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回神,他夹紧马腹,奔驰在了天地之间。地上,已是积蓄了深深的水塘,随着他们的纵马奔腾,身后,扬起重重雨帘,渐渐将那两抹仍在雨中挣扎的身影掩盖…

养伤的日子,平淡且无趣。
寒风渐烈,天,一天天冷了下来。
清幽在窗前伫立良久,转身走近软榻,缓缓坐下。未到初冬,屋中已是点上了炉膛,暖意融融,而她的手却依旧冰凉。也许,心更凉。
那日凤绝将她送回府中,唤了人来替她治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炉膛中,一块燃烧的竹片突然爆裂开来。“啪”地一声让清幽一惊。抬首间,却见一枚飞镖已是牢牢钉在她耳侧的床柱之上,上面悬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她取下,凝眉看过之后,便丢入那炉膛之中。
腾然窜起的火苗,顷刻间便将那纸吞没殆尽,只余一片焦黑。
燃烧的火焰,慢慢腾起一层雾气,让她的眼前一片迷蒙。
烈焰与迷雾在眼前交织,令她的心中一阵苦楚,一阵迷惘,又是一阵隐痛。轩辕无邪,终于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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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没有人能阻止
亥时,夜寒风冷,月光却更盛,照着惜园中的琉璃瓦,瑟瑟闪亮。
就着皓月清辉和屋内的烛光,清幽换上一袭窄袖白衣,用黑巾将自己清丽冷淡的眉目蒙上。轻身一纵,身形拔起,便踏上屋边垂柳,借力一升,在空中连踏数步便跃上了对面的屋顶。
她在黑夜中急速而行,身法轻盈,是极高深的轻功。不多时便到了城郊处的双水客栈。
自那日狼祭之时意外运气施展轻功之后,她回来仔细问了金玲应当如何运气,又私下试了几次,如今已是收放自如,若行云流水。
待近了双水客栈,忽见二楼雅间雕花窗棱处似有星点烛火闪动。北风呼卷过她的耳边,隐隐听得有异常响动。她面色微变,深吸几口气,闪入园中,攀上一颗枫树,将身形隐入黑暗之中。
老旧的木阶梯踏声如雨,踏破宁静的夜空。透过树枝,月光似水,洒于来人面上。清幽朦胧间见他面上神情僵硬,似是戴了人皮面具。整个面容,只见那一双黑眸,散发着残酷与冷戾,似寒冷的流霜。
心中一凛,她知晓此人定是轩辕无邪。
不动声色,她静候片刻,只待秋夜的寒霜慢慢爬上双足,才跃上客栈,轻轻靠近方才的厢房门口。方想上前,厢房之门却陡然打开,寒若秋水的长剑凛冽一闪,气势如雷,清幽只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本能侧身,已是避过一招。
轩辕无邪看清楚来人正是清幽,一惊,慌忙收回手中宝剑,一把将她拉入房内,反手一挥,房门已是关阖而上。
他俊眉微拧,冷声道:“怎么会是你,不是约好了明天见么?你怎么如此冒失?万一有人跟来要怎么办?!”他的脸色铁青,露出不悦。
清幽不答,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提花帐幔之上。隐隐薄透,朦朦胧胧,漏出了几分旖旎香艳的光线,烛蜡蜿蜒如树,轻柔的鲛沙之后,隐隐可见一女子卧于床上。那女子似是衣衫半褪,隐露香肩,一截藕臂缠着金钏儿,形容妖艳。
再看轩辕无邪,也似是方才披衣。清幽不想会撞见此幕,神色微异,冷嘲道:“皇兄真是好兴致。一日之中,我东宸国东都忠义之士尽损,想不到皇兄却还有心情享艳福。”
轩辕无邪薄唇微动,将手置于清幽肩上,轻轻拍一拍。俯身低头,他刚想说话,适逢清幽仰头,两人面容隔得极近,近得可以互相在对方的瞳仁之中,看到各自清晰的面容。
她的眸中有望不见底的深邃。
他的手僵一僵,停在她的肩上,触手处细腻柔滑。眼前的双眸乌黑清亮,唇边一缕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他的心情渐渐莫名复杂。
“呦。”长又尖细的女声鄹然响起,打断了这凝滞的一幕。
方才床上那名女子已是穿戴整齐,松一松自己如缎长发。瞧一眼面前两人的贴近,口中半是讥讽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和公主。怎么,半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你又想接近王爷?”
轩辕无邪闻言,脸色顿黑,抽回落在清幽肩上的手,薄怒道:“红焰舞!休得胡言!”
清幽神色平静,看着眼前这名生的极是妖娆艳丽的女子,巡巡打量着。红焰舞,真是人如其名,一袭火红色的长襟窄裙,艳丽如一团天边的彤云烈火。狭长的丹凤眼,柳眉似带着诱惑,娇艳的红唇仿佛能凝出血一般。如此绝色女子,看起来亦非池中之物。
她留意到了方才红焰舞所说的那个“又”字。什么叫做,她又想接近轩辕无邪?难道她从前主动接近过么?
红焰舞闪出一阵轻狂的笑,柔媚道:“王爷生气了?焰舞只是好奇她是否真的失忆。”突然的俯身,她凑近清幽的耳边,摇头细声道:“没用的,他不会喜欢你的。更何况你早就是只破鞋。”
清幽冷冷一笑,淡淡道:“请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蒙昧而微薄的烛光,如枯叶般片片落在人身上,斑斑驳驳。
清幽的嗓音低沉而又好听,只是话中的冷意像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红焰舞却不以为意,继续嘲讽道:“就凭你,也配?妄想上王爷的床,啊…”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赫然响起,声音尖刺,划破长空。
这一巴掌,清幽用了极大的力气。虽然她丧失了记忆,不知自己与轩辕无邪有何过往。可也不容这红焰舞肆意出言侮辱。
“你竟然打我?!”红焰舞不可置信地望向清幽,她耳垂上妖美的珊瑚珠因着方才清幽用力的一掌,被震得扑簌直晃。突然,她不再说话,眸中寒意凛人,五指逐渐收紧。
轩辕无邪见红焰舞眸中杀机顿起,直觉不好,连忙出手阻止,红焰舞已是运气击出致命一掌,所幸因着他震偏数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红焰舞!”轩辕无邪怒极,大喝一声,突然出手,冷风嗖嗖,寒光一闪,“啪”的一声,扫落了她发上的珠钗,粒粒珍珠散落一地。他冷声道:“宁和公主身负和亲重任,若有损伤,整个东宸国的前途,你承担得起吗?”
红焰舞见他怒极,慌忙跪下,颤声道:“属下知错,还望王爷宽恕。”
“宽恕?”轩辕无邪阴森森地眯眸,取出腰间暗袋之中的一粒药丸,递于红焰舞面前,寒声道:“如今你胆子越来越大,都是本王纵容了你。这药丸赏了你,你好自为之!”
是一日噬心丸!红焰舞一见,立即美眸圆睁,大惊失色,忙叩首不迭,低泣哀求道:“王爷,属下再也不敢了。王爷饶过属下这一次罢…”一日噬心丸,其实并不算是毒药,不会死,只会发作一日而已。可这一日的毒发却是生不如死,噬心椎骨之痛难以忍耐,自古以来中此毒者少有能熬过之人,大多承受不住烈焰攻心之痛而自尽。
跪着向前挪动一步,拽住他的衣摆,红焰舞方想开口,抬首间已是对入他深不见底的眸底,冷意瞬间浸遍全身。无奈之下,她只得颤着手,接过那枚药丸,阖目吞咽下去。她清楚知道,若是她再有异议,恐怕连只这一日惩罚的机会都没有了。
“滚出去!”他冷声道。
“是!属下告退。”红焰舞俯身退下,愤然离去,临走一瞥,怨恨的眸光投向了清幽,如刀如刃。白清幽,我红焰舞非比常人,这一日噬心丸,我定能熬过。只是,这笔帐要算在你的头上。他日我定要教你好看!
清幽冷冷看着她背身离去,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方才“绯腹”毒蛇似乎没有攻击红焰舞,不知是何原因。
轩辕无邪见红焰舞出了雅间,已是走远,面露关心,柔声道:“你没事罢,怎会今日来呢?”
清幽侧身避开他关切的碰触,冷了语调:“有一事,不问清楚,我日夜难以安寝。”
他稍愣,问道:“何事?”
清幽心中剧痛,纠缠于胸,忍不住露出激愤之色,质问道:“狩猎那日,那箭阵可是你布下的?”当时,她愤恨郁结,没有细想。可回来后,凤绝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反倒令她生疑。又是暗自打听到,凤秦国亦是派人去林中秘密查探,放箭之人有无留下蛛丝马迹。
思前想后,她觉得杀人灭口,这种事,应当只有轩辕无邪这种邪毒之人才能做得出来。
轩辕无邪也不否认,只淡淡道出一字,“是!”
虽然心中早有这样的猜测,可当他亲口承认之时,清幽仍是浑身狠狠一震,后退一步,眸露惨痛之色,哑声道:“那可都是忠心于你之人,你如何能下的了手?简直是…”她很想说他,连禽兽都不如。
愤然抬首,不想却对入他一双沉痛的眼眸,里面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轩辕无邪神色敛了下来,含着一丝悲怆之意道:“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我也是无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能这么做。”
她讪笑一声,突然问:“如果,当时我也在其中,你还会放箭么?”
轩辕无邪低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上,有愤怒的红晕,比那海棠花还要娇艳,愣了一愣,薄唇间吐出一字,“会!”
一个字,却好似一把锋刃,直直插向她的心口。
清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五脏六腑都凉透了。也许那日,他知晓她亦在其中。却依旧…
屋外,苍穹漆黑如墨,几点寒星若隐若现。
屋中,一灯如豆,却无一分暖意。
昏黄迷蒙中,他神色凛冽,字字道:“没有人,能阻止我匡复故土!一统江山!”
不知为何,如此决绝的话,听来竟是这般的熟悉。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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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一半是原先的。秀调整了红焰舞的出场顺序。。。
红焰舞——白莲教火护法。
黒阙——白莲教水护法。
蓝毒——白莲教木护法。
还有两个,保密哦。。。。。嘿嘿。。。。
第二十六章 碰不得的琵琶
夜色已深,明月隐于乌云之后,回来的路上更是一片漆黑。
时至丑时,清幽方才回到了惜园。轻身一纵,她越过高墙,飞旋转身,翩翩白影坠地。北风呼啸,吹得窗户隐隐作响。清幽上前将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寒风卷着她灵巧的身姿一同跃入内。
待近至床前,她猛然一个激灵,只觉背心湿透,浑身从脚一路战栗至头皮。
月儿西沉,渐出云层,透着窗棱间的朦胧月光,她瞧清楚了一抹高俊的身影正坐于床榻之上,竟是凤绝!
“半夜三更,你去哪了?”低沉的声音,问的是不疾不徐,却好似刀刃刮着她的面庞。
清幽缓缓垂下双眸,按耐住几乎跃至喉口的心跳,低低道:“我睡不着,出去随便走走。”所幸她穿的亦是平日里的白衣,蒙面的黑巾也在入府之时取下。
“只是随便走走?那你为何正门不走,反倒要爬窗?”他冷哼一声。
窗子并没有关好,又被夜风“霍”地吹开,凉风吹起她满头青丝,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带着一丝女儿家的馨香,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清幽捋了捋长发,转身将窗子关好,掩饰住自己僵硬的神情,小声解释道:“金玲睡眠极浅,而门轴声音太大,惊醒了她便不好了。前几日她们照顾我的伤,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莲步轻移,她在离他稍远的床尾坐下,足上锦绣芙蓉鞋子被树尖露水濡湿,她不动声色地脱下,踢入床底下,口中淡淡问道:“王爷来了很久么?”她尽量保持着镇定,仿佛谈论着天气般轻松。
他的眸中有着暗沉的辉色,一反常态,没有深究,只道:“没有来太久,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回身,他瞧见清幽已是径自上了床榻,盖上锦被。她的乌发披散,缀在洁白的锦衾之上仿若泼上水墨画般清丽娇柔。
清幽作势打了个哈欠,道:“王爷深夜前来,有急事相告么?若是不急,就明早再说罢,我困了。”说罢,她已是蜷着身子缩入被窝中。
无形的逐客令,她思忖着,以凤绝冷傲的性子,铁定是扬长而去。
然而静寂片刻,却没有动静。半响,只听得悉悉索索之声响起,似是有人在脱鞋。而后,她只觉身上一轻一冷,原是他掀了被子,躺下睡在了她的身侧。
清幽倏地起身,双眸蒙上不可置信,惊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要在这里就寝么?”
“本王的府邸,本王想上哪睡就上哪睡!”他径自拉好被子,慢慢闭上双眼,也不理她。
清幽脑中混乱、气恼、尴尬、愤怒种种情绪堵在胸口,几乎是咬牙切齿,问道:“王爷为何不去蝶园就寝!那里温香软玉,一定正等着王爷呢!”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小妾兰元淇么,为什么此刻不去陪她,反倒睡在自己的床上。
问了片刻,却发现他并不回答。
清幽蹙眉,面露不耐之色,推了一推他,恼怒道:“王爷!你快去别处就寝!”
而他却纹丝不动。渐渐,似有均匀的呼吸声沉沉传来,一片昏暗中,她隐约能瞧见他胸前有规律的起伏着。
清幽万般无奈之下起身,点起一盏蜡烛,才瞧清楚了他早已睡着,且睡的很沉,眼圈都是乌黑的,好似很累很倦一般。
俊颜之上,弯着两道狭长的鸦青,高耸的鼻梁之下,是近乎残忍的薄唇,此刻却有着温润的弧度。睡着时的他,竟是如此不设防,他就不怕她一刀要了他的性命么?
那样的话,东宸国收复疆土,便是指日可待。
只可惜,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今晚她来回奔波于城郊于惜园之间,早已是困顿至极,渐渐支撑不住,卧在塌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睡得并不安稳,白玉石的地面过于冷硬,近了秋日,她屋中也没有多一床被子,只得这么湿冷将就着睡。
梦里,她似点起了一个火盆,紧紧挨着,暖和极了,渐渐她睡得十分舒适。
次日,晨阳升起之时,有金色的光辉流连上清幽的眉眼间。有不知名的鸟儿长鸣一声,她腾然惊醒,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睡在了床上,身侧空无一人,有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
若不是纯白枕间尚留有他男性的气息及一丝碎发,她几乎要以为昨晚只是梦境一场。
穿衣起身,步出屋外,她的视线却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过去。
凤绝身穿一袭深紫色秋衣,绣滚蟒金边,腰缠玉带,全然不复昨晚的疲累,此刻已是光彩照人。
而他,正在沁园丛丛枫叶林中舞剑,举手投足间从容优雅,风流俊逸更胜平日。
突然,他低喝一声,右足劲点,身形如飞鸟般疾掠,点上一颗枫树,再一腾纵,闪身间已是掷出手中冷剑,寒光暴闪,剑气如紫虹贯日,卓然迸发,直直扫过层层枫叶。
顿时,红红黄黄,碎叶相继坠落,飘飘洒洒,扬满半空,好似落下一场缤纷花雨,美丽炫目。
清晨在她的园中练剑?清幽只觉得自昨晚起的凤绝十分奇怪。
并未多想,她白色的身影闪入回廊之后,转首间只见如血的枫色正映在他的脸颊之上,衬着如缎墨发,益发红润。
几乎有一阵恍惚,清幽加快脚下步子,走出了沁园。她不知为何凤绝突然来到沁园中,睡在了她的塌上,早晨还在她的园中舞剑。可她,却是不愿意与他相处的。
秋光更凉,连风吹过的余凉里都带着菊花的清苦气息。冬天,就快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沁园对面不远处,一直紧闭着的怡园之中。平日里,这怡园的院门总是用一把大铜锁锁住,今日却不知为何打开了。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朝那怡园走去。
这里静的恍若一池透明无波的秋水。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精心修剪整齐,没有丝毫凌乱。非但如此,连主屋之中,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一件家具物什,仿若新置般,没有一点尘埃。
没有人居住,却有人如此用心打扫,会是谁呢?
她心中疑惑着,恍惚抬头间,但见烟霞白的窗纱外旖旎一树红枫如泣血一般,而窗下一长长黑檀案几之上,搁着一袭精致的琵琶。
凤尾式样的琴头,摇曳着向后边飘去,风韵无穷。白玉镶嵌,黑色的琴弦,白玉调音杆,琴头缀着一颗硕大的黑色珍珠。白与黑,搭配得如此完美,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琵琶。
纯净的白玉,清亮得仿佛不沾染任何俗尘的气息,黑色的珍珠,黑色的琴弦,有着超脱于世的空灵。
几乎控制不住脚下的步子,她纤纤素手,伸向了那琵琶。
轻拍琴首,纤长手指如长轮劲转,琴音穿云破空,如银浆乍裂,金铁相击,响彻怡园…
“放下它!”
一声暴喝如惊蛰春雷般响起。
清幽一惊,险些将琵琶碰落于地。
倏地,身侧紫光一闪。
“砰”地一声,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抛掷而出,坠落于门边。痛,剧痛!全身顿时如同时置于冰火之上,反复煎熬着。她缓缓捂上自己心口,渐渐全身无力。唇边溢出一缕艳丽惨烈的鲜红,蜿蜒而下。
眼前,凤绝已是将琵琶稳稳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回案几之上,如待珍宝。
站直身,在看到清幽唇边一缕鲜红时,他有着片刻的错愕,却仍是冷厉喝道:“是谁准你进来的?是谁准你碰那琵琶的?”
“滚出去!”他好似突然发狂一般,晶亮的黑眸中折射出从未见过的暴戾。
清幽心口窒闷,并着如刀绞般的疼痛,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徐徐打转,她却强忍了回去,五指渐渐收拢。 
良久,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里已是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指痕,紫红紫红的颜色,透着乌黑,如同她此时的眸色一般。
屏息凝神,她字字道:“既然王爷不准,本公主不碰便是了。”
言罢,她转身出了怡园,身影消失在了泣血枫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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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凤绝的特殊喜好
三日后,繁华之夜,笙簧琴瑟之声悠扬传来。无数宫灯挂起,照耀着无边的夜色如白昼一般,一轮满盘明月如冰镜般悬在空中,散出幽幽冷光。
今日是中秋,因着凤秦国右贤王过世,祭奠未过,皇宫之中没有大肆设宴。惜园之中也只设置了小小家宴。便在当日凤绝纳妾设宴的湖心小岛上。
清幽坐在席中,面前案几之上,雕漆红盘之中摆满了各色酒菜,青玉酒盅之中隐隐溢出陈年的酒香。
凤绝则遥遥坐在最前端,兰元淇则是跪坐在他的身边,一袭粉红色牡丹宫装,直衬得她肌肤赛雪,莹白玉润。手中握着一柄青玉酒盏,正在往他案前杯中注入琼浆。
“也曾想,你似青泥莲花,我如寒潭碧月…说什么…水里鸳鸯两成双,过池塘,见条河…”
戏台之上,今日是雪魅清唱,兰花指掠过鬓边,媚骨天成,眼波往台下一扫,她朝凤绝望去。可凤绝似是望向远处,神游天际,闷闷喝着酒。雪魅眸中闪过浓烈的失望,轻旋转身,依旧浅摇碎步,她伴着幽幽月琴柔媚婉转地唱着。
又过了些许时候,夜风忽劲,吹的那园中灯笼次第摇晃起来。
凤绝似是不胜酒力,微晃着站起身,衣衫飘飘拂拂。他漠然转首,看了清幽一眼,眉眼鬓间,却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寂寥之色。清绝的身影,仿佛曾踏过万水千山般苍凉,他拒绝了兰元淇的跟随,踏着月色独自缓缓离去。
清幽暗忖,听闻凤家三兄弟感情颇好,而凤绝的二哥二个月前不幸战死了。今日月圆,可他们兄弟却已是天人两隔,是以他今晚的情绪难免低糜。
又一阵风吹来,雪魅还在继续唱着,一甩袖,一扬腕,皆是无尽的痴缠。只可惜,她心中所念之人已然不在看。
清幽端起面前的酒,轻轻饮了一口。秀眉一扬,还好,酒并不算烈,心中疑惑重重,便问向身旁的银月道,“你说?为何这凤绝喝上一两杯就醉了?酒量连女儿家都不如?”
银月挪动着身子,靠近她,小声道:“公主,来了王府,我打听了很久,才从管家那问到一点蛛丝马迹。”她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继续说道:“公主你瞧,惜园之中除了管家跟了王爷多年以外,其他的丫鬟小厮都是新来的。”
清幽不以为意,侧眸,道:“大约是不便从夜都带过来罢。”
银月摇摇头,一脸神秘道:“才不是,听说王爷本是千杯不醉的。一年半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府中婢女小厮全死了。当时只有管家命大,正好回家探亲,幸免于难。紧接着,东都也失守了,都说王爷过于自责,日日买醉。自那以后,便一喝就醉。”
“哦。原来是因为自责于失守东都。”清幽面露了然,难怪她大婚之夜时,凤绝喝得醉醺醺的,连她是谁都没有瞧清楚,口中还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有一种醉,是你自己想醉,那无论是一杯还是千杯,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