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小卷毛,阮少棠走在她的身旁,南国盛夏的傍晚,落日余晖笼罩天际,满天满地都是暖黄的霞光。他们走在一段下坡路上,弧形长路仿佛望不到尽头,路两旁高大的阔叶乔木遮天蔽日,风过处绿叶潺潺作响,而私家路人声寂寂,静得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小卷毛大概不甘寂寞,突然“嗷嗷”叫了两声。
岑溪安抚似的捋了捋它的毛发,电光火石间再次福如心至:“我想到了小卷毛叫什么了!”
阮少棠瞥了她一眼,“它不就叫小卷毛吗?”
岑溪才不管他的无趣,欢欢喜喜道:“那算什么名字呀,就叫糖糖吧,糖果的糖。”
阮少棠瞥了一眼她怀里毛色雪白微卷的那一团,适时沉默。
岑溪眼巴巴望着他:“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特别适合小卷毛。”
“你喜欢?”
“当然呀!”
小卷毛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似的,神气活现抖了抖满身的玉雪晶莹,微卷的毛发软软的拂在岑溪的胸前,一刹那她满心都是柔软的爱怜。她摸着小糖糖的头,声音里都是爱怜:“糖糖啊,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小糖糖了,喜不喜欢?”
小糖糖大眼圆瞪,“嗷嗷”叫了两声。
阮少棠沉陷在她温柔似水的声音里,良久后也伸手摸了摸小糖糖的头,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岑溪抬头对他欢喜一笑,眯起的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潋滟的霞光。
他情不自禁又伸手抚摸她的笑脸,暮色里声音如水荡漾:“你喜欢,它就是我们的小糖糖。”
岑溪心里一动,孩子气似的说:“阮少棠,你真好。”
她很容易很容易哄,像个孩子一样,给她一块糖就会满足得喜不自禁,可是这一刻,他只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暮色渐浓,路灯亮起来,像缓缓升起的人间烟火。从山坡上望出去,一栋一栋别墅花园漾在点点尘光里,那暖黄的光照亮了一切,华光灿若星河,日月星辰都倒映在她一团欢喜的眼底,他曾经有的那一整个世界的繁华又回来了。
一直到这天晚上睡觉前,岑溪才知道,那个“哈哈哈”阮少棠不是不追究了,而是他已经完全有了自己毫不含蓄的解读。他把她送回卧室,没有像之前那样拿了睡衣,绅士道一声“晚安”离开,而是盘桓在卧室里,只是催促她去洗澡。
岑溪见他不拿睡衣,纳闷道:“你今天不换睡衣?”
她已经知道了他有深度洁癖,就跟他身上的那种孤寂一样,不染烟尘,即使是睡衣,也是每天都要换的,所以她也习惯了他每天晚上来拿睡衣。
现在回头想想,岑溪一直觉得那天早上在衣帽间里,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因为阮少棠从此之后堂而皇之的出入让给她睡的卧室,晚上拿睡衣道“晚安”后再离开,早晨总是她还睡眼朦胧,他就来衣帽间着装,最初只是要她帮忙挑领带,后来颐指气使到袖扣、衬衫、西装都要她挑。说来也怪,她却自然而然就做了。有些东西虽然忘了,有些东西却是根深蒂固地刻在灵魂里。她想,在那四年里,她一定做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事,她和他的每个早晨大概也是这样过的。记忆虽然可以遗忘,可是感觉不会骗人。
他还挑三拣四,时不时嫌弃她挑的领带风格一成不变,袖扣不搭衬衫什么的,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从前她是怎样应对的不记得,但是现在她才不认为是自己的品味有问题,领带一成不变还不是他的领带选来选去就是一片乌漆墨黑。所以她趁他上班,很快让芬姨陪她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色彩缤纷的各式领带,连搭配的衬衫也没忘了买一打。
想起这些,岑溪不无得意看了一眼他今天的着装,宝蓝色印花领带配白衬衫,又典雅又朝气又阳光。
她还在想入非非,阮少棠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就是她的那张“二宝”照片。岑溪眼尖看见一溜儿滑下来也都是她的朋友圈状态,她恍然明白了,原来他的朋友圈只有她一个人。
他把那张二宝照对着她,眼睛也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一片幽深似海,却是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说了我是你的家人。”
岑溪眨了眨眼睛:“这和睡衣有关系吗?”
“我觉得我已经不需要去隔壁卧室睡觉了。”
这一下,岑溪完全被噎住了。然后她在他的目光里,又一次鬼迷心窍地去洗了澡,然后她看着阮少棠走进卧室洗澡,一会儿后,又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近床边。她很想假装睡着了,可是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整个脑子清醒得很,却又是乱哄哄的,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在想什么。
阮少棠掀开被子上床,他身上还有沐浴后氤氲的水汽,带来一阵清凉。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很舒服的味道,一种清新的植物芳香,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她知道他们一直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芬姨给他的浴室添新的沐浴露她见着过,可是从前还没真实的感受,现在才知道他用了和她一样的沐浴露,他身上也有了她身上的味道。她一时晕乎乎的,如坠云雾。
阮少棠的手伸过来,揽着她的腰,轻轻几个动作,她就被他带到了他的怀里。
他呼出的气息就在她的颊畔,热热的,愈发熏得她头昏脑热,然后她感觉到有暖热的触感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轻柔婉转的吮吸。
岑溪一下子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蹦出一句:“我头上的伤还没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响起:“我知道。”
他只是抱着她,脸挨着她的脸,很久很久都没有其他动作。她在熟悉的气味里舒服得要睡着时,迷迷糊糊听见一声叹息:“溪溪,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那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如痴如醉如梦。她也像做梦似的,嘴角弯弯,呢喃一句:“所以,阮少棠,你是承认小糖糖是小宝,你就是大宝?”
第六十六章
两个月后,岑溪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阮少棠带她去医院做了一次脑部检查。然后这天晚上在餐桌上,他说了一句:“过几天我们就去美国看我外公外婆。”
岑溪刹那有点莫名紧张,就感觉跟见家长似的。她放下筷子,有点手足无措地问:“我之前见过他们吗?我是说我不记得了…”
“你没有见过他们。”
阮少棠明白她的语无伦次是什么意思,他想起那次外婆住院,他回美国探望之前,对她说有时间带她去见外公外婆,明明过去了还不到一年,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如果一切都照他的计划进行,也许现在她已经见过他的外公外婆了。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连他说过的话都忘了,他说不清是惆怅还是庆幸。有时候他希望她能够记得一点,哪怕只是他们之间过去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她还有那一段过去的记忆,那就不会有现在这个无忧无虑,欢天喜地和他在一起的她。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外公外婆都很喜欢你,他们都很期待见到你。”
岑溪越发紧张了,都有一点坐立难安了。她知道他是安慰她,一次都没见过,那一对老人连她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怎么会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她呢?想到这里就涌来一股丑媳妇见公婆的扭捏感觉,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又闷闷拿起筷子吃饭。
阮少棠不是很明白她的心理,但是也看出了她的窘态。在他看来就是见见自己的外公外婆,是很自然的事,然后有些事情该做的就要做了。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藕簪炒虾仁,最后安抚道:“我外公外婆都很好相处,我们过去了就住一段时间,先吃饭吧。”
晚饭后,岑溪在浴室里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和发愁。因为缝合头上伤口,她的头发剃光了,现在也只是长出了一头不甚好看的头发茬儿。平时宅在家里还不觉得,偶尔外出不是戴帽子也是戴假发,她知道头发总有一天会长出来,所以也没怎样在意。反正又不用给谁看,阮少棠连她头上丑陋的伤口都看过,从来就没在意过,只关心她的伤口愈合情况。他的态度让她觉得,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越发在他面前自然随性惯了,在家里是怎样舒服怎样来。
阮少棠给她准备了许多漂亮的帽子和假发,她外出的时候可以随意搭配,偶尔兴起,从大波浪卷发换到*头,再来一顶宽边遮阳帽,自己照镜子都有惊艳的感觉,只觉得这样随时变换造型也很好玩,原来没头发还更方便。
可是要去见他的外公外婆,她就觉得没头发有点别扭,在长辈面前时刻戴着假发,又显得不够尊重。这段时间和阮少棠朝夕相处,她是越看越觉得阮少棠好看,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不由有点丧气。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她觉得阮少棠才是那云端的花朵,而她是人不如花。
她被自己的小心思纠结来去,趁着阮少棠去洗澡的时候,给何叶发微信:“戴假发见重要的人,是不是不够自然大方?”
何叶秒回:“好看就行了,谁还在乎那些。”过了一会儿,何叶又反应过来,“你是要见谁,谁规定戴假发就不自然大方了?”
岑溪说:“阮少棠说带我去见他的外公外婆。”
何叶刹那领会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阮少棠在想什么她十分清楚。她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对话框又弹出了岑溪的一段话:“不是谁规定的,是我自己想的,你说我戴假发去见他的外公外婆是不是不好?可是不戴假发,我现在的样子也不好看呀。”
何叶隔着手机都感受到了岑溪的纠结和忧虑,本来想吐槽几句阮少棠,不就是见他的外公外婆,至于这样慎重吗?但想想岑溪这样慎重对待是代表了什么,她只好收敛脾气,劝慰道:“没有什么不好,你出了车祸,他们都知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他们不会介意的。”
然而岑溪却又想到了别的地方:“你说我和阮少棠站在一起般配吗?”还怕何叶不够明白,追加了一句:“我说外表。”
“有什么不般配的?再说为什么要和他般配?”在何叶心里,阮少棠根本配不上岑溪。
“你有没有觉得阮少棠长得特别好看?”
那边何叶晚上有一场夜戏,正在化妆,化妆师让她头抬一抬,她仰着头看到岑溪那句话,只觉得岑溪现在的脑子还不如十八岁少女的智商,整天都是阮少棠,阮少棠哪儿哪儿都好,简直没有一点辨别能力。可是等化妆师弄完,她可以低头打字了,她又想到岑溪现在的心理年龄不就跟少女差不多吗?那时候,她们还没有在那个宴会上见到阮少棠,阮少棠还没有当着她的面对岑溪说出那一番话,那时候岑溪的世界还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半晌后,何叶淡淡回了一句:“没觉得,我觉得他就长得一般般。”
岑溪有点不甘心:“你是不是还在怪罪他呀,我出车祸其实跟他没关系啊。”
“你怎么知道跟他没关系?”
何叶不想多提车祸的事,怕说漏嘴,为了岔开话题,也为了让岑溪清醒清醒,点开相册,找了一张今天把整个剧组的小姑娘们迷得晕头转向的男人照片发了过去。
岑溪点开,是一张《云破月来花弄影》还没有公开过的男主角剧照,白衣飘飘的男人站在云雾缥缈的蓬莱仙山峭壁之巅,面若冠玉,眉如青黛。他手执长笛,临崖而立,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青山隐隐,长风浩浩,他只是在等待千年之前那一场注定会相遇的尘劫。
精修过的高清剧照就是这点好,特别耐看,特别有意境,岑溪都可以想象到感人肺腑的画面场景了。
何叶的照片也不是随便发的,之前岑溪养伤无聊,把何叶拍的电视剧和电影都看了一遍,还看了她目前正在拍的这部《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原著小说。虽然何叶说狗血,但原著小说粉丝群体巨大,当然有其精彩之处,岑溪看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结果还少女心萌动,喜欢上了小说男主角,连带着对演男主角的那个人气和演技俱旺的实力影帝,也有了不少好感,实在是他的外形太契合小说形象了。于是找何叶打探了不少拍戏日常,何叶时不时就给她发一些没公布的剧照。
何叶说:“阮少棠算什么呀,长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天下男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一个阮少棠。
岑溪:…
何叶一溜儿又给她发了一组照片。
岑溪逐张点开,这次不再是古装画风的剧照,而是时尚杂志照。前两张是何叶和男主角的合影,俊男美女,眉目含情,特别登对,大约是最近为宣传这部电视剧扮cp拍的。最后一张是男主角的独照,黑色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露出男人味十足的身体曲线。
画风突变,岑溪都有点看呆了,什么胸肌啊腹肌啊都没想过要细看,只是瞪大眼睛,一时还无法从那云山之巅衣袂飘飘的男人过渡到这么性`感`诱`惑的画面,这还是同一个人呢。不过她记忆中好像还没看过男人赤`裸`胸膛的画面…阮少棠每次睡觉都穿着睡衣,就算有时亲亲她,也不会做什么特别不“一本正经”的事,虽然同床这么久,他表现的还是很绅士…
正想到他呢,结果他的声音就响起来:“在看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岑溪下意识想要掩盖手机画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能叫他看见。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情急中她笨手笨脚,连续点了好几下,本应缩小的照片依然赤`裸`裸地占满了大屏幕,她手一抖,手机干脆掉到了床上,正对着阮少棠的视线。
阮少棠低头垂眸看了一会儿,再次望着她,视线里就多了一抹幽深难解。
岑溪轰然面红耳赤:“这照片很正常的,他还穿着裤子…”话说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笨嘴笨舌说了什么,简直越解释越令人想入非非。
她干脆闭嘴,一把抓起手机,一下准确地关了屏幕,下床就跑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脸没有那么烫了,才鼓起勇气回去。阮少棠靠坐在床头看文件,看上去很专注很正常,跟平时晚上看文件一样。刚刚的尴尬好像消散了不少,她轻手轻脚爬上床躺下,只想快快睡去。然而还没闭上眼睛,就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他如此轻柔的动作,顺势窝在他怀里,找到这段时间最舒服的睡姿,不觉嘴角弯弯。他的声音和着她的浅笑,在她耳畔低哑传来:“溪溪,你想要看,我可以给你看。”
岑溪刚刚降温的脸再次热烘烘烧了起来。可怕的是,阮少棠居然还是说真的,伴随着他的话,他扳过她的肩,一个翻身,已经半伏在她身上。
岑溪对上他幽暗难明的视线,呐呐说:“我…我不是想看…”
阮少棠捧着她的脸,在晕黄的床头灯下,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堕入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再也说不出来话。他低头吻在她唇上的那一刻,温热的触感从嘴唇蔓延到全身,她情不自禁张开嘴,迎接他的进入。
他的动作依然很轻柔,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娃娃,要珍而重之捧在手心里,只有最初那一下的占有火热而直接。她像第一次那样青涩,在他身下不住颤抖,害怕得脚趾头都缩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见他在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那样温柔的声音。
他说:“是我想看。”
她恍然有一种等待了很久之后的重逢之感,如同云山之巅那个等待了千年的男人,前世今生,记忆可以忘记,可是等的人永远不会变。她禁不住眼睛一涩,有温暖的东西流出来。
她忽然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记得还是不记得,她等的人也永远没有变,他依然是那个她在走廊灿然灯光下看见的满身玉华的男人。
他是阮少棠。
第六十七章
岑溪终于知道了,阮少棠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在某些时候根本就不会“一本正经”,还特别霸道,不管她的挣扎和抗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续好几天,她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她都不好意思看芬姨他们的脸色。阮少棠的精力却好得不得了,除了头一天在家陪她以外,后来几天照例神采奕奕去上班,晚上回来了还纠缠她。她愤愤不平,只觉得不公平,明明出力的都是他,最后受累的却是她。
这天晚上,岑溪惦记着第二天是何叶的生日,想要等到过了十二点,第一时间祝何叶生日快乐。何叶本来就是凌晨出生的,而且她最近夜戏多,早上一般在补觉。洗完澡后,岑溪找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等二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差不多就快到十二点了。
阮少棠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抱着平板电脑靠在床头,看得聚精会神,连他上床了也没任何反应。听声音和配乐是一部外国片,他倒纳闷起来她这么晚看什么这么入迷,又不是何叶那些狗血剧,不由也看着平板电脑屏幕。
是一部老电影,还是好久之前的黑白画面,画质也不是很清晰,画面上的男人乍眼一看很像白瑞德时期的克拉克盖博,当然女主角不是费雯丽。他觉得有点熟悉,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考尔曼和嘉逊主演的《鸳梦重温》,外祖母收藏有影碟,据说母亲当年也很喜欢,很多年前他曾经在家里的视听室陪外祖母看过,画面比现在网上的要清晰多了。
他想起来剧情,再看看目不转睛看着屏幕的岑溪,突然就涌来一股巨大的惶恐,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快速点了退出。
岑溪正在兴头上,被他强行抢走了平板,还说都不说一声就关了电影,自然不乐意,不满地叫道:“阮少棠,我要看电影!”
“这么晚了看什么电影,睡觉吧。”
时间明明还早,根本没到平时睡觉时间。她只当他乐此不疲,又要不正经起来,今天晚上是如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要不然到了十二点她不是被他缠得昏头昏脑,就是累得睡着了,何叶的生日祝福就泡汤了。
岑溪摆出正义凛然的样子,气鼓鼓说:“不行,我要看电影。”
这几天晚上阮少棠虽然霸道,但只要她使出小性子,他也会耐心哄着她,从来不会真正做她不愿意的事。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表现出对这部电影的执着,阮少棠心底越是不安。最后他只想到了一个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唇,手也开始拉扯她身上的睡衣。
岑溪呜呜叫着,伸手拍打着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有话要说。然而阮少棠不为所动,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伸手剥掉她的睡裙,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床上,动作激烈而蛮横。他现在所有的神思魂魄都在她柔软温暖的身体上,他所有的不安和害怕也只能通过相拥的身体得到抚慰,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只有这样真正拥有她,身体交缠在一起分不开,他才能感受到她是真正属于他的。
岑溪感受到了他的急切,他的一只手甚至已经直接探向了她最私密的地方。她颤了一下,眼见着阻拦不下去,突然急中生智,趁着他的吻转移到了颈边,嚷嚷着:“我头疼…”
阮少棠果然停了下来,伸手揉着她的头,急着问:“哪儿疼?”
“刚刚晕了一下。”
阮少棠在她头部受伤的地方抚摸来去,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他的动作仍旧小心翼翼,“是这里疼吗?”
岑溪看他一脸担忧,又不忍心了,“现在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医生都说好了。”
然而阮少棠还是不放心,发现自己还压在她身上,连忙起身,还怕枕头压着她的头,把她也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动作轻柔而小心,一下一下都挠在她的心上。
之前她确实时不时会头疼,车祸后在医院醒来的那最初的一段时间最严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刚刚醒来时他守在病床前那幅憔悴的样子,让她记忆深刻,她知道自己昏迷了好久后,再也不想加重他的担忧了,所以开头几天总是忍着头疼,并没有对他说过。可他还是知道了,每次她只要稍微动一下头,他就会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是不是头疼?”
那时候她的头部伤口还不能随便碰触,他只能握住她的手,可是奇迹似的,只要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听到他轻柔的声音,她的头好像就没有那么疼了。也许有人陪在身边,那种发自心底的温暖关怀,也可以分担疼痛。
他带她回家后,她头疼的症状已经好多了,从最初在医院的一天好几次到几天一次,一直到后来再也没有疼过。她听医生说过这是头部重伤的后遗症,随着伤口的愈合,慢慢就会好转。
她的头其实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疼过了,可是阮少棠从没忘记,每隔几天都会找她确认,还一再叮嘱她头疼的重要性,就怕她隐瞒他。
阮少棠拿出手机要给医生打电话。
岑溪再也忍不住,轻声说:“阮少棠,我刚刚是骗你的。”
阮少棠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眼眸里分明不是全然的相信,却又好像埋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岑溪嘟嚷道:“谁叫你都不听我说话,就知道…”她脸红了红,意识到自己的睡衣早被脱了,朝被子里缩了缩,“明天是何叶的生日,我待会儿要给她打电话,你不许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