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计夫人一向来交好的闺蜜,梅翰林家的夫人甚至还寻了机会悄悄的向她劝道:“丽君,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这又是何苦呢,将个庶女弄得跟避猫鼠儿一样,何苦来哉!还记得那次在凤府吗?我听身边的张婆子说,说是凤府的下人说的,那日计大姑娘衣裳上不留心洒了茶水,她们带她进屋换衣裳,中衣不但料子粗陋,还有磨破的地方!这些话传了出去,可怎么好听呢!你的面子,忠勇侯府的面子,还不得丢尽了!”
计夫人顿时臊得满面通红,恨声道:“那个贱人,我说她最近怎么突然老实多了!好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梅夫人听罢瞅了计夫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垂了头不再言语。
计夫人自悔失言,自己这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等于坐实了外头那些话吗?情急之下她一把紧紧攥着梅夫人的手,眼眶也红了,有些哽咽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事,我哪里做得出来!”
“我自然是信你的。”梅夫人回握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中却是带着说不尽的敷衍。
计夫人差点气炸了肺,回了府上,想要找计子清教训,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计子清什么错处都没有,什么规矩都没犯,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往后在人前,不要再做出那副样子!”吧,她若是说了,没准计子清连这句话都放了出去。
计夫人也曾想索性从此之后再不带计子清出门,可是突然间不带她出去,尤其是在这风言风语期间,岂不是越发的叫人猜疑?
没多久,计侯爷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这一晚阴沉着脸色找到计夫人,大发了一通脾气,说没想到她这么口蜜腹剑,若是她不情愿照顾清儿,她大可以明着说,何必如此暗地里作贱人?把个好好的女儿吓成这样!
计夫人这些日子受够了气,忍无可忍与计侯爷吵了一通,江妈妈、紫苏等苦劝不已。
计侯爷犹自不平,突然问起二儿子计世宜当初砸碎御赐之物的旧事是否有人做了手脚诬陷?计夫人越发莫名其妙,表示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计侯爷冷笑,又说苏姨娘的身体原本还好好的,怎么生了计世霖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连带计世霖这么些年都离不开药罐子?
计夫人这才回过味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勃然变色质问计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计侯爷盯了她半响,说道:“清儿不过是个女儿,你尚且看她不顺眼,更何况世宜和世霖是儿子?”计侯爷想起那日自己问完夏管家邵心萍的旧事之后,夏管家又进了正院的事,差点出口质问计夫人,想了想终于忍住了,心中的疑虑却越发的深厚。
计夫人再也忍不住,哭得满脸是泪,硬是拉着计侯爷到了老太太跟前,向老太太哭诉不已,又将苏姨娘、计世霖及计子清、计世澜等所有的儿女一并叫了去,非要三对六面大家说个清清楚楚。
苏姨娘脸儿黄黄,身子十分瘦弱,听了计夫人这些话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言辞恳切,哭着替计夫人分辨,计世霖也跪了下去,掏心掏肺的替嫡母委屈,计夫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计子清见无法,只得也上前跪下,说都是自己的不是,是自己笨嘴笨舌,不善应酬,连累了嫡母的名声云云。
计老太太被这一屋子七嘴八舌外加呜呜咽咽闹得头晕脑胀,将一屋子人都呵斥了住,然后绷着脸问计侯爷,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谣言?
计侯爷见自己夫人委屈成这样到了此时也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她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更知道她是个极重面子、好脸面的,当众被自己没脸,也难怪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等计侯爷说话,计夫人却连忙拭了泪,向老太太道:“既然是谣言,又哪里有什么出处?侯爷心疼儿女,一时心急也是有的,老太太还是别问了!外头怎么传,媳妇也不在乎,可是媳妇无法忍受侯爷和老太太和儿女们这么看待媳妇,只要有老太太和侯爷一句准话,媳妇就是死也甘心!”说毕,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计老太太听了计夫人的话忍不住心头伤感,吩咐吴妈妈亲自扶了计夫人起来,向计侯爷叹气道:“丽君这些年做得怎样你我都看在眼里,或者是你糊涂了不看在眼里,我却是都看在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对不起我们侯府,你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我只当你是个明白人,不料这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话!”老太太说着目光沉沉瞅了计子清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怕儿子不高兴,半响扶额叹息道:“人死如灯灭,从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我只觉得庆幸,好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不然这个家,迟早要散!”
计侯爷大吃一惊,心中却是更痛,跪下道:“娘,您别说了!这次是儿子孟浪了,不该如此怀疑夫人。外头的谣言不论也罢!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可是正如娘所言,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人和事,也请娘莫要再提了!”摆明了仍是维护邵心萍的架势。

第181章 开门见山

计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忍不住就要说几句好听的,可想了想,同一个死人较劲实在是掉价,便又忍住了没说。只是不高兴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好了,都散去吧!谁要是不想过清净日子,就尽管来闹,看我老婆子饶不饶她!”眼角微挑却是望向计子清。
计子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众人默默退下,苏姨娘站的久了有点气喘神虚起来,便领着儿子自回去了,计世澜也沉着脸去了,计子茜和计子蓉跟在母亲身边,计夫人瞧也不瞧计侯爷一眼,赌气回了正院。
她心里不能说没有心灰意冷。没错,她设计最终如愿以偿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但她到底轻算了人心,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也许无论将来再过多少年,在他的心里有的,始终只是她一个人,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消除半分她留下的痕迹。她忽然有些感慨,原来世界上许多事,不是自己努力就能够改变的,更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的。
可是,如果不努力,她就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不努力,声名扫地的是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是她,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凭什么给人作贱?
至少如今,她有显赫的家世和身份地位,是人人羡慕的好命,还有优秀的儿子,可爱的女儿,这就够了!至于丈夫,也就不过是丈夫而已!
计子清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忍着泪向计侯爷轻轻道:“爹。对不起,是清儿不懂事,害爹受委屈了!”
计侯爷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起来,以为计子清是因为老太太刚才说邵心萍的话而伤心。他不禁一阵伤感,轻轻拍了拍计子清的肩头,柔声道:“好女儿。你别同你祖母计较。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唉,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委屈爹都知道!”
倒是把计子清说的一怔,不过她虽然不解便宜爹话中何意,却也懂得顺势而下,遂点点头“嗯”了一声。微笑道:“爹也不必太在意。”
计侯爷也点了点头,有些神思惘然的样子,叹息道:“罢了,你先回去吧!你母亲那里,唉!”
计子清忙说道:“母亲那里清儿会小心侍奉的。绝对不会再给爹添麻烦。爹放心便是,母亲不过是气急了,她那么大度,必定也不会放在心上,明儿想必也就好了。”
计侯爷听罢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好了,外头天凉,回去吧!”
计子清忙答应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回想起老太太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心里头不由得有点儿发憷。不过一想到贾氏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心里头又暗爽起来!该!谁叫她没事在老太太面前挑拨,让老太太把自己吃的死死的,自己闹得她声名受损,也让她尝到一点儿小小教训!
到了晚饭时分,计子清斟酌了半响。仍旧硬着头皮到正院去吃晚饭。如今跟着计夫人一起吃饭的只有三个女儿,儿子们都是自便。
计子蓉还小,计子茜见了计子清却是怒目相向,计子清只当做没看见,计夫人双目微肿,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看上去倒比平日多了两分柔弱。
计夫人并未提起半个字白日的事,仍旧如同往常那样招呼三个女儿吃饭,还特意笑着命紫苏将计子清最喜欢吃的脆笋火腿摆到她的面前,倒是把计子清弄了个手足无措,心底也起了小小的内疚起来。
晚饭后,计夫人支走了计子茜姐妹,独独将计子清留了下来到暖阁中单独说话。计子清立刻警惕起来,坐在铺着狼皮褥子的罗汉床上,等着计夫人开口。
计夫人见她这样子反倒是笑了,说道:“你也不用这样如临大敌,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郑宝儿,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糊涂!”
乍然听到“郑宝儿”这个名字,计子清不由得神色一竦,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变了一变,亦笑道:“母亲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计夫人心头冷笑,却仍是不紧不慢说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这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我到底看错了你,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不料竟是个傻子!”
“哦?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计子清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快起来。
计夫人直直的望着她,哼了一声道:“我难道说错了吗?我不喜欢你,却从不会在外头下你的脸面,因为那样会带累了我自己的名声,带累了忠勇侯府的名声,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没错,你故意做出那等样子,是在众人面前下了我的面子,可是你又能够落到什么好处?忠勇侯府的每一个人在外人面前代表的都是侯府的脸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没了脸面,你的身价也会往下掉,将来要说亲,恐怕——,呵呵!我的茜儿、蓉儿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这些事慢慢的淡了倒也没多大影响,可是你呢,你也想再等上几年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还是说,这是旁的什么人给你出的馊主意?”
计子清顿时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明。她嘴唇动了动差点说出甄钰的名字,话到喉头忙又硬生生咽下了,故作不懂笑道:“母亲想得太多了,恕女儿愚笨,竟是不懂!”
计夫人不屑嗤笑两声,说道:“懂不懂随你的便,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以为这么闹腾便能损的了我什么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宝儿,侯爷护不了你一辈子的!大家都给彼此留点面子,将来也好见面,你说呢?”
计子清心头一凛,脸色微变,竟有些不敢看计夫人的目光。
计夫人冷眼旁观。心中对她更加鄙视不已,早知道她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早就该跟她开门见山的!同时心中对计侯爷愤恨不平,就是这么样一个货色。可见她的娘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侯爷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如此将她放在心坎上!
“好了。你回去吧!把母亲的话好好的琢磨琢磨,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计夫人端起越窑影青四君子盖碗茶杯垂头饮茶,再也不瞧计子清一眼。
计子清嘴唇嚅了嚅,一言不发起身去了。
自从给计子清出了损主意后,甄钰便有意避开计子清,以免到时候惹祸上身,她虽然在甄府中。但对外边的事却命秋心姐妹一直留心着,忠勇侯府在外边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她亦知道的十分清楚。
甄钰心头十分快意,夫妻离心,家反宅乱,这只是第一步。投石问路而已!她嘴角不觉轻轻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个表姐的品性和手段,她实在是低估了!真是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好!
没过两天,甄钰在玉霞记同白延曲算账时,许久不见的梁玉中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笑嘻嘻的上门来了。
梁玉中与甄钰兄妹都很熟悉,也同他们来过玉霞记几次,因此玉霞记的掌柜见了他不敢怠慢,忙一路引着到后边会客厅去了。
甄钰得到消息也不便让他久候。只得让白延曲先下去忙别的改日再对账,自己先来到会客厅见梁玉中。
“小公爷稀客,怎么今儿得闲过来!”甄钰笑着挑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秋朗和莲子。
梁玉中正在一壁仰头瞧壁上挂着的碧桃春燕绣图,听见甄钰的声音转过头来,恰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年映入眼帘。穿着姜黄圆领长袍,千层底麂皮小靴子,发束玉簪,腰系美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梁玉中眼睛眯了眯,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克善和克守呢?怎么不见?”说着脖子往甄钰身后瞅了瞅。
甄钰请他坐下,命秋心重新斟上茶来,说道:“二哥哥和三哥哥都在忙着功课呢,哪儿能跟你比呀!”
“也不怕变成书呆子!”梁玉中嘀咕一声,不以为然说道:“我说他们也太小心了,堂堂探花郎的公子,天赋摆在那里,不知道甩旁人几条街,他们这么用功,别人还怎么活呢!”
甄钰听了心里有些不快起来,顿时不高兴道:“正是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说,我两个哥哥能不紧张嘛!万一这次若是考砸了,他们还要不要见人啦!”
梁玉中见她的脸色如同六月的雨,刚才还阳光灿烂,一转眼就乌云密布起来,不由得心下着慌,忙陪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俩雄才大略,一定能考上的!考不上也不要紧嘛,反正他们年纪还小,就当试试手好了!”说着还画蛇添足的瞧向秋心和莲子,努嘴笑说道:“是吧?”
莲子“扑哧”一下笑了出声忙掩住嘴,秋心见甄钰有发怒的迹象,忙笑着打圆场道:“小公爷说的是,两位公子乃人中之龙,又这样努力用功,必定不会输给别人的!”
甄钰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发作,转而向梁玉中道:“小公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我还有一堆的账要瞧呢!”
梁玉中忙笑道:“我只说一句话就走,不耽搁你的功夫!我们家西山的绿萼别院,有开得正好的梅花,想邀请你们去赏梅!呵呵,到时候别忘了叫上克善克守兄,一起去散散心也好,还有萱娘和那个计府的大姑娘,哦,福清也要去的。”
“赏梅?”甄钰微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梁玉中,仿佛不认识似的。
梁玉中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憷,不由得也垂头瞧了瞧自己,表示没发现什么不对,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甄钰“扑哧”一笑,瞪着他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枪!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根雅骨了?还学旁人赏梅咧!你要说请我们去玉福楼大吃一顿我才信你!怕请客的不是你吧?”
梁玉中眼睛惊讶的睁大了一圈,有些沮丧的闷闷道:“我有这么明显么!不过你还真说着了,不是我请,是我表哥请。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别跟旁人说啊!”
“你表哥?”甄钰不禁埋怨道:“你也是的,你表哥要请客,怎么牵扯到我们做什么?这样好了,回去我转告两位哥哥便是了!至于我和萱娘、计姐姐她们,我们就不去了。”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点不好听。
“不行啊!”梁玉中突然发急起来,忙道:“你当是哪个表哥?是寿阳王府的见源表哥啊,也算是熟人了!难得表哥有兴致想要赏梅,他跟旁的人也不大熟,就跟咱们几个熟一点儿,所以,便邀了你们都去了!”
“原来是他啊!”甄钰甚感意外,还真没想到谷郡王也会主动要求请客,她心头突然一动,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一时有些发怔。
“喂?”梁玉中张着手儿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发什么呆呢!你们可不能不去啊!不然多没劲。”
甄钰“哦”了一声,遂点头笑道:“好吧,到那天我们一定去就是了。”
梁玉中这才松了口气,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顺便帮个忙,跟萱娘和计大姑娘说一声,后儿让她们一并到你们甄府等,我派马车去接你们。”
甄钰笑着点头:“这点小事,你放心好了!”
梁玉中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同甄钰告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笑道:“我们玉福楼新来了个厨子,做的一手好东北菜,要不要过去试试?”
甄钰笑道:“改天吧!今儿不得闲。”
梁玉中一笑,便点头去了。
甄钰转身继续回去账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心里也有些沉沉的起来。夏见源主动邀请赏梅,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为的,十有是计子清。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十有则是因为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计子清受嫡母虐待之事……
看不出来,他倒是个有心的!只可惜,表错了对象。
甄钰回去禀了甄夫人,只说要陪福清公主去梁小公爷西山的绿萼别院赏梅,两位哥哥也一起去。甄夫人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吩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不要吹了风着凉了,又说克善和克守用功虽是好事,但出去散散心、换换脑子也是好的!

第182章 试探

转眼便到了出发这日,萱娘和计子清用过早饭,便由各自府上的马车送到了甄府,王妈妈亲自迎了她们到正院大屋子里等着出门。
这日天气不错,阳光虽然很单薄,但天空透着清亮,且也无风,两位姑娘都穿着出风毛的夹袄锦服,披着一口钟的大斗篷,一为玫瑰淡紫色,一为银蓝浅绣式,颜色甚是娇艳。
不多会,梁玉中的马车便到了,一共两辆,甄钰和萱娘、计子清上的那辆只有福清公主在里头,小公主见了她们立刻甜甜的笑着招呼;甄克善兄弟上了另一辆,里边自然是梁玉中、夏见源了。
到了地方,甄钰和萱娘等方知,二皇子夏见泽也来了。于是忙上前见过,大家一起进了绿萼别院。
梁玉中早已派人过来收拾妥当,因此处处干干净净的,主屋里还烧着暖烘烘的炭火,一脚踏入,满室生春,当中的长案上供着数枝怒放的白梅,淡淡的清香随之萦绕而来。
早有管事的嬷嬷丫鬟陪着笑招呼几人坐下,奉上新茶来。梁玉中便笑问:“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如何了?”
管事嬷嬷笑道:“小公爷今儿可算是来着了,老奴昨儿特特去瞧了,东南角那二三十株绿梅开得正好呢!北坡的红梅倒还没怎么开,怕是要等再下一两场雪方才好。”
梁玉中满意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那就最好了!绿萼亭可收拾出来了没?中午我们便在那儿烧烤,昨儿送来的食材可都备上了?”
管事嬷嬷点点头:“昨儿已经叫人收拾妥当了,一大早便烧上了炭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和褥子,鹿肉、嫩牛肉等也都腌制在厨房里了,小公爷什么时候传都成。”
福清公主等不得,笑道:“那咱们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到园子里玩玩去吧!表哥你先前还说。有野鸡飞到雪地里一头扎了进去,跟拔萝卜似的拔出来的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梁玉中“嗤”的笑了,说道:“福清。你糊涂了吧,今天可没有雪!”
管事嬷嬷也笑道:“小公主有所不知,只有连下了好几天大雪,山上找不到吃的,那野鸡才会飞到园子里找食,人一赶它,可不就一头扎进雪地里了?不过这种情形一年也见不了两次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福清公主也笑,说道:“是么?等下次下雪了,我定要再来瞧瞧的!”
说着众人一起出去,沿着打扫干净的青石小径往梅林东南方向走去。
甄克善兄弟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出来走动了,两人和二皇子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梁玉中和福清公主嘻嘻哈哈在闹着,萱娘放眼打量梅园,暗暗认着各种梅花,怡然自得,甄钰也装作看梅花,不动声色打量夏见源和计子清。
甄钰突然察觉,计子清待她似乎没有先前那般亲热,虚浮的笑容中带着隐隐的防备与探究。她心下也猜测到了三两分,面上却是半点儿也不显露出来,依然如往常那样待计子清,计子清反倒有些困惑起来。
“计大姑娘,”夏见源扶着青松,一边走一边寻找机会靠近计子清。这时走在她身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计大姑娘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呃?”计子清睁了睁眼抬起头来,她正在盘算着要不要探一探甄钰,听见夏见源的话有些意外,胡乱点点头:“嗯,还好了。多谢郡王关心。”
夏见源眸底微微闪过失望,青松由不得眼角轻斜,不快的瞪了计子清一眼,对她这种敷衍自家主子的态度十分不满。
夏见源笑道:“计大姑娘过得好便好了。”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忍不住又问道:“前一阵子听说……计夫人对姑娘,似乎不太,不太——”
夏见源双目灼灼望着计子清,忍不住有些紧张。他费尽心思,今日将这些人都邀请了过来,为的就是见一见计子清,跟她说几句话,问问她是不是过得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计子清身子震了震,突然警惕起来,忙正色道:“郡王这是什么话,断断没有这样的事!母亲对子清一向来疼爱有加,十分关心爱护,处处照顾周到,只是子清有些笨,好多规矩都不懂,也学不好,免不了在人前有失仪的时候,倒是连累的母亲被人说闲话!外头那些流言怎么信得?郡王爷休要再提!”计子清十分气愤的说道:“郡王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流言?告诉子清,子清倒要找她理论一番,省得玷污了母亲的名声,挑拨了子清和母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