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上一刻她还在暗喜少了兰元淇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下一刻自己亦是掉入了无底的冰窟。颤声上前拽住他的衣袍，她哭泣道：“王爷，妾身可从没有背叛过王爷啊！我承认，以前我的确是妒忌，可…”
凤绝一把挥开她，风声簌簌，却掩盖不了他语音中的寒冬之意，“本王累了，无心去分辨。你们都走罢。”
再不留恋，他抬步离去。
兰元淇痴恋的眼神始终注视着他的背影，在那抹颀长终快消失在一片火红枫叶林时，她突然大声喊了出来，“王爷，元淇只想问清楚一事…当初王爷在柳雁城救下我…可曾有过一点心动…”
那日，杏花飞扬如轻红的雨雾，他穿花度柳而来，长身玉立，眸若璀璨星辰，“姑娘，你要紧么？”
原来，那时，她就深陷了。
眼角漫上泪光，此刻，她只想知道答案。
凤绝身子一怔，很快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回眸，眼底是望不尽的黑暗，薄唇中吐出字字道：“心动？没有！本王爱的人，本王早就亲手杀了她！”
甩袖而去，他的身影掩映入层层枫红之中。
晨曦洒落，清幽怔愣许久，始终无法挪动脚步。望着陷入绝望中的兰元淇以及无辜被牵连哭泣不止的雪魅，望着她们被侍卫们拽出了惜园。
从纳妾到遣离她们，仿佛只是一场虚无的梦，片刻便飘逝于眼前。
而清幽，尚且不能从他的话中回神。
凤绝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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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师妹
那一个晨阳明媚的早晨，清幽也不知自己究竟站了有多久，直到她双腿麻木无知觉，都没有挪动半步。
兰元淇最后那绝望的呼喊，以及凤绝那冰冷的回答，始终萦绕在她的耳畔。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做是否过于残忍。
她就好像那将伤口狠狠揭开，又撒上盐之人。
她静静伫立着，漠然…
突然，宁静的惜园之中，似有一缕徐徐袅袅的萧音渐渐响起，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温柔，直钻入她的心底。
萧音婉转、缥缈，悠长的音色回肠荡气，清幽只觉自己五内里都随着每一个高低音跌宕不已，全身震颤。
清幽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萧音而去，如同着了魔一般。
清冽的湖水边，只见凤绝独自一人披着那领口已是破损的狐裘，背脊挺直，宛如青松，乌发用一截狐尾绑住。捧萧而坐，他的身侧，是潺潺流过的碧波。
他径自吹奏着，萧音隐带着惆怅与哀伤，又似饱含着思念与挣扎。那样的一曲，如泉水般清亮，情人般温柔，曲折迤逦不尽，纠缠千里，而他的思念，他的温情，尽数融在了这样的绵绵一曲之中。
清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怔仲不语。
他的背影，似带着无尽的苍凉，仿佛沉沦在了那万水千山之中。
那一刻，清幽突然十分好奇。究竟要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能令凤绝这般冷绝的男子深陷至此？他爱着那名女子，却又亲手杀了那名女子，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心中此刻究竟是爱，还是痛？
一曲三回，待箫声落下最后一个余音，凤绝放下玉箫，转过身来，意外地在清幽的神情上看到了一丝同情。他如宝石般的眼眸陡然暗沉，冷声道：“怎么，你是专程来看本王笑话的吗？”
清幽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更不可思议的是，瞧着这样的凤绝，她冰冷内心的一角竟是松动了，她这是在同情他么？是她的心太软了么？他曾那样残忍地对待她，她都没有丝毫触动与感觉。可如今…
突然，身侧似有黑影一晃。
再定睛看时，只见一名黑衣男子已是附在凤绝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凤绝双眸陡然睁大，似折射出不可置信，旋即又回复深海般的平静。
这是清幽第一次瞧见凤绝的贴身暗卫，她隐隐听得“静王”二字，呼吸有些停顿。尚未回神，凤绝已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朝惜园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清幽不解，疑问道。
凤绝回眸一望，黑真真的眸子冰冷如剑，有着难言的复杂，深吸一口气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到了惜园门口，他将手中玉箫托住滴溜转圈，片刻后吹了声口哨。少刻，骏马嘶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清幽心底本能抗拒着，忽然想起昨夜折腾一晚，今晨她并未盘上绯腹毒蛇，而是将它留在了房中的锦带里。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她忙道：“等下，我回去换身衣服。”
凤绝冷冷瞟了她一眼，简单素净的打扮，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他神情不耐道：“不用了。”说着已是将她强行拽上了马车。
入了车厢中，他亦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窗外的景色，单调的重复着，清幽望着对面那人，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片浅浅的灰。她缓缓垂下眸，渐渐有些困了，不时竟是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磕着路中的石子，将她震醒。四周的光线昏暗，她有着片刻的恍惚与迷惘，想不到自己竟是从近午睡到了黄昏。抬头间，正好望见凤绝那一张俊颜近在眼前，她倏地起身，不想身上正盖着的狐裘披风随着她的晃动滑落至地。
凤绝不言不语，只是捡起那狐裘，领口虽是被划破，却丝毫不会影响它的暖和，他默默替她披上，在她的领口处打了一个蝴蝶结，轻声道：“外边冷。”
天，益发暗沉，他略低的头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的表情。
清幽有些愕然，下一刻，凤绝已是下了马车，她亦跟着下车，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看起来是城边的关卡。放眼望去，皆是燃起烽火的箭塔，一圈高过两人的木篱笆向暗沉的天边无限延伸着。而篱笆的木门已是大开。
此时的天已是完全黑了，萧凉的晚风撩起她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远处似传来隐隐笙歌，与这边防正肃的气氛格格不入。无数的火把灼灼闪亮，与夜空的满天繁星互为辉映。
“这是哪里？”清幽不由自主的问出声。
“东都城与七庄城的交界处。”凤绝淡淡回答着，仍是面无表情。
他大步走了进去，清幽只得小跑跟上，心中有波澜正起伏着，七庄城占据着天险，是东宸国如今在九江以北唯一占据着的要塞城市。一直以来，凤秦国是久攻不下。今夜来此要塞，她暗自揣测，必定是有重要的谈判。东宸国肯定也派了人来，会是谁呢？
她的脑中陡然浮起了一张邪肆的容颜，会是轩辕无邪么？
思绪一阵混乱，她人已是进了席中，面前竖着摆了几张案台，简单的几样菜色，几名女子正吹着笙簧。
正待入座时，忽听得背后有士兵震声高喊道，“东宸国静王到！”
神情有瞬息的凝滞，清幽惊异转身。静王，两年前不是已经…
似有人踏着满地缤纷落英入内，她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那人穿着月色海水袍，腰际束着白玉青黛，头上戴着青玉冠，黛眉长目，一弯薄唇有着好看的弧度。清幽的呼吸微微凝滞，这世上，竟有人生的如此清润，月影疏落，落在他颀长身形上是淡墨色的柔美弧度。
他突然止住了步子，静静地站在了那里，占尽了风流。
目光与清幽相遇之时，他清逸的容颜顷刻间明亮起来，像灼灼一树火焰，瞬间照亮了天际。
仿佛周遭的一切皆是空无，他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且带着淡淡清新的气息。他的话语似绵绵的春雨般落在她的耳畔，“小师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只她一人能听见而已，却令她整个人激灵灵一震。
静王，轩辕无尘…
“放开本王的妻子！”一声冷喝，破空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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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和谈 一
但见一道黑色身影闪身一跃，手中刀鞘有若飞鹰展翅，拍起一波波劲气，将那轩辕无尘震退数步。是凤绝！
月光微弱，正照在清幽脸侧，她的眉头微蹙，有着淡淡的惘然，还带着一丝桃花扑水，凤绝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伸手拉过她，她的手，指尖的肌肤如绸缎般光滑，又似雪莲般清凉。
他用力将她拽至身后，看向轩辕无尘，面上似笑似讽，而那抹笑意衬着他深刻的五官和寒森的双眸，带着一丝残酷，“都闻东宸国是礼仪之邦，怎的这般兄妹不伦，都不知忌讳？！”转首望向清幽，他更冷声道：“无耻！”
清幽神情一滞，尚且震惊于轩辕无尘那句“小师妹”的呼唤，他与她？竟是同门师兄妹？
轩辕无尘面容渐冷，手中弹出一片树叶，化作凌厉的锋刃，直朝凤绝咽喉而去，薄怒道：“你说我便罢了，不许侮辱她！”
凤绝身子右倾，掌风一扫，便是将那片树叶震了回去，挑眉道：“昔日本王的手下败将，二年前一战，想不到你竟大难不死！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活腻了，又急着上本王这来寻死了么？”
树叶鄹然停在他的指尖，凝成一抹翠绿，轩辕无尘不以为意，淡淡道：“世事无常，胜败还没有定论，你莫要太过轻狂。听闻你亦是丢了东都，如今可是要好好守着，别再重蹈覆辙！”
凤绝平生最恨别人提起此事，他冷笑一声，反手一挥，将清幽送入坐席之中，身形翻过，挟劲风击向轩辕无尘。
轩辕无尘右足急踢向凤绝肋下致命处，凤绝在空中虚晃几招，轻巧避过。轩辕无尘右掌挑起一张案几，急速翻腾，而凤绝势如轰雷，一掌将案几击得粉碎。
不待凤绝收掌，轩辕无尘已然足尖轻点，双掌像一对翩飞的蝴蝶，化出千道幻影，击向凤绝。
两人斗得衣阙急飘，身形在暗夜中如疾风回旋，却都注意着避开清幽的座位，不想波及她。
斗得上百招，凤绝招式突变，双臂如蛇般柔软，缠上轩辕无尘的手臂，正待发内力。
轩辕无尘心中一凛，知凤绝内力在其之上，更何况自己昏迷了两年，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他真气一扬，奋力一震，两人均被震退数步。
几乎在同时，他们两人翩然撩袍入座。
轩辕无尘拱手微笑道：“久不曾切磋，左贤王的武艺愈发精进了。”
凤绝冷哼一声，坐在了清幽身边，寒意一点点盈满双眸，他突然用力搂住清幽的腰身，贴上她的耳侧道：“替本王倒杯酒。”
他的手臂仿若铁箍一般紧紧固住她，愈是挣扎他愈是搂的紧。迫于今日是双方和谈，清幽无奈，只得依言替他倒了杯酒。
凤绝将那琥珀色琼浆凑至薄唇边，轻轻饮了一口道：“静王今晚独身前来，先是对本王王妃不敬，再是向本王出手，可有一分和谈的诚意？”
彼时，月色华光清明，如水银泻地，映着火把的光辉，连成美景。
望着清幽略略低下头，为凤绝倒着酒，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又望着凤绝正亲昵地搂着她。那样的一幕，刺得他的双目疼痛。轩辕无尘眸色黯了黯，缓缓道：“我避过大难，许久不见自家小妹，难免行为过激了些，还望左贤王不要计较。今晚我来，自然是想与你谈一个条件。”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了清幽身上，月色拂落，她好似一朵明亮的莲花，盛开如玉，还是那般夺去他所有的视线与呼吸。
他昏迷了整整两年，醒来之后，他并不是庆幸着自己大难不死，而是为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小师妹而欣喜若狂。只是，想不到，两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东都，夺了回来又失去了。昔日的小师妹，如今却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且已嫁作他人妇。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切，也都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如果，他可以早些醒来，不知能否避免这一切。
凤绝冷眼瞧着轩辕无尘，神情闪过不耐，这人当真是命大，两年前中了他致命一掌，跌入九江滔滔江水之中，竟然连阎王都不收，真是可恶之极。他寒声道：“不知静王有何条件，说来听听？希望别教本王白跑了这一趟。”他的手指，悠悠抚过清幽的面容，状似万分亲昵。
轩辕无尘气息微滞，缓缓开口道：“用七庄城，换回我东宸国东都的忠义将臣，以及…”他顿一顿，继续道：“以及，我东宸国的宁和公主！”
凤绝握住青玉酒盏的手微微一晃。许是夜风忽大，他手中酒水起波，摇晃了几下，一滴琼浆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之上，竟是火辣辣的灼烧感。看来这轩辕无尘尚且不知东都旧臣已是全部死于箭阵，至于宁和公主…
突然，他邪邪笑了起来，道：“静王是在说笑么？你当宁和公主是件物品么？想送来就送来，想取走就取走？之前你们不肯让出七庄城，以宁和公主和亲。如今又想反悔？你当本王这里是什么？更何况…”他突然止住了话语，低头望着怀中的清幽，她的肌肤如玉，红唇嫣然，眸中一丝倔强，他一时情动，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夜凉如水，秋风送香，他的唇齿一点点深入。寂寥夜空，有寒鸦在枯枝上一跃，惊叫着离去。凤绝怵然清醒，喘着气将她放开。月色下，她面颊如染桃红，他心中一荡，暗咬了一下舌尖，有些懊恼。
清幽自他吻上她之时，已是彻底愣住，直至他陡然放开她之时，都未回神。心，砰砰直跳，如擂鼓一般，是羞？还是愤？她自己都惘然了。想不到，他放肆至此，当着轩辕无尘的面，如此行事。
凤绝的一缕黑发垂在耳侧，月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的身上，折出粼粼波光。他笑中带着一分轻狂道：“静王殿下，瞧见没？本王与王妃是两情相悦，这次和谈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轩辕无尘眸中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牢牢看着凤绝，正色道：“左贤王，如此要事，是否需要与贵国皇上商议再作定论。且七庄城的重要性，相信不用我细述。”
凤绝不以为意，摆手道：“战事和谈上，本王有决断之权。更何况，本王才不屑用女人去换取江山。区区七庄，不过是依赖天险，本王既能二度占据东都，他日铁骑自能踏平七庄！”
陡然站起身，他的眸中透出决然，冷冷道：“今夜静王必定要白跑这一趟了！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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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和谈 二
轩辕无尘扶住案几的手止不住震颤着，如果连七庄城都无法换回小师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夜雾轻涌，冰凉的露珠一滴一滴凝在他的眉间，片刻后，轩辕无尘轻叹一声，道：“既然左贤王坚持，那和谈也只能作罢。不过如今我既然活着回来了，便由无邪镇守南都，由我守七庄。七庄依仗天险，易守难攻，只怕左贤王错过了今日良机，他日想要攻上七庄城，便是难如登天了。”
凤绝轻嗤，单手作出一个“请”字，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轩辕无尘闭一闭眸，道：“那左贤王可否容我与皇妹，单独说上几句话？”他直直望着清幽，目光中的情意不加分毫掩饰。相隔这么久没见了，再见时又如此匆匆，他实在不舍。
凤绝瞧着他痴恋的神情，分外刺眼，倒也显出几分风度，缓缓松开清幽的腰，沉声道：“去吧。”旋即离席，他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枫树下停住，背身而立，并不看向他们。
清幽有些意外凤绝的让步，她以为以凤绝的为人，是断断不会如此做的，难道又是为了在轩辕无尘面前显出他对自己有多么地“深情”？会么？
夜风吹起，轩辕无尘眸色带着沉醉，云衣拂落时有着流云般的清浅姿态。清香阵阵，而他，已是来到了她的身前，微微笑着，只是那笑看上去有些空洞的寂寥。
“皇兄。”清幽抬眸，低低唤了一声。
他的手，正想触及她衣袖，听到这声呼唤，颤了颤，终是抽回手。是呵，曾经的小师妹，如今已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了，更是他人的妻子。那自己，还有没有那份守护的资格？
“他…待你好么？”他柔声问道，浅淡的声音仿佛浮云自耳边飘过。
清幽微微一愕，突然想起轩辕无邪也曾这般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问。可是答案，却是没有的。
她幽幽一笑，道：“还好，蒙皇兄费心了。”还是上次的回答，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说辞。
火把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一双眸子乌沉沉，似天边最亮的星子，却又一点点苍白起来。他似是自嘲道：“我听无邪说，你失忆了？”他直直望入她的眼中，突然忧伤地问道：“真的…连我…都想不起来了么？”
浅淡的伤痛从他的眼眸中似水流过，逐渐成为夜色中弥漫的烟雾。
清幽微微不忍，轻声道：“其实…听到你的名字时，总似耳熟。”
“真的！”轩辕无尘半惊半喜，旋即又覆上失落道：“只可惜，今夜我不能带你走。我没有想到，用七庄城都不能将你换回…”
“皇兄！”清幽突然打断他，正色道：“请皇兄不要再为清幽费心思了，方才即便是凤绝愿意以城易人，清幽也绝不答应！”
“为何？”轩辕无尘不解，疑问道，眸中有着难掩的痛楚。
为何…
不知缘何，清幽突然想起了狼祭那日，那名绝色女子在雨中纤弱却坚强站立的身影。同样是东宸国人，她的忠，她的孝，深深撼动着自己。国事当前，自己既然身为东宸国公主，更是责任重于泰山。
“皇兄，七庄城是我东宸国在九江以北唯一的要塞。如果连七庄城都丢失了，那我东宸国与丧家之犬有何差别？请皇兄万事以大局为重。”话说完，清幽轻轻吁出一口气，心底却哀凉一片。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轩辕无邪为何要送自己来和亲，又是为何要杀死东都旧臣。东都与七庄原本商贸官场往来密切，这些东都旧臣对七庄的底细十分熟稔。轩辕无邪便是害怕会失去七庄这个要塞，进而无法在九江以北立足。
而她，又怎能因为自己，让这些人白白牺牲呢。
所以，她必须留下来，暗战到底。
一席话，堵得轩辕无尘是哑口无言。她的眸光中透出万分坚毅，一如从前。
他的小师妹早就长大了，再也不是他羽翼之下的洁白小鸟。天空太蓝，太美，她要飞翔，自己无力阻止。从前是，现在更是…
仿佛还是那个清灵可爱的小师妹正站在他的面前，抬起盈盈水眸，她的红唇轻启，声音婉转，却字字铿锵，“师兄，我要出谷！我要下山，去拯救苍生于水生火热！”
他薄唇微微动了动，却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夜凉如水，依稀可见远处几朵野花开得如冰雪寒霜一般，无望的寒意不断地往心上蔓延。是他，浅薄了。是他，总顾念着儿女情长。小师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凤绝不知何时已是来到了两人身边，他静静道：“二位，续完旧了？可以将王妃还给本王了吗？”他盈盈笑了笑，伸手便将清幽揽入怀中，指了指营寨门口，“静王还请自便。”说着已是将清幽拽远。
凤绝的步伐极快，清幽忍不住回眸，但见轩辕无尘一双清眸，仿佛藏了无数流光匆匆，穿越绵长岁月，直刺入她的心田中。而他一直凝滞在原地，不愿离去，直至太远太远，再也无法看清。
山坡处，枫叶带出或浓或淡的秋红，此刻看起来却是无边的昏黑。
清幽轻运内力，一下子便弹开了凤绝的钳制，冷声道：“戏演够了？你也该放手了罢！”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以七庄城交换，这么诱人的条件，你也会拒绝，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凤绝笑笑，面上覆上一贯的冷嘲，道：“怎么，迫不及待地想回东宸国了。本王偏偏不如你的愿。我说白清幽，你还真有本事，和两个哥哥，都不清不楚的。”
清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凤绝见她不答话，心中更是恼怒，低吼道：“你去哪？”见她走远，掌间运风，朝她肩头抓去。不想尚未碰到她的衣襟，已是被她侧身躲过。他更恼，一个劲跃，适逢清幽回身，瞬息间，她已是被凤绝压在身下。
荒山野岭，荆棘丛生，她的白袍在月色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她的眸中，倒影着无数繁星，是那般美。
凤绝想起方才那一吻，尚未尽兴，此刻温香软玉在身下，他是男人，难免有着冲动。正待俯身，掠上那红唇。
清幽虽是被他压在身下，却也不惊慌，她突然幽幽一笑，目光如电，左手击上身侧枫树，“砰”的一声，无数木屑在夜空中爆裂，射向凤绝。
凤绝凝眉，只得松开，一个后翻，堪堪落地，他的眼中闪过寒芒，“你的武功，全部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