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顺手把剥好皮的一粒葡萄喂给她吃,“都有,都有,还是一样的。”然后取掉她的眼镜,开始深深吻她。
于是她下班回来后,经常晚餐只吃一个三明治或者一颗苹果,抓紧时间端坐在卧室的书桌边,看书,做习题,默记各种公式,分析数据,钻研解题思路…到深夜时,头昏脑胀,双目朦胧,困得两只眼皮直打架,去浴室洗了澡,倒上床抱着枕头就能到早晨闹钟响。偶尔做梦,也是做不完的习题,密密麻麻的数字,抑或在考场上面对着白花花的试卷…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倒上床就酣睡,朦朦胧胧中却有铃声一直响,以为是交卷铃声,再一看手中连卷子都没有,急得六神无主,团团转…忽然意识就清醒了一点,原来是电话铃声。
不情愿地摸到手机放在耳边,那边传来模
糊的声音:“重年…”
“嗯…”
那边却没有声音了。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像是很久,渐渐有广播的声音响了起来,非常好听的女声,嗓音清脆圆润,是英语,一遍又一遍念着相同的话,幽幽的,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空旷而寂寥。有什么忽然窜入她的头脑,“沈家谦,你在机场?”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半晌还是没有听见说话声,她意识到了什么,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确实是他,一时不由得懊恼起来怪自己刚刚迷迷糊糊口太快,有点呐呐的喊:“沈大哥…”
他仿佛如梦初醒,话说得很快:“你睡觉吧,我要去登机了,回去再说。”又一次不等她说话,电话便切断了。
结果,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却在公司门口见到了沈家谦。重年有点惊讶,原本以为半夜那通电话只是他回国之前的一时兴致随意打的,倒没觉得他回来后,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她礼貌地喊了一声:“沈大哥。”
“我下午有点事来这边,刚刚忙完,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他的脸色比那天晚上好多了,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微微含着点笑意。
她迟疑了一下。
他说:“我不知道你不能吃海鲜,今天算是重新请你吃一次饭吧。”
她客气地微笑,说的却是实话:“没事,不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过敏只是小事,我有时也吃点海鲜的。”
“那就当陪我吃个饭吧,你也总要吃晚餐的。”
她不好拂他的面子,又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于是笑了笑,跟他去了停车场。坐上了车子,他偏头问她:“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的。”
“海鲜也行吗?”
她愕然。
他却已经笑了,“明明不是什么都行。”
原来他也会开玩笑。她也笑了,“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要吃的,你看你想吃什么就可以了。”
后来去了家品轩,经理亲自送他们去了包厢。
吃饭的时候沈家谦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他每次接了,当面都是几句无意义的应答,有两次也走到一边去讲了几句话。
重年担心他有事,便加快速度把一碗米饭吃完了,放下筷子说:“沈大哥,我吃饱了,你慢慢来。”
他望了望她吃得干干净净的瓷盅饭碗,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想喝点汤。”拿起骨碟上搁着的细瓷小勺舀汤喝。
然而,吃完饭他却并没有送她回去,而是把车停在了一所大学的门口。有
一会儿,他只望着夜色中庄重的大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仿佛是定住似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起初她只觉得疑惑,渐渐却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大门。
“我也很久没来了。”他突然仿佛反应了过来,“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现在你应该猜到了吧。”
她笑,头一偏正对上他的视线。直到这时,隔得近了,她才留意到他的脸色有点黯淡,眼睛四周也微微有淡青色的影子,原本一双细长而深邃的凤眼显得更大了,连下颌似乎都尖了一点,仿佛是瘦了,也许是累的。
她怔了一下,才记起来说:“这里我来过,你和双年是同一所学校。”
“我知道。”他突然转过头望着车子前头,又低声说,“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和你的妹妹读的是同一所大学,她比我晚十届,她在医学院,我在法学院。”
她愣了一下,有点迷惘,仿佛掉进了空茫的时光隧道,可是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笑道:“你是听我叔叔说的吧。”
他没有回答,仿佛并没有听见。过了一会儿,车子再次启动,他只淡淡地说:“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到了公寓楼下,她下车之前,他突然叫住她:“重年——”等她望过去时,他却顿了一下,说:“你下车吧,早点睡觉。”
第九章 只是女子 (下)
这天晚上,重年仍旧没有早睡,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而她到现在还觉得漂浮在空中,心里头只是没底。萋萋说她是考前综合症,自己给自己压力,弄得紧张。或许真是这样,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次考试,还是没能练就一颗寻常心对待,大约还是高考那次的记忆太深刻,以至于后来每次大考之前总有种茫然四顾似的空洞。
然而,真正等到考完了走出考场,却又觉得解脱了。反正不论结果如何,这场考试好歹是过去了。
郑铭在考场外等她,带她去吃饭。重年记起来了他说的礼物,调皮了起来,笑嘻嘻地伸手要:“你说了好不好都一样,那现在给我吧。”
前几天在电话中她还总是怏怏的,似乎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现在考完了仿佛又活过来了。他忍俊不禁:“怎么办?我今天没带来,明天给你。”
重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一枚钻戒。
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快到令她措手不及,可是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期盼很久的。
她坐在他家的客厅里,望着无名指上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那是他刚刚给她戴上的钻戒,仿佛又回到了好几个月前在餐厅,有一瞬间只是怔忡而迷茫。
那时不是没有挣扎,没有踯躅,没有恐慌害怕的…然而最终没有足够的勇气抽回手——怕错过了面前的人再也遇不见更合适的了,那么多的岁月已经把她本就不多的感情磨得单薄而模糊,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去等待了。
可是那一刻,心底最深处却仍旧是有着期待的。或许天长地久只是荒芜的沙丘,相思红豆只是一时缠绵,一切都会尽头,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她却还是要一个人,能够一起牵着手走在雪地里,能够陪她一起慢慢看细水长流。
哪怕并不是一生。
到底只是女子。
这一刻,他跪在她面前,说:“重年,我们认识快九年了吧,我和你在一起很好,我想就这样过一辈子,有许多话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我想照顾你,想呵护你,想让你在我的身边快快乐乐生活,我想娶你…重年,我们结婚吧。”
重年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这么多年,她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摔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有委屈也只能忍着,等到暗夜无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那些事情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会担心,不能让双年知道,她还小。
那么多的日子里,她都是孤单一个人,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而现在有一个男子跪在她的面前,说愿意给她依靠,愿意照顾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只是背着书包去上学,什么事情都有父母。
他是这么的好,很好很好,远远好过她的期望,她还有什么犹豫的,还有
什么可以等待的。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他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所以她说:“好。”
她拉他起来。大约是跪得太久了,他起来的时候踉跄了几下,可他还是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重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重年摸着他额头上的汗液,心疼得不得了:“你放我下来,你坐下来…”
可是他却不放,只是抱着他一直笑,傻乎乎的。她终于也笑了,伸手给他擦汗,还惦记着问:“你的腿酸不酸?放我下来…”
萋萋得到消息的时候,起初好像有点惊讶,但很快大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媒人大礼。
重年拍掉她的手,“还没到婚礼呢!”
“那婚礼是什么时候?”
重年微微有点不自然:“他说十一回去看他的父母,然后再一起定下婚礼时间…”
萋萋瞧她这样子,打趣:“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还扭扭捏捏干什么?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以后就迈入妇女阶级了!”
重年被她说得笑了起来。
萋萋特八卦地问:“你刚刚还没说呢,他是怎么求婚的,透露一下,我们两人谁跟谁啊,重年,你可不许隐瞒,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快说,有没有鲜花,有没有戒指,戒指多大的,有没有下跪…”
她的声音不小,又是在餐厅,重年只得告饶似的小声说:“好好,我都告诉你,你停下来…”脸上却有笑意忍不住蔓延。
从餐厅出来后,重年拉萋萋一起去买礼物。郑铭的生日在十月初,马上就要到了。可在商场逛来逛去也没拿定主意到底买什么,最后还是萋萋说:“我看就领带吧,既实用又有意义,反正他马上就要被你绑住了,正好送他根绳子!”
虽然有玩笑成分,可这主意似乎不错。
于是去男装专柜。
买好领带,走出来时,萋萋很有点愤愤不平:“姜重年!你发财了?刚刚我拉你,你都不愿意走,一条领带就花了你大半个月的工资了!一千来块钱的领带就很好了,你还要花大几千块,买这么贵干什么!搁我身上我都做不出来,给男人打扮得好好的,叫他们出去吸引更多的狐狸精吗?你就是傻,对男人这么好,却苦了你自己,这钱你都可以给自己好好买一身衣服了…”
其实重年也觉得实在是贵,现在被萋萋这样耳提面命一番大声念叨,也疑惑着刚刚怎么就头脑发热,一咬牙狠下心买了。
这么贵,大几千块钱,只是一条领带。
可是刚刚就是觉得好,就想买好的送给他。
她这小半年来存下了一点钱,双年去美国后就在医院实习了,每个月薪水很好,换算成人民币更是难得的高薪。不仅不再需要家里的钱,前不久还寄了二千美金回来给父母,说
是打下手参与完成一台手术的奖金。
重年没有了任何经济压力,自己这么多年从不乱买东西,日常开销不大,于是轻松了下来。大约是这样,所以才用得放心。
而他又不是别人。
重年笑:“我又不缺衣服,不对他好对谁好,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姜重年!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脸皮都变厚了,你还没嫁给他呢…”萋萋打闹着推了她一把。
重年嬉笑躲闪间,不经意一抬头却顿住了。
右前方隔得不远的一家专柜门口,一个人漠然地靠着玻璃橱窗站着,眼睛对着她们的方向,却又像是透过她们看着很远很远某个虚空的地方,眼神深沉,专注而空洞,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冷漠。
她踯躅着还没走上前去打声招呼,从店内走出一个高挑艳丽的女子,声音甜腻:“家谦,你站在外头干什么,进来瞧瞧啊,我选了几条领带,你身上那条领带染了咖啡渍,该换下来了…”
他突然转身,大踏步走进了店里,几乎是扬长而去。
“怎么了?谁惹你啦?怎么忽然就摆脸色了…”那女子念叨着也跟着走了进去。
萋萋拍了她一下,“走吧,看什么呢,刚刚那女人是挺漂亮的,可你也是个女人,女人看女人发呆,可别告诉我你有毛病啊!”
“不是——”重年本来想告诉她的,可一想她可能都不记得沈家谦,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改了口,“那女人是漂亮,可是没有你漂亮,也没有双年漂亮,我发什么呆啊!”
这是大实话,听得萋萋眉开眼笑,还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卷发,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大大媚眼:“那是,算你有眼光!”却还要打趣:“那你是在看那个帅男咯!姜重年没瞧出来你也是个花痴啊,都要结婚的人了,还看别的男人,虽然说确实长得挺英俊诱人的,但冷冰冰的,像冰块一样,目空一切,傲得跟什么似的,谁又不欠他什么,有什么看头?都是被身边女人惯的,我就说了女人不能太贱,作践自己只能让男人瞧不起不当一回事,你看刚刚那女人,再瞧瞧那男人跩得都不理人…不过我觉得挺面熟的,像在哪儿见过…”
“温萋萋,你才花痴,看见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面熟!”重年懒得提醒她,几步朝前走去。
第十章 空中楼阁
那天在商场的意外相遇并没有被重年放在心上,过后就抛在了脑后。也没觉得被人轻视,自尊受伤什么的。反正沈家谦脾气似乎不好,看他那样子大约当时心情不好,在气头上,很有可能根本就没见着,打不打招呼都没什么紧要的。
然而,第二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又接到了电话。那边的背景声音非常吵,很大的音乐声和着嬉闹叫嚷的人声,竟然还有打牌声,乱哄哄的,嘈杂喧闹,吵得她睡不下去,渐渐清醒了过来。
可打来电话的人却仍旧没有作声。她把手机拿到眼前来看了看,疑惑地叫了一声:“沈大哥?”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暗哑的声音传来:“你要结婚?”
她楞了一下,意识到或许在商场他还是看见了。那边突然又传来叫声:“沈家谦!沈小二!不带你这样的啊!正打牌呢,你撇下我们几个是啥意思啊…”
她反应了过来,“你快去打牌吧!”
“你要结婚?”他似乎拿着手机走到了僻静点儿的地方,没有那么热闹喧哗,他的声音显得清晰明了,仿若是固执,坚持要一个答案。
她说:“哦,是的,等确定下来我会去告诉叔叔和婶婶的…”电话突兀地被切断了。
她握着手机呆愣了半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心慌意乱,躺下来半天也没睡着。
结果,第二天早上闹钟差点没叫醒她,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起来,一阵慌乱终于赶在九点差两分钟到了公司。重年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专心致意工作。好不容易熬到要下班的时候,又接到了沈家谦的电话。
他说:“重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竟然是难得的彬彬有礼,她放松了,昨天半夜那点不安烟消云散,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
电话里传来他的笑声,少有的朗朗而笑:“是吗?那晚上陪我吃个饭吧,我下午来你们公司办了点事,现在在楼下。”
她今天晚上本来和郑铭约好了一起吃饭,可是上午接到他的电话说晚上临时有应酬。然而还是迟疑了一下才答应。
在公司写字楼下看见沈家谦的时候,他扫了她几眼,却说:“重年,撒谎可不是好习惯,你晚上没睡好吧。”
重年干笑,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黑眼圈倒是有点,可是戴着眼镜不容易看见。
黄昏时候交通拥挤不堪,他们运气不好被堵在车阵中一步一挪。
“饿了吧?” 沈家谦突然低声问。
“还不饿。”重
年摇了摇头。
“可是我饿了。”他探身望了一眼前头的车阵,仿佛真等不及,“不知道要塞到什么时候…”
重年觉得他这样和从前似乎有点不同,忍不住笑道:“不会多久的。”
果然一会儿交通又顺畅了,他们到达吃饭的餐厅后也没等多久,菜就上来了。
自然是丰盛的,都是平常难得吃到的极品。重年觉得两个人这样吃真有点穷奢极欲了。尤其是沈家谦还要了一瓶红酒,81年的Chateau Margaux,懂红酒的同事曾经议论过,杂志上也有。她再如何寡见鲜闻,也识点货知道是极品,不由得觉得有点奇怪。头两次和他吃饭,虽然也很丰盛,但不会这么奢侈到令人不安。
服务生再次续杯的时候,她就有点惴惴的。
沈家谦留意到了,说:“再喝一点吧,醉不了人的。”
酒的味道确实好,口感细腻,唇齿间淡淡的香气,微甜而甘冽,她于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吃得差不多了,一直随侍在侧的侍应生退下去了。
“重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沈家谦突然问。
重年正在吃饭后甜点,是抹茶蛋糕,一叉子下去,璀璨的光芒闪烁在青绿色奶油之间,硕大晶莹的宝石,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刺得眼睛一花,叉子啪啦掉到了桌面,又“铛”一声弹落到地。她的耳朵嗡嗡响,手也抖了起来。
他微微笑:“这是我秘书建议的求婚方法,她说女人在蛋糕里头吃到钻石,十个里头有九个会惊喜到说不出来话,可你的反应似乎比她们还大。”
重年猛然站了起来,转身就慌慌张张要走出去,却不料被厚重的椅子腿拌了一下,摇晃了两下,没有稳住身体,以最不堪的姿势跌倒在地,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眼镜已经从眼睛上滑了下去,她伸手在地上摸着,眼前黑影一闪,高高在上的压迫,一只脚突然出现在眼前,咔嚓的玻璃碎裂声紧跟着响起。
他没有扶她。她匍匐在他的脚下,撑着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绕过堵在面前的黑影朝前走,仅有的信念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手臂却忽然一紧,被他用力抓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也许我该换一种方式——”他望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目光专注而压迫,“重年,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心里一刺,如同针扎,用力要挣开他的手。他越发加重力道箍紧,手指仿佛都陷进肉里去。疼痛丝丝传来,逃不脱,挣不开,一股闷气溢满胸腔,她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沈家谦,这样耍我很好玩吗?”
那一巴掌并没有打到他脸上,只擦着下颌从脖子上划过。他一把握住那只手。她踉跄着跌在他身上。
“我没有耍你。”
她双手都被他束缚住,推不开他,反倒陷进他的怀里,陌生的男人气息和着酒气扑来,只觉得恐慌害怕到了极点。
“沈家谦,放手!你放开我…”
他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冷眼看她像被逼急了的小兽胡乱尖声叫嚷。
半晌她终于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疲惫得只觉得浑身发软,渐渐松懈下来后,意识却悄然回归。
她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要怕?
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致,她就吓到落荒而逃。
总是有点太傻,所以才会刚刚一时发懵做出来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明明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她却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可是心里却仍旧难过,像是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破裂,想要挽回却无能为力。
“沈大哥,”她终于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的礼物,可是我不能要,我马上要结婚了。”
“哦?你确定你会嫁给他?”
“是。”
他低头望进她那双没有神采的漆黑大眼里,“重年,我们打个赌,我赌你不会嫁给他,会嫁给我。”
她被他拖着手从酒店顶楼的餐厅来到了二楼的旋转咖啡厅,按在了靠着栏杆的一张椅子上。偏头就可以模糊看见底下空旷的酒店大堂,挑高的白色圆柱,巨大的玻璃门转来转去,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像是冬日结了厚冰的水面,泛着银白色的冷光,男男女女的倒影穿梭而过。
而她坐在空荡的圆弧形的边缘,俯瞰十丈红尘,轻软如烟。仿佛身处空中楼阁,脚步虚浮,只是漂浮不安。
重年莫名惊恐,双手紧紧撑着桌面想要起身,“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沈家谦俯身下来,加重力道按住她的双肩,视线渐渐停留在了桌面上她泛白的指关节上,慢慢笑了:“你不用紧张,我说过我们只是坐下来喝杯咖啡。”
“我不想喝咖啡!你让我回去。”重年头脑一片混乱,弄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成了这样,身边的这个人仿佛再也不是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今天晚上的一切陌生到不可思议,仿佛是做梦一样,可纵然是梦,也是一场噩梦。
也许回去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她只记得说:“我要回去!沈家谦,你让我回去!”
“重年,”他在她耳边说,“有时候我们的眼睛和我们的心都会欺骗我们,许多事情在表面之后还有背面,可是许多时候我们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见背面,然后却以为那就是全部。你知道在你转身之后,后面会有什么吗?也许你不想知道,你从来都只想躲在你的壳里,自然那样是安全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那张壳早就破洞了,你只是不想出来而已。”
他的额发垂下来拂在她的脸颊,痒得难受。她低下头躲过去,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他猛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姜重年,到了现在你还想和我装吗?你明不明白你自己心里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