阿哥的身份,只是稍微有些紧张,知道阿哥是为了问点事情之后也就配合了,没费什么功夫。不过黄家因为以前完全没有打过交道,大家彼此都不认识,把阿哥当成了土匪,发生了一点点冲突,不过还好,虽然费了点功夫,但还是很顺利的问到了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发生冲突?蝶翅不用多问也知道双方可能动起手来了。想也知道,走在路上的马队好端端的遇到一群明显是追上来的汉子,不多个心眼,小心提防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拦路问话,直接越过他们往前,都会小心的防备,以防是土匪的前哨,更不用说这些人干脆把马队给拦下来了——要知道丽江到德钦一路上山高林密,村寨多,土匪也多,几乎所有的马队都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土匪,区别不过是有没有吃过土匪的亏罢了。
桑林蝶翅只见过一次,印象中他和扎西多吉完全不一样,比蝶翅大了整整十岁,是一个标准的康巴汉子,身材魁梧,留了一头披肩的长发,声音很大,说起话来像打雷一般,扎旺很自豪的说过,他们家的桑林是一个比牦牛还壮实、比藏獒还勇敢的康巴汉子,这些年在茶马道上也是颇有名气的马锅头,他的马队曾经遇到过土匪,但仅那么一次,五六十个土匪被他带着十多个赶马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土匪敢打他的主意了,扎西多吉曾经又羡慕又嫉妒的说过:土匪算什么,我阿哥比土匪还土匪!
这么一个人把马队给拦下来,不认识的人能不把他当土匪才怪!
“有没有出什么事?”蝶翅问了一句,她最想问的还是有没有死伤什么人,但还是没有直接那样问。
“好像说是伤了他们的一个人,伤得轻,就只是扭了那人的胳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桑林做事有分寸,不会有什么的。”扎旺不在意的摇摇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阿郎说的那个和阿鹏一起喝酒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和阿鹏的死是不是有关联…蝶翅,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不是马帮的人?”蝶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忽然之间灵光一闪。
“很有可能!”扎旺点点头,道:“这几支马队都是运货的,他们不会在路上和其他马队的人一起喝酒,要知道路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要是自己喝多了,一个不小心说了自己马队有什么金贵的东西,引来祸事可就不好了,所以我一开始就认为阿鹏定然是和认识、并且不是赶马人的朋友出去喝酒的。”
“我问过阿朗,他们没有带什么人一道走。”杨谭林摇摇头,道:“这几支马队的马锅头也说他们的马队都是赶马人,没有带其他的人,那么就只能是自己过玉龙关的人。可是你扎旺阿公查过七河所有的客栈,那天晚上除了马队以外,他们都没有接待过零散的客人。”
“这正常吗?”蝶翅不大懂,但还是问了一句。
“很正常!”回答她的是扎旺,他喝了一口茶,道:“只有想要赶早或者晚到的人才会在七河过夜,马队人多,天黑赶路也不用担心野兽什么的,但零星的几个人就不一样了,为了安全,他们只会在白天赶路,否则遇上野兽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这边的野兽还算少啦!”扎西多吉补充道:“充其量不过是有狼和黑熊而已,从丽江出去那野兽才多呢,狼、老虎、黑熊、野猪…没哪个好惹!”
蝶翅现在哪有心思关心这个,她看着苍老的让她有点陌生的杨谭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阿公,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杨谭林摇摇头,人已经死了,想要查清是不是有人加害不过是给活人一个安慰而已,对死去的人其实是没有人的用处的,而现在,他们明明知道阿鹏的死有这样那样的疑点,但却找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除了认命之外,他们还能怎么样。
“关卡那边能不能查到当天有哪些人出入七河?”蝶翅不抱希望地问,扎旺做事很细心,要是能够查到的话一定早就查了。
“只有马队过关的记录,那还是因为他们要上税,要不然也不敢肯定那些马队当天住在七河。”扎旺摇摇头,道:“至于零星的几个人,不用上税,自然也就没有记录。”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蝶翅悲愤莫名,明明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知道阿鹏就是被人害的,可却不能找到凶手,只能任凭凶手逍遥,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查。
“蝶翅~”杨雪素搂着女儿的肩,满心的悲切却无法言说,道:“疑点那么多,我们都知道阿鹏去的憋屈,也都知道定然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可是七河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算是知道那些人那天在七河呆过,我们不可能知道是谁暗中下的毒手啊!”
“那个人肯定是个心思缜密的,或许他早就想对阿鹏下毒手,但是别的地方不容易得手不说,还容易被抓到,所以才会选择了七河…”杨谭林想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这件事定然是谋划了很久的,只是他不知道鲜少与人争执的阿鹏,什么时候让人给记恨上,并下了毒手的。
心思缜密?不期然的,蝶翅脑海中闪过一张厌恶的笑脸,虽然接触的很少,但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会是他吗?蝶翅没有一点整个院子她想了想,还是把那个徘徊在嘴边的名字咽了下去,她知道,不管她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这一群处于暴怒边缘的男人都有可能将她怀疑的那个人给撕碎,她不想因为自己对那个人本能的防备和厌恶,就给一个可能不相干的人带来杀身之祸。
“你想说什么?”杨谭林看到了蝶翅的欲言又止。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蝶翅只能满心不甘愿的换了一个话题。
“带阿鹏回家!”杨谭林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悲伤,蝶翅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其他的人心里也都酸酸的,都笼罩在一股悲切之中…
? 第九十三章 高原女人
阿鹏是在七河的被火化的,要将他的尸首拉回喜州不但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更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天气已经开始很热了,阿鹏的尸体又在七河停放了那么多天,已经有腐坏的迹象,运到喜州还不定腐坏成什么样子,所以,杨谭林就决定将他当场火化了。
白家人大多数地方是棺木土葬,也有少部分地方火葬,杨谭林的做法没有任何人反对,在将阿鹏火化的那一天,江边卓玛带着她一个丈夫和大儿子桑林也赶了过来,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桑林和布拉带着杨家的马队先一步回喜州去了,杨谭林等人又在七河呆了两天,确定没有其他事情之后才慢慢回转,因为不放心一直处于悲恸中的杨家人,扎旺一家陪着他们也到了喜州。
他们回到喜州是那一天的上午,进了家门,凳子都还没有坐热,阿德就满身疲倦一脸仓促的冲了进来——他是刚刚刚刚从拓东城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卸下马背上的货物就听说家里出了事情,丢下马队和货物赶了回来,映入眼帘的是脸带悲色的亲人和那刺痛心房的骨灰罐…
将阿鹏的骨灰下葬之后,杨谭林再也无力支撑,倒在了病床上,和他一样病倒的还有见到阿鹏的骨灰伤心过度吐了血的阿德,扎旺一家和帕果一家呆了半个多月之后也先后离开,他们知道,失去亲人的悲伤用言语行动来是无法安慰的,只能让时间慢慢的抹平那刻在心上的痛楚。
“蝶翅,你明天到仓库里清点这一季马队运回来的货物,算算这一季的利润,顺便看看下一季该进什么货出什么货,我要忙铺子里面的事情,管不过来。”杨雪素叫醒正坐在院子里面发呆的蝶翅,自从阿鹏下葬后她就经常这样呆呆的坐在院子里,阿勋今年跟着扎旺家的马队去了尼泊尔,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都还不知道杨家的变故。
“阿妈,我没有力气,过两天再说吧!”蝶翅一点都不想动,她不想出门,不想见人,如果可以的话,她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想出,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不用面对阿鹏不在的空寂,不用看到那些充满了兄妹两个美好回忆的物件。
“你看着我!”杨雪素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说实在的,她并不担心躺在床上的父亲和丈夫,她知道他们是伤心过度加上体力透支才会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但是他们的阅历在哪里,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时间调养,他们就会振作起来,最让她担心的反而是没有病倒的蝶翅。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生病,可却在飞快的消瘦,更令她担忧的是她曾经明亮慧黠的眼睛失去了灵动,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一般。
“阿妈,我真的很累,等我休息两天恢复了一点就去做事。”蝶翅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不止是今天,似乎从阿鹏下葬之后她就是这样了。
“雪素,你去叶榆城,家里有我呢!”在杨雪素即将暴起的时候,一直默默地看着母女两人的阿奶开口了,她也消瘦了不少,但眼睛中除了抹不开的忧伤之外更多的还是坚毅。
“我…好吧!”在阿奶坚持的目光下杨雪素只能乖乖听话,她不放心的再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和在外面等着她的阿雄爸一起离开了。
“阿妹,陪阿奶到海边走走!”阿奶拍拍蝶翅的脸,将她从发愣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阿奶,我没力气,不想动。”蝶翅是真的没力气,她觉得自己全身发软,就连坐在这里的很费力,刚不用说起来走动了。
“走一走力气就回来了。”阿奶将手伸到蝶翅面前,道:“来,阿奶牵着你,就像你们小的时候一样。”
看着阿奶长满了茧子的手,蝶翅眼睛发涩,她记得清楚的记得小的时候杨谭林和阿德都在外面奔波,杨雪素一个人要管所有的铺子也不能管他们多少,阿奶经常牵着自己和阿鹏出门,或者到镇里的集市买点小孩子喜爱的小零食,或者到田里砍两棵新鲜的青菜,或者到海边找那些刚打鱼回来的渔夫买几尾活鱼…也有的时候只是带兄妹俩出去走走逛逛,什么目的都没有。
自己虽然很好奇,但每次都规规矩矩的牵着阿奶的手,而生性好动的阿鹏则不同,他总是上跳下窜的,一会跑在前面,一会又落在后面,等他长大一点还总是喜欢将自己背在背上,然后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就像小的时候一样,蝶翅乖乖的的把手放进阿奶的手心,然后乖乖的跟着的阿奶来到洱海边,从水面上过来的风特别的凉爽,但蝶翅的心却沉重依旧。
“阿妹,你看那柳树!”阿奶指着洱海边的高原柳,道:“叶榆城里的柳树是从中原传进来的,而这里的柳树才是我们大理土生土长出来的,你看看它们有什么不同。”
“阿奶,我五六岁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了。”蝶翅兴致缺缺的瞄了一眼,道:“这个是高原柳,不管是枝条还是叶片都向上生长,而叶榆城的是垂柳或者杨柳,枝叶都是下垂的。”
“阿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大理不管是人还是花草树木都与中原完全不一样的。”阿奶看着那柳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那是阿鹏死后她第一次笑,却有着让蝶翅觉得刺眼的灿烂,她摸了摸柳树的枝干,道:“我小的时候听阿爸说过,中原是一个花花世界,那里遍地都是财宝,那里的有钱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出入不是骑高头大马就是乘车坐轿…男人要读书识字,女人在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我们白家人,男人要顶着烈日,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奔波,女人要在家操劳,田里的,家里的活计都要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要能做生意,比中原的男人还要粗鲁。”
“那个时候我很羡慕,很想过中原女人那样的生活。我阿爸笑了,说中原女人的生活我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他说中原女人要受的规矩很多,她们不能抛头露面,什么事情都要听男人的,男人说什么都得听…后来我还知道,中原的女人看起来好像很安逸,不用像白家女人这么操劳,可是她们其实也是很可怜的。不能当家作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据说还有很多对女人十分苛刻的要求,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譬如要是没有生孩子或者像我这样只生了你阿妈一个女儿的话,还会被男人嫌弃,甚至可能因此被休,就算是生了儿子,男人也可能再讨几个女人进门…要是白家的男人敢找理由讨小老婆的话,非得被媳妇把腿给打断了。”阿奶摇了摇头,道:“知道了那些之后,我很庆幸自己生在白家!”
我也是!蝶翅心里默默的应了一句,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重生在了大理,成了一个白家的姑娘,相比之下,白家女人是操劳很多,后世所说的拿女人当男人使,拿男人当畜生用,而在这里没有几个女人会比男人差,包括干体力活女人也毫不逊色。
“阿爸说中原的读书人爱用‘杨柳扶风’这类的词语来比喻女人,而白家的女人就算是柳树,也是洱海边的高原柳,做不来那柔柔弱弱的杨柳。”阿奶看着蝶翅道:“阿妹,你打小性格就和旁的姑娘不一样,很多人都说你实在是不像我们白家的姑娘,没有白家姑娘的泼辣,反倒像是书里写的那些小姐。可是我和你阿公从来就不这样认为,都觉得你只是文静了一些,但内里还是一个白家姑娘。你很能干,除了田里的活计没有让你学着做也做不来,其他的事情倒都是一把好手,收拾家里,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炒菜做饭都很麻利,你从小跟着阿鹏识字,能写会算,铺子里、马帮上的事也能够帮上忙,你阿妈在你这个年级的时候也都还比不上你,可是,这一次阿鹏出了事情,我才发现你真的不像是白家的姑娘。”
蝶翅死死地捏紧了手,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费了全身的力量才没有跳起来——她知道,就算一出生就生活在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可前世的一切不可能说想抛弃就能抛弃的,就算已经不是那一身臭皮囊,但性格却还是受前世影响,今生的一切在对前世残留的性格潜移默化,可前世的性格同样也在影响她今世的人生。所以,她不能像杨雪素那么泼辣,不能像娇娇那么的洒脱和刁蛮。
只是,家人的包容和宠溺让她深深地眷念了这一世的一切,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发现自己是异世的一缕残魂投胎转世,阿奶忽然这样说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了吗?
“阿妹,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白家一般都是女人当家,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女人说了算的?”阿奶正色看着面部肌肉紧绷的蝶翅,问了一句。
蝶翅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僵硬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在白家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可女人却是那根顶梁柱的心。”阿奶拍拍蝶翅的手,道:“男人顶不住了,不在了,那么一个家所有的重担就会压在女人的身上,而女人必须撑住。现在,阿鹏不在了,你阿公和阿爸都倒下了,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我们三个女人的身上,我们三个不能叫苦,不能叫累,更不能倒下,我们没有软弱的权力。所以,在他们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和你阿妈都能够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负担起自己要担负的责任,可是你看看你,你还一味的只会伤心,不但不能担负起你该担负的责任,反倒要我们分心来照顾你,这样的你还能算是白家女人吗?”
蝶翅紧绷的神经一松,心头却冒起委屈,瘪了瘪嘴,道:“阿奶,我知道我不能消沉下去,可是我真的觉得很累,想要歇一歇!”
“阿妹,有的时候女人是没有歇一歇的权利的,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阿奶摇摇头,轻轻地唱了起来:“太阳歇歇嘿,歇得呢,月亮歇歇嘿,歇得呢,女人歇歇嗨,歇不得…”
? 第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
“蝶翅,这里我来收拾,你去休息一下吧!”阿勋很心疼的看着蝶翅在仓库里忙来忙去,翻动着杨家储藏了很久的茶叶,看看有没有混杂品质和年份的,顺便也将上面的灰尘掸去。
杨家的库房一直是有人专门管理和清扫,灰尘并不多,不过就算是这样,蝶翅身上也沾满了灰尘,脸上也带了一些,这样的蝶翅落在阿勋眼中是那么的陌生。
在阿勋的记忆中蝶翅一向是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脏乱的,就算是去西双版纳的路上,跟着马帮走,没有条件和时间清洗的情况下,蝶翅都保持了清爽干净,从没有这么脏过。不过蝶翅并没有因为那些灰尘站在身上而显得邋遢,相反,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美丽,那种美丽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阿勋在自己那个经常生病的阿妈身上见过,那是白家女人经历痛楚之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刚毅。阿勋知道,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从伤痛欲绝走出来之后,蝶翅就像一只已然化蝶的虫子一样,发生了巨大的蜕变,变得更加的美丽和炫目。
阿勋是在跟着马帮从尼泊尔回到德钦的时候听到阿鹏出事的消息的,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很伤感,他和阿鹏从小吵吵闹闹,看起来像是冤家对头,实际上感情却很深厚,不亚于和阿南的情谊,知道阿鹏的遭遇不幸,他自然是十分的难过,不过他很快就从难过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开始担心起蝶翅来,他不知道蝶翅能不能承受住那样的悲痛。
他知道阿鹏有多么的宠爱蝶翅,阿鹏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阿妹怎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反应就是阿妹会不会喜欢。杨家人都很宠蝶翅,但阿鹏的宠溺不一样,他的宠溺属于那种完全没有理由的偏爱,只要是蝶翅喜欢的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让蝶翅拥有,不管合理不合理。阿勋也知道蝶翅对这个哥哥的依赖心很重,他知道阿鹏的死一定会给蝶翅带来沉重的打击,他相信有杨谭林等人在一旁看护蝶翅一定能够从失去阿鹏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但是相信是相信,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始终是担心有什么万一。所以,和同行的马锅头说了一声,他就飞快的赶了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就到了杨家。
毫不意外的是蝶翅已经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并且振作了起来,意外的是蝶翅居然已经忙碌起来了。忙着将杨家马帮这一季带回来的货物清点入库,忙着整理杨家的仓库,看看哪些货是时候出售了,而哪些还没有到出售的时候,继续存放,忙着整理下一季需要些什么货物的单子…因为忙碌,她不再像记忆中那样总是从容微笑,而是一脸的严肃,这样的蝶翅有些陌生,却让阿勋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所以,当天他只是在仓库前远远的看了蝶翅一会,没有上前打招呼,生怕打扰蝶翅做事,转回到杨家,陪着有气无力,正在院子里喝茶的杨谭林和阿德坐了一个下午,没有刻意的回避关于阿鹏的事情,也没有努力的安慰他们,就那么淡淡的陪着他们,和他们说说话,直到吃过晚饭,和蝶翅说了一小会话,天色渐渐黑下来才回到叶榆城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