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笑着起身,却一把按住了要起身相送的萧致墨:“便到这里罢,不必相送。”
走出了小酒坊,苏玉的步履相比于方才轻快了不少。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苏玉却敏感的觉察到一抹视线,眯起眼抬头一看,果然见到小酒坊二楼方才两人呆过的厢房窗口立着一抹月白色身影,一如既往的清华霁月,赏心悦目。
那人伸手一推,将木质的雕花窗牖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整张如玉般毫无瑕疵的脸,可屋外的阳光太过刺眼,将他的整个脸庞都氤氲在光线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苏玉却知道方才那道视线便是来自他,勾起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冲着那抹身影洒脱挥了挥手,苏玉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便到这里罢,秦砚。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二十一章
自那日苏玉与秦砚小酒坊相会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秦砚。
其实说来这也不算奇怪,如果没有以前的那段荒唐的婚事,苏玉与秦砚,一个出自将门,一个是广受盛誉的太医令,怎么都不会有交集。
现在的苏玉每日往返于苏府与校场之间,有时也会顺路去小酒坊一坐,就算不品酒,只要想到小酒坊中那些清淡的时令菜色,也会觉得食指大动。
至于萧致墨,果真依照他所说的那样,一有空闲便会去苏家校场逛上一圈。有时碰上苏逍被苏老将军关禁闭,便能逮到机会和苏玉单独相处半日,然后与她一起回凌安城。等到苏逍解放,便又会变回校场三人行的日子。
如此一来二去,萧致墨与苏逍倒是意气相投称兄道弟了起来,苏玉每次听到苏逍称萧致墨“三弟”,萧致墨回称苏逍一声“苏兄”,而对自己尊称一声“苏二小姐”时,总觉得那俩人才是亲哥们,自己应该是被人强塞到苏家的那一个。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日复一日的过去,苏玉身边再鲜少听到谁提及秦砚这个人,苏玉有时会觉得只要时间再长一些,自己便能当做这人从来都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当再有人谈论到秦砚的时候,她也能风轻云淡的夸赞一句此人“医术无双,文采风流”。
苏府之上依然会有人时不时上门提亲,求娶之人良莠不齐,却毫无例外都被苏老将军苏世清回绝了,而所用的理由从八字不合到自己舍不得,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箴言运用得炉火纯青。刚开始苏何氏看着心急,还跑到苏老将军那里去询问理由,可后来次数实在多,苏何氏便也知道苏世清此举必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喟叹了一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父将必定是在等合适的人。”苏逍一本正经总结道,“以前我以为父将是要从手下的武将里面为我幺妹选个新夫婿,可如今连自己手下的爱将都被父亲拒绝了,我看八成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嗯。”萧致墨眼神放空,抱着胸懒懒斜靠在演武台边缘,俊朗的面容上表情比苏逍还要严肃,沉吟道,“是谁呢?”
苏逍用胳膊肘一捅萧致墨,幸灾乐祸道:“我觉得有可能是你。”
萧致墨冷不防被苏逍捅到了下肋骨,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抡起胳膊就一拳揍了回去:“你又趁我不备偷袭!”
两人方才正在苏家校场的演武台上比划,方停下来休息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动起了手。苏逍本没想再和他打,可萧致墨一拳便袭上他侧腰,若不是他闪得快,肯定得青一块,苏逍的血性一下也被激起,轻功一跃跳到了兵器架旁边提溜了一根长矛,又顺手挑了把剑向萧致墨扔过去,口中恨铁不成钢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只想着打打打。”
萧致墨接了剑,“嘿嘿”一笑:“你会的兵器虽然多,但套路基本都是苏门剑那一套,我当然要跟你多练练,省了陪二小姐过招的时候丢脸。”
苏逍气笑了:“好歹我也是她大哥,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动剑,是以小犯大。”
“那我还是萧侯的小公子,你这一长枪刺过来,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小公子?”苏逍嘿嘿一笑,“且不说萧侯这个爵位,等你坐上了世子的位置,再来跟我提这以下犯上也不迟。”
萧致墨被苏逍的话一噎。
“你就知道向我捅刀子。”萧致墨隔开了苏逍横刺来的长枪,沮丧道,“你说前两次我上你家提亲都被苏老将军回绝了,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无官无职,以为我不务正业?”
苏逍与萧致墨相处久了,对他从商一事亦有耳闻,挥挥手调笑道:“怎么会,萧三公子一直是凌安城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子,哪里会计较官职这些虚名?”
“唉。”萧致墨叹气道,“我可跟你说认真的,若是苏老将军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同意,我便把我手上的铺子全变卖掉,来你苏家校场从一个小校尉混起,起码可以日日见到二小姐。”
“你可别冲动。”苏逍正要相劝,就听从旁传来苏玉一声怒叱:“你们俩怎么又打起来了?”
苏萧二人不约而同住手,就见苏玉缓步走到演武台前,挑眉对着苏逍道:“李狄校尉还在那边累死累活的操新兵,你身为少将不过去帮忙,竟然又在这里打架。”
苏逍还没说话,就听萧致墨解释道:“不是打架,只是在切磋武艺而已。”
苏逍转了转眼珠,不怀好意道:“一面切磋,一面闲聊,方才三弟还说想变卖了所有的铺子来我苏家的校场做一个小校尉。”
“校尉?”苏玉诧异转向萧致墨,“且不说你父侯了,你两个哥哥便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罢?”
苏家与萧家虽然不是敌对,可都是将门世家,自家的儿子跑到别人家校场去当一个小兵…苏玉不由想到了若是苏逍跑去萧山军营任职,怕是连祠堂都不用跪了,直接会被苏老将军关在苏府大门外,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儿子。
萧致墨不好意思“嘿嘿”两声,却也不对苏玉说明为何会有此一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了话题:“苏二小姐这么快便回来,是巡视完东校场了么?”
“是。”苏玉点头,“已过中伏,天气渐热,训练强度过大的话,大家会吃不消。”
“更何况…”苏逍接了话茬,坏笑道,“明日所有苏家军休沐,今日早些解散,也好让他们为明日养精蓄锐不是?”
“休沐?”萧致墨不可置信,“军营之中竟然还有休沐一说?”
“你们萧山军营有没有我不知道,可我们苏家军明日休沐是必须的。”苏逍骄傲拍拍胸脯,“因为他们有一个深明大义的头儿。”
萧致墨越听越糊涂:“明日怎么了?”
苏逍本等着看萧致墨钦佩的表情,却被他的问话噎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指着萧致墨,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玉忍俊不禁,替萧致墨解围道:“明日是乞巧节,大哥昨日向父将求了一晚,才让父将同意今日全军休沐一日。”
“明日就到了乞巧节?”萧致墨诧异道,“七夕?”
苏逍点头,握住萧致墨的肩膀狠狠摇了一下,瞪眼道:“你不知道?”随后瞥了一眼苏玉,恨铁不成钢道,“你竟然不知道?!”
萧致墨也不反抗,不好意思道:“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就过糊涂了。”
苏逍努努嘴:“难怪你讨不到夫人。”
萧致墨羞愧的愈发无地自容,口吻歉然道:“一定改,日后一定改。”
苏逍:“…”
苏玉看萧致墨被自家大哥欺负得脸都红了,颇为不忍心,上前解围道:“既然兵将都散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否则他们看到我们还留在校场,只怕也不敢离开。”
萧致墨与苏逍爽快点头同意,三人边走边说笑来到了校场门口,而守门的张奇早牵了几人的马在一旁候着。
见到了三人,张奇恭敬行了礼,起身的时候,对着萧致墨很是挤眉弄眼了一番。
苏逍叹道:“自打三弟来了校场,我在我的兵们心中的地位大减啊。”
苏玉笑道:“你虽能跟他们闹到一块,可也从没带过东西给他们吃不是?如此小气,就别抱怨了。”
苏逍气乐,冲着萧致墨道:“你说我家的兵,你总跑过来贿赂是个什么意思?”
萧致墨一本正经道:“这不是每次来时,都少不了给大伙添麻烦,当然要带些吃食犒劳大家。更何况我带这些东西也方便,随到随取的。”
说罢,看向张奇等人,笑道:“今日又叨扰众位了,明日…不对,明日苏少将军为你们奏请了休沐,下次来时,必定再带些香满楼里新鲜的花样给大家。”
萧致墨一句话,既点出了苏逍的好,又让大家承了他的情。
苏逍听到,“嘿哟”一乐,对着苏玉悄声道:“这小子还挺会做人的,收买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苏玉捂嘴偷笑:“若不会做人,又怎么拐的你跟他称兄道弟?”
“这倒是。”苏逍愈发得意。
苏玉:“…”
面对得意忘形的大哥,苏玉实在想不出该接什么话来,好在这时萧致墨与众人客套完,转向窃窃私语的二人,问道:“那我们这便回城?”
苏家兄妹点头同意,翻身上马,苏玉因为手伤已经很久没有骑马,如今伤口刚刚痊愈,上了马就分外开心,一鞭抽下,汗血宝马一声嘹亮嘶鸣便率先疾奔向前,将其余二人远远落在身后。
“你给我慢着点!”苏逍暴喝了一句,可惜苏玉早已跑远,连这句话的尾音都没听到。
苏逍无奈道,“这小祖宗哟…”正要跨马追上,却被萧致墨拦了一下。
“怎么了?”苏逍问道。
萧致墨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明日…七夕节…”
苏逍了然:“我帮你问问她,但那可是我最宠的幺妹,要是她自己不愿意,那便是不可以。”
萧致墨眸光亮晶晶的:“你只需叫她来苏府门口,其他事情,我自己来办。”
“好。”苏逍爽快答应,这才与萧致墨一起策马追随而去。
第二十二章
苏玉前一阵子天天清早起来赶去校场,好不容易等到了乞巧节的休沐,自然如愿以偿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温软的阳光透过轻薄的帷幔洒下,在屋内铺了暖融融的一层,苏玉在榻上翻了个身,面对里侧正要重新闭眼睡下,就听房门“吱——”的一声响动,有人踏着轻缓的脚步声过来。
“小姐。”榻边传来冬儿轻轻询问的声音,“您还没醒么?”
“已经醒了。”苏玉又翻回身来,但平躺着跟人说话总归别扭,索性直接坐起,问道,“怎么了?”
见苏玉不用叫便起来,冬儿轻松不少,道:“是大少爷吩咐我叫小姐起床的,他还说…还说…阳光这么灿烂你还在赖床,小心嫁不出去。”
说话的声音愈到后来愈小,最后干脆嗫嚅到没声儿了。
苏玉无奈叹气道:“当哥的像他这样,也难怪妹妹会嫁不出去。”
“…”冬儿见惯了这对兄妹俩的爱恨情仇,下定决心对此缄默不语,换了话题道,“那我便替小姐梳妆打理罢。”
“好。”苏玉起身。
此番收拾倒是比往常多花了许多时间,从衣物到发饰,冬儿挑选的精细,连衣裳都换成了鹅黄高腰诃子裙,裙摆曳地。
苏玉从中看出了端倪,偏了偏头,看向冬儿,问道:“这是大哥吩咐的?”
“大少爷说今日过节,让我将小姐拾掇得女儿家一些,这样他带出去也有面子…”又是从寻常到低不可闻的声音,冬儿说完,连忙解释道,“这是大少爷的原话,不过冬儿这一年来随着小姐见了不少大家闺秀,没有哪一个比小姐生得好看!”
苏玉挥手笑道:“行了,大哥那张嘴,什么时候不损我才怪了事了,我又不会当真。”
见冬儿又要往自己发髻上插簪花,苏玉连忙阻止:“快别再加了,我头上重的脖子都酸了。”
冬儿失望作罢,见苏玉摇摇晃晃起身,连忙扶了一把:“小姐你小心些。”
苏玉提着裙裾照着常速走了两步,觉得这诃子裙也不算太碍事,背对着冬儿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歇着罢,我去找大哥。”
冬儿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姐您慢着些。”
“放心罢快不了。”苏玉一面答着,一面提着裙裾步伐轻盈,转了个弯,随即消失在冬儿的视线中。
苏逍今日破天荒的没在正厅里坐着等苏玉,而是懒洋洋的半靠着半边门框,注视着苏玉一步一步走来,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待到苏玉走近,苏逍这才扶着门框直起身来,目光挑剔地上下一扫苏玉,啧啧道:“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枉我特意嘱咐了冬儿一番。”
“我的丫鬟竟然被你三言两语的支使了,苏大少爷魅力果然渐长。”
“那是。”苏逍得意笑道,“我苏逍生得风流倜傥,位高权重,也算是凌安四公子之一。”
“凌安四公子?”苏玉挑眉道,“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坊间为给乞巧节增色,刚排出来的。要有权有势,要文武之才少说占其一,还要尚无家室而且仪表堂堂,很是苛刻的。”
苏玉瞥了苏逍一眼:“就看你都能上榜,就知道这要求严苛不到哪里去。快告诉我跟你一同上榜的还有些谁?明年的今日,我会在祠堂给他们仨一人烧一炷香。”
苏逍“哼”了一声,一副耻与识得你的表情。
看到苏逍又露出这幅别扭模样,苏玉添柴加火道:“你也老大不小,两个嫡亲妹妹都嫁过一次了,自己却连个妾氏都没有,难不成这榜比的是谁年纪大且娶不到夫人?”
苏逍被苏玉这张利嘴气得咬牙切齿:“嫁过一次人你还喘上了。”
“我又不胖,怎么喘?”苏玉狡黠一笑,“总比年纪一把没娶到夫人强。”
“我是不愿意娶。”苏逍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无奈道,“你看你心眼儿小的,还总说我锱铢必报。”
苏玉捂嘴一笑:“你快坦白罢,今日让我打扮成这样,要把我卖哪儿去?”
“我的小祖宗哟,我哪敢卖你?方才就在冬儿面前损了你几句,你就把我说成这样,要是再把你卖了,还不知回来怎么向父亲告状呢。”
“我什么时候在父亲面前卖过您老人家呐。”
“你还嫌卖我卖得少?哪次关禁闭不是因为你。”苏逍无奈吐气,扶住苏玉的肩膀往外带,“快走罢快走罢,本来就起晚了,还在这边一直闲唠嗑,再过会乞巧节都过了该回去洗洗睡了。”
苏玉被苏逍带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诧异问道:“你怎么也去?”
“我怎么不能去?”苏逍纳闷。
“你方才不是说你不愿意娶?”苏玉挑眉道。
“我又不胖,还不能趁着乞巧节出去喘几口?”
苏玉“扑哧”一笑:“那就赶胖前给我讨个嫂子罢,本来就要什么没什么,若是再发了福,你就孤老终生吧。”
“知道了知道了,小祖宗。”
苏玉与苏逍来到门口,便见到萧致墨一袭青色锦衣,负手垂头来回在苏府门口踱步,步履甚快,来来回回如一阵小飓风一般。
见到萧致墨这幅紧张焦急模样,再看看身旁一副看好戏表情的苏逍,苏玉立刻懂了他的用意,却装作不明白,懵懂问道:“大哥你是要与萧三公子一起过七夕?”
苏逍被这话噎了一口,一面呛咳,一面摆手否认。
苏玉目露惋惜之色:“虽然大宁朝民风相比前朝开放不少,可苏家与萧家并非寻常人家,更何况你还是我苏家的嫡长子…”
苏逍一口气终于喘上来,正要堵了苏玉的嘴,余光便看到萧致墨被自己的咳声引来了视线,正一脸欣喜地看向这边,立时住了嘴,只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玉向来面皮薄,调侃别人可以,若是遇上自己的事,她便缩的像个乌龟。苏逍决定今日什么都不帮她,只等看好戏就好。
果然,萧致墨冲着两人这边走来,面容俊逸,眸光璨亮:“苏兄,苏二小姐。”
苏逍笑得闲雅无比:“三弟等了很久罢?”
“我也只是刚来。”萧致墨笑道,“那我们现在便走?我方才来时,看到西街那边新摆了不少小摊,从吃食到玩乐,应是十分有趣。”
苏玉正要应下,便听苏逍道:“你们二人去逛,我一个老人家,一个人去东头逛逛便是了,不搀和你们年轻人玩闹了。”
苏逍刻意加重了“老人家”和“年轻人”这几个字,听得萧致墨与苏玉皆面上一怔。
萧致墨愣神的是苏逍字面上的意思,随后欢喜自己可以和苏玉独处。
而苏玉没想到的是自家大哥竟然真的要将自己卖了,心下万分悔恨刚才逞一时口快,把苏逍这小心眼的家伙得罪了。
苏玉和萧致墨二人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定格成了两个迥异的表情,而苏逍却仿佛很是高兴当了一回老年人,摆了摆手说了句勿念,脚下轻功飞快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萧致墨问道:“那…我们也向西街走?”
苏玉垂头在心中将苏逍暗骂了几遍,这才抬起头对着萧致墨温婉一笑,答道:“好。”
西街果然如萧致墨所说,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新摆了些临时小摊,从卖巧果到信物首饰,无疑都是为了今日七夕专门铺设的。
只是这些小摊还算不上最热闹,西街街头有一块公告牌,往日常常广而告之一些凌安城中大小事务,今日却不知为何被街上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玉素来喜欢凑热闹,看到这么多人翘首以盼,不由也想往里钻,可还没走两步,便被身旁的萧致墨一把握住的衣袖。
见萧致墨脸色红的有些不正常,苏玉问道:“你怎的了?”
萧致墨向下移了移视线,避开苏玉闪着好奇的灵动眼眸:“那边…没…没什么好看的。”
见萧致墨这幅模样,苏玉更加想知道那公告上究竟写着什么,可奈何人确实多,萧致墨又拉着自己的衣袖不让乱动,苏玉只好作罢,遗憾地向人群中回顾了一眼,两人打算继续向街中走。
未想到没走几步,便听人群中央传出一阵嘹亮敲锣声,声音一落,人群便静了下来,只听有一人扯着嗓子喊道:“看完的大家伙把公告牌让一让嘞,让后面没看到的人也有机会看看。”
人群应声四散,正巧在苏玉面前露出了半个版面,苏玉好奇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公告牌上写着——
凌安四公子:萧致墨,苏逍,常之——
“之”后面的字被一人背影挡住,看不分明,但苏玉看到此处已然把持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公告牌道:“大哥说他被封了个凌安四公子,我还以为他在玩笑,未成想倒是真的。你也在这榜上,难怪方才你拉着不让我看,是害羞了不成?这‘常之’后面的字被挡住了,但我猜是常之卿罢?也是…他当年也是凌安城出了名的才子…”
正说着,挡在二人前方的人向前走了两步,露出一张完整的公告牌,苏玉扫了过去,笑道:“果然是常之卿,我没有猜错,这第四个人…”话至一半,声音突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了后文。
萧致墨不知出了何事,诧异看向苏玉目光所及之处,发现常之卿三字后面的名字,刺眼的熟悉,而那名字主人,一袭月白色锦衣,容色清华,正笑意怡然地看向这里。
而他身旁,还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第二十三章
萧致墨诧异于秦砚竟然会出现在西街之上,身边还静静伴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这女子白纱覆面,虽看不清面容,但从玲珑有致的身形和露在面纱外一双眼尾上挑的明媚凤眼来看,应是一位容貌绝伦的佳人。
隔着人群,秦砚似是捕捉到了苏玉与萧致墨二人的视线,温润一笑,颔首致礼,随后将身边女子的手一挽,轻咳了一声,高声道:“秦砚在这里多谢大家厚爱,只是这凌安四公子评判的标准之一便是未有家室,秦砚虽没有正妻,却已经有了意中人。”
话毕,秦砚对着身旁女子温柔一笑,再看向众人道:“是以,这凌安四公子我不能入,还烦请众位替我除名。”
自看到秦砚在场开始,苏玉的面色就变得分外清冷,就连看清秦砚手中还挽着其他人,并在众人面前说出他已有意中人的时候,苏玉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只是一双本应潋滟如水的眼眸如今仿佛结了一层玄冰,看得人心里也忍不住一颤。
萧致墨一面偷偷注意着苏玉的反应,一面暗自回想上一次见到秦砚时苏玉的模样,虽然事情已过了将近一个月,可那日苏玉眸如死灰一般,面上分外疲惫的表情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揪心。
秦砚这人不出现便罢,一出现就如此一鸣惊人,当着苏玉的面就来了这么一出。见苏玉已然错开了目光转身要离去,萧致墨暗自给自己鼓了一口气,一把牵过苏玉的手,提起内力用洪亮的声音大声道:“我萧致墨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