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谦沿穆忻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女孩的女乘客身边,一只手已经悄悄伸进她放在腰侧的手提包。杨谦一秒钟都没耽误,马上起身往小偷的方向走,穆忻一把没拉住,急得伸着脖子往前面看。
只见杨谦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男人身后的座位上,轻轻拍拍男人的肩,男人顿一下,手缩回来,恶狠狠地瞪身后,却在扭头时看见了杨谦悄悄递到他身侧的警官证。男人愣了,本来凶恶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迅速软下去,他谄媚地看看杨谦那一脸的严肃表情,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抽一根递过来,杨谦摇摇头拒绝了。看上去起码比杨谦老十几岁的男人讨饶似的冲杨谦喊一声“大哥”,杨谦看看女乘客怀里的小姑娘,低声在男人耳边说了句话,男人急忙点头,刚好公交车到站,他几乎是神色仓皇地跳下车跑远了。
警报解除,穆忻吓出一身冷汗。
这边杨谦终于晃悠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穆忻心有余悸地抱紧他的胳膊,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凶他:“你疯了?”
“没有啊,”杨谦倒是乐呵呵地风轻云淡,“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高大?”
“就因为你是警察,就一定要见义勇为?”穆忻一手抚着胸口,表情还残存些许紧张,“万一他有刀呢?万一他要拼命呢?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就算我不是警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为非作歹吧?再说咱也是智勇双全的人,我这不是先用警官证试探了他吗?”杨谦指指前面仍然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母女,小声道,“我也怕那人丧心病狂再伤着孩子,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绳之以法,不过就是吓唬他一下。既然他自己选择犯罪中止,我姑且给他条活路,也免得他鱼死网破。哎你没办过案不知道,其实像他们这种人,多数时候也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基本原则……”
杨谦喋喋不休,穆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杨谦一愣,这才感觉到穆忻手心里满是冷汗。刚好汽车到站,他起身拉住穆忻往车门处走,却在刚下车站稳的一瞬间,猛地就被穆忻搂住了脖子。
他只听见穆忻带着哭腔说:“你吓死我了,下次别这么冒失行吗?”
杨谦回转身,紧紧把穆忻搂在怀里,想说“行”,却没说出口,倒是换了一句:“忻忻,你可想好了,做警察的老婆,担惊受怕的日子在后头呢。”
穆忻抬起头,眼里盛满了湿漉漉的无奈,只恨恨地答:“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还要把我拖进来,你怎么这么缺德呢?”
杨谦笑了,他丝毫不顾及这是众目睽睽下的人行道边,低头使劲在穆忻脸上亲一口,然后咂咂嘴,陶醉地感慨:“真香!”
穆忻已经不敢用余光关注周围人们的表情,只是哑口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二皮脸的帅小伙儿,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抽他一巴掌呢,还是抽他一巴掌呢,还是抽他一巴掌呢……
傍晚时分杨谦才送穆忻回基地,到了大门口把刚买的苹果递给她,嘱咐:“咱这培训基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自己一个姑娘家别为了买点东西就贸然跑出来。不打紧的东西就周末等我来陪你买,要是急需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找这边公安局的同志给你送来。”
“人家认识你吗?”穆忻纳闷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下警察是一家,”杨谦得意地摸摸穆忻的长头发,“咱这个队伍还是很特殊的,因为大家都是天南海北地办案,指不准哪天就得互相配合侦破案件,所以只要不是违法违纪的事儿,就算是以前不认识的人,打个招呼也能帮忙。”
他叹口气,安慰她:“有些事,你不能太较真,总往坏处想,自然越想越不高兴。你得往好处想,想你只要熬过了这几个月的初任培训,就有了个稳定的工作,咱们就能团聚了,天天在一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他一边说一边拿腔拿调地唱,穆忻被他逗笑了,于是又被他捉去亲了几下才算完。他离开的时候穆忻站在基地大门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进了大门。相见的温暖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力量,让枯燥的生活显得多少有了一些盼头。
只是,盼头之所以是盼头,不外乎是因为它还那么遥远,远得像是挂在驴子面前的那根红萝卜,看上去近在咫尺,却怎么努力也吃不到。
穆忻想,或许她就是那匹倒霉的驴子——好不容易盼到军训结束,接下来的法律基础课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智商为零:《刑法》、《民法》、《经济法》、《行政法》……每页上都是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法言法语,看得她思维混乱。半夜做噩梦,梦见加油站起火,她站在里面跑都跑不出去,凌晨三点把自己吓醒,这才想起睡前看了个案例——甲为了报复在加油站值班的乙,特地去加油站放了把火,好在被顺利扑灭,没有人员伤亡,只有财物损失。请问这是纵火罪,还是危害公共安全罪?
满室星光下,失眠的穆忻瞪着上铺的床板,直恨得咬牙。
还有摸爬滚打的体能训练与擒拿格斗,先学怎么被摔,再学怎么摔人,瞬间制服、上拷、搜身、警戒……教官的示范动作利落得行云流水,到了穆忻这儿就是摔跤摔得脖子疼了一周、匍匐爬得内衣里全是草屑、上拷时被甩得腕骨青紫,还有射击,五枪倒有三枪脱靶。
所以,杨谦有限的探望终究还是不敌穆忻内心深处此起彼伏的挫败感——当她一次又一次被这种完全陌生的生活所打击时,她能做的、想做的,也就只有不断打电话骚扰杨谦,抱怨眼下种种的不如意。杨谦开始时当然是不断宽慰她,告诉她习惯了就好了,可没想到,也忘了从哪天起,她再拨打他的手机号码时,居然听到里面那个机械女声说: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方便接听。
穆忻忿忿然——这就是那个当初说“还有我”的男人,你才抱怨了几句,他就嫌烦,不接你的电话了?
穆忻这种性子的女孩子,算不上柔顺,也难做到妥协:不接听就不接听,我还懒得联系你呢!一不做二不休,我全当你不存在!你现在不接我的电话,以后你就甭想让我再打电话给你!
这样想的时候,她真是有骨气。
可是骨气归骨气,她总算还是个细心的人——在她不主动联系他的同时,她渐渐发现,已经有十几天的时间,杨谦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一点消息。
穆忻开始有了一点点不好的预感。
早晨,跟着步伐整齐的大部队跑完1500米之后,她一边往餐厅走一边掏出手机再一次拨打杨谦的号码。这一次,机械女声似乎是要验证穆忻的这点预感,冰冷地说: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股寒意缓缓从脚底升起,穆忻瞬间有了危险的联想。
比如《无间道》。
她想起《无间道》中,梁朝伟饰演的卧底警探死时,在电梯里,冷冷的、不肯闭上的眼。还有电梯门半合拢,又打开,再半合拢,再打开……她似乎记得初看这部电影时是在研究生寝室里,身边学电影的同窗一边看一边感慨说:“你看,生死不过就是这么一门之隔,开开合合间,你永远想不到阻碍它关闭的不过是你踏进来的一双脚——因为到这时,你连收回这双脚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么,杨谦,从他穿上那身警服的那一刻起,是不是就把一双脚迈进了地狱之门?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一次警务实战课上膨胀到最大。
上课的傅老师多年前曾是一名刑警——据大家伙儿私下里传递的小道消息说,他是因为办案时误伤了自己的亲人才自愿申请来警校教书,后来警校改为公安厅培训基地,他也没有离开,仍然守在这里,看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再后来又有和教导员们走得比较近的学生传出了更鲜活的版本,说的是年轻时的傅老师在一个夜晚接下夜班的妻子回家,然而在路过一栋居民楼时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气。他转头,看向黑黢黢的四周,果断地捕捉到身侧一个半下沉的地下室,以及地下室暴露在地面上的那扇窗户——没有玻璃,没有纱网,只有几根生锈的窗棂,挡不住一只野猫,甚至挡不住一个瘦小的人。老居民区,这样的窗子再寻常不过,但年轻的傅警官从十九岁就做警察,到那时已经有十余年的经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有暗黑色食人花的气息。
也是这时,他的妻子害怕了——没有路灯的小路上,她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哀求他离开。
他犹豫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让妻子先离开,而自己轻轻绕到一侧不知谁家用来堆放煤球的小木棚后,猫着腰,在月色中紧紧盯住那处地下室的窗户。
果然,没用多久,一个人影从里面钻出来,是个小个子男人,手抬起的瞬间,似乎指尖闪过一星半点冰冷的光。
那时还是傅警官的傅老师毫不犹豫冲上去,凭着自己全局技术比武散打冠军的身手努力想要制伏可疑人,可是没想到对方手里有枪——傅老师拼尽全力想要夺下对方手里的枪,然而在争夺过程中那枪不知怎的就走了火,当不远处“啊”的一声惨叫响起,傅老师知道,糟了!
更糟的是,当随后而来的民警协助他制伏了歹徒时,他才知道,那颗子弹何其准确地飞向了报警后正带着民警向此处赶来的妻子身上——好在只是轻伤,不至于致命,然而,他的妻子,那个曾与他同床共枕七年的女人,还是在他因为抓获了公安部A级通缉犯而获得表彰之后,选择了离婚。她说,这么多年的担忧、委屈、怨怼、恐惧,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天而降的报复与死亡……她受够了。
领完离婚证,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傅怀明,下辈子如果你不是警察,我还给你做老婆。”
那时的傅警官,在成年后第一次掉眼泪,便是在妻子头也不回的背影中。而那个曾为他流了无数次眼泪的女人,没有看到。
所以,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傅老师居然敢冒大不韪,在那次课间悄悄给大家唱了一首歌,叫做《下辈子不做警察》。
歌里说:“到下班时间却不能回家,因为那报警电话它又响啦,不是耍流氓就是打群架,小偷小摸的更是多啦。都说干警察这行油水很大,现在的日子不比前些年啦。上面要严抓,下面还有严打,挣那点儿工资你说我容易吗?老婆要我回家,饭已经做好啦,可是我却还要蹲点守候呀!儿子不理我啦,说没我这个爸……干警察已经有二十多年啦,到现在还是一个小科长啊,业务顶呱呱,人缘也不算差,可就是得不到领导的提拔。都说警察的素质越来越差,还不是因为总有害群之马。为了大家,冷落了孩儿他妈,作为男人实在不应该啊。上有八十老父母却不能常回家,只能抽空偶尔打个电话,做儿子的不孝,请老人原谅啊。我祈求下辈子,我不要做警察……”
那一刻,训练场上,一片肃然。
过很久,才听到傅老师说:“同学们,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当警察,是为了一份稳定的薪水,还是一个‘公务员’的头衔,再或者是因为外界都说这一行油水多、路子多……当然我更愿意相信,你们来做警察,是想要铲奸除恶、匡扶正义。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个行业,如果你不想昧良心,收入其实并不多。”
他重重地喘口气,掏兜,摸出一包烟,想起这是课堂,又塞回去了。过会儿,才继续道:“实话说,真实的公安机关是摊子大,人多,升迁机会少。因为行业特殊性,就连流动起来的出口也小。所以如果想要当官、想要敛财,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更不要做害群之马,让那么多辛苦一辈子的老民警跟着一块儿背黑锅!没错,很多次,我也问过自己后悔不后悔?可是,我十六岁上警校,学的就是刑侦。十九岁毕业,分在刑警队,我也不知道我除了当警察还能干什么。所以,真要说起来,我还真不后悔。”
他沉默一下,又说:“我一直没法忘记,我毕业第二年参加了一个大案子,同事们齐心协力,愣是把一个十年陈案给破了。那天也是巧了,受害人家属来队里送锦旗,领导去开会了,同事们去查案子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两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娘一进门就给我跪下了……那天我就想,我也有爹妈,我不能想象以我爹妈这样的年纪还要给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下跪……除非,那是天大的恩人!我琢磨着,我得好好当这个警察,就为了让更多的爹妈不再给人下跪。”
他的语气平静,丝毫没有抑扬顿挫,反倒夹杂一点当地口音。他说的话一点都不诗情画意,但几秒钟后,训练场上响起如雷掌声。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草屑,用手掌在空中压一压:“不要这样,我又不是做事迹报告。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一行,只要你凭良心做事,就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辛苦、要危险、要承受更多压力。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保护自己。你们应该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吧?咱们全省有十万民警,可是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既然选择了这行,就要知道,建国以来,咱们国家已经牺牲了八千多个警察,个个都是有家有口的普通人。所以你们必须记住,遇见突发情况时要尽量保持警力优势,万一无法保持,那么在近距离搏斗时也不能太莽撞,要手脑并用。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
他挥挥手:“起立,上课,今天我们讲讲单警战术中的隐蔽与观察。都看过香港电影吧?那里面枪战时鸡飞狗跳的,什么破板子、沙发、文件柜都能当掩体,这不胡说八道吗?你们记住,真正有效的掩体得是土坑沟渠、土堆砖石、树木电线杆、或者是墙壁和门窗下角那样的。如果是在大街上突发混战,最好躲在汽车轮胎后面,猫低点身子,尽量让轮胎把你挡严实了……”
那天,所有人以史无前例的认真与热情上那节课,然而对穆忻而言,在触动以外,还有为杨谦而生的揪心揪肺——她害怕,因为他不仅是警察,还是名刑警。她需要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
是的,那一刻,穆忻终于明白,她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她曾经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爱情,她甚至想过逃避……但现在,她愿意和他手牵手,陪着他,也撑住她自己,在他们共同选择的这条路上,大胆走!
因为,倘若前路艰难,那么,便更不可以孤独。
☆、第二章:最初的誓言(2)
随后的周末,穆忻照例没有出门——她本来就不是喜欢逛街购物的人,只是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拿着一本《刑法》发呆。直到门口有人喊“穆姐,大门口有人找”的时候,她还愣愣地想:如果是杨谦,那该有多好。
可是大约是失望得久了,所以她也没指望真能是杨谦,反倒琢磨:莫非是郝慧楠?可她昨天才告诉郝慧楠培训基地的地址,这姑娘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一路跑到大门口,站岗的哨兵是本班同学在轮值,看见穆忻出门还好心给她指一指:“那边儿,那是谁?”
穆忻沿着哨兵八卦兮兮的目光往不远处一看,顿时愣住了——深秋的阳光下,杨谦穿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稀疏的树影间,向她微笑。
那一刻,纵是树叶凋零,穆忻却觉得这世界瞬间如花般怒放。
也是那天,市区的快捷酒店里,穆忻像一头小兽一样,一边掉眼泪一边使劲捶杨谦。杨谦不说话,只是把她紧紧箍在怀里,低头,准确吻上眼前女孩子的唇。她毫不客气张嘴就咬,他豁出去了,压根顾不上疼,狠狠吻着,好像要把他的想念都发泄出来。而穆忻更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手攥住杨谦的领带照死里扯,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好像要把彼此肺腑间那点有限的氧气都吸光一样,用所有的力气拥抱、亲吻,用从没有过的疯狂与激情把他们彼此的在乎与惦记,在带有血腥气的吻里,翻腾出惊涛骇浪。
杨谦的吻一路向下,流连在穆忻的脖颈处。穆忻有样学样,使劲扯开杨谦严整的天蓝色衬衫,在他锁骨上方咬出一个个细密的牙印。这样做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杨谦肩上的警衔肩章,手指划过银色四角星的瞬间,一线凉意从指间窜到掌心,倏忽间腾起一股蓝幽幽的火焰,在她心里烧。
穆忻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原来,世上还真有“制服的诱惑”这回事。
她抬起头,视线有点迷蒙地看看杨谦,再看看他身上已经被自己扯得东倒西歪的领带、领口,她还没说出话来,杨谦已经再次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上她胸前柔软的禁区。她似乎有点清醒了,开始纳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衣服扣子解开的呢?下一秒又开始庆幸——多亏今早取消跑操,不然一鼓作气的1500米下来,口感多不好……还没等她想完,胸前“嗖”的一疼,她忍不住“呀”地叫一声,又开始捶杨谦,却只听见他含混的回答:“别闹,专心点。”
姑娘的脸瞬间就像西红柿一样红透了。
那天,也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大约都疯了。杨谦进入穆忻身体的时候,穆忻还紧紧攥着他蓝色警服衬衣的领口不撒手。在窗帘缝隙间透过的灿烂光晕中,女孩子修长的身体弯成一道流畅的弓形。杨谦突然觉得眼花,好像中了蛊一样伸出手,紧紧把面前的人搂在怀里,在她耳际一遍遍地亲吻。他的呼吸如此灼热,落在穆忻的皮肤上,让她禁不住鼻子一酸——是的,他来了,他活着,而且是生龙活虎地活着,这就够了,对不对?
也是从这一刻起,穆忻终于松开一直紧攥他衣领的手,轻轻抚上他被勒出一道红印的脖颈。她抬起上身,在那道浅红色的印子上一路轻轻地吻着。那吻痒而麻,杨谦只觉得再这样被她吻下去自己会整个儿酥掉。他身体里冲腾起更加热烈的火焰,见穆忻松手,赶紧忙不迭地把碍事儿的衬衫脱掉,然后紧紧拥住身下的人。当他终于感受到女孩子细腻的皮肤印在自己胸前的温热感时,他心里只想着:若是能永远这样依偎在一起,该多好?
光芒盛放的一瞬,杨谦觉得:就这样死过去都值了!
穆忻想的却是:老天爷,谢谢你让他活着……
激情过后,穆忻终于想起来问杨谦:“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办案子,”杨谦躺在一边,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串并案件,去了山西,又去河南,全都是兔子不拉屎的小山村,经常没有手机信号。好不容易有信号了,手机又在路上摔坏了。我想反正你在基地里也是封闭和半封闭的状态,等我办完案子回来,你肯定好端端在这儿,倒也不用太担心。”
“说得轻松,杨谦,你倒是可以不担心我,但你就不想想,我会不会担心你?”穆忻爬起来,拧着眉毛看杨谦。
“我现在知道了啊!身体语言比什么花言巧语都诚实,对不对?”杨谦又一脸坏笑。
穆忻觉得跟这么不要脸的人实在没法沟通,干脆转身躺好,不再理他。反倒是杨谦憋不住了,一定要得瑟一下。
他推推穆忻:“哎,你怎么不问问我办的是什么案子?”
“那你办的是什么案子呢,杨警官?”穆忻无奈地扭头问。
“绑架,”杨谦忿忿然,“妈的,最后抓捕那天,这绑架犯还来劲了,从一小饭馆冲出来,手里拎着个小煤气罐,把一小孩绑在胸前当人质,没人性!”
穆忻抽一口冷气,整个人转过身来,缩在杨谦怀里:“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对峙,谈条件,拖延时间,特警绕到绑架犯身后,理论上来说可以爆头,但是又怕连累人质。再说煤气罐飞出去也很危险,因为那周围是国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不少,”杨谦想起来也有点后怕,“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那个小人质,一个才六岁大的孩子,居然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捆自己的绳子弄松了,他又瘦,找准机会往旁边一闪,人虽然没完全挣脱,倒把绑架犯吓了一跳。绑架犯只顾着往回拽孩子,顺手就把煤气罐扔了。你不知道当时多紧张,多亏老民警有经验,一个纵身抢过来煤气罐,抱着在地上打滚;另外一群人也豁出去了,一齐往绑架犯身上扑……”
杨谦突然顿住,穆忻听得正紧张,拼命晃他:“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想我们真是命大——如果煤气罐炸了,我们一定会被炸死,”杨谦舔舔嘴唇,心有余悸地说,“不过好在,煤气罐没炸,孩子也救下了。”
“应该给老民警请功!”穆忻敬佩地感慨,又问,“那你呢,你是干什么的?抢煤气罐的,还是扑上去救人的?”
“呵呵,”杨谦镇定地笑一笑,“我是在尘埃落定后,气得把绑架犯揍了一顿的那个。”
“……”
穆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两人正准备去吃饭。杨谦去洗澡了,穆忻套好衣服坐在床头,听妈妈问:“杨谦喜欢蓝色还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