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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孙笑道:“哈哈,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怕你需要人手。”
“呦!给个洞儿你就钻。我看你该改名叫‘赵王鼠’!”
“哈哈,你连日辛劳,请再饮一杯酒。”赵王孙笑着执壶,给韩嬉添满了酒,才笑着探问,“想来事情已经办妥了?”
韩嬉举起杯,小口啜饮,半晌,才放下酒盏,笑望着硃安世:“你得再敬我一杯,我帮你又添了些名头。”
硃安世心里焦急,却不敢发火,又帮她满上酒,陪着笑问:“什么名头?”
韩嬉笑眯眯道:“那减宣一向心毒手辣,威名赫赫,我替你好好吓唬了他一场。”
硃安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得继续赔笑:“好!好!感谢嬉娘!”停了停,又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韩嬉轻描淡写道:“我已经安排停当,今日酉时,到扶风城南三十里午井亭接他。”
硃安世和赵王孙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韩嬉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商量就定了。”
“什么?”
“你得用汗血马换那小毛头。”
减宣一夜未曾安枕。
虽然府宅内外都有士卒严密巡守,却觉着房里各个角落都有盗贼藏身,再加上府里人窃窃私语,都说那小儿是个妖童巫儿,夜里只要有一点轻微响动,他便立即惊醒。
天刚亮,信使就来回报昨夜街头又现怪事。减宣忙起身穿戴,命驾车去街口亲查。刚坐上车,一抬头,头顶伞盖内侧用细线挂着一小卷白锦。减宣忙伸手拽下,打开一看,上面血红几行字:最后饶你一命,今日酉时将小童送至城南三十里午井亭,以小童换汗血马,若有伏兵,必取汝命!硃减宣忙收起来,坐在车上呆呆思忖:这盗贼神出鬼没,那小儿又古怪无比,监守如此严密,却能在自己宅里随意来去,饭食之中都能下手,他要取我之命,易如反掌,并不是虚言恐吓。况且,汗血马失盗,杜周负主要之责,我捉不到贼人,并非大过,就算捉到,也功归杜周。我何必为此担上性命?如果众人议论不假,那小儿一身邪术,更加可怖,招惹不得。贼人说以小童换汗血马,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倒是求之不得,倘若是假,白白放了这小儿,我难逃私自纵贼之罪…
减宣盘算良久,猛然想出一条两全之策,便命车驾前往府寺,召集属臣前去议事,并叫人传令给成信,带那小儿到府寺中。
成信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接到减宣使令,忙命人押着小儿,很快赶到府寺,其他属臣们都已聚齐。减宣命人仍将小儿关押到后院庑房中,严密看守。
减宣稍微定定神,道:“接连五日,都不见那盗马贼现身,找不出他的踪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有何良策?”
众人纷纷献策,减宣都摇头不语,后来兵曹掾史言道:“水静才好钓鱼,城里四处都是卫卒,那盗马贼当然不敢现身,不如引到城外,假托将那小儿遣送到长安,那贼人必定会在半路劫夺,到时趁机捉他。”
减宣等的正是这个计策,却故意问:“前日执金吾就是用这计策,反被那盗马贼得手,岂可再用这法子?”
兵曹掾史答道:“贼人上次得手,必定志骄意满,正可借其得意,诱他落阱。而且上次失策有两个原因:其一,当时有执金吾大人在,正好被盗马贼胁持,逼住了卫卒;其二,人马埋伏在路两边,只顾捉拿,没有防备逃路。此次不要大人出马,不给贼人胁持机会,除路两边埋伏外,再细细查看地形,将所有逃路都派人守住,让贼人无路可逃。”
减宣点点头,又问:“在哪里埋伏好?”
兵曹掾史答:“东边驿道一路平阔,虽有树林,藏不了太多伏兵,不如北路或南路,都有山有河阻挡,逃路不多,又好埋伏。”
“既说押送小儿东去长安,如何又选南北路?”
“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那盗马贼狡猾之极,若不是已混入城中,则必定在城里有其耳目。卑职想了条稳妥计策,不愁那马贼不上当——先派一队兵马,用一辆厢车,再弄一个小儿替身坐在车里,出东门走大道,露些破绽给那马贼;而后再派一个人扮作平民,一人独骑,带着那小儿装作绕道走南路或北路,仍露些破绽给那马贼,马贼见了,必定得意轻敌,偷偷尾随真小儿。卑职在半路上埋下伏兵,小儿带到那里,故意下马休息,等马贼来劫,一举擒获。”
减宣大喜:“那就选南路,城南湋河口,左右河滩泥泞,只有一桥通南北。你速去部署,多带人马,多设几重埋伏。湋河南边是郿县地界,我发书召郿县县令,率人马前来协助。只是不知派何人带那小儿出城诱賊为好?”
成信闻言,忙躬身道:“卑职愿往。”
减宣更加高兴:“此是成败关键,也只有你能胜任。就这么定了,你们速去安排部署,时辰就定在黄昏酉时,成信带小儿到桥北口,等贼人出现,南北夹击。”
众人领命退下,各自去准备。
柳夫人乘车,卫真骑马护从,到了长陵邑。
当年那长陵圆郎虽然职位不高,但也算小富之家,长陵圆郎因为那场火灾被处死罪,其家也随之败落,如今住在窄巷中,一小院仄暗的门户。
柳夫人下车,轻轻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是长陵圆郎的儿媳张氏。
柳夫人忙笑着问候:“嫂子好!”
张氏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柳夫人?原来是你!快快请进,有好些年头没见了,竟认不出你来了。浅屋陋房的,都没个干净地方让你坐…柳夫人今天忽然光临,有什么事吗?”
柳夫人忙道:“说哪里话?又不是外人。因为好久不见,来拜望一下老太太,”
“婆婆已经过世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春天。”
柳夫人听了,说不出话,半晌才叹息一声:“竟是来晚了,都没看到老太太最后一面。她的灵位可在?我去拜祭拜祭。”
张氏引柳夫人进了堂屋,昏暗中见正面木桌上摆着两个灵牌。柳夫人忙走到桌前,跪在地下,想起儿时受过老太太的慈爱,诚心诚意,深深叩拜,心里默祷了一番,良久,才起身。
张氏问道:“柳夫人今天来,恐怕还有其他事情吧。”
柳夫人道:“本来还想问老太太一桩旧事,谁知她已作古…”
“什么事?”
“三十几年前,长陵那场大火。”
“那时我也还是个小姑娘呢,你就更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丈夫编修史录,觉得其中有些疑惑,我想起老太太亲历过那场火灾,所以才来探问。”
“我婆婆在世时,也常常念叨那场火灾,说我公公是被人嫁祸,冤死的。”
“哦?她是怎么说的?”
“说火灾前几天,我公公就曾发觉事情有些古怪,那几天,每到半夜,就有几个人偷偷搬运箱子到高园便殿,藏在殿后的一间寝房里,一共搬运了有七八只箱子。他见那些人穿戴着黄门衣冠,知道是宫里的宦官,带头的一个看冠冕服饰,职位还不低,所以不敢去问,装作没见。白天趁人不在,他偷偷溜进去,打开那些箱子,里面全都是竹简。后来,到那天,高园便殿忽然起火,公公带人去救火,发现起火地点竟是那间藏箱子的寝房,公公怕那几只箱子里的竹简很贵重,便冒火冲进寝室里,火又大、烟又浓,什么都看不见,他随手乱抓,只抓到一根残简。不知道谁在寝室里外邻舍都浇了油,所以那火很快燃起来,根本扑不灭,把大殿都烧了。第二天公公就下了狱,被判失职,送了命。”
“那根残简还在吗?”
“在,我婆婆说那是公公冤死的证据,一辈子都珍藏着,却也从来没机会给人看过,更不用说申冤了。”
张氏说着走到灵牌前,从灵牌后面取过一条细长的布卷,打开布卷,里面一根旧竹管,管口用布头扎着,她解开布头,从竹管中倒出一根竹简,竹简已经发霉,一头烧得焦黑。
张氏将竹简递给柳夫人,问道:“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柳夫人接过竹简,见简上写了一行字,是古字,也认不得。便道:“我丈夫大概能认得,这竹简能否借用两天?”
张氏道:“都已经三十多年了,现在婆婆也去世了,我们留着它有什么用?柳夫人尽管拿去。”
柳夫人拜谢了,又寒暄几句,留下带来的礼物,告辞回去。
赵王孙找来一把黑羊毛,让硃安世粘在脸上作假胡须,好遮人眼目。
硃安世对着镜子,在颔下抹了胶,捏着羊毛一撮一撮往下巴上粘,费了许多气力,却始终不像,倒累得双臂酸乏,正在恼火,身后忽然传来一串娇腻笑声——是韩嬉,她斜靠在门边,望着硃安世笑个不住。
驩儿的事情,韩嬉始终只字不提,硃安世一直憋着火,却只能小心赔笑,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粘他的胡须。
韩嬉摇摇走到他身边,伸出纤指,轻轻拈住硃安世正在粘的一撮黑羊毛:“粘斜了,再往右边挪一点儿。”
硃安世许久没有接近过女子,韩嬉指尖贴在自己手指上,柔嫩冰凉,不由得心里一荡,忙嘿嘿笑了两声,缩回自己的手。
韩嬉笑道:“粗手笨指的,来,姐姐帮你粘!”
硃安世只能由她,嘿嘿笑着,伸出下巴,让她替自己粘胡须。
韩嬉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右手拈起羊毛,一缕缕粘在他的颔下,手法轻盈灵巧。
这几年,硃安世终日在征途马厩之间奔波,看的是刀兵黄沙,闻的是草料马粪。这时,脸颊贴着韩嬉的手掌,柔细滑腻,闻着她的体香,清幽如兰,脸上更不时拂过她口中气息,不由得闭起了眼,心醉神迷。
正在沉醉,却听韩嬉轻声道:“胡茬都已经冒出来了,粘不牢。”
硃安世睁开眼,韩嬉的脸只离几寸,眉毛弯细,斜斜上挑,一双杏眼,黑白分明,脸上肌肤细滑白嫩。比起妻子郦袖的秀雅端丽,另有一种妩媚风致。硃安世全身一热,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异常响。登时窘得满脸通红。幸好韩嬉正专心致志在粘胡须,好像没有听见。
硃安世干咳了两声,才小心道:“还是我自己粘吧。”
韩嬉却全神贯注,正在粘一小撮黑羊毛:“别急,就好了。”
硃安世只得继续伸着下巴,不敢再看再想,重又闭起眼睛,尽力想着妻子生气时的模样,心里反复告诫自己:郦袖别的事都能容让,这种事可丝毫不容情。
“哈哈,早知道,我也该剃光胡子!”耳边忽然传来赵王孙的笑声。
韩嬉猛听到笑声,手一错,一撮羊毛粘斜了,笑着叱道:“赵胖子,莫吵!”
硃安世怕赵王孙看出自己的窘状,嘿嘿干笑了两声。
赵王孙笑着走进来:“不吵不吵,不过下次我连头发也剃掉,你得好好替我粘一粘。”
韩嬉一边继续粘着,一边笑道:“你最好连脑袋也割掉,我最爱替人粘脑袋。”
硃安世哈哈笑起来,韩嬉轻手拍了一下他的脸:“别乱动!”
三人说笑着,半个多时辰,胡须才全部粘好。
韩嬉拿过铜镜递过来:“嗯,好了,自己瞧瞧。”
硃安世接过镜子一看:一部络腮胡,须根密植,丝毫不乱,竟像是真的一样。只是羊毛比自己的胡须软,看起来比原先文弱一些。
硃安世笑着道谢:“多谢!多谢!”
韩嬉笑望着他,居然没有再嘲戏,目光中也没了惯常的轻佻锐利,竟露出几许温柔。
硃安世心里又一荡,忙转开眼,问赵王孙:“如何?”
赵王孙端详一番,赞道:“很好,很好。没想到嬉娘竟如此心细手巧!”
第十四章 午井小亭
减宣命人又找来狗儿,仍扮作驩儿,坐上厢车,一队骑卫,大张旗鼓出东门。
狗儿的父母上次就已担惊受怕,现在儿子又被强行带走,跟着车队,一路哭喊,护卫将士故意呵斥狗儿的父母,吵嚷得路人尽知。
这一边,成信穿了民服,到府寺去领驩儿。
减宣见他来,屏退左右,对成信道:“我这府寺中有人私通贼人,已将计谋泄露给那盗马贼。”
成信大惊:“何人如此大胆?”
“你暂时无需知道,我已命人暗地监看他,等捉了那盗马贼,再一起审办。”
“盗马贼既已知情,眼下该如何是好?”
“装作不知,将计就计。湋河边的埋伏仍叫它埋伏,不要惊动那贼人。我已另行部署,你仍旧带了小儿出城南,早两刻上路,一路快奔不要停,过了湋河,酉时赶到午井亭,将小儿丢在那里,你自己继续骑马向南奔。我已传书郿县县令,在午井布下埋伏。”
成信心里略有犹疑,却不敢多问,便领命去带了驩儿出来,抱上马。驩儿始终不言不语,只拿一双圆眼盯着人看,成信心里不自在,但有命在身,只得小心上马,尽量缩后身子,不碰驩儿的头背,心里暗祷:这小儿别在半路上使出什么巫术才好。
硃安世心里担忧驩儿,急着要商议,韩嬉却始终只字不提,只让静待。
太阳西斜时,韩嬉才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动身了。”
硃安世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忙跳起身来,奔到后院牵出汗血马。汗血马一直藏在柴草屋里,憋了几天,猛然来到敞院,见到天光,顿时四足踢踏,扬鬃长嘶。
韩嬉说要用汗血马换取驩儿,硃安世虽然舍不得,却也只得答应。他轻拍马颈,感叹道:“好伙计,你我相伴两年多,现在却要分别喽…你莫怪我心硬,毕竟驩儿那孩子更要紧,唉…”
汗血马似乎听懂了,低头在硃安世身上挨擦,硃安世更加不舍,伸手不住抚摸马鬃。
韩嬉走过来道:“等会儿这马就要交回给减宣了,这段路就给我骑骑,让我也试试这神马。”
硃安世忙道:“这马进皇宫后,刘老彘也只骑过它一次,它眼里只认我一个,你可得小心。”
韩嬉不信,伸手牵过缰绳,刚要抬脚踩马蹬,汗血马忽然长嘶一声,扬起前蹄,韩嬉险些被挂倒在地。硃安世忙揽住缰绳,轻抚马背,温声安慰:“好伙计,莫恼莫恼,这是我的朋友,还是天下出了名了大美人,你就让她骑一骑——”
韩嬉正在气恼,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靥如花,不过再不敢冒然去骑,站在一边,等马静下来,才小心靠近。硃安世搀住她的胳膊,轻轻扶她上马,这次汗血马未再乱跳。硃安世牵着缰绳,在后院慢慢遛了一圈,看汗血马不再抗拒,才把缰绳交给韩嬉。引着马走到前院,赵王孙已经备好两匹好马,在大门边等着。
赵王孙问:“真的不要带些人手?”
韩嬉骑在马上,不敢乱动,小心道:“不必,人多反倒碍眼。”
出了大门,硃安世和赵王孙各自上马,一左一右,护着韩嬉,慢慢走了一段,看汗血马似已接纳韩嬉,这才逐渐加快速度,向午井亭赶去。几十里路,很快赶到。距午井亭两里远,草野中有一丛柳树,韩嬉扯住缰绳停下来:“我们就在这儿等。”
三人都不下马,静静注视午井亭,硃安世心里纳闷,但看韩嬉微微含笑,似乎尽在掌握,知道问也白问,只能耐住性子等。
落日将尽,秋风里一片平野,午井亭孤零零伫立在夕阳中。
“果然是一支古简!”
司马迁小心翼翼接过那支残简,轻轻拈着,细细审视,简上字迹已经模糊,但大致仍可辨认,他一字一字念道:“子曰:天下者,非君之天下,乃民之天下。民无君,尚可耕且食,君…”
还有几个字,因下面一头烧焦,已根本看不到字迹。
卫真跟着念了一遍,吐吐舌头说:“这句话实在有些大胆。”
司马迁深叹一声:“何止大胆,今朝谁要说出这等话,定是谋逆之罪,必诛九族。”
卫真瞅着残简烧焦的一段:“不知道后面这几个字说的是什么?”
司马迁凝视片刻:“顺着句意,大致应该是‘君无民,何以存’的意思。”
“这话说得其实在理。以‘子曰’开头,难道是《论语》?”
“应当是。不过现在流传各本,都不曾见这句话。”
“不过,孔子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虽然这句话我第一次见到,但据我所知,孔子说出这种话,不但不奇怪,反倒是必然之理。天下归于一家一姓,其实是秦汉以后的事情,秦汉以前,天子虽然名为天下之主,却绝非私有独占天下。黄帝、尧、舜、禹时代,各部族联盟,实行禅让制,天下共主由各族推选,而且天子之位不能传于子孙,即所谓‘天下为公’,又称为‘大同’。孔子一生最敬仰,便是尧舜禹三王之道。”
卫真瞪大了眼睛,奇道:“我竟从来没想过这事!从我生下来,这天下就是刘家的天下,一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可惜,可惜,我怎么没生在那个时候?‘天下为公’这么好,怎么就中断了呢?”
司马迁沉思了片刻,才徐徐答道:“我也时常在想此事,源头恐怕是私心私欲——起初人们同劳同食,彼此一视同仁。但人总有差异,力有强弱,智有高下,能者多劳,久了自然觉得不平,人心由此开始动荡,生出分歧争端,分出贵贱高低,并日盛一日、愈演愈烈。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天下之位自然不再是有德者居之,而是有力者夺之。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屠杀十万、百万人的性命,直到争出个天子来。秦国嬴政便是最后的赢家,所以自称始皇帝。虽然都叫天子,但古之天子与今之天子有天壤之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下不再为公?”
“在黄帝之世,征伐早已开始。不过直到禹之世,天下各部族仍然还是禅让制。当时皋陶辅助大禹治理天下,素有德望,禹便荐举皋陶,要禅位给他,皋陶却亡故了。”
“皋陶怎么会死得那么巧?”卫真睁大了眼睛。
“皋陶之死,我也怀疑,但史无明文,无从查证。”
“之后禹就传位给自己儿子了?”
“没有,皋陶亡故后,禹又荐举另一位贤人,名叫益。禹死后,益本当继天子之位,益虽然也是大贤,但功业尚浅,怕人心不服,就转而让位给禹之子启,许多诸侯感念大禹恩德,也都去朝拜启。启于是继位,建立夏朝。夏朝乃是历史上极其巨大之转捩,从此大道消隐,天下不再为公,开始‘天下为家’世袭之制。”
卫真问道:“益是真心让位吗?”
司马迁摇摇头:“不得而知。”
卫真又问:“之前都是选贤举能,启坏了古时规矩,当时竟没有人反对?”
“自然有一些诸侯不服,有一个诸侯国叫作有扈氏,有扈氏率部族反抗启,启发兵征伐,大战於甘,即今日扶风南郊,启大获全胜,一举灭了有扈氏,因此威望大增,天下宾服。”
“那就是以力夺之。”
“也不尽然。大禹治水,功在千秋,启在当时也有贤名。一半在德,一半靠力。”
“高祖打下汉家天下,也是如此。”
“夏商周三代虽然‘天下为家’,但大道公义尚未完全灭绝,那时方国林立,各自为政,诸侯只是朝贡天子,并不完全臣服。天子也绝不像后来秦汉帝王,能将天下占为己有、视为私产。”
“前日我听主公诵读《诗经》,似有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周天子不也是独占天下?”
“西周实行分封诸侯之制,天子只是天下共主,姬姓也并未尽占天下,诸侯国中尚有不少前代王侯及功臣,如几个著名大国:齐国封给重臣太公望,是姜姓;宋国封给商纣王之兄微子启;秦国则是嬴姓旧族…”
“高祖得了天下,各功臣也被分封了啊。”
“高祖可以分封功臣,也可以随时诛灭,韩信、彭越、黥布、樊哙…这些赫赫功臣后代而今安在?当年白马之盟,高祖就曾言‘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莫说这些异姓王侯,自景帝以来,刘姓诸侯王又剩了多少?西周天子则没有如此杀伐独断之权。”
“难怪这支竹简上,孔子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看来大逆不道的不是孔子,而是后世帝王。”
“孔子在世之时,周室早已衰微,天下纷乱,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亡者不可胜数,天子更是有名无实。孔子忧患世乱,一生奔走,希望能拨乱反正,还天下太平。他深知天下不可无主,但更不可有暴君,所谓‘苛政猛于虎’。因此才推崇上古王道,警醒世人。”
“今天谁还敢说这种话?难怪窦太后厌恶儒学,要烧了孔壁《论语》。她这样做,反倒是帮了儒家,当今天子如果见孔子竟然说过这种话,怎么可能大兴儒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