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印清将书合上:“左右无事,多睡一些也好。”
其实两人今日也并非无事,昨日刚行了大婚之礼,今日还需要去重新见过怀安公与国公府的众人,只是因为时刻为正午用膳之时,是以时间倒也不是十分紧。
卓印清自昨日旧疾复发,虽然经过了一晚上好了些许,但仍然不适合久站,俞云双与他走走停停,由他一路为自己介绍国公府的布局,在即将出内院的拱门之时,便与一个步履匆匆的年轻男子撞了个正着。
男子身着一袭藏蓝色朝服,眉目之间依稀可见怀安公年轻时候的影子,只是比起怀安公的谨言慎行,神情中多了几分不羁。
见到俞云双与卓印清二人并肩走来,男子脚下的步伐一顿,视线在俞云双的脸上定格了一瞬之后,屈膝跪下行礼道:“臣卓印泽,见过无双长公主。”
两人其实在这之前并未见过,卓印泽能认出俞云双,也是因为她立在了卓印清的身边。
俞云双待他将礼行完之后,才淡笑道:“卓世子有礼了。”
卓印泽站起身来,这才转向卓印清:“大哥。”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卓印清自见了卓印泽,声音便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沙哑,饶是俞云双以前便已经习惯了,却还是有种身边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前日是八月十五中秋祭祖,昨日大哥与无双长公主大婚,两项大礼隔得时间太近,我们礼部这些日子可是成了六部之中最忙碌的。今日我特意去了一个大早,没有将两项大礼中的出纳核对完毕不说,反而将自己忙了个晕头转向,若非同僚提起,差点将今日正午要归府拜见长公主的事情忘记了。”
卓印泽说到此处,惭愧道:“还请长公主莫要怪罪。”
俞云双道:“自然不会怪罪,辛苦卓世子了。”
卓印泽笑了笑:“长公主与大哥可要走得慢一些,我回房换身衣服,随后便到。”
见两人应下了之后,卓印泽又向着两人行了个礼,这才疾步向着内院自己的房间走去。
俞云双见他走远了之后,才转向卓印清似笑非笑道:“其实我自发现你的身份起便一直想问,你这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卓印清与秦隐,听起声音来完全就跟两个人似的。”
卓印清轻咳了一声,换了声音道:“那日大理寺卿不是与你说过,我的声音便是因为年幼之时服了狼虎之药,本来已经全哑了。后来因为自己的调养,才渐渐转好,只是当时已经有了隐阁,便索性继续装着哑了下去。”
“真的是因为狼虎之药?”俞云双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你当时的病…应是十分凶险罢?”
卓印清却摇了摇头,波澜不惊道:“我当时的身体还好,只是有人见不得我好,才会让我服了那药。”
第36章
俞云双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衡量了一番,猜测道:“你说的那人,可是国公府内的人?”
“是。”卓印清回答道,“那个人便是我父亲。”
俞云双当时闻言一怔。
俞云双会有此推测,便是因为卓印清方才话语之中的那一个“让”字。
不管传言中的卓印清有多不受怀安公的喜爱,他的身份依然为国公府的嫡长子,若是他不愿做什么,断然不会有人去逼迫于他。
俞云双生于深宫之中,年幼之时便见惯了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先帝的子嗣不多,便曾有人将脑筋动到了她与俞云宸的身上,只是残害龙嗣的事情一旦被查出来,便是抄家灭门之时。在此事上,先帝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是以俞云双原本以为此事是怀安公的妾氏仗着卓印清年幼丧母没有依靠所为,却未想到竟然是怀安公本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俞云双抿了抿唇,“怀安公如此做,可是因为受了谁的挑拨?”
“挑拨确实有,但却不是根源。”卓印清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倒似是早已司空见惯了怀安公的态度一般,“父亲对于世子这个位置的坚持,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执着许多。”
“世子之位…”俞云双低声沉吟,如今的怀安世子一位,已经落到了卓印泽的手中。
秋日晌午和煦的微风袭来,将两人头顶已然开败了的白梨花拂落了几瓣。
卓印清抬起手来,在那花瓣即将落到俞云双鸦翼一般的发间时将他们接住,重新抖落到了地上。
“此事之中的因果牵扯甚广,我若是现在将它们一一说与你听,只怕正厅那厢午膳都用完了,这件事情也没说完。”卓印清笑道,“待你我二人独处的时候,若是你想听,我再与你说便是。”
“我自然想知道,却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俞云双抬起眼帘,视线深深望入卓印清瞳色清浅的眼眸中道,“其实昨日你对我提起身处国公府与隐阁联系的诸多不便时,我心中便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确定你是否会答应,便…”
俞云双的话还未说完,眉心便微微一动,将剩下的话语重新吞回到了自己的腹中。
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内院又传来一阵急促奔走之声,因为方才便遇见过,这脚步声的主人倒也不难猜。
卓印泽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从内院中向着两人赶来,墨绿锦衣,素色玉带,眉宇之间一派爽朗愉悦之色。
见到了俞云双与卓印清二人依然站在方才与自己相遇的地方,卓印泽嘴角的笑意更重了一些,向着两人挥了挥手。
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近,此时若是开口,话便能被他听去一大半。俞云双轻叹了一口气,止住了话头。
卓印清却在此时微倾了身体,压低了声音凑到俞云双的身侧,贴着她的耳畔道:“好。”
俞云双浓密的睫毛呼扇了两下。
卓印清直起身来,眸光染着温润笑意看向俞云双,补充道:“其实我亦有此意。”
自己的话无需说完,他便已经懂得,俞云双的眸光一动。
卓印泽走到了两人的身侧,视线在他们俩颇为暧昧的距离上扫视了一圈,而后眨了眨眼,对着卓印清打趣道:“我方才离开的时候大哥与长公主便在此处,现在还立在原地,难不成真的因为我方才的那句话,一直在等我?”
“确实如此。”卓印清做完那般亲密的动作,清俊的面容之上却是一片坦然之色。
卓印泽爽朗一笑:“让长公主与大哥等我这般久,那可是我的罪过了,不若我们现在便走罢。”
因为有着卓印泽在,俞云双倒也没什么机会再与卓印清多说什么,三人并肩向着怀安公府的正厅走去。
正厅昨日方办了喜宴,今日便已经在怀安公的吩咐下撤去了多余的座位,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此刻的怀安公正襟端坐在厅首的位置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神色莫名。
昨日国公府尚公主,俞云双在礼宴之上反客为主,拂了怀安公面子一事如今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圣上今日早上也专程将他宣入宫中,询问昨日事情发生的过程。
抬起手来啜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卓峥的眉头蹙了蹙。
那日他在上奏请圣上敕封卓印泽为世子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圣上在批准的同时,会将无双长公主下嫁于自己的嫡长子卓印清。毕竟没人愿意往自己家中请来一尊送不走的大佛,卓峥原本圣旨接得心不甘情不愿,只是有得必有失,为了卓印泽,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办喜宴。
一旁奉茶的小厮见到卓峥的茶盏空了,提了茶壶正要重新为他满上,便被卓峥抬手阻止了,一望外面即将升到头顶的日头,问道:“二少爷与三少爷呢,怎么到了现在还未过来?”
那小厮将茶壶收了回去,开口回答道:“听门卫禀报,二少爷已经回了府,应该不久就能过来,至于三少爷…”
门卫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正厅的门外传来一阵糯糯软软的咯咯笑声,却是自己的妾氏刘氏扶着老三卓印然跨过了门槛儿走了进来。
卓印然年仅四岁,是卓峥最小的儿子,与卓印泽一般同为妾氏刘氏所出。卓峥年近中年得了这个小儿子,对他的宠爱自然不一般些。
见到卓印然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跑过来,卓峥忙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了身旁的桌案上,目露慈爱地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放进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这才开口问向刘氏道:“昨日不是与你说了今日要在正厅拜见长公主,怎么还来得这般晚?”
那刘氏华容婀娜,虽已年近四十,面上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肆意张扬的艳丽,跟随着卓印然的步伐缓步走到了卓峥的身侧,口吻带着自责道:“都是妾身的不是,昨日没有照看好然儿。然儿自从正厅赴完大少爷的婚宴之后,便不知为何莫名地发起了热症,到了今天早上才好了一些。”
卓峥闻言,匆忙牵着卓印然的小手将他拉过来仔细瞧着,虽然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脸没有往日里那般红润。伸手在卓印然的额上轻轻抚了抚,卓峥蹙眉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也不与我说?”
刘氏摇头,美目中流淌地隐忍之色我见犹怜:“老爷因着大少爷的礼宴一事忙活了那么多天,到了昨日方才能松一口气好好歇息,更何况昨日婚宴之那无双长公主还…”
刘氏的话说到此处顿了顿,而后继续道:“昨日老爷因为那事心情本就不好,妾身便没忍心让老爷再为了然儿的事情忧虑。”
卓峥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些,轻轻拍了拍刘氏的手说:“下次这样的事情一定要与我说。”
刘氏颔了颔首,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卓峥的注意力原本已经被卓印然吸引了过去,余光看到了刘氏的表情,转过头来向着他问道。
“老爷。”刘氏的神色带了一些忐忑,小心翼翼道,“妾身其实是觉得,然儿的病来得有些蹊跷。”
卓峥挑眉:“怎么讲?”
见了卓峥这个表情,刘氏似是也放心了一些,开口缓缓道:“然儿虽然平日里娇生惯养了一些,但是身体却十分健朗,并不怎么容易生病,昨日不知为何刚从正厅观完大礼归来,便莫名地发起了高热。”
刘氏有些心疼地攥着卓印然肉乎乎的小手递到了卓峥的手中,低下声来继续道:“都说那无双长公主连克死了两任驸马爷,是个不吉之人。然儿昨日病得迷迷糊糊,妾身守在然儿的床榻旁边,一面为他拭汗,一面便忍不住心惊胆战,莫不是因为见了那无双长公主,然儿回去之后才会一病不起?”
卓峥揉捏着卓印然手的动作一顿,开口训斥道:“这种话怎么能胡乱说!”
刘氏匆忙低下了头,但神情之中却十分委屈:“这话坊间早就流传,又不是妾身一人再说,更何况然儿的年纪毕竟小,与我们比起来,自然更应当注意着些。”
就在这时,在一旁四方扶手椅中玩耍的卓印然抬起头来,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笑眯眯地望向卓峥,端着方才被卓峥喝空了的茶碗开口糯糯道:“父亲,请喝茶。”
卓峥的心头软了软,却还是口吻严厉地对着刘氏道:“这件事情莫要再与去别人说了。”
刘氏的眸光一动,嘴唇张张合合了半晌,终是神色委屈地点了点头。
卓峥继续开口道:“既然然儿今日身体不适,晌午便莫要随我们一同拜见无双长公主了,你且带着他下去好好休息。”
“这般…怕是不好罢?”刘氏有些紧张道。
卓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你带着然儿下去你照做便是,到时候长公主那里自有我的解释。”
刘氏匆忙应了,将卓印然从旁边的四方扶手椅上抱了下来,领着他冲着卓峥行了一个别礼,这才一同向着正厅外走去。
俞云双与卓氏两兄弟来到怀安公府的正厅时,一眼便望见了怀安公卓峥端坐于厅首,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应是听到了三人的脚步声,怀安公抬起头来,看到这三人是一同进来,面上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匆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俞云双行了一个礼。
俞云双待卓峥将礼行完,这才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口中谦让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卓大人无需多礼。”
卓峥站起身来。
昨日卓峥刚在此处被俞云双当众拂了面子,今日的他见了俞云双面上却一派祥和,仿若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卓印清环视了一圈正厅,开口询问道:“三弟呢,怎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卓峥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三弟昨日回去的之后害了热病,今日状况虽然好了些,但身体仍有些不适,我便让他先回去了。”
“身体不适?”此次开口说话的却是卓印泽,容色十分紧张道,“昨日见他还是好好的,怎么病得这般突然?”
“许是昨日玩地太疯,身体受了凉。”卓峥回答道,而后一脸歉意地看向俞云双道,“今日本应该让他们三人一起拜见长公主,只是幺子这身体…”
俞云双在来之前便早已听说那三公子只是一个年纪不到五岁的小童,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些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俞云双道:“卓大人这般讲便见外了,既然三公子身体不适,自然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卓峥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方才几人走了一段路途,加之这几日又是卓印清的旧疾发作之时,虽然他的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俞云双却有些担心,是以并未与卓峥多做客套,便准了大家落座于正厅中。
厅中的小厮为几人上了茶之后便重新退了下去,俞云双见卓峥的视线一直向着自己与卓印清的方向扫,便知他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卓峥先行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对卓印清说的:“昨日听说那你的旧疾发作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卓印清端起手中的茶盏浅酌了一口,声音喑哑道:“已然好了一大半了,昨日给父亲与二弟添了不少麻烦,还请父亲责罚。”
卓峥笑道:“这有什么好责罚的,旧疾何时发作又怎能是你控制得了的。”
而后,卓峥收回了视线,转向俞云双道:“说来钦天监选的成亲的日子虽然是吉日,却也忽略了犬子的身体。长公主与犬子唯能在府中相处九日,九日之中却有那么几日犬子都病着,确实不太妥当。”
宁朝本就有公主下嫁了之后只能在驸马府与驸马相处九日的律例。九日之后,公主回到公主府中,而驸马若是想与公主相会,还需要向公主府递帖子。只是这项律例到了如今已经渐渐模糊,有不少公主下嫁之后,便索性住到了驸马府中。
因着钦天监定下的日子匆忙,卓印清的驸马府来不及兴建,这才在国公府中迎娶俞云双,而国公府毕竟不是驸马府,如今卓峥在话里行间说起这条律例,倒也无可厚非。
而卓峥提起此事,自然与方才妾氏刘氏的话有关系。
第37章
卓峥原本对于这桩赐婚便有些不满,如今既然已经关系到自家幼子的安危,自然无法掉以轻心。
俞云双也听出来了卓峥的意思,眸光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怀安公所言甚是。”
卓峥虽然与俞云双只见过几面,对她的举止并不熟悉,但是看到俞云双回答得这般爽快,也忍不住心生疑惑。
俞云双眉目眸似秋水,不起一丝波澜:“其实本宫自昨日开始便在思索此事,驸马府如今还未建成,第九日归宁之后,我若是还在国公府中居住,于理不合不说,对国公府的众人也委实叨扰。”
说到此处,俞云双侧过头来,与身侧的卓印清相视一笑:“如今本宫与驸马既然已经成亲,自当为他的身体考虑。长公主府位于长安街,相比于国公府门前的车水马龙,更加僻静一些,适合于安心养病。在驸马府没有建成之前,还是让驸马与本宫一同去长公主府居住罢。”
卓峥原意只想暗示俞云双在九日之后回到长公主府去,却未想到她竟然顺势要求卓印清同她一起走。
说来卓峥因着卓印清的母亲一事,对于卓印清素来不喜。只是国公府十分大,而卓印清又一直卧病在床,只要自己不刻意去卓印清的厢房门口闲逛,这个一直以来顶着自己嫡长子的名头,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种的儿子,他也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即便时运不济撞见了,所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只是前几日他刚请旨今上,将怀安世子一位敕封给了自己的庶子卓印泽,如今卓印清便要搬出国公府,虽然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在外人眼中看来,只怕便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卓峥与长公主讲的是大宁的律例,于情于理说得过去,而长公主却顺着大宁的律例反将了他一军,口中说的话,倒有了几分自己容不下卓印清,使其在国公府无法安心养病的意思在里面了。
额头上瞬时间出了一层薄汗,卓峥强挤出一分笑意道:“长公主与犬子新婚燕尔,不舍彼此情有可原。但是这养病一事却不能如此说,犬子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些年,自然对国公府更加亲切一些,况且他的病一直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在照料,若是换了个地方,长公主府的下人对犬子的病情不熟稔,未必能比国公府更加细致,倒是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俞云双却轻声一笑,开口道:“这点倒是好办,待我们走的时候,将常常照料驸马的那几个下人带着一同去长公主府便是。既然同为驸马的身体忧虑,本宫猜想怀安公应该不会连府内几个得用的下人都舍不得罢?”
怀安公却蹙眉道:“臣自然不会舍不得,但是长公主可曾想过,自大宁开国以来公主下嫁,即便律例已经模糊,但最出格的便也只是公主直接住到了驸马府上,哪里有让驸马搬入公主府的说法?”
“宁国开国以来没有的事情很多,既然能有公主住到驸马府上的先例,驸马住到公主府上也未必不可。”俞云双说到此处,凤眸之中流光婉转,宛若泛起波澜的潺潺溪水一般。
“总之此番举动太过今世骇俗,请长公主恕臣无法苟同!”卓峥态度强硬道。
“怀安公还请息怒。”俞云双道,“若一切都以律例来论,驸马迎娶公主之时,驸马府却还未建成,本就已经破了先例。如今我与驸马搬出国公府也只是权宜之计,待到驸马府修葺完毕之后,让驸马再搬过去便是,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件事于俞云双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怀安公府却是会落人话柄的。
卓峥的手紧紧扣在椅子的扶手之上来回地摩挲,心中正在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便听到卓印泽开口,话却是对着卓印清说的:“大哥若是这样搬出去,日后若是我与三弟想要见你,怕是还要先去长公主府中递了帖子才能进罢?”
卓印清眉目温和道:“除了如此,直接去大理寺亦是可以的。”
卓印清的这句话一出,倒是让屋内的几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卓峥的心中一沉。
俞云双跟着缓缓道:“本宫既然嫁入了怀安公府,大家自此便是一家人,日后卓大人若是想见驸马,到了长公主府直接与守门的护卫说了便是,哪里需要递帖子那么麻烦。”
“以前便只是隔着一道房门,如今大哥若是搬出去,便等于隔了小半个凌安城。”卓印泽看向卓印清,面露不舍之色,转向卓峥道,“既然此事自圣上赐婚开始便与常理不同,父亲为何还要拘泥于此,我们不如不管这九日过后应该如何,索性便这般下去。今上既然准许大哥在怀安公府迎娶长公主,想来也能证明今上是默许了此事的。”
卓峥的表情瞬间变了许多次,虽然心中对于这桩婚事不满,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着俞云双干笑道:“的确是臣不知变通,将此事想得太死板了一些。长公主便当这件事我没有提过,在国公府继续住下,我们一起等驸马府建成再说。”
俞云双却气韵从容道:“本宫心中十分感激怀安公的挽留,只是这件事就如我方才所说的那般,即便怀安公方才没有提起,本宫也考虑了一阵子了。归府一事就这么定了罢,至于今上那边,虽然他不会问起,还是由本宫亲自与他说一声好了。”
卓峥的下颌紧绷,虽然知道侥幸,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看向卓印清,开口低声道:“清儿。”
卓印清捂唇低咳了几下,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着长公主的意思来罢。”
正厅之中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过了半晌,却是卓印泽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道:“父亲便是因为大哥的身体不好,才会这般出言劝阻,但是在我看来长公主说的亦没什么错,反正养病嘛,在哪里养不都是一样的?父亲若是放心不下,我以后便常去长公主府上看看大哥便是,到时候还请长公主莫要嫌弃下官叨扰。”
“自然不会。”俞云双道。
卓峥虽然心中不满,但是俞云双的态度强硬,他又不能以硬碰硬,便只能悻悻道:“那便如长公主所说的那般罢。”
一切既已商定,俞云双便也失了与卓峥闲聊的兴致,寻了个身体困顿的理由,便与卓印清一同从正厅之中离开。
卓峥与卓印泽二人起身行礼,在他们离开之后,卓峥这才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怒极攻心地一拍身旁的檀香木桌案,将案上的茶盏都震地跳了一跳,落回桌面后发出“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