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场,又经过休息,引章的心情也好转了些——她不得不好转,因为此时,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如果她不想死在这无边的森林中,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逃出生天而不是自怨自艾,自悔自哭。

这时,引章才得以细细打量她所身处的这片莽林。她这才发现,这片森林比她想象中要大上百倍、千倍,树冠浓密,树干笔直,数人不能合抱的参天古树一棵又一棵延绵向远方,四面看不到头,巨大的形形色色的藤蔓犹如一条条扭动的大蟒蛇,盘旋缠绕着树干直达顶端,从地面算起一米左右距离的树干上长满潮湿的苔藓,林间地上,除了厚厚的落叶,便是浓绿的苔藓、地蔓,偶尔还有一两段倒地身亡腐败了的巨木,爬满藤蔓青苔,长着各种蘑菇山菌。林间十分寂静清幽,悦耳的鸟鸣穿透树梢,声声婉转,句句灵动,此时此刻,引章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呆了半响,引章一步也没敢动,她无法判断方向。在这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林中,她连太阳从哪个方向升起都无法判断肚子又等不得咕咕的叫了,引章轻叹一声,只好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尽量往光线较好的地方走去,希望能发现一些野果以便果腹,野味,她是不敢想了,虽然有火折子,却没有捕捉鸟兽的本事

饥肠辘辘,脚下一步比一步沉重,她疲惫不堪,气喘吁吁,蓬头垢面,却仍不敢停留,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比望穿秋水还要望穿秋水。

一路上,野果没找着,野花倒见了不少。引章本是农学出身,对一切的植物有着专业的兴趣,莽林中植物种类繁多,虽然肚中饥饿,仍然不能令她减低兴趣。

她饶有兴趣的数着寄生在树干上的各种蕨类,一一辨认,什么鸟巢蕨、鹿角蕨、松叶蕨、铁线蕨、珊瑚蕨、千层塔、紫茸、复叶蕨、石蕨等等,辨认得不亦乐乎,口中亦喃喃道:“都说云南是蕨类植物王国,果然不假唉”那后一声叹息却是因为肚子又不合时宜叫了两声。

除了蕨类,还有许多知名不知名的野花,地上的,树上的,藤蔓上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美丽而妖娆。

藤上簇生如拳大的黄色花朵,芬芳馥郁,花丝卷曲,金蕊无数,别具韵味;紫红、大红的卓兰厚长的花瓣色彩艳丽,风姿高雅;叶片硕大光亮,十来朵紫黑小花簇生顶部,垂着长长的白须,对比强烈,造型奇特,这是老虎须;串串盈尺长的聚生花朵倒垂如瀑,洁白如玉,淡雅清芬,这是球花石斛……引章又看又赞,若不是难中,非要挖一些带回去不可。可惜,她轻叹一声,黯然伤神。

走得筋疲力尽,不得不扶着大树气喘吁吁歇息,——地上尽是潮湿,连坐也没地方坐了。幸亏她穿的是靴筒较高的牛皮靴子,若是平常绣鞋,只怕早已湿透磨烂了信手摘下树上寄生的一束花儿,紫蓝的花瓣层层舒展,花形如酒杯,十分可爱。

引章瞧着那花儿发呆,对于生死的问题,她已经懒得去想了,就是想了也没用。她不禁在想,流落至今,尚有闲情逸致赏花观叶的,这世上怕是也没几个吧?这么想着,不禁有些得意,唇畔勾起一抹浅笑。

一只嘴喙细长、羽毛艳丽的鸟儿忽然飞了过来,它无视引章,自顾自振动翅膀、伸出细喙吸食花瓣中的水珠,引章一怔,大觉有趣,一动不动瞧着那漂亮的鸟儿。瞧着瞧着,她的心里突然起了一种邪恶的想法:把这鸟逮着烤了,是不是也能随便补充补充?

精神蓦地一振,肚子里的饥饿之火一下子窜得老高,心里还在挣扎着,喉咙间却咕噜一声吞咽。她的手不自觉的渐渐抬起,慢慢伸去,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鸟儿拿下,那灵巧的鸟儿仿佛看透了她的阴谋似的,“啾啾”几声鸣叫,轻盈的飞了去,转眼消失在密林间,只剩下引章在叹气。

没有翅膀,怪谁呢?

引章苦笑耸耸肩,低头看看那花中露水,还不少呢,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扬脖将水倒入嘴中喝了下去。

身子猛然一个激灵,她为何不去寻找水源呢?只要找到溪流,沿着溪流往下,一定会有出路而且,溪流中有鱼虾,溪畔有青蛙,总比林中飞鸟好抓吧?再不济也可以喝水呀

引章精神一振,再不犹豫,手搭在额前举目四下望了望,想了想,朝低凹的地方走去。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一条涓涓细流,引章大喜,洗了把脸,挽了挽头发,喝了几口甘冽清亮的溪水。溪流很小,水流很急,没有鱼虾,也不见青蛙,引章只得顺着溪流一路往下,苍天可怜,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小溪流终于汇入一条两米多宽的山沟,水流宽阔许多,也平缓许多,两岸花草繁密,旁边灌木渐多,更难得的是,少了参天古木遮阴,阳光近乎直射。引章更喜,捡了块干燥石头坐下,打算略休息休息,便全力解决腹中温饱。满心以为,很快就能走出这片大森林了

她却不知,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小片林区视野开阔,不过是大环境中的小环境罢了,并不表示前方便不是森林范围,而且,她已经越走越远了,越走越往林中深处去了

世上的河流,大多由西流向东,由北流向南,但也有那么些是例外,比如,目前引章面前这条河。这条河的流向既不是东,也不是南,而是往西,而她,正沿着河流,越走越往西,越走,越偏离了来时的方位……

引章休息一会,精神抖擞站起身来,脱了鞋袜、挽起裙子、袖子,慢慢下了水。山中水流泠洌,刚一脚踩下便觉刺骨,引章忍不住龇牙打了个寒战。水中有鱼,却不好抓。想想也是,一边是吃饱喝足、精神奕奕的鱼,一边是饥肠辘辘、浑身疲惫的人,两下相逢,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67章 饥饿

第167章 饥饿

水中有鱼,却不好抓。想想也是,一边是吃饱喝足、精神奕奕的鱼,一边是饥肠辘辘、浑身疲惫的人,两下相逢,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折腾半日,引章不得不气喘吁吁上了岸,双手空空,竟是一无所获。原来捕鱼,也是技术活正在沮丧,突然看到水面上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正在悠闲自得的撑开四脚游泳,也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游出来的。

引章大喜过望,鱼不好抓,笨手笨脚的乌龟总能手到擒来了吧?她不敢大意,小心翼翼下了水,慢慢上前,伸出手从上往下,轻轻一捏,便将那乌龟捏了起来。

“哈哈哈哈”引章忍不住得意狂笑,烤鱼有什么了不起?烤乌龟见过吗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怜惜斩杀了乌龟,从附近捡了些枯枝干柴,手脚麻利的生起火,将乌龟串起,放在火上烤。不多会,阵阵肉香袭来,引章肚子里饥火立刻又窜起老高老高,好不容易忍到烤熟,也不管滋味如何,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会就吃了个干干净净。她很难过的发觉,肚子仍然很饿

王八本是大补,山中出品更是野味,拿到市集上可以卖到好价钱,够她下几顿馆子,吃得饱饱的只是,那又如何?眼下,一只下肚,她依然是饿

引章忍不住又到河边转悠,痴心妄想奇迹出现。

结果,奇迹当然没有出现。引章揉了揉依然干瘪的肚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手向后撑着,仰头望着天发呆。不知怎的,各种各样美好的佳肴糕点不断以最完美、最可口的姿态浮现在脑海中,越是不想越是忍不住要想,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她不得不强拖着软绵绵的身体爬起来,预备下水努力抓鱼。

蓦地响起一阵怪异的鸟鸣,引章唬了一跳差点跌倒,不由自主四顾寻找,竟惊喜的发现,掩映在浓枝密叶后火红摇曳的一枝果实映入眼帘。引章双眼发光,一骨碌爬起来奔跑过去,“扑棱棱”一阵,受惊的几只大鸟拖着长长的漂亮尾羽怪叫四逃,引章望望那满枝拇指大的野果,鲜红欲滴,正是方才大鸟享受的美味。腹中饥饿之感像要把她五脏六腑掏空,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的一片鲜红果实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引章围着树转了转,一提劲,抱着粗壮的树干就往上爬。

林中的大树哪能这么好爬?树干笔直,三四米以上方有分枝,树皮粗糙,却仍不至于粗糙到可以挂住向上爬的手脚。细嫩的手掌磨得生疼,一次次爬上,又一次次滑下,引章靠着树吁吁喘气,心有不甘的抱着粗大的树干摇了摇,纹丝不动,她忍不住苦笑,蚍蜉撼树,不是可笑、愚蠢,而是,无奈

引章伸出手掌,掌中沾满树皮碎屑,掌心一片暗红郁紫,好几处破了皮,渗出细密的血珠,混着木屑,一片暗紫,火辣辣的刺痛烧疼她的神经。引章掏出匕首,“嗤”的一下划下一片裙摆,撕成布条,一层一层缠住手掌,抬眼望望那红润饱满、一看 多汁美味的野果,继续奋斗。

一点点,一寸寸,终于渐渐在靠近,引章精神一振,稍停喘了喘气,更加精神抖擞往上攀爬。胜利,就在前方,美味,就在眼前引章兴奋起来,突然生出一股无穷的力量,加快了向上爬的速度……

“阿章,危险”徒然一声暴喝在耳畔炸响,听起来失神而急切。只是,好心用错了地方,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的引章哪受得了这一吓,其威力不亚于晴空霹雳、平地惊雷身子一震,双手情不自禁泄劲,“啊”一声尖叫砰然坠落在地,疼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阿章”

“大小姐”

话说间,胤禟已奔了过来,抱她在怀,摇了摇,急道:“阿章,你,疼吗?摔到哪了?快让我看看”

引章先是一愣,乍见熟人,如在梦中,顾不得彻骨的疼,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缓了缓神,望望胤禟,又望望阿青、阿碧和十来名随行的兵士,她轻轻咬牙道:“你们,你们可算来了”终忍不住,泪水顺流而出,她吸吸鼻子,忙扭头抬手去擦。

“阿章”胤禟见她如此又怜又疼,一把握住她那缠着布带的手,握了握,再看看怀中的人一身污脏不堪,蓬头垢面,甚是狼狈,眼中痛楚懊恼一闪而过,掏出手绢替她轻轻拭泪,忍不住埋怨道:“好好的,你爬这么高干嘛?不要命了”

“谁说不要命?正是为了要命我才爬上去,我饿嘛”说到一个“饿”字,引章大感委屈,喉咙里忍不住又是咕噜一声。

胤禟眼中骤痛,轻轻一叹,抚了抚她,忙温言道:“好了好了,别生气,爷带了吃的,带了好多,尽够你吃。来,咱们先过去”胤禟说着,将她打横抱起,在阿青、阿碧引路下,回到岸边。

“大小姐,您先喝点水,这有烧饼,还有鸡蛋、烤肉”阿青忙从一名亲兵手中拿过装着食物的行囊,给引章将吃的拿过来。

引章双眼放光,盯着食物恨不得一口吞下,人前却不得不顾矜持,胡乱接过水囊饮了小口,忙拿过阿青递来的烧饼,香味一入喉,哪还管得住矜持,狼吞虎咽,只觉烧饼从来没有这么好吃过。

胤禟看得直心疼,这个样子,还真是饿狠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声道:“慢慢吃,慢慢吃,小心噎着了来,吃个鸡蛋”说着将阿碧剥好壳的鸡蛋接过递给她。

引章拿过就啃,毫不客气,一只烧饼下肚,又加两只鸡蛋,方才觉得缓过了神。她还要再吃,胤禟一手挡住,哄劝着笑道:“一下子不能进食太多,乖,爷都给你留着,等会再吃”

引章一愣,猛然想起后世曾有饿汉一下子暴饮暴食,身体承受不住致死的事,吓了一跳,忙住了手,朝胤禟感激一笑。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引章舔了舔唇,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胤禟好笑,她倒是想起问这个一见面就该问的了“此事说来话长,等出去爷再慢慢告诉你。时辰不早了,让阿青阿碧替你换套衣裳,咱们先出去是正经”

“对对先出去最要紧”想起昨天晚上那胆战心惊的一夜,引章忍不住脸色发白。

“你呀,唉”她的表情落在胤禟眼中,胤禟只觉心头微痛,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掠了掠她鬓角的碎发,轻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来,咱们去那边”阿青、阿碧背着衣包,搀扶着她到附近密林之后。引章一身衣裳早已泥泞不堪,被树枝、山石刮得东破一块、西缺一块,在阿青姐妹俩伺候下里里外外全都换了下来。这带来的衣裳,里衣是柔滑的上等绸缎,外衣是当地结实的土布所制,穿梭林中耐刮耐碰,脚上的靴子也是兽皮所制。

填饱了肚子,干净衣裳换上身,引章只觉神清气爽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大赞姐妹俩细心,懂得挑选衣裳。谁知姐妹二人相视,抿嘴一笑,都道:“是九爷这么吩咐的”引章一愣,脸上讪讪,心里却不觉一荡,垂眸讪笑不答。

“小姐,奴婢替您梳梳头吧”阿碧瞧出她的窘样笑着解围。

“好啊,随便梳梳就好,快一点出去,省得他们久等”引章轻声道。

“是,大小姐”阿碧手脚麻利,几下便替她通了发,打了一根乌油油的辫子垂在脑后,与阿青扶着她出去。

胤禟一见又是昔日俏丽灵动的模样,心里甚是得意,上前笑道:“这下子好了,走,咱们快出去”携起她的手一看,不由脸色一变,吃惊道:“怎么弄成这样”

引章低头一看,自己也唬了一跳,刚才还不觉得,谁知那缠手的布带一解开,血脉缓了缓,双掌脱皮,一片淤紫。“不要紧,一点皮外伤而已,还是快点赶路要紧”引章忙把手往身后缩。

“胡说拿药箱来”胤禟眉头轻蹙瞪她一眼,一把扯她坐下,摊着她的手掌,替她上药、一层层裹上洁白的纱布,道:“不然,你一个姑娘家,毁了手多难看”

“嫌难看你别看好了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大福晋小福晋,一个个手如削葱根,我本来就是干活的手”引章忍不住撇撇嘴。

“嚯,‘手如削葱根’?还长学问了”胤禟双眉一挑,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突然凑在她耳畔悄言道:“嗯,等出去了爷仔细瞧瞧,是不是手如削葱根,横竖是不是,爷都喜欢”

“你——”引章一甩手,悄悄瞪了他一眼,薄面含嗔道:“我刚刚才感激你,别叫我又转了想头”

胤禟一笑,正想再逗她几句,忽然想起不愉快的前事,收住了唇边的话,笑道:“罢了,爷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来,咱们走吧”

“这还差不多”引章一笑,又有些过意不去。

不料,刚抬脚要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额头晃了晃,“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68章 中毒

第168章 中毒

不料,刚抬脚要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额头晃了晃,“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阿章,你怎么了”胤禟大惊,反身一把捞住她软软的身子,急道:“阿章,阿章老胡,你快来看看”

“是,是,九爷”老胡是胤禟带来的向导,也是当地一名土医,颇有些医道。众人见引章身子突然发软,都吓了一跳,忍不住轻声喧嚣起来,阿青、阿碧更是着急,一左一右围在旁边,轻轻叫着“小姐”。

胤禟慢慢坐在地上,将引章搂靠在自己怀中,引章虽然身子绵软无力,脸色苍白,神智却还清晰,呼吸短促而急,睁着大而亮的眼眸,望着替自己把脉的老胡。

还没等老胡看出点什么,引章突然眉头一蹙,手一缩撑在身旁,身子一扭,“哇”的一下大呕起来,胤禟更加吓了一跳,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温言宽慰不已,忙叫阿青姐妹拿水过来。

引章大吐之后,不再那么难受,身子依然无力,还有些眩晕,脑子又感到有些发热,呼吸也一阵比一阵吃力,她漱了口,无力靠在胤禟身上,苦笑轻言道:“九爷,还是让,让阿青姐妹扶着我吧,我怕,弄脏了你身上……”

“胡说,爷不在乎”胤禟忍不住有些气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抱着她到一旁,乍然瞥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呼出的气息粗短而炙热,忙一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不过一瞬间,她的额头竟然滚烫,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猛烈的跳动,青筋直显。“老胡,你倒是快点”胤禟慌了神,厉声呵斥。

“九爷别急”老胡忙跟过来,再摸了摸引章的脉象,咕咚咕咚跳得极快,与方才亦浑然不同老胡不由脸色一变,忙道:“小姐,这,这是中毒了”

“那你还不快救人”胤禟的心蓦然一凉。

“瞧这症状,像是食物中毒,可是,草民不知,小姐到底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呀”老胡也急得直搓手。莽莽苍林中,毒虫蚁兽、奇奇怪怪的花草植物本来就多,说不准便碰上什么,查不出根源,他也不敢轻易下手。

“阿章,你快说,你到底,到底吃了什么?快说呀”胤禟抱着她,紧紧握着她软绵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抖。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跟她玩笑,谁知这一刻,她的气息都开始紊乱了。

引章脑子里一片混沌,一阵紧似一阵的热度搅得她昏昏沉沉,仿佛浸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之中,一片缭绕,她哪听得清老胡说了什么?身子发热,头疼欲裂,嘴里一片焦渴,她忍不住喃喃颤声道:“水,水……”

“水?”老胡脑子里“嗡”的一下,哭丧着脸道:“九爷,不好了这莽林中的水,不能随便喝的呀”莽莽苍林遮天蔽日,阴暗潮湿,林中的水终年见不到阳光,水边滋生着数量众多、千奇百怪的毒虫毒蚁,又加上一层层枯枝败叶浸腐其中,那水即便看起来清幽见底,清澈喜人,其实,也并不干净虽是呓语中言,却偏偏歪打正着,引章也算是运气大了

“你胡说什么现在知道原因了,还不快想办法”胤禟望望怀中瞳孔迷离,已陷入半昏迷的引章,急得手足无措。

“只怕,只怕来不及了”望望已偏正午的天色,老胡咬咬牙,顿足道:“小姐最多还能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要走出这森林怕是不行,九爷,您老还是,还是——算了吧”他此言一出,阿青、阿碧忍不住脸色大变,低呼出声。引章待她们姐妹虽然不如胤禟亲厚,但也不薄,尤其阿青,被关押山洞时,引章不肯拖累她和红叶,让她们自己逃命,这份情不由她不记着,一时心头暗暗难过。

“放屁”胤禟听他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头大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扭头向阿青冷冰冰道:“给爷宰了他”

“九爷不要,不要啊没有草民带路,这林子里危险,九爷您身份尊贵,可不能出差错呀”老胡一听唬得魂飞魄散。

“好那就先留着你的狗命带路,你最好快点,若是阿章有什么意外,就是出去了,爷也要你陪葬”胤禟抱起引章,恶狠狠道。

“可,可真的不能够——”老胡一惊,哭丧着脸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贪图这笔赏金了。赏金虽然丰厚,没想到却要搭上自己的命一个时辰别说出不去这苍林莽莽,就算出去了,还有好几十里路才到军营,引章根本不可能撑得到那时候而瞧这架势,她香消玉殒,自己也断断是活不成了

“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胤禟又是一声大喝。

“啊,九爷,草民有法子了”老胡心一横,对上胤禟蓦然一亮的眸子,忙指着西南方道:“九爷有所不知,沿着这边七八里路,有一处灵泉,也许可以救小姐的命”

“也许?你在开玩笑吧”胤禟双眉一挑。

“不、不,一定,是一定”老胡忙惶然改口,心道左右不过一个死,这当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还不赶紧带路”胤禟一动不动盯着他,咬着牙冷冷道。他不是不怀疑他所言有几分真实可靠,只是这当口,他也只能暗暗祈求老天保佑。因为老胡所说走不出去的话,他知道都是实话

“是,是,九爷”老胡一个趋趔差点摔倒,忙不迭在前带路。

胤禟背着引章连忙跟上,阿青、阿碧手一招,与十二名亲兵尾随在后。胤禟脸色铁青,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依然时不时呼喝,喝命老胡走块一些,再走快一些,任谁也听得出他的焦虑和着急,谁也不敢说话,一声不吭,默默紧紧相随。

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只见眼前地块乃是一片直径两三百米左右巨大的圆形凹地,深不见底,若万丈深渊,仿佛大地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天空。周围林木较之其他地方显得低矮,却异常浓密葱翠。一股一股的水雾从底下翻腾、上升,渐渐散开,云遮雾绕,好似仙境。走近前去,但觉热气扑面,挟裹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原来,是那水雾的温度,底下,多半是有温泉。

“就是这?”胤禟将引章放下揽着,望着老胡。

“是……是这”老胡稍带迟疑,对上胤禟冷冰冰的眼神,忙毫不犹豫决然坚然肯定。

胤禟有些狐疑,温泉他见过,却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观,不知下面会有何古怪?他一时不敢大意,一努嘴,道:“你先下去看看”

“九爷……小人不敢”老胡苦着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