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
作者:冶文彪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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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史上最庞大的历史推理格局!
《清明上河图》画里画外824位有名有姓有故事的人物原地复活!
一场席卷帝国的腥风血雨,已在全图正中的虹桥下荡起涟漪。
翻开本书,一幅旷世奇局徐徐展开,错综复杂,丝丝入扣,824个人物逐一复活,为你讲述《清明上河图》中埋藏的帝国秘密。
欲解中国千年局,先破清明上河案!
一部融历史与推理悬疑的奇书!
内容简介:
全图824位人物,每个人都有名有姓,佯装、埋伏在舟船车轿、酒肆楼阁中。看似太平盛世,其实杀机四伏。翻开本书,在小贩的叫卖声中,金、辽、西夏、高丽等国的间谍、刺客已经潜伏入画,824个人物逐一复活,只待客船穿过虹桥,就一起拉开北宋帝国覆灭的序幕。
《清明上河图》描绘人物824位,牲畜60多匹,木船20多只…5米多长的画卷,画尽了汴河上下十里繁华,乃至整个北宋近两百年的文明与富饶。
然而,这幅歌颂太平盛世的传世名画,画完不久金兵就大举入侵,杀人焚城,汴京城内大火三日不熄,北宋繁华一夕扫尽。
这是北宋帝国的盛世绝影,在小贩的叫卖声中,金、辽、西夏、高丽等国的间谍和刺客已经潜伏入画,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汴河的波光云影中:
画面正中央,舟楫相连的汴河上,一艘看似普通的客船正要穿过虹桥,而由于来不及降下桅杆,船似乎就要撞上虹桥,船上手忙脚乱,岸边大呼小叫,一片混乱之中,贼影闪过,一阵烟雾袭来,待到烟雾散去,客船上竟出现了二十四具尸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翻开本书,一幅旷世奇局徐徐展开,错综复杂,丝丝入扣,824个人物逐一复活,为你讲述《清明上河图》中埋藏的帝国秘密。
作者简介:
冶文彪,1970年代人。多年前偶游开封,自此沉迷《清明上河图》,立誓围绕此图创作小说史上最庞大的推理布局。他花费五年时间构思此书,创作历时三年。曾出版大历史推理小说《人皮论语》。
北宋宣和三年,清明。
一只船,如一枚重重的棋子,落向大宋的棋盘。
天下局势随之而变…
引子 客船消失…
欲问大宋兴衰,先数汴河船帆。
大宋货运主要靠水路,若说汴京是天下的头脑,汴河便是喉管。它斜贯京城,西接黄河,东连淮泗,向南直通长江,天下财货十之五六都由汴河输送至汴京。大宋定都于汴梁,正是为此。汴河上客货船常年不绝,白帆如翼,船桨翔舞,每天输送财货数以亿计。尤其是开春以后,河水初涨,东风借力,往来船只时常挤满河面,腾让不开。但自从去年底方腊在东南造反,来汴京的船只大减,今天水面上空出不少。
不过,片云难掩晴空,东南再乱,也止不住汴京人的赏春兴头,何况今天是清明,城里大半人家都出城扫墓踏青,汴河两岸仍旧人头如蚁,声喧如蜂。加之一河春水漾漾东流,两岸新柳淡淡笼烟,景致仍旧鲜明活暖。
汴河北岸有家章七郎酒栈,临河栏边坐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名叫古德信,他是枢密院南面房令史,在这里等人。由于心里有事,他无心观赏这河景,手指不住叩着木栏。
这时太阳升至正头顶,已到正午,古德信扭头向外望去,见自己的亲随甘亮正在和店主攀谈,便问道:“如何?”甘亮二十来岁,身穿青缎长袍,细眉细眼,简练干净。他虽在说话,却不时望着西边虹桥方向,听到问话,忙答道:“仍不见人。要不要卑职过去看看?”古德信答道:“不必。”
甘亮仍继续望着,却见斜对岸人群中隐约一个矮胖身影,提着件东西正要上虹桥,再一看,是古德信老友顾震的亲随万福,他忙道:“万福倒是来了。”
古德信正要答言,虹桥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气似乎很紧急,他不由得站起身,探出半截身子向虹桥那边望去,见桥上许多人都趴在桥栏上,全都望着桥下一只客船,纷纷挥臂叫嚷。再看那只客船,正要穿过虹桥,桅杆却高过桥梁大半截,眼看就要撞到桥梁。古德信心里一惊,忍不住说了声:“不好!”
对岸一只小篷船上,有一对船家夫妻。男的叫鲁膀子,女的叫阿葱。阿葱正在淘米,听到叫嚷,怕漏了米,并不理睬,自顾自继续小心倾倒米盆里的水。鲁膀子却天生好事,一抬头,看到那船的桅杆还不放下,甩开腿就往虹桥那边奔去,前面岸边泊着只长篷客船,鲁膀子纵身跳上了船篷,挥着臂膀,大声朝那只客船喊道:“桅杆!放倒桅杆!”
听到四周叫喊,那只客船上的人才发觉,几个船工先后跳上顶篷。那船的桅杆根部有轴,嵌套于桅座上,用插销固定,可以拉起放倒,称为“眠桅”。一个船夫慌忙拔开插销,其他几个抓住牵绳,一起拉倒桅杆。但春天水涨,水流很急,其他船工又慌了神,稍一耽搁,船头便被水流冲偏,船身也跟着横了过来。
鲁膀子又在这边继续叫喊:“稳住舵!快划桨!”
其实四处人都在叫喊,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自己在喊什么。鲁膀子却顾不得这些,常日小心伺候船客,难得大声说话,这种时候,热心出出力,喊喊很痛快。
他见那船上有个身穿褐色锦衣的人也爬上了顶篷,应该是船主,那船主挥臂大声呼喝起来,下面船工这才随着他一齐喊起号子,拼力划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船身渐渐稳住,但船头却难以回转。鲁膀子又叫道:“纤夫!纤夫!”
那船上的人似乎听到他的喊声,有两个汉子急忙跳下船,飞快奔上桥头,从桥面抛下绳子,下面船夫接住拽紧,桥上几个路人也出手相助,上下一起用力,死命拉拽,船头才终于调正。
虹桥上,万福提着一壶酒,刚走到桥顶就听见叫嚷,他忙趴到右边桥栏去看,见下面一只客船遇险,也不由得替它忧急起来。船上二三十个人全都在拼力喊号子划桨。万福见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竟也爬到顶篷上。妇人慌得失了张致,不停望着四周叫喊,又不时摇着身边孩童的手,后来竟将孩子抱起来,不住向桥上的人指着自己孩子,似乎是在求救,但船篷顶距桥梁至少有两人高,根本无法将那孩子接上来。万福有些着恼:这个做娘的,这种时候带孩子到顶篷上做什么,万一跌倒摔进水里可怎么是好?就算那船被冲得倒转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留在舱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幸而那船终于掉回船头,缓缓驶进桥洞,万福才松了口气,继续向对岸走去。才走了几步,却听见岸边又有人嚷起来:“盐!盐!”再看岸边的人,都指着桥底下惊喊。
他正在纳闷,鼻子里嗅到一股香气,像是木樨之香。听人们又在喊“着火啦!”随后便看到桥东边升起一阵烟雾,他这才明白人们喊的是“烟”。桥上的人又都奔到另一边桥栏,他也挤进去向下望,那只客船半截已经驶出桥洞,船上竟然烟雾腾腾,渐渐将船身罩住,只能依稀看到顶篷有人影晃动。烟雾中并不见有火苗,再细看,那烟雾也似乎并不是船板着火的烟气,更像是水蒸的雾气,而且并不是一处冒烟,船头、船侧、船顶、船尾,处处气雾蒸腾,整艘船像是一只沸水上的大蒸笼。
气雾漫上桥梁,香气也越来越浓,直冲鼻窦,馥郁透脑。万福觉着有些心神迷眩。他身边两个人更是如同被酒熏醉,竟然闭起眼,咧嘴傻笑,一个甚至挥起臂膀,像是要舞蹈一般。
气雾迎面飘过,万福眼睛有些酸刺,泪水随即涌出,迷蒙中,只见那船已驶过虹桥,气雾越蒸越多,船上人与物全都隐迹不见。水面上,唯见一大团白雾,滚滚向前。
虹桥上游不远处,北岸泊着两只船。前面一只是新船,漆着鲜亮红漆,船檐一圈挂着彩帘,下了锚停在水中,离岸有一段距离。后面一只则是客货两用的旧船,紧靠岸泊着。三个船工正躺坐在船顶凉棚下闲聊午休,听到叫嚷,都向虹桥那边望去,见一只船烟雾腾腾穿过桥洞,向自己这边驶过来,三人惊得都坐直了身子。
那船通体都被烟雾罩住,看不到船上人影,只闻到一股浓郁香气。那船一路疾驰,不多久就驶到近前,却仍不减速,竟直直冲向前边那只新船!
三人全都爬起身,朝前面那只新客船大声叫嚷:“喂!要撞船啦!”
然而那新船的窗户全都关着,方才还听到里面男男女女在说笑唱歌,现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也不见有人出来。三人继续大叫,新船上却仍然毫无回应。这时,那只烟雾船已驶过三人面前,相距只有几尺之遥,一阵烟雾扑面而来,浓香贯脑,眼泪顿时被激出,想咳嗽又咳不出,只觉得胸闷神眩。泪水混着烟雾,再看不清东西,只听到木板挤撞的吱吱咯咯声。
岸上有家老乐清茶坊,临河的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店主乐致和,另一个中年儒士叫简庄,两人听到吵嚷,一齐向外望去,见河面上横着一大团烟柱向这边冲过来,滚滚烟雾中,只隐约露出一些船影。两人眼睁睁看着它撞向新船,都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然而——当两船相撞,前面那只新船剧烈晃动,后面那只客船虽然停住,却仍旧雾气蒸腾,那雾气将新船尾也一起罩住。而且,雾气竟像是被新船吸食了一般,不断收缩,雾中那客船却始终未露出身影。
雾气渐渐越缩越短,不多时,只剩新船尾部一团。
而雾中那只客船,竟凭空消失!
河面上只剩那只新船,仍在不住晃动,船尾仍罩着一团烟雾…
两人睁大了眼睛,哑了一样。正在吃惊,那团雾中忽然飘出一个身影!
很快,那身影飘离白雾,在水面顺流滑行,漂向虹桥。两人这才看清,那身影似乎是位道士,白色道袍,白色道冠,一领白色大氅,迎风翻飞。他身后,竟有两个小童并肩而立,也是小白冠,小白袍。
万福一直挤在虹桥上惊望着,看到那只客船竟凭空消失,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等看到雾气中飘出人影,更是惊得张大了嘴。
桥上、两岸的人纷纷叫起来:“神仙!神仙降世啦!”
半晌,万福才发觉,那“神仙”并不是漂在水上,他脚底下有一大张白毡布,毡布似是铺在一张木筏上。“神仙”很快漂到虹桥下,万福睁大眼睛细看,只见那人身形丰腴,银发银髯,面色红润,头戴银莲华冠,身穿素锦道袍,腰围镶银玉带,肩披雪白道氅,足蹬一双绣银云履。他挺身而立,大袖迎风鼓荡,白氅飘舞翻飞,仙风绝俗,飒然出尘。
他身后那两个小童,都穿银白小道服,玉琢一样,玲珑可爱。每人提着一只银丝花篮,篮里盛满了花,红如胭脂,异常醒目。两个小童不停伸手抓起篮中花朵,随行随撒,水面上,红瓣不断飘飞。
万福如同跌入梦境,恍恍惚惚,嘴角竟流下口涎。
很快,白毡漂过虹桥桥洞,顺流向东而下。身边众人闹嚷着又纷纷追到东边桥栏,万福这也才回过神,忙擦掉嘴角口水,转身也赶了过去。但人太多,他身形矮胖,行动又慢,还得护着手里的酒坛,费力扒拉踮脚,才勉强看到一点影子,过了片刻,靠里面的人喊起来:“天书!天书!”他却什么都看不到,更是急得不得了。
甘亮刚才就急急赶到虹桥边,但桥上已经挤满了人,他只能在桥根踮着脚张望,烟雾中飘出人影后,人们嚷成一团,有的竟跪倒在地上,叩拜祈祷起来。甘亮虽然不信神仙,也惊得眉毛直跳。
那白衣道士顺流漂过虹桥,甘亮腿快,忙沿岸追了下去。见那白衣道人在水面上张开双臂,上下挥动,如一只白鹤凌风而舞。白毡后忽然展开一匹银帛,银帛在水上越展越长,足有一丈多长,两尺多宽,帛上似乎有几个泥金大篆字。但甘亮离得远,银帛又在水面漂翻不定,只看到第一个字似乎是“天”字。
白衣道士越飘越远,只留下那幅银帛在水面上漂浮…
木篇八子案
第一章羽客、天书
子不语怪、力、乱、神。
——《论语》
汴河从汴京城南斜穿而过,沿河一条长街叫汴河大街,横贯全城。进东水门不远,一条南北纵向小街,是香染街。两街交会的东北街角有一家小食店,是查老儿杂燠店,店头坐着一个浓髯、鼓眼的说书人,正在讲史,店外围了十几个人。
其中有个年轻男子,叫赵墨儿,刚刚年满二十,目光清润,性情温善,略有些腼腆。站在人群里,如一卷细韧竹纸,静待笔墨。
他刚刚送嫂嫂去近旁赵太丞医铺,给小侄儿看病。他先回转来,见旁边在说书,认得那说书人是彭嘴儿,便也凑过去听了几句。彭嘴儿向来喜欢信嘴海说,现在又开始编扯东汉末年张角黄巾的故事,又造出些神魔鬼怪的事迹来:“那天公将军张角,生下来时,狂风大作,雷声滚滚,头顶生了一根三寸肉瘤,刚巧有个异人路过,认得那是龙角…”
旁边一人忽然插了句:“现今东南闹事的方腊,和这张角倒有些像呢。”
另一人道:“果然有些像,张角当年闹得天下大乱,覆灭了汉朝。如今方腊才起事几个月,就已经攻下了江浙二十几个州郡。童贯率大军去剿,至今还奈何不了。对了,那张角后来怎么样了?”
彭嘴儿笑道:“被曹操灭了,诸位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个人又插话:“童贯和曹操也像!”
又有个人道:“这两位可不像,曹操能生出曹丕、曹植,那童贯这辈子都是童子身。”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纷纷评点调笑起朝中那些大臣阴私丑事,继而又争执起东南局势、辽金战事,早忘了听彭嘴儿说黄巾军。看彭嘴儿坐在那里哭不是、笑不是,墨儿忍不住笑起来。京城便是这样,似乎人人都是皇城密使,朝野上下,京城内外,无事不知,无理不通。又似人人都是说书人,一张嘴,就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没有个穷尽,把正经说书人挤得没地儿站脚。
墨儿回头望向街对角凉棚下自家的书讼摊,哥哥赵不尤已坐了下来,来了两位客人。他忙摸了几个铜钱,投到彭嘴儿身边的粗瓷碗里,转身回去了。
赵不尤年方而立,身形魁梧,眉如墨刀,似黄庭坚《松风阁》诗帖中的雄健两撇。从左额到右颊,斜斜一道伤疤,让他的脸乍看起来,十分猛厉。
此刻,赵不尤端坐在桌边,正在听对面一个青年男子说话。墨儿认得,那人姓梁,是个刀镊手,专门替人理发修眉,因鼻梁生得有些歪,人都叫他“梁歪七”。另有个男子陪坐在他身边,姓胡,扁胖脸,常日出入宅院,替人跑腿帮闲,说合交易,这一行当的人当时被称为“涉儿”。两人常在一处。
只要赵不尤接待讼客,总有人围过来旁听,甚而比彭嘴儿更讨人气。这时已有好几个人凑了过来。
梁歪七用右手捂着左臂,苦着脸,正在述说原委:“我上那人家里给他修完了面,他不给钱,我争了两句,他抓起我的剃刀,就朝我脖颈割过来,我想躲,没躲赢,被他一刀割在了臂膀上…”
胡涉儿在旁边重重点头:“对!幸而我正好进去,全被我看见了,看得真真的!那厮好不凶恶,不给钱,还连骂带踢,要杀人,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赵判官好好帮阿七写张讼状,得狠狠惩治惩治这恶徒!”
赵不尤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两人,只听,不说话。他的目光沉黑,很多人都怕和他对视。这时,墨儿见哥哥眼中隐隐射出一阵寒意,有些纳闷。而梁歪七和胡涉儿两人一碰到赵不尤目光,都很快闪开,一个斜望着桌角,一个眼珠转个不停。
赵不尤听完后,略一沉思,望向梁歪七的左臂:“我看看伤处。”
梁歪七用右手费力解开衣带,胡涉儿忙站起来,帮他脱掉里外两层衣袖,露出臂膀来,左臂上扎了一圈白布,布上浸着血。赵不尤起身凑近,轻轻揭开白布边缘。墨儿也忙过去一起查看,臂膀上果然有一道斜长伤口,虽然敷了药,但仍看得出来伤口情状,从臂膀外侧,一直延到内侧,由深而浅,划破了臂围的小半圈。
看过伤口,墨儿不由得望向哥哥,赵不尤也正望向他,两人目光相遇,会心一笑。
胡涉儿在旁边又大声补充道:“是斜对面梅大夫替他医的伤。我陪阿七去的,梅大夫也是个证人。”
赵不尤问道:“割伤后立即去医治的?”
梁歪七才点了点头,胡涉儿便抢着道:“一条膀子看着就要废了,怎么敢耽搁?”
赵不尤神色忽变,直视梁歪七,目光威严,沉声道:“回去!莫生事。”
“嗯?”梁歪七和胡涉儿都一愣。
胡涉儿大声问道:“赵判官,你这话是怎么说?”
赵不尤并不答言,转头望向墨儿:“你来告诉他们。”
“我?”墨儿知道哥哥想考较自己,对此事他心里已经大致明白,只是生性腼腆,当着这么多人有些难为情。
“不怕,尽管说。”赵不尤鼓励道。
墨儿轻声清了下嗓子,才对梁歪七道:“这伤口是你自己割出来的。”
“你胡说什么?”梁歪七没答言,胡涉儿已经跳起身大声嚷道。
墨儿惊了一跳,忙望向哥哥。赵不尤沉声喝道:“坐下,听他讲!”
胡涉儿眼珠翻了两下,悻悻坐了回去。
墨儿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又清了下嗓子,才开口对梁歪七道:“有三条证据可证明你说谎。第一,你要告人,却声音低弱,不敢抬头直视我哥哥,定是由于心虚…”
胡涉儿嚷起来:“他生来就这个胆小样儿,不成吗?”
赵不尤又喝道:“莫嚷!好生听!”
胡涉儿只得闭嘴。
墨儿接着道:“第二,若是对面的人手执剃刀,误割到你的臂膀,一般只是一划而过。但你臂上的刀伤,起刀处深,收刀处浅,定是自己去割,下手时咬牙狠心用力,所以深,刀划下去后,受不了痛,所以收刀时浅…”
“割道口子哪有这么些说法?”胡涉儿嘴里咕哝着,声气明显弱了许多。梁歪七更是面色灰白。赵不尤则笑着点了点头。
墨儿继续道:“第三,还有个最大的漏洞——衣袖。你上门去给人修面,必定是穿着衣裳,这季节不会光着臂膀。那人用剃刀割你,自然会先割破衣袖。你说被割伤后立即去医治了,自然没工夫去换衣服,然而你的衣袖——”
梁歪七刚将袖子套好,左臂衣袖虽渗出血迹,却没有破口。胡涉儿猛地跳起身,一脚将梁歪七踢翻在地,恨恨骂道:“贼歪七!平白让俺受一场霉气,呸!”说罢转身就走了。梁歪七费力爬起来,头也不抬,也拔腿快步逃开了。
旁边围观的,全都笑起来。其中一人笑得格外洪亮:“哈哈,赵大判官又帮我省了一桩麻烦!”
墨儿回头一看,是哥哥的老友顾震。现任开封府左军巡使,主掌京城争斗、纠察之事。顾震四十来岁,鹰眼鹰鼻,斜插一对眉毛,长相有些凶鸷,平日行事也和猛禽一般。今天他身着便服,看来是出城闲逛。
墨儿忙躬身作揖,顾震笑着在墨儿肩上拍了一把,赞道:“京城又多了个后生讼师,好!”
墨儿忙笑着谦道:“顾大哥过奖。”
赵不尤也已站起身,笑着叉手:“老顾。”
顾震笑道:“古德信在章七郎酒栈订了一桌酒菜,走,今天清明,去痛快喝两杯!老古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不巧,简庄先生已先约了我。”
“那竹竿夫子?哈哈,那你就去谈经论道吧,我和古德信大酒大肉去——”
顾震话未说完,一个矮胖的人从东边急急跑过来,是顾震的亲随万福,他一眼看到顾震,几步奔到跟前,气喘吁吁道:“大人,虹桥那边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有只客船凭空不见了,有个仙人降凡了,还有一大幅天书…”
“什么乌糟糟的?”顾震皱起眉头,向东边望去,隐约能听到叫嚷声,“嗐!看来这假又休不成了,不尤,到时候恐怕又得劳烦你了。”
“若有用处,尽管说。”
“那我先去看看。”顾震一叉手,带着万福一齐向城外走去。
“爹!”
墨儿正和哥哥赵不尤望着城外疑惑,忽然听到一个幼儿叫唤。
是嫂嫂温悦,抱着琥儿,和瓣儿一起缓步走过街来。墨儿忙迎过去,从嫂嫂怀里接过小侄子,琥儿刚过三岁,半耷着眼皮,没了精神。
温悦身穿月白窄袖对襟长褙子,浅青襦裙,人如其名,温婉和悦,如同夏夜清风淡云间的月。墨儿从未见她冷过脸、恼过谁。嫂嫂和哥哥站在一起时,两人看着既悬殊,又异样相衬,似一幅墨石幽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