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很久,董瑜才听见有呜呜的哭声和着抽噎声断断续续传来。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至那呜咽声响了一阵又一阵,才终于转身蹲下去。
“馨仪,你别这样…”她忽然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拉开馨仪的手,把她的头揽在胸前。
董瑜想起来许多许多年以前,那时的馨仪还是个小小的孩子,趴在她胸前哇哇大哭,声嘶力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晚上总是泪流满面从梦里醒来,哭着要爸爸。起初,她总是哄她:“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他听得见馨仪的哭声,爸爸听见馨仪的哭声也不能睡觉了。爸爸不要馨仪哭,要馨仪快快乐乐。”后来,她渐渐哭得少了,每次哭也是默默的流泪,她再也没有听见那样悲恸那样不顾一切哇哇宣泄的哭声了。
一声压抑的恸哭终于传来,凄厉地回荡在幽深寂静的走廊,埋在她胸前的头不断抖动。她摸了摸她的头,慢慢说:“馨仪啊,奶奶想爸爸了,她去找爸爸了。”
第六章 时光的宝盒 (上)
在离开多年以后,馨仪再一次回到儿时的乐园,却是带着奶奶的骨灰。
那栋记忆里的白色屋子还在,隔着黑色的镂花铁门,还看得见花园的一角长着一丛一丛的玫瑰。正是花季的时候,远远望去一片红白交映的花海,绚丽而灿烂。
馨仪记得从前花园里最多的是兰花,雨廊下屋檐下一盆一盆的兰花逶迤到尽头。爸爸还在花园搭建了一座玻璃花房,里头的白色花架子上也是摆满了一盆盆的兰花,漫天漫地的兰花。
她喜欢那个玻璃屋,喜欢呆在里面看漫天漫地的兰花,喜欢在里面玩耍。
这些年,粟奶奶虽然神志糊涂,不记事也不记人,却有几回还提起过那栋白色的屋子,吵闹着要回去。
馨仪想,奶奶或许也是记得的,只是不愿意再想起那么多的从前。
董瑜隔着黑色的镂花铁门,静静朝里面看了半晌,终于问:“馨仪,你想进去看看吗?”
一旁陪同前来的蔡志伟立即说:“我去联系房主。”
馨仪看了看手里的骨灰盒还是摇了摇头:“阿姨,我们去墓园吧。”
都说近乡情怯,对这栋曾经住过的屋子,董瑜何尝不是这样。她这一生最好的时光都是在这里,这时候隔着黑色的镂花铁门,仿佛隔着遥远的时光之门,只要大门开启,所有的过往都会訇然而开。到底是回不去的,她宁愿和馨仪一样,隔着黑色的镂花铁门,遥遥追忆曾经的的快乐时光,也不愿意让它们飞出来。
蔡志伟忽然说:“其实买回这栋房子也不难。”
馨仪怔了一下。
董瑜却仿佛并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只是转身离开。
粟奶奶的墓碑在儿子的旁边。当初给儿子下葬的时候,她坚持要买下两块相连的墓地。这十年来,每回与阿姨一起来看望爸爸的时候,看着右边那块空地,馨仪未尝不知道,奶奶在那时就已经想着离开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她不放心太早离开,所以留下来陪着她。现在她长大了,她就走了。
馨仪站在爸爸与奶奶的墓地前还是流下了眼泪,慢慢蹲下去,再次把头埋在了膝盖上。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董瑜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眼泪。她知道在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哭过的。她仍旧静默了半晌,才蹲下去,摸着她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蔡志伟并没有一同去墓园,等候在墓园外的车子里。外面天空渐渐昏暗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朦胧,映得半山郁郁葱葱的树木苍翠欲滴,仿佛直伸到灰暗天边。他眼睛望着车窗外,一只手轻轻地叩击着车窗玻璃,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却只是听对方说,并没有做声。
忽然听得前面的司机叫了一声:“蔡先生——”
他在司机的示意下,转头朝另一边的车窗外看过去。隔着车窗玻璃与朦胧细雨,那边有人走下墓园门口的石阶,由远及近走了过来。她们没有撑伞,在雨中,身体挨得极近,似乎是挽着手,像一对母女。他似笑非笑微微拉了一下嘴角,把手机往耳边移近了几分。
司机反应极快,已经取了雨伞迎接过去了。
他终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就这样。”随即收起电话,开启车门出去。
董瑜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一眼靠在车门边的蔡志伟,直接上了旁边另一台车子。馨仪走过来叫了他一声:“蔡叔叔。”
蔡志伟微微颔首。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此时已经微微被雨水打湿了,裙子并不贴身,看不出曲线,空荡荡地裹在身上,大约是年龄还小,只觉得单薄瘦弱。可是那张沾了雨水的脸却晶莹剔透,前额的头发半湿,贴在额头两颊,越发显得一张脸小巧精致。他顿了一下,说:“馨仪,车上有纸巾,去擦擦吧。”
馨仪答应了一声,却没等她转身,他又喊住她,走近两步,提高音量说:“馨仪,同你阿姨说一声,今天太晚了,你们又淋雨了,就先不回去了,我已经订好了酒店,你们去收拾一下,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董瑜忽然从车窗外探出头来,喊:“馨仪,上车。”
馨仪带点歉意看了一眼他,转身朝车子走去。
那并不是陌生的酒店,而是熟到了极点的。从前有许多个午后,馨仪与阿姨奶奶在这里喝茶吃点心,银色的茶具熠熠在灯光下,松饼与奶油芳香四溢。那时还小,只觉得酒店很大很大,水晶灯盏漂亮极了,灯光也很亮很亮,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里灯火辉煌的古老城堡。及至离开此地后,有时与阿姨回来看望爸爸时仍旧留宿在这里,记忆里灯火辉煌的古老城堡黯淡在时光里,成为了岁月的剪影,只觉得古旧华丽,仿佛是从前所有的岁月。
车子在酒店的雨廊停下,身着古老英式白衣白裤的门僮小碎步跑过来手扶车门,馨仪踏出车子的一瞬间,一束灯光恰巧照过来,她伸手挡了一下眼睛。
那时,她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然后所有的难堪会在这里开始。她只是眼睛酸涩,又刚从车子里下来,一时还不适应这里的璀璨灯火。
隔得不远,在她右边,刚刚车灯照过来的那台车子也停下来。门僮跑过去恭敬地手扶车门,有人从车里走出来。那人径直朝酒店大门走去,忽然却又顿了一下,身旁环绕簇拥的众人都顿了顿,视线在四围扫了一圈,最终定在了一个地方。
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Tang——”
那人终于收回视线,再次朝前走去。
馨仪自然没有听见那一声低唤,也没有望见那边的人群。她放下手来时,只看见一色的黑色西装,缓缓没入灯火通明的玻璃门内。
董瑜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头发还是湿的,到房间了赶紧泡一个热水澡吧。”
半湿的衣裳穿在身上并不舒服,馨仪进入房间的头一件事,便是听阿姨的话进浴室洗澡。等她一身洁净,穿着浴袍走出浴室,床上也有了一身衣服。她想着定是阿姨准备的,换上那件白裙,便跑去隔壁房间找阿姨。
董瑜也刚刚洗了澡,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了,她们就在酒店西餐厅吃了饭。餐厅环境极好,西菜也老式地道。可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囫囵吃了几口食物。
吃完饭,还没离开餐厅,董瑜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急事,没讲几句,便挂了电话,却还是坚持陪馨仪回到楼上房间,叮嘱她早点睡觉好好休息,才急急忙忙出去了。
馨仪呆呆在床上坐了半晌,后来还是电话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电话是韩奕打来的,从前他也不是天天给她打电话。那天生日会临时取消了,他从赵阿姨那里得到消息后,也赶去了医院。馨仪那时候哭得声音都哑了,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塌了下来,暗了下来。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就揪住了他的衣袖。
他们认得好几年了,那时她大二,他研一。起初只是认得,后来是他给她打电话,每隔几天打一个电话。偶尔约她出去,却也都在学校或者附近。这样不温不火,三年下来,不仅两个人渐渐走近了,无话不谈,连周围的同学也开遍了玩笑。起初馨仪在别人刻意提起那个名字时还会脸红低下头,后来次数多了,却也渐渐自然了,只是看着人微微一笑。最后,连周围的同学都已经见惯不惯了,只当他们是两只慢吞吞的乌龟。
因为她话向来不多,这段时间更是少了。所以他问她答,一来一去讲了大半个钟头。大约是怕她心里难过,刻意避免,他讲的都是琐事,尤其许多还是他小时候闯祸淘气惹得大人哭笑不得的一段段往事。
馨仪拿着电话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长窗边,隔着一面玻璃,外面夜景宝光灿烂,满天满地都是灯光,黑夜里的维多利亚港仍旧美丽如昔。而海的那头星星点点,是尘世万家灯火,耳边是他絮絮的说话声,隔着电话,从另一头传过来。
许多年后,馨仪还记得那个夜晚耳边的说话声,那样亲切温暖的声音,她曾经离幸福那么那么近,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是有一个人在耳边说话。在快乐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耳边,他都在身边。
第六章 时光的宝盒 (中)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这个夜晚会是馨仪记忆里永远温暖亲切的存在,此后多年望着黑夜里的万家灯火,会觉得那光是暖的,暖暖的贴在心上。
门铃响起的时候,馨仪还站在长窗边,听耳边的说话声。她对那头轻轻说了一声:“韩奕,等一等。”仍旧手持电话快步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笑容和蔼的蔡志伟,说:“馨仪,可以陪叔叔坐坐吗?”
馨仪从来没有单独同他在一起过,又是在此地,下意识踯躅了一下。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忐忑不安,仍旧微微一笑:“晚上有点事忙,还没有吃饭,你阿姨还得一会儿才回来,你陪叔叔去吃点东西吧。”
韩奕在电话那头听到她说蔡叔叔找她,立即问:“他找你干什么?”
馨仪看了一眼那个静默矗立在走廊灯光下的高大身影,因为背着光,远远望去,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
这十年似乎总是这样,他不近不远地站在她与阿姨身边,从未离去,可也从未走近一步。可是在需要的时候,又总是会在。
她朝长窗边走了几步才小声说:“他是来找阿姨的,阿姨还没回来…”
那头顿了一下,才笑道:“那你去吧,晚上早点睡觉,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这回他们去的不是刚刚与阿姨吃饭的那家餐厅,而是酒店顶楼餐厅,有专属木雕电梯直达。里头装饰精致考究,却不觉得富丽堂皇。长窗外灯火璀璨的维多利亚港在夜色里宛如明珠,而四围的高楼大厦笼罩在滟滟的流光里仿佛是海上升起的明月,虚幻得不真实。
他们临窗而坐。餐厅里非常安静,极是宽敞,隔很远才有另一张餐桌,但因为四围陈列的装饰品搭配得极好,又不觉得空荡。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候了,只隐约可见灯下寥寥人影,还有远处轻微的餐具碰撞声传来。
虽然酒店是熟悉极了的,馨仪记忆里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顶楼餐厅。她规规矩矩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本来攥着桌布一角的,后来反应过来,忙放开了,平放在膝盖上。
蔡志伟与前来介绍今日菜式的大厨轻轻交谈了几句,转而望着她微微一笑。他是所谓的丹凤眼,眼睛狭长而深邃,平常觉得莫测高深,可是笑起来又非常简单可亲,像个孩子。
他对她说:“刚刚有点事,没有陪你们吃晚饭,阿姨带你吃的什么?”
馨仪告诉他:“在下面的餐厅。”
蔡志伟了然,说:“没吃多少吧,那再吃一点,尝尝这里的鲑鱼。”
他不由分说,给她也点了餐。馨仪原本就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的,晚上虽然勉强吃了几口,这时候也没觉得饿。喝了一杯餐前甜酒,等到主菜上来了,看着餐盘里烹饪得肉质鲜美的鱼肉,不由得心下惴惴,只得再次手持餐具,食不知味,慢慢地,一口一口朝口里送去。
大约也是因为顾忌着今天这日子,蔡志伟并没有勉强她多吃。餐盘里还有大半食物,便放下了刀叉,只喝酒。馨仪跟着也轻轻地放下了刀叉。
蔡志伟放下酒杯,忽然问:“馨仪,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馨仪楞了一下。
他旋即微笑:“不记得也没关系。”
他重又端起酒杯。馨仪一脸呆愣地看着他,她忽然希望他可以说一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出得餐厅时,蔡志伟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讲电话。
馨仪站在走廊的一角静静等着。
此时,餐厅里走出一个女子。一身白衣,长发微卷。她经过馨仪的身边,仿佛顿了一下,望了她一眼。馨仪看不清她的脸,头顶上一盏银色的雕花壁灯直直照射下来,仿佛一天一地的灯光洒下来,漫天漫地都是白色,而光点里的那团白色身影越来越远。她缓缓退后一步,手扶着墙壁。
宋辰轩走出餐厅的时候,习惯环顾了四围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只看脚下的路。忽然察觉走在前面的人顿了一下,却已经转过身来。他有点不明所以,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隔得不近,只看见那边角落里一团白色的身影靠着墙壁。大约是背着光,那身影又瘦小,他刚刚那一眼并没有留意到。
他喊了一声:“Tang——”
唐淙沛忽然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此后,许多许多年,唐淙沛回想起这个晚上,仍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停下来。假如他没有因为余光里的那团白色身影而停下来,假如他没有走过去,是不是以后所有的过往里都不会有她,生命再也不会与她有交集。而天之涯海之角,是不是以后他走到哪儿也不会想起她,此后人生漫漫长路也不会有她。
时光宝盒缓缓开启,穿越岁月深处的隧道,在这个晚上,他走向了她。滚滚红尘,关山万里。此后人生漫漫长路,踏遍千山,淌遍万水,人世漠漠无涯的荒野里,而她又在哪儿。
他站在她面前,轻轻叫她:“粟馨仪。”
她抬起头来,头顶上的雕花壁灯直直照下来,熠熠的灯光,仿佛重重叠叠的花瓣,映得她的脸白得透明,两颊微微洇着婴儿红。
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直直望着他。
他见过她低头,见过她泪眼模糊的脸,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一刻,她睁大眼睛久久地望着他,只望着他。
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清楚这么久地望着她的脸。她的眉很淡,眼睛却很大,瞳孔漆黑,他几乎可以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隔很久,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要做什么。可是在指尖碰触到她脸颊肌肤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只是要确定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她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脸很热,几乎是本能地摩挲着他的手指。等他察觉到不寻常时,她已经慢慢朝前倾倒在他身上。
他听见她模糊呢喃了一声,他抱起来她时,她又呢喃了一声。这一次他终于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喊:“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PS,贴二段乱七八糟胡乱写的小番外,在微博发的,因为有人想看,又没合适地方放,就在这里也发一下吧。看看图个欢乐,别纠真啊,我不过写来娱乐自己的。
【幽闺自怜】——没有文化真可怕,没有文化而又强势霸道只爱工作的男主角最讨厌。
晚饭后,田蜜又被某人强行带到书房。在非常听话非常安静地盖着毯子躺在长沙发上看了半天天花板后,端坐办公桌神情严峻的人还是埋首文件堆,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她愤愤不平地掀开毯子,抱着一只抱枕走到那张大办公桌前:“乔楠——”
端坐办公桌神情严峻的人埋首文件,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田蜜瞪了他一眼,余光却不经意瞥见办公桌一角搁着的某样东西,于是笑:“没事没事,就是喊你一声,你继续工作…”于是伸出手静悄悄地拿起那只Ipad,又悄悄地看了一眼仍旧不动如山埋首文件的某人,终于快速地把Ipad捂在怀里用抱枕挡住,最后还不忘对埋首文件的人欢喜地笑一笑,才抱着抱枕轻轻地走回去。
选了一个最好的角度,侧身背对着某人非常听话非常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她得意地拿开抱枕,终于偷偷摸摸地打开了好不容易到手的玩具。才听话安静了一会儿,立即欢喜叫了起来:“乔楠,你快来看,腾讯QQ今天的登录界面是昆曲,还是张继青的牡丹亭游园惊梦那一折…”兴奋地拿着Ipad跑过去指给人家看。
端坐办公桌神情严峻的人依然埋首文件,连眼皮子也不抬:“嗯。”
“这一看就是张继青和王享恺,不过画得不好看…”
“嗯”
“他们在唱【山桃红】…”
“嗯。”
絮絮叨叨不停:“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端坐办工作神情严峻的人,终于抬了一下眼皮子:“在幽闺自怜?”
“是啊!柳梦梅唱的是杜丽娘的心…”
乔楠皱眉:“不是春色如许,姹紫嫣红,良辰美景吗?”
田蜜不满:“那是杜丽娘游园唱的【皂罗袍】,你跟着我看了那么多次,到底看进去了没有,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等人家回答,自顾念下去:“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知道,那天你唱的就是这些。”
田蜜一头雾水:“哪天?”
乔楠面无表情,终于瞥了一眼放在他面前半天的Ipad画面:“田蜜,你答应过我什么?”
田蜜纳闷:“什么?”
乔楠的视线仍旧停留在Ipad画面上:“你的病好了?”
田蜜终于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把手一缩,满脸是笑:“我就是拿着玩了一下…”
乔楠脸色沉下来。
田蜜咕哝:“就是一点小感冒,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乔楠冷冷说:“小感冒?”
田蜜硬着头皮说:“就算不是小感冒,生病跟Ipad也没关系啊,你只说不许动电脑,又没说我不能玩Ipad。”
乔楠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再加上一条,Ipad和手机也都不许动。”
田蜜睁大眼睛瞪着他。
乔楠说:“把Ipad放下,去沙发上躺着。我还有一点工作,完了我们就回房间。”
田蜜啪啦放下Ipad:“我才不等你,今天晚上我也不要跟你一起睡!”气愤地跑出去。
【我要吃面】没有文化真可怕,可是有文化而又惯常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借酒装疯放荡无耻的别扭混蛋纨绔公子最可恶最欠虐。
晚饭后,重年打开了电脑,不经意发现某登录界面是极其熟悉的一幅画面,于是楞了一下。刚刚走进来的沈家谦偏头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她视线停留的地方,“哟”了一声:“腾讯也玩这一套了。”
重年望着他,呆了一下:“什么?”
沈家谦说:“这登录界面是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那一折啊,一看就是那曲【山桃红】,这两人还是张继青王享恺。”
重年惊讶了一下:“你也看过牡丹亭?”
沈家谦冷下脸来:“怎么,难道只许你看,我这样的人连昆曲也听不得,牡丹亭也看不得?”
重年讪讪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家谦咄咄逼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重年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抬头笑:“你刚刚回来,吃过晚饭没有?我去给你下一碗面。”
沈家谦说:“吃了。”
重年脚步顿了一下:“哦。”
隔了一会儿,沈家谦忽然报出一串数字:“xxxxxxxx”
重年怔了一下:“什么?”
沈家谦不耐烦地说:“加一下。”
重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视线跟着他转到电脑画面上,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又惊讶:“沈家谦,你也有QQ号?”
沈家谦彻底冷下脸来:“我这样的人连腾讯QQ都上不得?”
重年呐呐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家谦仍旧咄咄逼人:“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重年顿了一下,低声说:“你应该常用Skype,MSN…”
沈家谦顿了一下,却忽然说:“我也是中国人。”
重年低头不语。
过半晌,沈家谦说:“去给我下碗面。”
重年怔了一下:“你不是吃了吗?”
沈家谦说:“晚上一桌子人吃什么饭?”
重年望了他一眼,忍不住问:“沈家谦,你喝了多少酒?”
沈家谦怔了一下,却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大拇指轻佻地摩挲她的嘴唇,连语气亦是一派纨绔公子:“哟,你倒是晓得管起我喝酒了,怎么,是你要不许我喝酒还是我这样的人连酒也喝不得了?”
重年偏头拍下他的手:“我去给你倒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