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他人写给于思远的父亲于明堂老先生的,抬头称谓清晰一目了然,信纸落款处却没有写信之人的姓名。
苏玉的眸光径直扫向信纸右下角鲜红的烙印处,在看清红印上面的字时,眼睛倏然瞪大。
这是苏世清辨不出喜怒的说话声在苏玉身侧响起:“你方才说的隐瞒,可与前线战事有关?”
苏玉心头一凛看向于思远,他依然维持着额头触地认罪的姿势,声音却有些发颤道:“是。”
苏世清呼吸忽然加重:“把头抬起来!”
于思远叩首的动作一僵,最终双拳紧攥着将身躯缓缓撑起,露出那张苍白疲惫面容的同时,因为方才磕头的动作太过激烈,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在原本就面无血色的脸上划出一抹怵目惊心的殷红。
苏世清见到此情此景却只是蹙了蹙眉,口中沉声道:“你既已决定不再隐瞒此事,现在便将它从头至尾说清楚。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我将门苏家的人,错误既已犯下,无论如何都该正视,我苏家没有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于思远神情一滞。
苏玉握着信纸的手愈发用力,原本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此刻竟然绷起了青筋,口中唤道:“父亲…”
苏世清将手一抬,阻了苏玉接下来的话,对着于思远喝道:“说!”
于思远呼吸急促起伏了一下,面上表情从挣扎到犹豫再到苦痛,似是将他这几日的压抑都突然迸发出来,看得人心生不忍。
只是这样的情形转瞬即逝,于思远合了合眼,再睁开时,方才紧攥到几乎指尖已无血色的手舒展了开来,就连神情也带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坚定之色,缓缓道:“前几日,我在父亲的书房看书时,无意间在一本书中发现了一封信。”
苏世清不语,一双如炬的眼眸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于思远,就连站在一旁已然知道了事情一切始末的苏玉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于思远话中的任何信息,心中殷殷期盼他接下来的话会与信上的内容不一致。
于思远身上浸染着一层浓浓的哀伤,眼眶泛着猩红,却不欲让屋内的两人发现,只能继续合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封信是睢阳老贼在早些时日写给我父亲的,父亲似乎…似乎在很早之前就与睢阳老贼有所往来,可是…如今他人却随着苏少将军的兵马去征讨睢阳叛军。”
苏玉硬生生憋着的那口气在此时忽然一松,只觉得手中薄薄一张信纸此时似乎变得千斤重,仅是拿在手中便让人觉得不堪重负。
苏世清表情不变,瞥了苏玉一眼,终于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封信,开始一字一句默读起来。
在苏世清看信的时候,苏玉的手绞在一起,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于思远,只是因为他的头一直低垂着,即便背脊僵直地挺起,也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你是何时发现这封信的?”苏玉轻声问道。
于思远的眸光微微抬起,带着浓浓的自责愧疚之色:“七日前。”
“七日前?”苏世清阅完了手中的信,将它狠狠拍在面前的厚重的书桌上,怒道,“便是七日前你谎称身体抱恙,自此再没有踏入过苏府大门,你可知道战场情形瞬息万变,若是这七日发生了什么,你可对得将你视作兄弟的苏逍?”
于思远重重叩首,原本便受了伤的额头再次撞在粗粝的青石地面上,血在这一瞬间又漫了出来,将面前的地面染红了一片:“思远知现在已不能挽回什么,愿以这一条贱命谢罪。”
苏世清气得一拍桌面站起身来:“死死死!前线之上多少人想继续活着都无望,你却还有胆子在我面前说你想死?!”
说到此处,苏世清的表情也带了一丝戾气,抄起桌上的那块沉甸甸的白玉石砚就要向于思远砸去。
“父亲!”苏玉惊呼了一声,眼疾手快抱住了苏世清的胳膊,口中焦急道,“父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体!”
苏世清方才怒极攻心,被苏玉拦下之时却已然清醒了过来。心中知晓自己若是要出手,于思远必然不会躲,可若是这结实的白玉石砚真的砸下去,于思远怕是当场就会毙命于此。
冷哼一声,苏世清向后一抬胳膊,想要将苏玉的手挣开,却没料到苏玉的手劲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了数倍,这一挣之下竟然没有将她甩脱。
苏世清瞥了一眼苏玉,气笑了:“你们今日一个个都多长了个胆子是不是?”
苏玉慌忙松了手,口中道:“阿玉不敢。”
苏世清顺势将手中的玉砚砸在桌面上,“嘭”的一声玉石撞击实木的声音响起,那玉砚已从正中间齐齐裂成了两半:“好一个不敢!”
苏玉沉默着不敢出声。
“将他给我拉起来!”苏世清一指于思远,“然后出门让叶责叫个大夫过来!”
苏玉闻言看向于思远,这才发现他因为方才狠狠在青石地面上磕的那两下头,额头上血流如注,此刻眼神已经散了开来,豆大的冷汗随着血水一齐留下,将衣襟染湿了一片,可他却凭着一股毅力死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维持着僵直挺着背脊的模样。
苏玉连忙上前去搀扶起于思远,可手掌刚碰到他肩膀时,他的神色便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将苏玉的手吃力地推开,口中喃喃道:“我不会起,我愧对苏逍少将军,愧对战场上数万的弟兄们,我该死!”
“既然知道愧对,便待大哥归来向他亲自赔罪!”苏玉口中道,“一面是你的父亲,一面是我大哥,如今尚未酿成什么大错,而你最终也做下正确的决定,我虽然责怪你,但亦感激你。”
于思远闻言抬头看向苏玉,额头的血尚未止住,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最终滴在衣襟之上,洇出一片触目血红。他的神情迷茫,似是完全听不懂苏玉在说什么。
苏玉也没那个耐性等他回话了,弯下腰来右手一提他的胳膊,顺势将他整个人抡到自己的背上,半拖着他走到书房正中的椅子边,将他安稳的放了上去后,这才出了书房的大门。
待苏玉按照苏世清的吩咐将寻大夫的事情叮嘱了叶责,再一次回到书房,迎面便撞见了苏世清握着那封信从书房门口走出。
“父亲。”苏玉小跑两步来到苏世清面前,问道,“您这是要出门?”
“我要入宫。”苏世清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收入自己的袖中,一面走一面道,“请太后派人速去前线将于明堂与睢阳王有来往一事告知你大哥。”
“这件事苏家直接派人即可,为何要经过太后许可?”苏玉蹙眉问道。
“苏家兵都在前线,而于思远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且与于明堂身为父子,若是让我将任务交与他,我亦不放心。”
苏玉心下一沉,有个大胆的想法隐隐冒出心头,却知道这个想法苏世清定然不会同意,不敢在此将它对着苏世清提出,反而张口问道:“那父亲究竟打算派谁去送信?”
苏世清一顿:“若无意外,应是请太后从萧侯那边派人了。”
“父亲认为萧侯派出的人信得过?”
苏世清神情冷凝:“萧侯亦在前线有军队,又怎会有信不过一说?”
苏玉追问道:“我方才问的是萧侯派出的人,并不是萧侯。父亲可曾想过,于明堂此人跟随了您这么多年,都早已与睢阳王狼狈成奸暗通款曲,由此可见睢阳王的棋子埋得有多深。若是萧侯府中亦有细作,我们该当如何?”
“所以我才需入宫亲自与太后商议。”苏世清神色沉敛道,“你若认为萧侯信不过,难道连我也信不过了么?”
“怎么会?”苏玉连忙否认道,脚步追着苏世清快走了几步,开口道,“可是这次事情既然我也是知情人,若不能亲眼见到派出那人,心中亦是难安,是以我想随父亲一同进宫。”
苏世清锐利的目光扫来,苏玉连忙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出来,恳求看向苏世清。
苏世清看着苏玉的表情变幻莫测,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想着什么。
苏玉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维持着方才的神情一动不动。
“你跟着一起罢。”苏世清最终缓缓道。
第八十二章
苏玉虽然知晓苏世清既然可以全程参与在太后扳倒睢阳王的计划之中,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必然超然,却没料到苏世清竟然亦有一封可以随时入宫的太后手谕。
这手谕,苏玉只见过一个人有。
在苏世清将手谕递与宫门的禁卫军时,苏玉的喉咙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询问出声来。
苏世清转头看了她一眼,从守卫手中接过手谕,沉声道:“不必为我领路了,我直接过去便是。”
守卫一点头,对着苏世清深行一礼,开了宫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苏玉与苏世清二人并肩走在冗长静谧的宫道上,身旁时不时路过巡查的护卫,见到二人都是先停住脚步齐齐行礼,随后便不发一言的继续巡查,倒颇有一些仿若今日从未见过二人的架势。
“父亲。”苏玉一面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者苏世清,一面问道,“您也有一封太后手谕?”
苏世清脚步未停,简单一点头回答道,“这封手谕是你大哥随军出征之后,为了防止任何突发情况宫中得不到消息,太后赏赐给我的。”
苏玉沉吟:“如今这手谕,除了你有,秦大人有,还有别人有么?”
苏世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沉稳道:“只有我们二人有。”
这一句话,便点出了如今苏世清在太后面前的地位,竟然隐约有与秦砚平起平坐之势。
“真未料到。”苏玉口中喃喃道,“往日里认为的打压,原来竟是不知不觉间的无上荣宠,倒真让人觉得不知所措。”
而这一切,怕是皆因为秦砚的一心保护罢?
心头突然划过这个名字,苏玉的眸光一动。
前线军中虽有细作,却亦有秦砚在,这人惯于运筹帷幄,观察细致入微,不知是否能发现于明堂的不同寻常?
苏玉深吸一口气,可是于明堂这枚棋子被睢阳王埋得太深,今日若不是有于思远呈上来那封于明堂与睢阳王暗中勾结的信在,苏玉亦无法相信于明堂竟然会背叛荫庇了他多年的苏家,更何况是对苏家状况不甚了解的秦砚?
如今也只能期望睢阳王还未有所动作,否则两军对战之中出现内奸,其中一方军务全部泄密,必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
想到上次苏逸在边关被身为友军的睢阳王戕害的场面,苏玉潋滟的眸光倏然冷凝,如结成厚重玄冰的湖水一般。
这封信必然要尽早送到,不仅如此,传递消息之人也必定是可以托付信任之人。因为此事早已不仅仅攸关大哥,秦砚,还有太多太多她在意之人的安危,更攸关战场上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与国之兴亡。
想到这里,苏玉的双拳紧握。
最信得过的人…
“你在往哪里走?”苏玉的袖口突然被人一扯,将她走远的思绪也一同扯了回来,苏玉回过神来垂头看向抓着她衣袖的手,这才发现竟然是苏世清。
“你走的那条路是通向御园的。”苏世清脚步不停将她带了几步,另一只手一指前方,“这条路才是通向太后寝宫的。”
苏玉脸上一红,口中辩解道:“天色已然有些黑,容易迷路。”
苏世清一默,片刻后道:“既然知道天色黑,就认真走自己脚下的路,我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以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
“父亲?”苏玉诧异道。
苏世清一笑,一双沉淀着几十年岁月沧桑的眸子定定看着苏玉,喟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以为你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苏玉的眸光虚晃了一瞬,开口故作轻松道:“父亲在说什么?都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一门心思都放在大哥的安危上,哪里会有什么小心思?”
苏世清收回了目光,眼看太后的寝殿就在眼前,原本走得急切的步伐却放缓了下来:“往日里不管原因为何,我从未见你主动要求入过宫。”
“那是因为…”苏玉的嘴巴张合了一下,脑中闪过无数个敷衍的理由,却都在苏世清往日的睿智面前败下阵来。
苏玉抿了抿唇,索性话至此处而落,安静了下来。
“你其实是惧怕太后的,对么?”苏世清伸手短暂向前一晃,修长的指尖隔空划过太后的寝宫,手势落下时,苏世清却先摇了摇头自己否认道,“不,也并不能说是惧怕,应该说是厌恶到情不自禁地躲避。”
苏玉的眸光一凝,片刻之后却全身都放松下来,面上也带着一丝坦然,笑道:“父亲倒真是目光如炬,若是您不点破,我连自己都未曾这般想过。”
苏世清喟息了一声:“那便老实坦白罢,你既然不喜太后,今日却主动要求与我一同入宫,是不是想向太后请愿去前线送信?”
“是。”苏玉嘴角笑意不变,坦诚道,“我心知若是我主动向您提出,您必然不会答应,所以才想亲自入宫请求太后。毕竟现在苏家军中无人,而我既然与大哥一同进出校场这么久,对于苏家军最为了解,又有武艺傍身,且必定不会是睢阳王暗中安插的细作,也算是送信的最佳人选。”
苏玉眸光看向苏世清越来越阴沉的面色与逐渐放缓的脚步,心口也有些发紧,生怕苏世清现在便喝斥她回府。
“父亲…”苏玉顿了顿,面露哀求之色,“当初您不准大哥去战场,不正是因为害怕此次战役出什么差错,最终危害到大哥的安危?如今大哥身在危难之中而不自知,难道父亲就忘了自己当时的初衷,一定要阻拦阿玉去送信么?”
苏世清挥了挥手,打断苏玉的话道:“好了,莫要说了。”
“父亲!”苏玉焦急道。
“我说莫要再说了!”苏世清口吻严肃道。
苏玉的莹润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苏世清深邃的目光看向苏玉,眸中泛着一抹让人读不懂的复杂神色,轻叹一口气道:“我既然早就猜出你的意图,却依然带你入宫,你以为何?”
苏玉的眼眸微张,诧异看向苏世清:“父亲您是说您同意我去送信?”
“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苏世清缓缓道。
见苏玉原本微露欢悦的面容逐渐黯淡下去,苏世清眸中不舍与无奈之色闪过,最终却面无表情道:“但是若是萧侯家没有得力之人可以派出,即便我不同意,事有轻重缓急,那便由你过去罢。”
苏玉呼吸急促一起伏。
即便苏世清在这一路上为了将话与苏玉说清楚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此时已然走到了太后寝宫的殿门前,苏世清一扫正迎上来接待二人的宫侍,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对苏玉道:“若是萧侯家有人派出,你便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莫要在太后面前多话,别让我像对待你大哥那样将你关进祠堂中省过。”
苏世清既然松口,苏玉自然见好就收,清丽的眉眼一弯,苏玉道:“阿玉一切听父亲的,父亲请放心。”
苏世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立在面前的宫侍,缓缓道:“臣苏世清有要事觐见太后,还请长秋监代为通传。”
那名长秋监侍候太后时日不短,自然认得苏世清,此时目光疑惑一望苏玉这边,短暂一瞥间便老辣的将她的身份猜出。
长秋监脸上浮起殷勤笑意,开口道:“我这便去通传,还烦请苏老将军与苏二小姐在殿门口稍待片刻。”
说是稍待,其实也并没过去多久,那长秋监便迈着小而急的步子出来,对着苏家父女二人行礼道:“太后娘娘请您二位进去。”
苏世清对着长秋监温和有礼一笑,这才领着苏玉进了太后的寝殿。
这是苏玉第二次来到太后宫中,遥记上次她来,还是因为苏府传出的太后与苏家决裂的谣言,当时她本以为太后是要对她兴师问罪,却未成想太后仅是与她拉了些无关紧要闲话家常,还专程将小皇帝抱了出来。
“这是你的小外甥。”苏玉耳边倏然划过那日太后捉住小皇帝软绵绵的小手盖在自己手上的情景,当时她方处置完那名举止诡谲的宫女,再开口时便如此对自己说,虽然如今已然时过境迁,苏玉却依旧印象深刻。
小皇帝那冰雪可爱的玉包子模样在苏玉的脑海中显现,苏玉蹙了蹙眉。
太后并不是苏家人,在明知自己与她并无任何关系的情况下,为何依旧如此对谈及小皇帝的身份?
“小外甥?”苏玉情不自禁呢喃出声,而后瞳孔蓦地一缩,一个大胆的揣测在心口滑过。
难道太后与秦砚…
“你说什么?”苏世清突然侧过头来问道。
苏玉回过神来,神色兀自有些惊怔,心口像是有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一般,“砰砰砰”的砸的人脑中一片清明:“没、没…”
苏玉的话并未说完,便听见寝宫里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声清冷入骨的声音传来,将苏玉吞吞吐吐的回话打断。
“苏老将军这个时候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苏玉闻言匆忙在原地屈膝行礼,眼尾余光扫过,便见到宫殿里间走出一个身形玲珑有致的美艳女子,一身妃色艳丽宫装被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清冷气势稀释了不少,让人一眼便将注意放到她美得锋利的眉眼之上。
太后眼尾微挑的凤眸从苏世清的面上扫向苏玉,眉峰一挑,口中半是惊讶半是暗讽道:“哟!没想到妹妹也来了,还真是许久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抬头一望本文字数,当初还想着回国前写到30w字完结,现在29w了却连最后一张地图都没有开启,男女主连个小嘴都没有亲上,作者菌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八十三章
看到太后如此态度对待自己,苏玉反而放松了心头原本紧绷着的那一丝忐忑,心情释然了不少。
那人毕竟是太后,苏玉即便对她再不喜,也不会表现出来,行礼的动作未变,苏玉面色沉敛道:“前些日子因为家中琐事,一直未能入宫探望阿姊,是我的过错。”
太后的目光在苏世清与苏玉之间逡巡了一圈,这才露出一抹温婉笑意,方才面上凌人的表情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莫要这般慌张,哀家方才只是因为好一阵子没见到你,心中十分挂念才会如此说,又怎么会责怪于你?”
苏玉亦笑道:“难得入宫见到阿姊,开心都来不及。”
太后点了点头道:“最近苏少将军出征,苏府之内必然诸事繁忙,我又怎能不知?”
太后说完,精致走到殿内中央的紫檀木制的圆桌旁坐下,问道:“你与苏老将军这个时辰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苏世清眉头深锁,承认道:“老臣确实有要事请求太后定夺。”
苏世清一面说着,一面将被他小心翼翼收在袖中的那封信纸展开,双手恭敬呈给太后,口中道:“今日老臣得了一封与睢阳王有所往来的信件,说来羞愧,收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苏家派出随宁国大军讨伐睢阳王的清客于明堂。”
太后闻言眉头一蹙,从苏世清手中匆匆接过那封信,一目十行扫了过去,面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这封信从何而来,是否有伪造地可能?”将信纸一点一点攥在手心中,太后抬起头来问道。
“是于明堂地独子于思远呈与老臣的。”苏世清回答道,“虽是今日送达,却能从字里行间中可以发现于明堂与睢阳逆贼暗通款曲早已已久,如今此人正在宁朝军中,若是不及时防范,恐生其他变故。”
“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后闻言沉吟,却未待苏世清回答,便说出他心中所想,“派人去前线战场送信?”
苏世清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不仅是派人,虽然未及时发现于明堂为睢阳老贼内应一事老臣亦有责任,可于明堂自二十年前老臣随着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开始便一直跟随老臣,若非有信件为证,老臣亦难以相信他竟会背叛宁朝。”
说到此处,苏世清轻声喟叹了一口气,合了合眼继续道:“是以老臣此时前来,一是因为这件事此刻乃是当务之急,二便是想请太后仔细斟酌遣派之人。”
“那依苏老将军所见,究竟谁是适合之人?”太后问道。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玉喉咙一动,张口正要说话,便被苏世清打断道:“依老臣所见,萧侯家的第三子萧致墨既有应变之能,又有武艺傍身,是可以托付之人。”
苏玉没料到苏世清竟然会举荐萧致墨,怔了片刻,还未开口,便听太后摇头道:“萧致墨此人我也知道,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只可惜他如今另有重任,怕是不行。”
苏世清蹙眉,而苏玉却忆起前几日与萧致墨相见时,他确实提起过这段日子在为宁国大军筹备军饷一事。
两军交战,天时地利将帅之才自然重要,可军饷一事亦攸关生死存亡,疏忽不得。
苏玉看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的苏世清一眼,知道他同样将人选一事看得十分重要,如今怕是再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了。
“既然如此…”苏玉收回看向苏世清的目光,对着太后揖拜道,“小女自认为是除了萧致墨以外最为适合之人,有心担此重任,还请太后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