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才上了两天山,突然下起雨来,断断续续的一连下了三四天,哪里也去不了,大家只好都在家里呆着,做做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引章突然想起以前听人家说的下雨涨水时河里的鱼特别多,兴致一来便磨着结巴带她去抓鱼。

结巴只是摇头,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鱼儿抿着嘴笑了笑,道:“小姐,涨水时河水太混,水又急,鱼都在水底,不好抓的。不如等两天水退了,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对对,我怎么忘了”引章拉着她的手大喜笑道:“我竟忘了我身边有位正宗的渔家姑娘了”

于是,引章便又眼巴巴的盼着天晴起来。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水正在慢慢的退,却还是有些混,又等了五天,河水终于慢慢褪去浊黄与浑青,变得清澈如复。月上梢头,夜深人静,结巴、鱼儿、引章引华连带着大脚,拿着鱼叉、鱼篓、网兜,提着灯笼来到了河边。

这些日子以来,大脚不声不响、踏踏实实的表现彻底收服了安寄翠的心。他的眼睛里和行动上大大的透着“坦然”两个字,无不光明磊落,无论是谁都无法怀疑他是个藏有居心的人。安寄翠心中甚喜,向印章赞了好几回“一看就是个好保镖”,一见他们姊弟几个黑灯瞎火要出去抓鱼,她想也没想就说:“叫大脚陪着去”“好。”大脚也不含糊,安寄翠说叫他去,他便跟着。只不过一路上别人几个嘻嘻哈哈说笑没完,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到了河边,大家都下了河,他也只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站在河滩上静静的看着。

七月中旬的夜晚,本应是溽暑难耐,乡村岁月自是不同,河边的空气被清凉的水汽一浸,愈加清凉。

不明不暗的月亮光柔柔的照在水面,随着波纹轻轻的晃动着缓缓的色调。流水汩汩潺潺,轻柔悦耳,明静畅快,声与色是那么的和谐,岸边的莎草茅草的清香味也带着浓浓的水汽时隐时现,窜入鼻端。一脚踏入河中,沁凉的触感由脚踝慢慢升入心间,熨帖着身上每一处毛孔,让人莫名起着一种难言的兴奋。

“姐姐,真好玩”引华忍不住心中大畅,弯身伸手溅起一串漂亮的水花。

“嘘小少爷,小声点”鱼儿手指竖在唇畔,另一手拿着鱼叉,一旁的引章正举着灯笼替她相照。

引华吐了吐舌头,一低头瞥见三四十只手指大小、两寸来长、乌溜溜脊背的小鲫鱼摇摆着尾逡巡结队而过,又惊又喜“咦”了一声,张着双臂,全神贯注,轻手轻脚的将它们往岸边浅滩赶去。

远处“哗哗”一声水响,结巴得意的仰头呵呵笑了起来,引章等抬眼望过去,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叉在鱼叉上,不断的摆着头尾啪啪作声,银白色的肚皮在月光下晃动着。

引章与鱼儿低赞一声,向他竖起大拇指,结巴回以咧嘴一笑,在脸上抹了一把,顺手取下鱼往河岸上大脚的方向抛去。大脚微皱皱眉,下意识偏身往后移了移。

“鱼儿,咱们怎么还没看到鱼啊?”引章有些焦急了。

“小姐,你的灯笼晃来晃去人家眼睛都花了,一移脚又搅得水直动,哪里看得见呢”

“好好好,我不晃,不吭声,大气也不出,可以了吧?”

“呵呵”

两人往上游河心渐渐挪动脚步,鱼儿突然僵直了身子,秉着呼吸小小的手指悄悄扯了扯引章的衣襟。引章慢慢扭动脖子朝她手指方向一看,只见一条筷子上、四指宽的的鱼静静的卧在水底细沙石上,通身苍青带灰,隐隐看到腹部一线白色,两腮翕动,又扁又大的嘴一张一合,嘴角还长着两三寸长的触须。

“这是鲶鱼”引章又惊又喜。鲶鱼学名叫腮鱼,肉嫩,少刺,无论烧还是炖都十分美味。

鱼儿轻轻点了点头,慢慢掉转了鱼叉,将不带叉的另一头一寸一寸慢慢探入水下,对准了那条鱼的扁平的头,突然闪电般打了下去,“啪”的一声搅起一片浑浊。

“你怎么,怎么——”引章怔住了。抓鱼还有用打的?

“小姐你瞧”鱼儿说着从水面捞起那晕过去浮在水面的鲶鱼,笑道:“鲶鱼滑不留手,轻易刺不中,还是靠打更方便呢”

“哈哈哈,鱼儿,我,我真是佩服你哈哈”引章大笑,差点没捧腹。

“姐姐抓到了,我抓到一只**虾”引华专心致志赶的那群小鲫鱼早已四散哄逃得一干二净,在付出了一屁股坐到水里的代价后,他终于在一块乌黑的石块下翻出了一只小指长、浅褐色通透的**虾,举在手里得意极了。

“好好好,引华真能干哎,小心别让它夹了手,不许哭的”

“才不哭呢”

“啪啪”两声,结巴早已又刺到了两条大鱼。一时间,几个人搅得河水稀里哗啦直响,一片热闹。

鱼儿不像结巴,就只用鱼叉叉鱼,她更倾向于诱鱼。立刻就划开了鲶鱼的腹部,取出内脏放在肚大口小巧妙编成的鱼篓里,将鱼篓平放在水草较多、水流平缓、深浅合适的河段,便悄悄的拉着引章走开了。

“小姐,河滩浅水处有很多成群成群的小鱼,咱们去陪引华少爷玩一会好不好?”

“好”引章当然没意见。

于是,三人一拨一拨的将一两寸长的小鱼群赶入浅滩,扑、抓、堵、截、捉,叽叽咯咯玩得不亦乐乎。这些鱼可爱极了,有灰溜溜的小鲫鱼、长着斑马一样条纹的斑条鱼、有银白带浅青的小银鱼、有卵圆形扁薄身子的银白色采石鱼、还有眼睛大大突起浑身透明肚肠可见的不知名小鱼和身上长着黑色圆点的泥鳅,当然,更少不了随处可见的比黄豆还小的小虾。

三人捉鱼各有方式,引章是用双手来捧;鱼儿是伸着两只纤纤手指灵巧一夹,命中率百分之百;引华则整个人跪在水里,基本用扑,乐得引章哈哈大笑。

引华舍不得那些鱼死,又舍不得放走,于是三人在河岸上扒开沙石,挖了一个小小的水坑,灌了水,将抓到的鱼都放了进去。三人都是小孩子,看着那些大大小小各行各样的鱼儿自由自在游弋,都不禁面露微笑,十分满足与得意,就好像面前的是一个大鱼塘似的。

“小,小姐,看,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结巴眉飞色舞的奔了过来,手里高高举着一物。

“呀好大的螃蟹”三人不禁惊呼,一起围了上去,结巴更得意了。

果然是好大那只螃蟹几乎有个碗口那么大,怕是有半斤以上,被结巴从身后捏拿着,挥舞着有大半个鸡蛋大的大钳子徒劳的耀武扬威。引章简直不敢相信,古代竟有如此大得河蟹,不得不感慨:这生态,这环境,真是没的说

“啊还有小螃蟹啊”走到近处,大家才赫然发现,这是螃蟹一只带着小宝宝的母螃蟹,它腹部的“围裙”包着无数的小螃蟹,撑得大大的,活像袋鼠的口袋。引章细细一看,这些小螃蟹只有小手指的指甲盖大小,堆堆叠叠、爬来爬去可爱极了再一看,下边还有许多小蟹一动也不动,身上还披着一层透明的粘膜,颜色也很浅,看样子还在孕育当中尚未长成,而这些长成的小蟹如果没被结巴抓上来,一定会慢慢离开母亲,独立生活了

“姐姐,姐姐好小好小的螃蟹啊,真可爱”引华兴奋的叫着,想要去碰又不敢。

引章咯咯笑着,也不敢碰,被母螃蟹那硕大的钳子一挥,情不自禁便收回了手。

只有鱼儿站着不动,她瞧了瞧,向引章引华低低道:“小姐,小少爷,放了它好不好?”

“为什么要放?我还要带回去玩呢”引华大奇。

“可是,”鱼儿瞥了引章一眼,嚅嚅道:“可是,这是一只在生产的母螃蟹呀要是带回去的话,这些小螃蟹会死的。这么多小螃蟹,好可惜哦”

引章一看,不禁也心软了,向引华笑道:“鱼儿说得对,引华,叫结巴放了它吧,这么可爱的小螃蟹,你忍心让它们死吗?”

“不忍心”引华本来不肯,一听姐姐的话立刻转了话头,而且又加了一句:“螃蟹妈妈会伤心的”

“谢谢小少爷,小姐”鱼儿欢然笑道。

“呵呵,引华说得对,引华真乖”引章又觉好笑,心里却又暖暖的有一丝难言的感动。

于是,四人来到河中央,结巴小心翼翼的将母螃蟹放入水中,手慢慢一送,母蟹立刻挥舞着钳爪,接着水势降落伞一般缓缓着地,慢慢的爬到水草中去了。

“好了天色不早,咱们准备回去吧”见引华尚不太肯,引章立刻加了句:“再不回去娘会说的”这才罢了。

于是清理战利品,结巴叉到了六条大鱼,八条不大不小;引华的小鱼小虾全部养在河岸旁挖的小坑里;鱼儿与引章收获甚佳,两个鱼篓都进了大半篓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鱼,什么鲫鱼、鲤鱼、鲶鱼、鲮鱼、结鱼、石斑鱼、罗非、黄鳝等等,还有三只螃蟹混了进来正夹着一条鱼在大快朵颐。引章没有像放过母螃蟹那样放过它们,一并收走,拿了回去准备剁碎了喂鸡。

七月二十号,桐生驾着马车来了送来了一封吴管家托人带来的信,还给引华送了些书籍笔墨之类的东西。

安寄翠见李清白如此上心引华的学业,开心得不得了,谢了又谢,连带着对桐生也招呼得十分客气。引章只是一笑,她更加关心的是吴管家说了些什么。

吴管家在信上说这一趟十分顺利,路上顺利,交货顺利,结账顺利,签合同也顺利,还说大概七月二十三四号就能回到杭州。为了不至于耽搁时间下趟出航时间,他就不回马陵湾了,这才托早他启程返航的余记商号二掌柜带了封信回来,请引章务必到杭州去一趟有好些事要跟她商量

引章不由“嗤”的一笑,暗自摇头:这个吴管家,越来越投入了,这把热情劲比她还高

于是引章便向安寄翠说了,表示当晚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去杭州。安寄翠已没了那么多离愁别绪,虽然觉得有些仓促,仍点头答应了。是夜杀了一只大公鸡炖了一大锅,一大家子替引章饯行。安寄翠晚间替她收拾东西,难免又是一番嘱咐叮咛。

引章深知鱼儿羡慕出门,便磨着安寄翠答应让鱼儿随她一起去,安寄翠想了想便也笑着答应了,只说“路上小心,别贪玩,走散了不是玩的”鱼儿又惊又喜,笑靥如花,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46章 杭州

第46章 杭州

第二天一早,依旧由结巴赶着驴车,送引章、鱼儿、大脚、桐生去清水镇坐船,引章满脑子琢磨着吴管家的消息,差点把那块大牛黄落下了,幸亏得鱼儿提醒方才记得。

第二天傍晚到了杭州,下了船雇了马车直奔玲珑布庄。已是万家灯火时分,大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人来人往,喧哗不断,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灯光璀璨,映得各色货物愈加鲜亮,如眼灿烂,浓密的树荫肆意点缀,迎风飒飒。

鱼儿掀起车帘一角便再也舍不得放下,睁得大大的眼中写满了惊叹与稀奇。一时到了地方,还是引章轻轻推了她一把,这才“啊”的一下回了神,不好意思的垂首笑了笑。这是她做梦也未见过——别说见过,想也未想过的热闹繁华景

下了车,桐生早已扬声高喊着“公子”上前拍门,引章用力将鱼儿温热的手一捏,笑道:“喜欢杭州吗?”

鱼儿不住的点头,回首放眼飞快掠了一眼,无不羡慕与遗憾轻叹道:“真没想到世间竟有这么繁华人这么多的大城市,见识这一回也不枉人世一回了”

引章呵呵轻笑,道:“这算什么?将来我们还要去京城,去洛阳,去南京,嗯,凡是好地方,我们都要去那才叫不枉人世一回呢”

“我们?”

“对啊你不想啊?”

“当然想啦”鱼儿怔了怔,禁不住神往,忽又叹道:“可是,那得多少银子我们会有那么多钱吗?”

“当然会有,我们可以一起赚钱啊,把生意做到天下各地,然后在每一个地方都建一座大大的带花园的漂亮宅子,爱上哪就上哪,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们?”

“是啊,我们”

“小姐……”

“其实呢,我带你来杭州不单单想让你看热闹,更想让你跟着我出门,学习怎么做生意,将来,我们才能够一起赚钱啊”

“真的我,我可以吗?”鱼儿身子一震,心中骤然翻腾起轩然大*,因激动而加快了心跳。引章的话如巨石投湖,在她的心里惊起了巨大的水花,再也无法平静。做生意?她?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只要你肯学怎么,你不愿意?”

“不,我愿意小姐的话我都信,小姐说可以就可以”鱼儿心里虽然还稀里糊涂不太闹得清楚状况,但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姑娘,直觉告诉她,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引章欢然拍手笑道,这才在李清白的迎接下一起进去。

李清白早已置办了一桌酒席招呼她们主仆三个,彼此寒暄后,引章与鱼儿回房梳洗一番,便一同出来吃饭。

大脚平日里便不爱说话,此时更加;桐生家教颇严,不敢一桌吃饭,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服侍;鱼儿被引章强拉着坐下了,有些不太自然,也不说话;引章想着事,而且跟酸文绉绉的李清白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于是,素喜引经据典高谈阔论的李清白也只好收了声。

吃过饭,引章随意问了李清白主仆几句话,便带着引章回房间去休息了。

对鱼儿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刚下马车时杭州城的繁华已经给了她大大的刺激和震撼,引章那一番话对她更是震撼她的脑子里不断的滚动着引章那几句话,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引章又不敢问,胸腔中充溢着满满荡荡的激动,几乎要破胸而出,让她坐卧不宁,恨不得大叫几声来发泄。

引章冷眼旁观暗暗好笑,本想等她主动开口问她,见她那副火辣辣热心兴奋又犹疑不决的模样,终于不得不承认被她根深蒂固的“奴性”打败,主动开口。她知道,如果她不开口,鱼儿就是憋死也不敢问的

鱼儿的心又被抛上了风口浪尖,兴奋得几乎落不下来眼眶也悄悄的红了,原来小姐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话匣子一打开收也收不住,引章有心要把鱼儿培养过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真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相告。鱼儿早已把自家小姐当成崇拜的偶像,无言不听,无言不信,两人倒是一拍即合,教者有心,听者有意,越说兴致越来,直到东方发白,这才困倦的合上了眼。

从此,引章与鱼儿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一层,她们不仅仅是主仆,更是姐妹,师徒。鱼儿对引章是崇拜中多了几分敬服、忠诚中多了几分亲近,引章对鱼儿则是信任中多了几分倚靠、爱护中多了几分亲密。也许当时的两人都没发觉这种微妙的变化,也许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之间曾经有过这种变化,但事实是,这就是事实

第三天中午,吴管家终于带着小何与三道回来了别后重逢,彼此见面自有一翻热闹和忙碌。直到晚上,吴管家才屏去左右与引章细谈。

正要说话,见鱼儿还很不识趣的站在一旁,非但不懂得回避,还睁大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准备侧耳倾听

“咳咳”吴管家不得不一边咳嗽一边别有含义的飞了一眼过去。

“啊吴管家,但说无妨,”引章回过神来,笑道:“鱼儿不是外人,将来会是我的左膀右臂,从今天——确切的说是从昨天开始,让她跟着多听、多看、多学,将来才能独当一面”

“哦?”吴管家眼睛亮了,目光缓缓打量过鱼儿周身,看得鱼儿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不安的摆弄着辫子。“呵呵,鱼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小姐既然有这个心思,老奴也不说什么了鱼儿,恭喜恭喜啊跟着大小姐,将来必定出息”

“谢谢吴管家鱼儿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吴管家多多指点。”鱼儿见吴管家非但没有取笑反而好言祝福,不由精神大振,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47章 收获

第47章 收获

“谢谢吴管家鱼儿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吴管家多多指点。”鱼儿见吴管家非但没有取笑反而好言祝福,不由精神大振,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

“呵呵,不敢,不敢”吴管家与引章相视而笑,均暗自心道:果然是个机灵的,这就开始上路了

“小姐,账本老奴明天下午会跟李先生核对清楚,今晚只好先说个大概这一趟的利润比上次薄了六成左右,目前咱们手里连本带利共八百两,明天上午老奴会去织坊下单,还能再往京里贩运一次夏布,下次,就得换厚实的棉布了还有,合同已经签好了,请小姐过目。”吴管家说着将早已准备在身边的合同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引章。

引章接过合同看了看,顺手递给鱼儿,道:“等会你也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吴管家或者问我。嗯,吴管家就按你说的办吧,八百两银子可以全部用来购货物,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支给你八十两做路费。”

“是。”吴管家答应了,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可是从小夫人那里拿的银子?”

“不是从夫人那里拿的,是卖了牛黄赚到的。”在一旁看合同的鱼儿插了句嘴,笑着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吴管家释然。听见鱼儿管安寄翠叫“夫人”而不是“小夫人”心中一动,暗暗记住了。其实引章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从哪天哪时哪人开始,就将“小夫人”三个字省了一个字。

“小姐……”吴管家捡起方才的话头,一五一十的向引章禀报了这次京城之行的过程,尤其是与鑫艺齐掌柜他们见面签订合同的事,更是说得无比详细。吴管家颇为自豪,笑得十分欢畅,说是没想到齐掌柜他们这么爽快,今后不愁没有生意做了。又大叹特叹,说小姐真是神机妙算他原本还担心合同上提的条件齐掌柜会拿大欺压一头,逼迫他们让步,谁知都痛快的答应了

不料引章只是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道:“做生意讲的是公平、诚信,虽然他们实力比咱们雄厚,但就买卖双方来说,咱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况且齐掌柜是个正直、豪爽、光明磊落的人,咱们越是不卑不亢、不偏不倚,他才越会欣赏一味讨好巴结,只会让他讨厌。”

“小姐说得对极了”吴管家拈着胡子笑道。

引章稍稍沉吟,望了望他,道:“吴管家,这一趟你上京告诉齐掌柜,走完这一趟可能咱们得歇一歇,这一两年咱们冬季不走船,冬季水浅风大,租船成本太高,等过一两年有了自己的船再做打算吧告诉他们,等明年夏天再见了”

“小姐,这,这是为何?恐怕——不太好吧?”吴管家大感惊讶,鱼儿也吃惊的抬起了双眸。

引章手上下意识拨动着茶碗,笑嘻嘻道:“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呢,你放心好了鑫艺那么大的布庄肯定有好几家供货商,咱们那些不过是个零头罢了如果宋掌柜真心跟咱们合作的话,只要你够诚意跟人家解释,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小姐,咱们刚刚跟人家签了长期合作合同就要停供,要是万一,宋掌柜觉得咱们存心捣乱,取消了合作合同呢?往后,要再找这么好的合作商就难了而且,咱们被鑫艺取消合同,将来京城里还有布庄肯要咱们的货吗?”吴管家心中闷闷不已。

引章被他说得也有些犹疑起来,用没影的事来交换眼前看得见的实惠,到底值得不值得?终究心一横:有道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吴管家放心我心里有数。”

“唉……”

“别这样啦你看我哪一次失算过?”

“是啊是啊,吴管家,咱们就听小姐的吧”鱼儿毫不见外的算上自己一份,老大不客气用上了“咱们”这个词。

“唉”吴管家苦笑,“好吧,谁叫您是小姐呢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您真的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不能,而是,而是——不太方便”引章吞吞吐吐,忽然一挥手,道:“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八月初一,吴管家又带着小何、三道载着价值八百两满满一船布匹上京去了,所不同的是,出发之前小何与三道都与玲珑布庄签了五年的劳务契约。引章不像吴管家那么有信心,她还是觉得拿着契约在手才比较放心

第二天,引章便也带着鱼儿、大脚回马陵湾去了。有了大脚陪伴,还真是方便极了

在清水镇上,引章又买了二十只小鸡,上次那些小鸡已经长到半斤左右了。这一回,引章打算和鱼儿亲自饲养这些小鸡,每天写一份详细的饲养记录,以便明年开办养鸡场时心里有数。

八月里,庄稼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生长的时期了,黄豆长了一米多高,枝繁叶茂,已经结满了一串串月牙似的豆荚;红薯藤蔓纠葛层叠,看不到一丝地缝;芋头根茎粗壮仿佛巨人,顶着荷叶似的伞盖招招摇摇;瓜架上每天早晨都开着鲜艳的金黄色瓜花,吊着的南瓜、冬瓜像一个个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