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哪啊?"靳朔云莫名其妙。
"不是去大河边吗?你刚刚说的。"贺无晨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你不是不想去吗?"
"我现在又想了,不行吗?"
唉,就说遥南人的性子奇怪吧。无奈中,靳朔云被拉出了帐子。
[注]
本文引用诗歌为《初识梅花》,崔涂。
第七回
漠北三月,小草还没有露头,地上仍清晰可见点点残雪,冬的萧瑟仍是这时节的主旋律。
靳朔云虽然是被拉出的帐子,可这带路的差事还得自己来。哦,不对,其实这领路的功劳应该是浮云的。
四岁的骏马已经脱净了稚气,形态优美而强壮,带着背上的两个少年迎着微寒的风呼呼飞驰。靳朔云将贺无晨牢牢地锁在怀里,弯着身为他遮住扑面而来的冷风。贺无晨小小的身体紧贴着靳朔云,身后的温暖让他莫名心安。
贺无晨俯一踏上漠北,便爱上了这片辽阔的草原。那时正值盛夏,湛蓝湛蓝的天空,晶莹洁白的云朵,偶尔划过只雄鹰,俯瞰大地的昂然生机,疯长的青草组成大片大片的翠绿,马儿在其中穿梭,留不下任何蹄迹。贺无晨那时没有在马车里,而是就坐李将军的战马上,他欣喜于自己能以真正男人的方式感受草原的豁达与热情。
但这一切只发生一瞬间,当第二天清晨贺无晨从噩梦中醒来时,他便决绝的将这种热爱之情包裹,封存,藏匿在心里最冰冷的角落。他不能爱上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那,并不在这里。
他羡慕靳朔云可以活得如此简单率性,在那家伙的脑袋里,恐怕世间的一切都像这片草原般色彩分明。可他永远也变不成靳朔云,所以他认命。上天安排他出生在冰冷幽深的宫墙内,那么他就只能在那片湿冷中走下去,哪怕是踩着别人的尸骨。
"想什么呢?"靳朔云看着怀中神色凝重的奇怪小家伙,"我们到了。"
贺无晨抬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这分明是从泼墨山水画中走出的景致。远处高山在一片青雾中峨峨而立,近处河水虽已冰冻却仍隐隐有奔腾之势。虽然早知道草原的河不会如遥南平原中的那般温暖潺潺,但也没想到会如此气势磅礴。山苍水茫,也只有辽阔的漠北才盛得下这般气魄吧。
靳朔云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扶着贺无晨稳稳落地,才笑着道:"漂亮吧。"那自豪的神情就像这河是他家开凿的。
贺无晨本想打击他一下,可面对这般美景,违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不言语。他径自走到河边,伸脚试试,河面很坚固。
"瞧你那点胆子,得这样试。"靳朔云说着一个虎跳直直地砸到冰面上。结果贺无晨还没来得及冰面能否承受,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倒先来个脚底打滑,屁股重重的亲吻冰面。
"呵呵,这试验的法子我可受不住,还得你靳大侠来啊。"贺无晨在岸边笑得肚子痛。
靳朔云想也没想,一把将还在笑的小人儿拽了下来,吧唧!这下有人陪自己坐着了。
贺无晨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般粗鲁的待遇,当下扑到靳朔云身上,顷刻二人扭成一团。混乱野蛮的肢体交流间不时传来如下对话:
"大胆刁民,我是王爷!"
"王爷了不起啊,也不想想一天天都谁拼命保护你还变着法儿的带你玩?"
"我都在行帐里哪用你保护?再说你今天是第一次带我出来玩儿!"
"你你你......气死我了!"
"没话说了吧,明明......呀,你敢咬我!?"
"嘴说不过你,我就用咬的!"
"野蛮人!我回去一定要诸你九族!"
"......"
看,小孩子的打架永远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孰是孰非根本掰扯不清。至于打架中的气头话,谁还有工夫记得它呢。
这场打架以靳朔云的主动投降而宣告结束,不是他技不如人,实在是他心肠太软。看到贺无晨冻紫的嘴唇和僵硬却仍张牙舞爪的胳膊,他就自动缴械了。费了好大劲才把贺无晨拖上岸,敞开自己的衣襟将小人儿揽进怀里紧紧裹住。
"我、我回去......一定......一定要治你的罪......"贺无晨牙齿直打颤,还不忘端着王爷的架势。
靳朔云被逗得直乐,低着头对怀里的家伙坏心眼道:"那我把你扔这不管算了,省得你总惦记着罚我。"
语毕,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靳朔云疑惑地往下看,发现贺无晨气得脸颊鼓鼓,因为找不到话反驳而紧紧的咬着嘴唇,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 你还当真啦,我就是说着玩呢。再说你现在打不过我有啥的,等你过几年长高了变壮了,没准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靳朔云努力搜刮词语安慰贺无晨,并且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前两年还不是矮得要命,可这个子说窜一下子就长起来了。怀里的小家伙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呢?靳朔云忽然好奇起来。
贺无晨最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可靳朔云偏偏往这忌讳上撞,最郁闷的是自己还没法反驳他,因为跟靳朔云一块相处的时候,自己真的会边的非常幼稚。
最后贺无晨得出结论,头脑简单是会传染的。
身体缓和的差不多了,可贺无晨还是懒懒地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下意识的不愿出来。他用后脑勺轻撞靳朔云的身体,道:"喂,这是什么河?"
"碎叶河。"靳朔云给出答案。
"哦,大南国和呼衍部落的分界。"贺无晨再自然不过的低喃。
靳朔云惊讶不已:"你知道?"
贺无晨轻笑:"英明的君王总要熟悉自己领土的每个角落。"
靳朔云皱眉,他觉得贺无晨的话有点怪。英明的君王,是指老皇帝呢还是指他大哥?可这都和贺无晨没什么关系吧。
靳朔云还没来得及多想,贺无晨已经再次开口。小家伙指着远处的巍峨:"知道那座山叫什么吗?"
靳朔云一愣,他还真不清楚。从小到大他只认得南面的贺延山,至于这东北部已然在呼衍部落境内的高耸,他无数次的隔河远眺,却从没想过它的名字。
贺无晨像是料定靳朔云不知一样,直接给出答案:"苏古山,呼衍部落最尊贵的神的名字。几百年前呼衍部落与大南国修好时,为了表明和平相处的决心,才把这山叫作苏古,意为神圣而不可侵犯。至此,无人再敢翻山而越,进犯大南。"
靳朔云想不到,贺无晨一个出生在遥南平原的人竟会对漠北的游牧民族如此熟悉。把山赋予大神的名字,用自己的坚定信仰来履行和平诺言,确实像漠北人的作风。只是......
"近年来,我们塞北没少遭呼衍部落的骚扰啊?"靳朔云驻守边塞,对此最清楚不过。虽然他们只是抢东西并不伤人,但仍是很大的困扰。
贺无晨抬手指向苏古山脚:"他们是绕山而来的,开辟一条新路,不算违背祖训。"
"太狡猾了吧。"靳朔云皱眉,当初呼衍部落的首领肯定想不到,自己用庄严信仰筑成的屏障会被后代以如此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打破。不过从他们只抢东西不伤人的作风上看,祖先的影响多少还有一些吧。
"什么狡猾,是你太笨!"贺无晨轻笑着回头道。
靳朔云看呆了,那漂亮精致的脸蛋儿近在咫尺,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嘴唇粉嫩嫩的让人特别想咬上去......
打住!靳朔云慌忙使劲甩头,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也不管是否惊着了怀里的小孩儿,紧张道:"天不早了,咱们快回吧。"说罢翻身上马,再把小孩拉上来安放在前面,浮云刹时飞奔起来。
贺无晨不像来时那样紧张了,已经适应了浮云的速度。后背紧紧靠在靳朔云身上,低敛的眼眸闪过诡谲的光。
□□□自□由□自□在□□□
回军营的路会远远经过平民的住帐,若在往日,暮色下的座座帐子肯定炊烟四起,可这个黄昏却异常冷清。虽然相隔很远,靳朔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寻常。只有一种情况才会这样,那便是敌人来扰紧急疏散。
靳朔云勒紧缰绳让浮云停下,侧耳仔细倾听,果然有几许兵刃交戈的声音传来。他立刻想驱马上前,不料贺无晨却忽然道:"李将军在那儿,怕是用不上你。"
靳朔云有点生气:"当部下的怎能赶看着主帅冲锋?"
"呼衍部落和查哈尔部落都很久没来骚扰了吧。"贺无晨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靳朔云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答道:"自从李将军走马上任数次击溃他们后,确实消停了不少,近一年来更是几乎没有动静。"
"那这次为什么来呢?"贺无晨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忽然眼中精光一现,"快回军营!"
靳朔云马上明白过来,贺无晨怀疑这是调虎离山!找将军通报肯定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他只能火速回帐查看虚实!
不消半柱香的工夫,浮云已经载着两个少年奔回了军营。若在往日,即使将军外出御敌,营帐也至少会有十余人留守,可现下,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从外面看不见一个人影。
靳朔云将浮云牵至树丛隐蔽处,云儿听话的卧膝而跪。贺无晨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帮不上任何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藏好自己,不成为赘。
初春的草原,天总是黑的特别快。刚刚还及近暮色,此刻却已彻底暗了下来。
"待在这,千万别出声,知道吗?"靳朔云郑重叮嘱。
贺无晨看了他半晌,方才一字一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明白!"靳朔云露出少年特有的俊朗笑容,转身消失在暗蓝的夜色中。
骨子里流淌着草原热血的男儿,不需要平安的祝福。你只需准备好庆功酒,等待他们帅气凯旋。
第八回
靳朔云悄悄进入营帐,守卫士兵早不见踪影,他躲在黑暗中,借助对营帐的熟悉和各种物什的阴影,巧妙地穿梭于营帐的各个角落。士兵营没人,将士营没人,将军帐没人,炊伙房也没人......只剩下储存兵器的营帐了。
屏住呼吸,他蹑手蹑脚地向兵器帐方向潜入。俯一靠近,他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隐约还有对话声。他连忙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从高处俯瞰兵器帐的情况。
竟真让贺无晨料中了!只见兵器帐外,七八个人正热火朝天地把兵器往马车上搬。在他们身旁的地上,十来的守营的漠北兵被结结实实捆在一起。
靳朔云马上意识到这次是呼衍部落的人,只有他们才会不辞辛苦地把人绑上而只拿东西。靳朔云有点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面对进犯漠北的贼人,他绝对满腔愤慨恨不得立刻冲锋陷阵,可面对小偷......那股子劲头总好象差那么一点。
算了,敌人要杀,小偷也要抓。靳朔云打定主意后,便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来容易,可这王,在哪儿啊?少年郁闷的发现,那十来个偷兵器的呼衍兵全都一个打扮,工作也完全一致--进营,搬兵器,出营,放上马车。就算主将没来,也总得有个临时统领吧。
正想着呢,只听营地上被捆着的一个漠北兵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鼠辈,偷袭不说还偷东西,不算男人!"
话音刚落,就听咣当一声,一个年轻士兵猛地摔下所运兵器瞬间跳到那人面前,愤声道:"别人倒罢了!你这家伙可是小爷我面对面拿下的,你敢说不是?"
估计也是觉得输给如此年轻的士兵有些抬不起头,那人不再言语,安静下来。反倒是那小兵不干了,只见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副不动不钟的架势,皱着眉头道:"干吗非得来偷东西,我也想打仗!"
靳朔云借着营火,隐约看出那名士兵也是个少年,与自己年轻相仿,五官看不大清,只觉得应该是浓眉大眼的样子。
"咱还是快点吧,再晚李颇就回来了。"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士兵边劝边拉起少年。
少年起是起来了,可就是打定主意不再碰那些兵器,只见他直直地走到远处帐区的最外面,闷闷地念叨:"我给你们望风......"
这,应该是主帅了吧。靳朔云苦恼地折了一小截树枝放在手里把玩,左捏捏,右搓搓,再往树干上戳两下......不管了,就赌这一把!
他敏捷地从树上下来,快速地分析了一下方位。营帐在西,呼衍兵和马车都在营帐东十丈之内,那不干活的少年兵则在营帐东北面十五丈左右,靳朔云决定绕到营帐北面斜插过去。
一切想定后,靳朔云灵巧地俯身在夜色下穿巡,很快便绕到了少年斜后方。正想再靠近,那少年兵却忽然回过头来!靳朔云猛地蹲低,几乎贴到了地面。额头瞬间一层冷汗。少年兵凝神往后方看了一会,见好半天没有动静才又转回去。
好敏锐的直觉!靳朔云更小心了,他屏住呼吸,不敢再快速前进,几乎是一点点蹭到少年背后。距离少年约五丈的时候,靳朔云知道不能再前进了。他有种感觉,再近一步,他都必然会被发现。
悄悄地从怀中取出匕首,那是两年前他从查哈尔赫琪手下重伤而归后,李将军命人特意从兵器营给他挑的。如霜寒铁刃,如玉牛骨柄,即使算不上削铁如泥,也绝对锋利无比,他一直用到现在。
将匕首紧握,靳朔云轻轻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用力向前一扔。石子越过少年兵头顶,落在了少年前方三丈处。啪嗒!少年兵一愣,下意识的往前看去。靳朔云抓住这个瞬间一下子从少年背后扑了上去!少年被瞬间扑倒!情景似乎有点熟悉,可靳朔云毕竟不再是两年前的莽撞少年了,他在倒地的刹那迅速伸手,用胳膊勒住少年的脖子将人一下子从地上带起来,然后眨眼间便用匕首抵住了少年的咽喉!
"不许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靳朔云刚说完这话,就觉得浑身别扭,感觉自己不像保家的战士倒像打劫的土匪。
少年明显不是听话的孩子,靳朔云话还没说完人家已经挣扎起来:"呸!还说我偷袭!你们才是小人!"
少年实在挣扎的太激烈了,靳朔云只得抵紧匕首,刀尖结结实实地顶上了少年的脖子,再动一下便有没入之意,少年这才多少安静下来。好在少年与自己的身高体格都很相似,靳朔云挟持起来没有费太多力气。
"往前走,不许叫!"靳朔云粗声粗气地说完,便押着少年一步步靠近兵器营。
"你们先别顾着偷人家东西啦!没看见我被人偷袭了吗--"
中气十足的叫嚷......都说了,少年不是听话的孩子。
少年这一嚷嚷确实管用,十几个呼衍兵立刻紧张地丢下手中大堆兵器,企图上前。靳朔云连忙大叫:"都不许动!再靠近一步我立刻割断他的喉咙!"
说得阴狠毒辣,可只有靳朔云知道自己根本下不了手,一个小偷而已,又没啥不共戴天的大仇。但众人都被这句话吓住了,竟真的无一人敢上前。
靳朔云知道,自己赌对了,手中的少年果然不一般。
"古伦!你不是说守营兵士全被绑在这了吗?那我背后这个家伙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少年言语中满是郁闷,估计对于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便成了人质这一事实很难接受。
被唤作古伦的士兵大概三十来岁,肤色黝黑身材魁梧,一听少年训斥自己连忙开口:"少主,确是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靳朔云惊讶的挑眉,虽然知道手中少年不一般,但没想到竟是少主!呼衍领主有三个儿子,看样子自己挟持的是最小的那位--呼衍灼翎。
"你真是气死我了!谁让你这么喊我的!枉费我跟你们穿一样的衣服,现在这家伙肯定不会轻易放人了!"呼衍灼翎没法回头,只能冲着前面发火。
靳朔云莞尔,贺无晨总说自己头脑简单,可和呼衍灼翎一比,自己根本算是聪明的。难怪被派来偷东西,这么直接简单的家伙实在不适合上战场。
看向莫名其妙挨了训的古伦,可怜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有委屈却不敢言。那眼神分明在说,少主啊,穿着普通兵服却耍脾气不干活,我还没喊呢人家不就相中你当人质了嘛。
最后,只见古伦神情一凛:"小的这就去禀报领主!"
"不许去!"
"不许去!"
呼衍灼翎竟和靳朔云同时出声。靳朔云乐了,没想到还能和人质达成共识。他不语,想听听呼衍灼翎要说什么。果然,少年开口道:"我才不要把阿爹找来看我这副狼狈相!放心,李颇不敢动我的,伤了我就不是边境冲突的小事了,大南才换皇帝,不敢轻易言战的。"
看来呼衍灼翎也不全然没有头脑,这番分析还算有些道理......停!靳朔云险些被这一主一仆给弄走神,及时拉回注意力,连忙厉声命令道:"把地上的人都松绑!"
"你们敢!"呼衍灼翎大喝阻止。
以古伦为首的呼衍兵有些犹豫,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齐齐地看向自己的少主......和靳朔云。
"我敢!"靳朔云说着将刀刃贴紧呼衍灼翎的脖子,手腕微动,一条血痕赫然出现,很浅,却足以让护主心切的兵士们吓破胆,"还不快松绑!"
呼衍兵们终于动了起来。松绑,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彻底失败,但关系到少主安全,也只能如此了。不消片刻,地上的兵士们全部获得自由,再过片刻,角色颠倒,被捆着的已经是呼衍兵了。
靳朔云从士兵手中接过多余的绳子,在几个人的帮助下将呼衍灼翎捆得那叫一个结实。终于不用再拿匕首抵那家伙的脖子了,靳朔云也长舒口气。拿刀挟持人的高难度差事实在不适合他,像刚才,他真没想伤人。偷瞄了一下呼衍灼翎的脖子,那丝血痕实在扎眼。
不过人家呼衍少主可没当回事,被绑住后一个劲儿地盯着靳朔云瞧:"我得把你记清楚了,来日一定要报仇!"
靳朔云也不怕,大方地把脸给那家伙瞧。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偷袭挟持的,来日有机会,倒真可以明刀明枪的干一架。
面对面,靳朔云终于看清了呼衍灼翎的样子。果然是浓眉大眼,模样也生得不差。黑亮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不太像苍穹中的星辰,倒像是草原上的......牛。咳,原谅靳朔云贴近生活的比喻,说不出具体地方,但呼衍灼翎就是给他一种憨憨的呆楞感觉。
让士兵们把人看好,靳朔云走出营帐区。
第九回
贺无晨老实地待在原地,已经很久了。可他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仿佛天生就有那么一股子耐性,慢慢的,不急不徐的,等待成功。靳朔云靠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贺无晨。看似安静无害,可总觉得那背后藏着噬人的利爪。
甩掉自己奇怪的感错觉,靳朔云温柔地把小孩扶起,开心道:"腿都蹲麻了吧,走,咱们回营。"
"擒到了多大的人物啊。"贺无晨被靳朔云的愉快心情感染,也不禁露出了浅笑。
靳朔云喜欢贺无晨浅浅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半眯,那笑靥就像只小爪子,在他的心窝窝里乱抓,酥酥麻麻的,却说不出的舒服。
"你肯定猜不着我把谁抓住了!"靳朔云有点邀功的意味。毕竟少年气胜,总爱争强的。
贺无晨摇头,笑而不语。其实对于他来讲,靳朔云抓住的大人物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靳朔云立功了,立功就意味着嘉奖,提拔,重用,意味着靳朔云的地位会显著提高。
只是,究竟会到多高呢?
沉浸在喜悦中的靳朔云也没管贺无晨的沉默,自顾自道:"呼衍灼翎,呼衍部落的三少主呢!"
"哦?"这下贺无晨也来了精神,"赶快去看看!"小家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与年龄相符的活泼和好奇。
把浮云安置好,二人来到了兵器帐。还没进帐子,就听见呼衍灼翎在那念叨:"那家伙跑哪去了?我还不知道他名字呢!"
靳朔云觉得有意思,这家伙就没有一点俘虏的自觉。不过这么坦然的阶下囚,他倒不大讨厌。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靳朔云走进帐子,贺无晨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呼衍灼翎奇怪的看着一人出去却两人回来的靳朔云,转过头又冲着古伦吼上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古伦已经懒得回应了,低头,装没听见。
贺无晨站在那,静静地打量呼衍灼翎,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又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不用想,这家伙的童年肯定也是啥也不干光在草原上跑着玩了。多好。
呼衍灼翎也在打量贺无晨,他第一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咳,应该是男孩子没错吧,完全不同于他们的白皙肤色和精致五官,怎么看都不像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可好看归好看,他不大喜欢这家伙,尤其是那双眼睛,幽暗的像苏古山涧中的深潭,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没等呼衍灼翎深想,帐外忽然喧哗起来--李颇回来了。这并不奇怪,本来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声东击西,平民营帐那边也没有派太多的兵力,只不过是阿爹亲自带领,以保证到时可以全身而退。现在看来,阿爹应该是觉得他已经行动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收兵。
李颇从平民帐回营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呼衍部落这次的行动实在没什么道理,偃旗息鼓这么久后的重新进犯,却如儿戏般既不带大队人马,也不纠缠持久奋战,似乎就为了消耗时间。等他回到军营,便马上明白了一切。守卫士兵不见踪影,李颇立刻觉得大事不好,当然这种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见到兵器营中的情景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小家伙长大了。靳朔云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成为了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