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烧得昏头转向,连头上吊灯虚晃的影子都辨识不清,药剂里好像有安眠的功效,没过一会儿她就沉睡过去。
她似乎梦到一场夏令营,蝉鸣嗡乱地响彻在耳边。
她起晚了,拿着奶奶准备好的便当赶到学校大巴时,车上已经没了空位,平日里跟她关系好的几位同学身边都坐了人,看到她上车后露出些许歉意的眼神,她毫不在意地微笑回应着她们,然后朝后走去。
“洛颜!”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装,脖子上挂着前几日她留在他那儿的数码相机,头上鲜见顶着一款白色的棒球帽,她轻瞥了一眼,确定是她之前送的那顶。
“早上好啊。”她心情不错,将背包递给已经站起来的陆淮琛,然后侧身坐进靠窗的位置,他将包放入车顶的柜子里,靠在她身边坐下。
“啊,”拿出手机的少女露出懊悔的神情,摊开手无奈地说,“我忘带耳机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没想到你也是个迷糊鬼。”
她蹙起眉来,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你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难道说你经常用‘迷糊’来调侃女孩子?”
少年似是早就料到少女会说这样的话,荡在脸上的笑容俨然收不住,他停下摆弄数码相机的动作,摘下右耳的耳机塞进少女的耳朵,欢快清新的音乐声涌入少女的耳道,她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少年好看的脸庞。
曦阳透过叶间缝隙投下细碎的阴影,奇异斑驳的晕光落在少年精致的脸庞。
陆淮琛认真地看着她,干净的眼眸里像是盛了一湖银河,弥漫星辰:“因为我也是迷糊鬼啊,我们刚好凑一对。”
她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微翕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耳畔只剩下耳机里流淌出歌词:
“And every time I see your face,
The oceans heave up to my heart.”
洛颜脸颊忍不住染上绯红,她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满目葱绿,小声地嘟囔着说:“谁要跟你凑一对。”
有他在身边,她如此心安。
后来在区域内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因为包扎一只受伤的鸟不慎脱离队伍。少年恰巧领了使命在前方帮同学拎登山包,没跟她走在一起。夜色已经降临,她的手机和照明工具都在少年的包里,手里只剩下一只数码相机。
她尝试着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辨别方向,却遗忘了老师为防止有人走散而在课堂上科普的夏令营最终目的地。因为这些事情以往都是陆淮琛负责的,她只要跟紧他就好。
只是现在……
夜色愈发深邃,她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森林,周围阒静无声,冷风如同骇人的刺一样扎进她的喉咙。她陡然慌了神,张望着四周寻找,却没能目及丝毫人影的存在,万籁俱寂,她像脱离缰绳的马儿一样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喉咙犹如被人扼住,焦灼地发不出任何声响。
该怎么办?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生怕自己会离大家越来越远,但又极其惧怕孤孑一人面对鸦雀无声的寂静。
这时一束摇晃的明光从视线里骤然跌落,撕裂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她顺着那抹亮光看过去,整颗心被陡然提起。
陆淮琛的脸印在朦胧与迷虚之间,似真似幻。
洛颜笑起来。
“喂你也太慢了吧。”
“啊,看来今天心电感应的信号不是很好呢。”
洛颜依旧昏沉地睡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大概是操场上有团队在打篮球,碰撞和欢呼声接踵而来,难以消停。
即便这样,困意仍然像是一层编织厚重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她意识昏朦, 无论给自己多少心理暗示也无法醒来。
直到医务室闯进几个高一的体育生,在训练的时候不慎磕伤了头部,大片血迹留在脑袋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不清,医生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然后命人抬担架送去附近的医院。
洛颜从慌乱声中惊醒,迷糊着睁开眼睛,看到陆淮琛正挡在她病床前,手里攥着挂吊瓶的撑杆,生怕有人将它撞到似的。
她侧头想要往隔壁担架上看一眼,被陆淮琛发现之后,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有点吓人。”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眼眶,指缝里渗进来几丝光线,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洛颜逐渐回过神,从薄被里伸出剩余未扎针的手,攥住他的指尖。
她感觉有些冷,大概是烧还没有完全褪去,再加上刚才做噩梦的缘故,总感觉身体像是陷入一片深海,浑身乏力。
等到那些人把担架抬出去,陆淮琛才缓缓抽开手,她顺势用掌心攥住他的大拇指,格外没安全感似的不想松开。
“喝水吗?”他压低了声音,空出一只手来探到她的额头上测试温度。
还是烫得,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快就让温度退却。
“我睡了多久了?”她轻声问道。
“半个小时而已。”
才半个小时,她却觉得好像把大半辈子的梦全都做完了。
她盯着墙面上的钟表发了好一会的呆,等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之后,轻颤着手接过陆淮琛递给的纸杯。
热水刚倒进去没多久,杯身还有些烫手,她凑过去轻抿了几口,又因为实在太烫退了回来。
洛颜抬头去看输液瓶,发现仍然还是刚扎针时挂的那瓶,时间简直太漫长了。
她在这里悠闲的躺着,教学楼那边却都在奋力拼搏,两相比较,她感觉心像是被猫用爪子挠过般痒到难以忍受。
“喝粥吗,还是热的。”
陆淮琛帮她把吸管插进塑料杯里,伸到她面前,洛颜吃了几口,发现以往感觉咸到不行的粥此时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真是病的不清,好像好多年都没有烧这么严重了,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愈发朦胧,细枝末节都模糊一片。
“再睡一会儿吧。”
等她吃完,陆淮琛替她掖紧被角,刚想松开手的时候,她又重新握了回来。
洛颜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疑似撒娇的神情,她攥着陆淮琛的拇指,眼睛眨了几下,眼底水光潋滟:“就这样睡。”
那模样,像极了得到糖还不满足的三岁小孩。
陆淮琛轻笑起来,坐在床侧的板凳上,任由她拽着——
“好。”
59、五十九点甜 ...
59.
又是一年毕业季。
刚从战场厮杀完毕的学生们像是脱胎换骨般青春洋溢, 缱绻的火烧云像是夜晚点燃的篝火, 肆意勾画在天边。
操场中央摆放着几条长凳和数十张课桌, 不远处垒搭着三脚架, 将每一帧面孔尘封进胶卷内。
柔和清冽的微风缭绕在空气里,夕阳的余晖丝丝缕缕地从天空中金色的圆盘倾泻而出。
少年们的发梢落满金屑,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站姿笔直地排着队,周围洋溢着毕业的气息。
几秒钟定格完毕,整整三年的友谊全都收获在了相机里。
“好——我们换个姿势再拍几张!”摄像师冲前排的学生们打了个响指,示意他们换个位置。
站在桌子上的女生排队慢悠悠地往下跳, 等到洛颜的时候,她身旁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在面前,对方嗓音低沉好听:“祖宗你慢着点。”
她将手搁在他的手心里,接力跳下桌子,嗔怪道:“我没这么笨!”
她今天难得穿了校服,身上有种洗衣液的清香,高马尾束在发顶显得格外精神。
重新站好位置之后,他们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攥在手里, 待到快门按下的瞬间, 脚尖离地,一起将衣服抛至空中。
视野里仿佛有一大群蝴蝶在稻田里四散腾起, 逐日而上,将苍穹剪切成无数片光怪陆离的碎影。
三年,结束太快, 此时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拍完毕业照之后,陆淮琛球队的成员凑在一起,想要在篮球场多拍几张。
洛颜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飒飒的风晃动着绿叶,细碎的光线透过树林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脸庞静止在斑驳浮动的光影里,望着少年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
她攥紧自己校服的衣摆,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等陆淮琛拍完照冲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浅淡地笑着,不觉间手心里已经布满了汗,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扼在了喉咙,只剩下一句:“恭喜毕业。”
少年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地玩世不恭:“没有礼物?”
“嗯?”她愣了一下,往年有准备毕业礼物这种说法的吗?
少年看到她的反应后轻笑一声,像是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来,展开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机票。”
“我当然知道是机票,只是……”洛颜抿抿唇,有些不敢往下说。
鬼知道他心里到底什么想法。
陆淮琛舒展开眉眼,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不带丁点掩饰:“毕业旅游啊,我定了两张,就我们两个。”
洛颜霎时怔住,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的心头发颤。
少年微弯下腰,温热的气息铺在她耳廓周边,一刹那她恍惚觉得胸腔里似有海浪在拍打岩石般,“哗哗”地响着回声——
“你要不要去?”
四周聒噪的人群和远处喧闹的操场霎时变得静谧。
“好。”她笑着回答。
***
夏季迈着悄然的步伐降临,窗外的香樟树越发茂盛,几片追着风打旋的落叶翩跹起舞。
阳光从窗台倾泻而入,将毛绒毯晒的发亮。在数不清摁掉多少次闹钟之后,洛颜费劲巴拉地掀起眼帘,从床头摸过手机,划开锁屏看了眼时间。
一秒后,瞪圆双目。
“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她从小关系很好的钢琴老师最近去国外跟儿子住,临行前拜托她帮他带两节一对一的钢琴课,已经跟对方人家打好招呼了。
然而刚高考完这几天她睡得□□逸了,浑然将生物钟抛在了脑后。
洛颜连忙从床上弹起来,打开衣柜扒翻出手边一套运动装换上,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里洗漱完毕,用发带把长发随意绑起来,拾起桌上的书就跑下楼去。
洛奶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她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来,操心说:“你吃点东西再出门啊。”
她径直跑到玄关处穿上球鞋,边系鞋带边说:“我迟到了,先不吃了——”
对方人家离她家小区就几条街,洛颜急慌慌地跑出门,把书往车筐一扔,踢开车撑跨上车座,一脚瞪了出去。
六月底绵延不绝的热浪扰得人心神不宁,街道上行人不少,阳光也有些刺眼。
深吸了几口洒水车经过后的泥土味,她感到心旷神怡,骑着自行车拐进明城小区。
根据印象里的门牌号仔细循着方位,最终在一家别墅面前停了下来。她将自行车锁在外面,穿过鹅软石铺砌的小路,来到门前摁下门铃。
门铃大概响了半分钟,并没有人来开门。
她疑惑着侧目重新看了眼门上的门牌号——确实没有记错啊?……难道没人在家?
洛颜又抬起手来摁了两下,这次并没有铃声响太久,门锁“啪”一声被从里面打开,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她下意识地稍退一步,下垂双手,打算礼貌地微鞠一躬。
但就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又生生地愣住了动作。
耳边的蝉鸣有些聒噪,洛颜恍惚了半分,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发型酷似鸟窝、下巴胡渣邋遢、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的人。
从五官来看,这人格外眼熟,甚至昨晚还通过视频电话。
陆淮琛:“…………”
他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定在原地,大脑里仿佛有一阵烟花直窜上天,又噼里啪啦地炸开。
卧……槽?
他表弟的钢琴老师不是个五十多岁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老爷子吗????
他咳了几声,提醒她说:“你不是说要去给小孩子做家教吗?”
昨晚聊微信的时候她还提起过这件事情。
洛颜缓慢地眨眨眼睛:“……有谁规定钢琴家教不算家教?”
他忽然感觉膝盖下面凉飕飕的,像是有冷风贴着肌肤吹过似的,缓慢地倒吸一口冷气,晃了半分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条大裤衩子。
以及,大拇脚趾都没挤对的人字拖。
两三秒后,他艰难地吞了口牙膏沫,手臂抖了半分,神志也慢慢清醒过来。
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又掀了过去,发出一阵“哐当”的巨响。
站在门外的洛颜只感觉脑门上扑过来一阵风,下一秒,眼前的房门被紧紧地关上。
“…………”
*
镜头又重新拉回现实,此时被关在门外的洛颜微张着唇,左手悬在半空中,思考着要不要再摁一下门铃。
相识两年来,她只知道陆淮琛的家在这附近,却从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家中。
只不过,他平时在家糙汉的模样还真是令她感觉……猝不及防。
没等多久,门忽然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刚一抬头,就看见陆淮琛光鲜亮丽的倚在门框上,白衬衫黑长裤,发型中规中矩,就连刚刮掉胡渣的下巴都像是闪着星星一般,令人挪不开眼。
“……”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之前他在自习课上睡觉,因为感冒的缘故鼻塞到打呼噜,她就用手机悄悄地录了下来,然后等他醒了之后放给他听,开心了好久。
陆淮琛:“……”
就在这时,从他身后晃晃悠悠凑过来一个长相白净的小男孩,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抱住陆淮琛的腰,稍侧过头,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
洛颜愣了片刻。
……这孩子可爱得有点犯规了吧?
“这是……你表弟?”
她听他提起过最近他表弟的父母去国外出差,让他待在家里带几天孩子的事情。
“对啊。”陆淮琛拉住弟弟的手臂稍稍退了半分,懒洋洋地牵起嘴角,“也算是你的小雇主。”
……哦。
陆家的别墅很大,简单干净的欧式装修风格,格外气派。
洛颜刚迈着步子穿过客厅,就闻到散布在空气里浓烈的□□红烧牛肉面的香味。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恍然感觉胃里空荡荡的,皱巴得很。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三两步跑上来,拽住她的衣角,仰着脑袋呆呆地问:“姐姐,你是来教我钢琴的老师吗?”
她快要那双大眼睛给萌化了,微弯下腰,怕摸头他不喜欢就拍了拍肩膀,笑得温和:“是啊,原定的那位伯伯来不了了,姐姐来教你好不好啊?”
“好啊——”小朋友缓慢地点了点头,又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用糯糯的小奶音说,“姐姐你长得太好看了吧。”
小孩子就是讨喜,小嘴总是像抹了蜂蜜一样甜。
陆淮瑞看她性格温和的很,也笑盈盈的,舔了舔嘴唇继续说:“看哥哥刚才紧张成那样,我还以为姐姐你是他女朋友呢。”
……啊?
60、六十点想亲 ...
60.
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陆淮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抖着头发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声线闲散的夸赞:“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这几天陪他在家打一些无聊的竞技游戏, 每次还要故作输给他然后接受熊孩子的一波嘲讽, 他感觉自己简直要发疯了,好不容易听到他说一句像样的话,恍然感觉还没有这么糟糕。
然而下一秒,这小孩子就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我从来没看见他换衣服这么快,嗖嗖嗖嗖嗖,像个闪电似的。”
“……”
他不要面子的啊。
陆淮琛有些痛心疾首,察觉到洛颜探过来的视线后, 又正儿八经地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拉住小朋友的手问道:“我们现在去上课好不好?”
小孩子眉眼一弯,奶声奶气地嚷道“好啊好啊”,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
气氛安静了两秒之后,洛颜对上一大一小看他的眼神,轻扯了两下嘴角。
她真得要饿死了。
拉开厨房的玻璃窗, 阵阵暖风夹杂着初夏的气息扑鼻而来, 陆淮琛将冰箱冷藏里存放的猪肉端了出来,洛颜将它用刀切成肥瘦相间的小丁。
“我也是第一次做炸酱面, 如果味道不好的话千万不要怪我。”
“没关系,”陆淮琛抬手瞥了眼腕间的手表,“家里帮忙的阿姨大概十一点就会到, 如果我们中毒了她有时间送我们去医院。”
洛颜把花生油倒进锅里等她慢慢烧热,顿了顿又问:“可是谁给阿姨开门呢?”
“……”
这真是个好问题。
不一会儿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洛颜闭着眼睛躲远一些,然后将切好的肉丁放入,等溅出来的油汁没那么汹涌之后,轻轻翻炒了几下。
“我其实在家还挺喜欢炒菜的,但是我真的拿热油没有办法。”她瞥了眼放在一旁准备好的调味食材,像是八角,葱姜末什么的,一股脑地倒进去。
陆淮琛看着锅底依次溅起来的热油,打开油烟机,然后把勺子从洛颜的手里拿过去,替她翻炒,顺便问了句:“我们要出去旅游的事情,你跟你爸说了吗?”
洛颜看着锅底逐渐变色的肉丁,喃喃说:“还没有,他最近好像再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他回家了,不过倒是有发短信来问候我的情况……我害怕气死他所以就暂时还没说。”
他思量着说:“他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眼见锅里的食材快要炒熟,洛颜将碗里先前混合好的豆瓣酱倒进去,又加了一勺老干妈,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那我跟你私奔。”
“哦?”
她俏皮地扬扬眉梢:“怎么样,开心吗?”
“不信你。”
洛颜掀开另一个煮面条的锅,拿起一只干净的筷子搅了搅搁在里面的面,恍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到时候住酒店……”
她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
“没关系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他抬了抬下巴,嘴角带着几分痞气的笑意望向她,看似好意地提醒说,“高二你醉酒的事情——”
“…………”
话题抛得太突如其来,洛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握着筷子极为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陆淮琛单手撑着案台,俯下身来,睨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被看的耳热,摸了摸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说话间另一只手还不忘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
他不依不挠地问:“所以你就忘了?”
“……”
洛颜逡巡了一圈案台,从烤箱旁边的盘子里抓起一片面包来,胡乱塞给陆淮琛,也不看他。
“干什么?”
“堵住你的嘴。”
“……”
面很快就煮好了,陆淮琛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粉红色的瓷碗来递给她,洛颜狐疑地盯着那个碗,随口问了句:“这是谁的碗?”
这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卡通花纹。
他抬头看了眼:“我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所以买来收藏的。”
“收藏?那就别给我用了,换一只吧。”
“没事,我妈说给儿媳妇用也行。”
“……”
虽说如此,担心陆妈妈会介意,她还是把粉色的碗重新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个简单色调的碗盛面,还顺带给弟弟盛了一小碗炸酱面。
“你要吗?”她看过还剩余一些,侧头问陆淮琛。
“你做的,我当然要品尝一下。”
氤氲的蒸汽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散,洛颜将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餐桌,扑鼻的香气充斥着整间厨房。
温热的风从窗口处倾灌进来,吹散了热面上方飘渺的蒸气,她坐在桌前,拾起扣在桌面上的筷子,吃了几口,感觉还算说的过去。
弟弟坐在两人对面,洛颜将筷子递给他,还拿了个天蓝色的汤匙放进他的碗里。小孩子看见美食总是两眼放光,眨啊眨的三两口往嘴里塞。
这边坐在她身侧的陆淮琛也已经拌匀了酱汁和面条,从视觉上来看这碗面的确中规中矩,不过她对调味料掌握的度一直不那么敏锐,此时此刻还是有些紧张,怕他嘲笑自己抢了超市所有的盐。
“怎么样?”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嘴角留下的酱汁都变得颇有些邀功的意味,捧着瓷碗表情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陆淮琛勾起唇角,伸手蹭掉她嘴角的酱汁:“好吃。”
怕她不相信似的又加上一句:“真的。”
许是擦嘴角的动作太过亲昵,坐在两人对面的陆淮瑞直接丢掉手里的筷子,用胖乎乎的小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小奶音俏皮可爱:“哇,没眼看——”
就像家长在孩子面前秀恩爱时露出的俏皮样儿。
洛颜脸一红,连忙从旁边拿出抽纸来擦了几下嘴角,还顺带用筷子的另一端敲了陆淮琛手背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