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兵心头一暖,想也没想低头在小孩儿的脸蛋上就是一口。安全起见柯兵没敢弄出太大的声音,但亲得绝对实实在在。
樊霖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说实话,柯兵还没见过臭小子脸红得这么可爱过,本来还想补上第二口,可小孩儿快一步低头躺了回去。枕着柯兵的大腿,一动不动。
要总是这么可爱多好,小卒子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刀看起来很新,却不如柯兵想象中的锋利。绑匪捆麻绳的方法是先把他们的手捆好,然后用剩余出来的绳子栓在了机器上。柯兵割的,就是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几圈,只有割了这个,才有用。可他几乎是一直不停歇的割到了月落日升,手上的血泡出了又破,直到歹徒睡醒,他也只割断了三分之二。
没敢再动,柯兵悄悄把刀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
外面开始下雨。从刘彻挂了最后一个电话开始。电闪雷鸣,瓢泼倾斜。柯兵不知道这是祥还是不详。挂电话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彻悠哉的走到他们面前站在,居高临下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话说,我该怎么弄死你们呢?”
两个小孩儿抖了起来。几乎是停不住的,瑟瑟发抖。柯兵的大脑也是轰的一下炸开,预感到要被撕票和被告知一定会被撕票是有质的差距的,柯兵不是革命战士,虽然他剽窃了人家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可归到骨子里,他不过是奉公守法勤劳朴实的小市民,他想好好活着,并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都会成为奢望。
这一刻,他在心里把最恶毒的诅咒献给了刘彻。发挥他极限的话唠功底,循环往复的诅咒一遍又一遍。
光顾着诅咒刘彻,柯兵忘记了还有两个歹徒。失忆的下场就是被人从后面用不知道喷洒了什么的湿布掩了口鼻,可怜的小卒子直接没了知觉。
第 51 章
“哥,他妈的姓刘的去取钱,却让咱们弟兄处理这些个麻烦!”
“少说多做,做完了还怕没钱吗?”
“那姓刘的要是卷钱跑了怎么办?”
“哼,他要真有那个胆子,咱哥儿俩就捎带手也帮他把尸收了。”
“哥,干嘛非得拼死拼活跑山上来,直接在下面把他们解决了不就行吗?”
“说你没脑子,越晚发现尸体,咱们脱身的几率越大。”
“对对,让那帮子蠢蛋光顾着找孩子了!”
“嘿嘿……”
有什么液体进了鼻子,呛水般的难受。柯兵想打喷嚏,可憋了半天喷嚏没打出来,人却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已经被雨水浇成烂泥的野地上,豆大的雨珠把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层氤氲,看不清,只依稀觉得应该是在山上。不远处,两个绑匪正拿着铁锹刨地,显然不是在干农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正准备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和他和俩孩子清洁溜溜。
费力的眯起眼睛,柯兵悄悄的动着头,幸亏雨声很大,遮住了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变态的绑匪终于如愿,俩孩子变成了俩麻袋,口扎得那叫一个严实,在柯兵的身边,一动不动。柯兵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和自己说要活埋肯定是活埋仨不会先对小孩儿动刀子的,一连说了好几遍,才终于有力气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后面的口袋……刀还在!
手上在前夜磨出的伤,此刻被雨水螫得生疼。可求生的意念太强烈,以至于柯兵脑袋里除了拼命的割,再割,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原本被割段三分之二的绳子看起来没有被绑匪发现不妥,顺着前夜割出的成果,柯兵下了死力气。
快了,快了,更快了……
割开绳子的刹那,柯兵把所有能想到的神仙统统膜拜了一遍,末了,又幻想式的在脑袋里把兔子搂过来,狠狠啃了一大口。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想到眼睛酸痛,想到脑瓜仁儿都疼。
悄悄动动彻底获得自由的手腕,再动动脚,很好,没有抽筋前兆。匪徒已经跳进了大坑,在里面挖得热火朝天。那样子就像终于找到了劳动的乐趣,开始重温我抗战时期地道战的热忱。
说时迟那时快,柯兵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拎起俩麻袋就是蹭蹭的狂奔。跑出好远时才听见歹徒怪叫一声,接着就是刺耳的“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站住?开银河系玩笑呢吧!柯兵脚下生风,真的是忽然间就来了那么一股子神力,别说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这时候要真是身后再来个胖娃娃他小卒子也照样能迎着暴风雨冲刺!想当年历史课学习西安事变时,他还曾经赞叹过蒋介石以四十九岁高龄一口气狂奔至骊山半山腰的勇猛,这会儿,却和蒋先生超越时空接了轨。
雨越下越大,茂密的植物加氤氲的水汽,使得能见度很低很低,眼前迷茫一片,柯兵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是没头没脑的往前跑。眼里压根儿就没了路,确切的说已经进入了处处都是路的境界。小卒子化成了铁人柯,负重一百五十斤于土山上风中追风踏雪寻梅。
慌不择路中,柯兵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歹徒的怒吼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耳边只剩下茫茫的落雨声。一旦松懈下来,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柯兵连忙把麻袋解开,樊霖已经醒了,小脸儿惨白,唐乐乐还在昏迷中。柯兵赶紧给小孩儿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抱起唐乐乐掐人中。终于,小姑娘也醒了。似乎连怎么哭都忘记了,只是楚楚可怜的看着柯兵。
“现在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山了,他们随时能找过来,我们必须要找个地方躲着。”柯兵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气喘吁吁的和小孩儿严肃的说。
樊霖紧紧拉着唐乐乐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柯兵,就像一头小狼。
不知怎么的,柯兵以前净觉着樊霖气死人不偿命了,俨然披着未成年人外皮的冷面杀手顶着西瓜头伪装的黑山老妖。这会儿,却对小孩儿多出几分喜爱。弯腰牵住樊霖的另外一只手,柯兵哄着:“别害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现在,叔儿带你们找棵树避避雨。”
“会被雷劈的。”
“……”
刚才哪个脑子进水说死孩子可爱的!他就知道,红孩儿挥上牛鞭也成不了王二小!
柯兵始终觉得,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就必定会为你开一扇窗。他把你折腾进了深山老林,就定然会给你一个小小的山洞容身。虽然这个山洞又黑又冷又狭窄。
“要进去?”樊霖有点迟疑。
柯兵瞪过去:“就是有狗熊我也认了,大不了搏斗。我这腿是真跑没劲儿了,两膀子兴许还成。”
樊霖扁扁嘴,一行三人总算逃离了滂沱大雨。坐在山洞的地上,柯兵才觉出冷。秋末的雨凉得刺骨,虽然还没到晚上,可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把天笼罩的没有一丝光亮。
“叔叔,我难受……”
唐乐乐哆嗦着靠了过来,一边的樊霖也有了牙齿打颤的声音,柯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底子好,还能负重狂奔,可俩孩子怕是折腾得够呛。
湿衣服沾在身上很冷,柯兵分别让俩孩子把衣服脱了,然后用力拧它们,虽谈不上干爽,但小卒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它们由湿转潮。之后又使劲抖落几下,才重新颤巍巍的让俩孩子穿上。至于他自己的,拧干了之后没有着急穿,而是盖住了缩在他怀里的两个小天使。
柯兵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他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叔儿,咱们会死吗?”樊霖抬头,问得特别认真。
柯兵觉得鼻子发酸,但他不能哭,这么窝囊不是老爷们儿干的事儿。
“语文课没学过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现在这状况就表示老天爷相中你做伟人了,偷着乐去吧。”柯兵把小孩儿又往怀里紧了紧。
他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容易么!
唐乐乐忽然伸出冰凉的小手,柯兵以为她想要什么东西,结果那小手攀上了自己的脸。轻轻的,就像羽毛在刮。
“怎么了,”柯兵咧开嘴,“看叔儿太帅了吧。”
唐乐乐收回胳膊,小手上一片被雨水稀释过的淡淡殷红。柯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大大的嗯了一声。柯兵吸吸鼻子,这才觉出来额头的疼。
粗略的算一算,他这脑袋也真可谓千锤百炼了。挨了几个回旋踢已经没了印象,反正又和墙壁亲密接触了好几次,而刚刚疯狂逃亡的时候,估计被小白杨们的枝枝蔓蔓没少刮拉。
忽然想到了血滴子……小卒子让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柯兵觉得好像已经到了晚上。龙王没有收手的趋势,拿着大喷壶还在不停的浇。柯兵有些晕,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双影,这不是个好兆头,可他无能为力。
低下头,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儿,睡得都不安稳。唐乐乐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很乱,樊霖嘴唇没了血色,还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正看着,樊霖忽然动了动,接着柯兵感到抱着自己大腿的力道更紧了。梦中的小孩儿就像溺水者,而自己的腿便是他的浮木。
“臭小子,梦见了什么呢……”柯兵哑着嗓子,苦笑。
“爸……”樊霖蹭着,及不可闻的呢喃。
呼吸窒住了,柯兵眨眨眼,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在这样的雨夜,那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光明。
疲惫感更浓了,柯兵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许睡,睡了你就再也吃不着肉,喝不着酒,玩不着扫雷,摸不着兔子了……
那就想吧。柯兵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混沌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过去三十年的种种,此刻在柯兵的脑袋里剪辑成了一部纪录片,黑白色的,吱吱呀呀的放。先是他爸妈吵嘴,他和班级里的坏孩子打架,接着他偷亲了崔小鹏,事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厮混,再然后他撞了唐尧的宝马,连哄带骗压根就没付多少赔偿金,接着他连哄带骗的把兔子拐到了自己手里,再然后又是崔小鹏,又是樊若山,又是唐禹,又是施砚……自从认识了唐尧,他好像就陷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各路人等三教九流齐齐登场舞动长袖。车上下走,炮来回轰,马四处踹,象疯狂飞。他这辈子最讨厌麻烦,却偏偏在这盘棋里不想被吃掉,哪怕只是一个小卒子,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越过楚河汉界,让所有人看看,小卒过河就是车。
又想唐尧了。柯兵苦笑,似乎这两天他脑袋里就没别人,全是那家伙的模样。怒发冲冠的,横眉冷对的,纯情羞赧的,伤心痛楚的,每一个都那么生动,好像就在自己眼前。
柯兵第一次去思考,他对唐尧和崔小鹏的差别待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见了崔小鹏就想护着,见了兔子就想欺负。
靠,这是什么心理呢!
所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出手收拾他了。柯兵胡思乱想着,如果他就这么挂了,天堂肯定是没份儿,那要到了地府,阎王问他为什么下来啊,他一定要老实回答: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
“叔儿?”樊霖动了动,似乎醒了。迷迷糊糊仰起头看柯兵,“你的表情好像在和耶稣作临别赠言。”
柯兵嘴角抽搐,抬手点着樊霖的脑门儿,一下又一下:“臭小子,听叔儿的话,以后再也不能欺负老实人!”
“啊?”小孩儿瞪大迷茫的眼睛。
柯兵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会有报应的。”
樊霖囧:“你在恐吓我么。”
柯兵眯起眼:“这是诅咒。”
樊霖打了个哆嗦,嘟囔着“明明就是封建迷信”之类的话,蜷紧身体又睡了过去。
真的,到极限了……因为柯兵居然看见了大大的壁炉,金黄浓香的火鸡,温暖的烛光,繁复而华丽的刀叉餐具,总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看见啥了他就看见啥了,梦幻而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在身边喊,大声的喊,像是哭诉,又像是呼唤。柯兵睁不开眼睛,只能伸长了耳朵去听。怀里的孩子好像被谁给抱走了,隐约分辨,那嘶哑的叫这樊霖的声音好像是樊若山那老妖怪,颤抖的喊着乐乐的指定是唐禹那只笑面虎。好,真好,孩子的亲爹来了,他这个临时的就可以退场了。只是,地面真的好冷……
谁?谁把他搂进了怀里?谁在捏他的脸,揪他的头发,咬他的手指头?
呵呵,管他谁呢,只要温暖就好,他冷怕了。勤劳的龙王还没回家么,怎么喷壶仍在洒?不过好奇怪,雨,热了呢。
第 52 章
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美。梦境里一会儿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一会儿是荷兰的向日葵,一片片的花海,随风摇曳。小卒子抖落着白纱巾,迎着风跟仙女儿似的奔跑,时不时回头调情的轻唤“来追我呀追我呀”,没等他看清身后追逐自己的帅哥究竟眉眼如何,就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然后吧唧,倒地。并且不幸的,脸朝下。
“小卒子,你醒了吗?”
是谁在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么热,那么厚实,那么粗糙。
“唔……”
“小卒子!小卒子!”声音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医生!医生,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抓着那只手,柯兵用干涸沙哑的声音执拗的重复着:“镜子……”
“镜子?”
“嗯……刚刚脸朝下……摔地上了……”
“医生,你不是说他脑子没事儿么?”
柯兵刚想出声反驳,眼睛却忽然让人扒开了,手电筒的强光刺得眼球好痛。奶奶个爪,这都是给抢救无效的人用的招数吧!
不一会儿,就听一个温润的男生轻松道:“确实醒了,多掐他两下试试。”
腾的一下,柯兵把眼珠子不仅张开,而且瞪得老大。颇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映入眼帘的就一白大褂,方方正正的镜片反射着寒光,遮住了后面更没有爱心的眼睛。
“我就说吧,你看,多精神。”白色恶魔推推眼镜,转身走了。
柯兵眨了好几下眼,才渐渐找到了焦距。左手在挂着吊瓶,他猛的去看右手,此刻正攥着另外一只,沿着手掌往上,修长的胳膊,匀称的臂膀,白皙的脖颈……没有唐尧的瓜子脸那么精致,崔小鹏的脸轮廓更分明一些。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崔小鹏的眼睛里闪烁的是诚恳的关心。
柯兵下意识的抽回了手,崔小鹏一愣。柯兵马上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突兀,连忙伸出胳膊去拿床边柜子上的水杯做掩饰,崔小鹏没说什么,反而帮他把水杯递到了手里。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润进心肺,柯兵才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勾勾嘴角,又扯出了小卒子的御用傻笑:“大难不死,我小卒子必有后福啊。”
崔小鹏微笑的揉揉他的头,和平日里相比,几乎没什么力道:“你就折腾吧,别人没经历的你全经历了,要不是动用全市警力去搜山,你以为你还能躺这儿?”
“呵呵,当化肥也挺好啊,然后明年我葬身之处的小花儿就开得可鲜艳可娇美了。”柯兵摇头晃脑的开起了玩笑。这一晃不要紧,又晃出来一片片星星儿。
崔小鹏见状赶紧出声:“你轻点。医生说了,除了皮外伤,你还断了根肋骨,同时伴有轻微脑震荡。”
“断、断了根肋骨?!”柯兵瞪大眼睛,瞬间化作西班牙斗牛,“那帮孙子呢!老子和他拼了!”
“得得得,您老赶紧消气儿,”崔小鹏牢牢的按住柯兵扎着吊瓶的那只手,险些给吓出一身冷汗,“有俩孩子爸在那儿监督,那仨人估计现在都后悔来世上走一遭了。”
“都抓住了?”柯兵咬牙切齿。
“嗯,刘彻提钱的时候就给摁了,剩下那俩也在山上给逮了。都是小半天儿的事,后面听说就是满山遍野找孩子了。”崔小鹏据实相告。
“听说?”柯兵沉吟片刻,轻声问,“你没去?”
“当然,绑匪又没给我打电话,”崔小鹏没好气的笑,“难道我还未卜先知不成。”
柯兵垂下眼睛,那个温暖的拥抱,是不是真如他所想呢。
“我睡了几天啊。”
“三天,哦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要找镜子。”崔小鹏说着在桌子上摸索,很快就摸着个小镜子塞进了柯兵手里。
“哦,不用,就是刚刚做梦……啊!崔小鹏!你们给我整容了?!”柯兵盯着自己被纱布打了N块补丁的脸,忽然觉得这还不如脸先着地的摔跤呢!
“医生说都没缝针,所以不会留疤,过两天纱布就拆了。”崔小鹏受不了的翻白眼。
柯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拿他小时候照片比比,他三十年长成这样容易么他!
“对了,俩孩子怎么样?”柯兵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樊霖没什么事,昨天就出院了。唐乐乐发高烧险些转成肺炎,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估计再住个几天就能出院。”
“哦。安全就好。”柯兵长舒口气。
“你这模样我会以为那俩是你私生子。”崔小鹏开着玩笑。
不想柯兵竟然带着点艳羡的口吻道:“要真是就好咯,呵呵,你不知道当爸那感觉,啧,美死了。”
崔小鹏没接话。柯兵是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对劲儿,抬头,男人盯着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里,忽然生出了几丝落寞。
“怎么了?”柯兵疑惑道。
“呃,”崔小鹏抬头,略带迟疑的对上柯兵的眼,“我以为你醒了看见我,第一件事就是打我。”
“为嘛?”柯兵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吞了腾古那件事啊,怎么说,我真挺想打你的,这事你做的不地道,但差点死一回,可能就燃不起那心气儿了。”
“小卒子,我估计我这辈子人品都这样了。”
“没指望你改,当然了,升华一下更好。”
“呵,估计有难度。”
“那就算了。”柯兵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男人,“崔小鹏,这和人品没关系,你就是一杀人犯,咱俩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这是什么都砸不断的,你明白吧。”
崔小鹏抿了抿嘴,低低的问:“那唐尧呢?在你这儿,他是个什么位置?”
柯兵愣了下,他觉得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在崔小鹏问出的刹那就有无数的答案在脑子里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可答案太多,却又都堵在那儿,乱成了一团。找不到脉络,理不出头绪。
“小卒子?”崔小鹏疑惑的轻唤一声。
“最想疼的人吧,”柯兵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仰头看着天花板,幽幽道,“看他蹦跶就想欺负他,可看他委屈了,又想去抱抱他,摸摸他的头,揉揉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
“如果,”崔小鹏忽然出声,打断柯兵的排比句式,“我和他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柯兵眨眨眼,额头忽然泛起黑线:“大哥,你这个问题既惊悚又琼瑶。”
“答案。”
“你呗,”柯兵不太自在的含糊道,“你个笨蛋估计这辈子也学不会游泳了。”。
崔小鹏歪头:“那他会么?”
柯兵一愣:“应该吧。”说实话,他和唐尧还真没一起游过泳。
“那如果他也不会呢?”崔小鹏执拗的莫名其妙。
柯兵觉得脑袋又疼了:“一定要回答吗?”
“一定要回答。”
柯兵讨厌这样的问题,很讨厌。因为这种非一即二的选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第一,崔小鹏和唐尧一起掉进河里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第二,就算都掉进去了就一定要救一个丢一个么,那要武警战士干啥的,要人民解放军干啥的!
最后,柯兵几乎是有点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能救得了谁救谁吧。”随后,扯过被子把头蒙上了。
崔小鹏动动嘴,想要说什么,末了却只吐出句:“公司还有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从外面关上病房的门,崔小鹏有些黯然。不经意的抬眼,走廊前方转角闪过的人影很像唐尧,可惜离开的太快,他来不及确定。
住院楼东侧小树林绿化带
“看见他了吗?”
“嗯。”
“怎么样?”
“挺好的。”
“就这样,他没再说什么?”
“……”
“唐尧?”
“我累了。”
唐尧看向施砚,眼神就像是希望得到某种如抚慰般的倾听。这个从竞标失败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逮着机会就安慰自己的孩子,唐尧觉得在他的身上,才能看到某种他希望看到的纯净。
施砚陪着唐尧蹲了下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坎,我信心满满的想和他跨过去。第一次摔我认了,准备不足,第二次摔我也认了,经验不够,可三番五次的摔,而且每一次都是我认为我们已经翻过去了,可风一刮又落回了原地,我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动。我之前一直和自己说,对于脑袋里装着泡沫塑料的家伙,你不能指望他的行动经过大脑,很可能他已经做出了反应了大脑还没意识到,可这种自我催眠用得多了,就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