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呵呵的乐,俩人闹作一团。
转正前三天,周石终于还是没忍住。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经理又训专员了,专员当然想在助理这儿泻泻火,但周石那根弦儿绷到极限了,有人非往枪口上撞,周石觉得自己那拳不轰出去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工作还能不能继续不是周石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挥完这一拳,他很潇洒的自己走人,不是你解雇我,是我炒掉你。
得知周石的英勇事迹后,刘远一点儿不意外。他总觉得得有这么一天,只是比他想想的来得稍微快了点儿。
刘远其实特想说,幸亏我没听你的辞掉潘妮酒吧的工作吧。可这话纯牌儿起助燃作用的,所以他憋到内伤,也没说。只是轻描淡写道,这都月底了,再几天,工资就能到手,有点可惜。
结果周石还是着了,直接冲着刘远吼,你他妈倒是给我讲讲一千块钱能干屁用!
刘远登时就压不住火了,他说一千块钱能让咱俩搁这破屋多住一个月!能让暖气一冬天不停!能让你抽二百来包白沙!
不提烟还好,一提烟周石真成了炸药包,砰的炸了。他把烟盒从兜里掏出来摔地上使劲踩了不知道多少脚,然后冲着刘远嚷,我他妈的从来就抽不惯这破玩意儿!
刘远想也没想就顶了回去,说你爱抽不抽,我拿枪逼着你跟我过日子了?!你要走赶紧走,我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胡天黑地的吵了一通,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周石站在那喘粗气,刘远已经红了眼圈儿。但俩人就那么死死瞪着对方,谁都不让步。
一直到晚上睡觉,俩人也是背对着背,互不搭理。
第二天早晨周石起床,发现床的另一半空空荡荡,第一反应是刘远离家出走了!好么,给他惊出一身汗,拖鞋就踩上一只便往外冲,结果刚到客厅,就看小孩儿正在厨房忙活呢,桌上摆着热乎乎的粥,还有小咸菜。
周石走过去,从后面把小孩儿搂住。用冒着青茬的下巴去蹭刘远的脖子,痒得刘远一个劲儿的要逃。周石不放,刘远就举着铲子说,信不信我把你也切吧切吧炖了。
周石只是笑。
刘远只说过一次我喜欢你,那之后任凭周石用什么方法,再没撬开对方的嘴。周石曾开玩笑的说,刘远要放到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也肯定是一名合格的地下工作者。
但是现在,周石忽然觉得自己连问都是多余。
一个人凭什么无条件忍着你让着你呢,还不就是他喜欢你。
周石重新成为了家里蹲大学的在校生。
房东来收暖气费的时候,只有周石在家。刘远前些年一直嘀咕,说之前房东就说了,入冬暖气费得他们自己承担,但也没具体说哪一天,更没把钱准备好,所以房东来的时候,周石浑身上下就三百二十五块钱。
周石难得的挺客气,和房东商量,要不你明天再麻烦一趟?今天没准备,也没那么多现金。
可房东以为他故意拖,就说没现金你还没卡么,楼下就是自动提款机,取呗。
周石真没卡。钱是刘远挣得,自然在刘远卡里,刘远提过一次弄公共账户,可周石压根儿放不进去钱,觉得刘远这么的多此一举,刘远就再没提。只是每月都会给周石一些钱,说是买菜用。可自从周石有工作,刘远给他钱他也没再要过。所以这会儿,身上真就剩这些。
周石这辈子还没觉得如此难堪过。比前阵子和刘远吵架,被对方说怎么别人工作都能就你不能的时候还要难堪上百倍。
房东最后是翻着白眼走的,周石特想像揍那个人事专员一样也给眼前的家伙一记重拳,可工作没了他能自己忍着,房子没了他让刘远住哪儿?所以他只能客客气气的说,还得麻烦您多跑一次了,真对不住。
送走房东,周石靠在墙上发呆。郁结于胸的气忽然的就散了,只剩下莫名的低落,重重的化不开。周石觉得自己现在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锁着,套着,不是挣不开,而是他不知道要不要挣开,这个过程,磨得人心力憔悴。
周石换好衣服,出去透透风。空气凉得厉害,吸进胸腔,萧肃的疼。
坐着环城公交车,周石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观察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有行色匆匆也许正在上班期间的人,有优哉游哉也许正值年假的人,有热络吆喝勤恳做着小买卖的人,有贼眉鼠眼不知道在寻摸什么目标的特殊行业之人。他以前总认为生活就该是他以前的那个样子,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他爸总说他长不大,周石一直不以为然。他爸总说我和你妈简直对你宠到不行,周石也不以为然。这会儿,他全都以为然了。他是真的没成熟,他爸他妈也真是很宠着他。
说实话,周石有些想家了。
傍晚,刘远打来电话,问周石怎么没在家,跑哪儿去了。周石就说我心血来潮,外面散步呢。刘远安静了会儿,没提别的,就说那你别太晚回,遇上女流氓劫道就完了。周石说放心,我肯定意志坚定绝不就范。然后没等刘远回答,又补充句,当然男的另当别论。刘远没好气的乐,骂他一句,挂了电话。
周石又在街上晃荡了一个多小时,把天都晃荡黑了。自从不再接刘远下班,他已经很久没去潘妮那儿了,其实刘远养着自己大家都心照不宣,可他就是下意识的能避就避。但是这会儿,他忽然有点怀念。
反正也无事可做,所以周石拐个弯儿,换了公车去了潘妮酒吧。
周石推门进去的时候,刘远正在台上表演。微微敛着眸子,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周石也不想打扰他,径自走到吧台。
潘妮看见他,略带诧异的调调眉,说:“你可算舍得出来了?”
周石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应答。
潘妮也没再往深里讲,就轻轻叹口气:“慢慢来吧。”然后推过来一杯扎啤。
周石肚子里空空,不太想喝酒,就安静的看着啤酒里的气泡从杯底慢慢浮上来,然后消失不见。
过一会儿,周石才转身去看台上。最近,他忽然有种感觉,他喜欢的人正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慢慢变化着。那个踹他车的小孩儿正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略带成熟和懂事的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的人。周石不知道这变化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参与者。这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
“再看魂儿都要看没啦。”潘妮难得见到周石,心情好,话也多起来,“怎么着,在家里还没看够?”
周石保持观赏姿势不变,深情款款的哼唱起来:“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潘妮嘴角抽搐,好么,果然是逆境出情圣。
可周石哼到一半,忽然停了。潘妮以为他是自己也觉得雷了,才主动停止。可不一会儿,就注意到周石的表情不对,顺着周石的目光,潘妮看见了台底下那个这半年时不时就过来的男人。
潘妮不是个多事的人,见刘远偶尔和那人寒暄,潘妮只随口问过一次。刘远就说是以前的朋友,潘妮便了然了。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刘远态度没什么不自然。可现在看见周石的眼神,潘妮觉得事情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没一会儿周石就转过头来问她:“那个,坐下面右边数第二桌穿黑外套那个,常过来么?”
周石的脸色很不好,确切的说应该是比那人的外套都黑,所以潘妮故意夸张的望了望,然后闲闲的皱眉:“哪个人啊,我这天天人来人往的谁记得住。”
周石看了潘妮半晌,潘妮毫不心虚,就那么让他看,最终周石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但刘远已经表演完走下来了。潘妮这一次可真觉得事情要坏。果不其然,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把刘远叫住了。刘远还是老样子,也不坐,就站在桌旁客气的含蓄。
周石腾的起身,潘妮吓一跳,以为他要闹场呢,结果男人只是冷着脸,走了。
刘远没想到周石会来,本来嘛,快大半年了,谁知道男人搞突然袭击。可问题是他和郭东凯也没做什么,就问一句,挺好的?嗯,挺好的。操,破石头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怎么了?”郭东凯不知道为什么说得好好的刘远忽然黑了脸。
刘远一边磨牙一边看着郭东凯,有气儿吧,又不能往他身上撒,最后只能恨恨地撂下一句:“你真是我祖宗。”
郭东凯一头雾水,心说自己这阵子表现规矩的堪称五好市民了,操,结果就落这么一评价?
潘妮看着刘远着急忙慌的追出去,又看着那个挺成熟的男人颇为烦躁的踹了下身边的椅子,耸耸肩,继续擦拭自己的高脚杯。

第 53 章

刘远没追上周石。眼看着他上的公交车,就差了那么一步。
打男人电话,对方没挂断,但也没接。刘远试了几回,都这样。有点气,最后索性也不打了,转身回酒吧。
潘妮见刘远回来确实挺意外,愣愣的问:“怎么又回来了?”
刘远皱皱眉毛,气呼呼的样子:“不是还有第二场嘛。”
潘妮被打败,哭笑不得,和刘远说:“我不差你这一场,赶紧回去吧,省得再弄出别的事儿。”
“现在回去才是往枪口上撞呢。”刘远叹口气,坐下略带疲惫的趴到吧台上,静静的看着大理石台面,“这阵子他情绪就不好,现在正气头儿上,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潘妮沉默了下,随后转身放下擦好的高脚杯,然后转过来和刘远说:“别怪我多事,毕竟石头是我朋友,我肯定得向着他,你和那个男的到底……”
潘妮没往下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刘远苦笑着扯了下嘴角,也觉得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以前谈过一段儿,没谈拢,吹了呗。”
潘妮之前问过,刘远就隐晦的说过是这层关系了,现在她不过是再确认下。所以听见刘远答案,女人并不意外:“那你就不能怪石头这反应,换谁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还跟前任有瓜葛。”
刘远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这么多天你都看着呢,我有出格儿的吗。那起码认识一场,人家和我说话,我还能装没听见?”
潘妮没接话,刘远看着她,发现她的目光正在远处飘呢,奇怪间,女人已经收回视线,然后刘远听见她问:“你看什么呢?”
刘远无语:“姐姐,这是我想问你的好不好。”
“哦。”潘妮点点头,然后朝着门口的方向仰仰下巴,“他走了。”
刘远纳闷儿,回头去看,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郭东凯的背影。他心说这干嘛呢,一个这样,两个这样,都当自己潇洒走一回呢。靠,他招谁惹谁了!
潘妮被刘远郁闷的表情逗笑了,调侃着问:“你不追?”
刘远跟听了天书似的,瞪大眼睛:“石头跑了我还追一追,他走我追个哪门子啊。”
潘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我可瞧着对你够可以的,这有大半年了吧。”
刘远淡淡的笑笑,略带嘲讽:“你还别把他想得太复杂,他那就是日子实在没趣儿了,出来逗逗闷子。”
潘妮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刘远终究还是把第二场表演完了,然后才打道回府。一推家门,烟雾缭绕的就像进了盘丝洞。周石坐在沙发那儿,像没听见开门声似的,纹丝不动。
刘远走过去,想好好说说话,却在见到茶几上东西的时候,愣住了。那是郭东凯送他的二胡,住周石家的时候,男人就见过这个,也知道它的来历,刘远从没在这件事情上避讳过,他不知道周石现在把它翻出来是何用意。
周石总算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刘远半晌,然后又把目光放回二胡上,特友好地问:“你能把它砸了吗?”
刘远莫名其妙,不自觉就有点生气,皱眉嚷道:“你这发的什么邪火?”
周石忽然笑了,淡淡的,带着些冷:“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本来以为这回搬家那么急,你该把这玩意儿忘了,结果倒好,你还真背过来了。”
刘远受不了周石阴阳怪气的样儿,有点难受,他把目光投向别处,让起伏的情绪稍稍平静些,才哑着声音和周石说:“你别借题发挥,真的,当初和郭东凯分手的时候我要还,他说我还他就砸了,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没辙了。你真学了这门就明白,这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和谁送的无关,我只是舍不得一把好琴。”
周石嗤笑,把烟死死的按进烟灰缸,然后站起来把刘远拎到自己面前,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再说一遍和谁送的无关!”
刘远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沉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和谁送的无关。”
“行,”周石咬着牙,点点头,“那你是不是还准备告诉我,今天是郭东凯第一回去那儿,正好被我撞见?”
刘远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你行得正站得直,没什么可心虚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他还是有点儿不敢去看周石的眼睛。
没有回答,其实就是一种回答。周石觉得自己要疯了,被生活逼疯了,被刘远逼疯了,被比他强不知道多少倍的郭东凯逼疯了。他几乎是把刘远拎起来骂的:“你他妈还行不行,郭东凯就是条狗绳,栓你一辈子?!”
刘远直接一拳就挥了过来,趁周石松手之际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脚,然后才带着哭腔骂:“周石,我操你妈!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疼痛让周石恼羞成怒,想都没想,他直接冲着刘远吼:“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你不照样和我干!”
刘远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也不管哪儿是哪儿,逮着地方就下手,捶咬踢踹,真的是使劲浑身解数,一边打一边哭着嚷:“周石,你别以为你出柜了你就了不起!你就能可劲儿的糟践我!我他妈不欠你的——”
到最后,周石已经听不出刘远在骂什么。他甚至分不清对方的声嘶力竭究竟是骂还是哭。他把刘远死死的搂进怀里,痛苦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没欠我的,是我自己不痛快,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我见着郭东凯受不了,我哪儿都比不过他,我难受……”
刘远哭得山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带着鼻音和周石说:“你干嘛非和他比那些没用的呢,你怎么不和他比你好的地方,你对我好,你把我当回事儿,你是真想和我过日子,你干嘛不比这些呢!”
周石觉得眼底有热气往外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知道刘远的话都对,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晚上,两个人没有做 爱,也没有拥抱。
一整夜,刘远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周石,我不是和谁都能干的。
周石的回答,是沉默。
十一月,这个城市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郭东凯莫名其妙的有了个习惯,一下雪,就会鬼使神差的去公园。爬爬山,看看树,顺便想下遥远过去的某一天,那个男孩儿究竟在树底下许了什么愿。
次数多了,他便知道他再也等不来相同的男孩儿,可他还是会把车停在门口,然后坐在里面发呆。
他现在可以很轻易的看见刘远,只要去那个酒吧,但看见的刘远,又和他想念的有些微妙的不同。他记得他应该和刘远有张合影的,就是刘远给他过生日那回,但如果他没记错,那只存在了男孩儿的手机里。唯一一张,当时觉得无聊,现在变成珍贵。
他甚至无法确定,那照片有没有被删除。
就像六七十年代的邮票,没人会认为几分钱有什么稀罕,可现在,有价无市。
郭东凯认真好过的人没几个,但他把刘远归了进来。或许刘远不认同,但这和他无关,他现在只是希望能有个什么东西证明他和这个人好过,但,没有。
郭东凯发现他把自己保护得真是太好了,几乎滴水不漏。
漫天大雪的时候,刘远刚从少年宫的卫生间里抽完烟出来。马上就轮到他的课,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那些小恶魔。
路过走廊的时候,冷风从不太严实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刘远这才发现,居然又下雪了。
刘远有些怀念公园山顶上那棵许愿树,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枝条上已经落满沉甸甸的积雪。
刘远最后一次去那里还是出柜后的第二年,他去祈求爹妈别再生气。
现在看来,真的是有神明的。
可刘远却还是不会再去那里了。就像他放弃了化妆,学会了抽烟,磨平了尖锐,懂得了包容,成长总会带来些新的,又带走些旧的。
比如现在,他会觉得在哪里许愿都一样,只要有那份心。
刘远贴进玻璃,感觉寒气一点点渗进皮肤。然后他闭上眼睛,真心的希望,他和周石能熬过这一段人生的寒冷。

第 54 章

进入三九天之后,气温异常的低。周石和刘远家楼下的暖气管道冻裂了好几次,弄得那几天周石和刘远睡觉都不敢分开,死死抱着就像要双双殉情似的。□就甭提了,能生生给周石冻软了。
后来刘远买了个电热毯垫床地下,俩人才算缓回来。但也不敢轻举妄动,随便翻个身,都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被子里窜。
周石以前特喜欢冬天,总觉得只有那个季节空气才能干净点儿,世界才能干净点儿,而且还可以恣意而帅气的滑雪,跟一帮狐朋狗友飚速度。冬天的气温,在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概念。因为他可以轻易的把自己收拾得又拉风又暖和,而他的家,四季恒温。
他以前特不能理解电视上报道的那些因为没暖气或者暖气供应不足而上访闹事找媒体曝光的人,在他看来,没暖气你开空调不就得了,至于这么夸张么。现在,周石想穿越时空回去甩自己一个耳刮子。
刘远白天上班,周石就在家里勤奋的劳动。尽可能的多活动腿脚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可活总有干完的时候,那他就裹着棉被窝沙发里,沐浴着微薄的太阳光,漫无目的的看电视。
刚跟刘远住进这房子的时候,周石觉得日子就像个猴皮筋儿,困难多了烦躁极了皮筋儿就绷得紧点儿,可一些温馨的细节甜蜜的片段有能让那皮筋儿再收回来。时好时坏,也可以说起伏有度。有高低,日子反而更有滋味。可是现在,那猴皮筋儿似乎失去弹性了,绷紧的时间长了,便收不回来。没一点生机的瘫软在那儿,也许不会更坏,但却肯定没法再好。
给老妈的短信也变成了时不时的电话,但还是老样子,你不退,我不退,那就大家一起挺着,看谁能挺得过谁。
“于是呢,你就宁可忍饿挨饥,也还是不肯回来?”周石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这边刚和周石说完,那边周石就听见她对别处说,“这个下午会上再发,先别放消息。”
周石忽然觉得自己特可怜,嚷嚷着:“妈,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生儿子,我这都快死了你还想着下午开会?”
周石妈现在对自己儿子的手段免疫了,确切的说是听太多所以麻木了,一开始她还能心软下,可挡不住儿子心硬啊,好说歹说都不回,那也别怪她无情:“你这不还活着呢,等真不行的时候,妈肯定飞奔过去,妈哪舍得你啊。”
周石黑线,仰面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妈,你说的和做的差距也太大了。”
周石妈没理那个,她现在三天两头都能听见儿子活蹦乱跳的声音,再多的心疼也都化为乌有了,现在就是清一色的牙痒痒,那心情和小时候儿子在楼底下贪玩儿不回家吃饭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似:“儿子,你都这熊样了,那小子还巴着你不放?”
周石有点不太高兴,微微皱眉,说:“我和你讲多少遍了,你能不能信我一回。他真不是图我的钱,我他妈都在他这儿当了快一年的负资产了!”
周石妈不以为然:“没准儿放长线钓大鱼呢。”
周石顺杆儿爬,立刻说:“那你赶紧哪,让我爹把我喂成大鱼然后看他稀罕不稀罕。”
周石妈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玩意儿,没好气道:“想要钱就回家,你爸现在恨不得拿金条把你砸死。”
心里微微难受一下,周石深吸口气,忽然觉得嗓子眼发紧。
周石妈似乎感应到什么,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熬不住就赶紧回来吧,和自己爹妈有什么好较劲的,你看你爸这一年,说是找人收拾你,找了吗?还有那小子,动都没动。他就是跟你置这口气。”
周石吸吸鼻子,好半天,才低低的问:“妈,那你呢?”
周石妈顿了下,才说:“妈想你。”
挂上电话,周石用胳膊死死压住自己泛酸的眼眶。
有人凿门,周石想装没听见。可外面的家伙似乎断定屋里有人似的,那叫一个执着,周石不胜其烦,结果一开,又见房东那张大饼脸。
周石没办法让自己和蔼起来,只能僵着脸,语气不太好的问:“前两天不是交过暖气费了?而且交跟没交一个样儿,这屋当冷藏室合适。”
房东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说:“今儿个是房租。”然后走进屋,四下看看,好像怕自己房子被人动手脚似的,末了没发现异常,才赞许的点点头,看周石一脸不耐烦的,便有点轻蔑的扯扯嘴角,“你不是又忘了吧。”
周石还真忘了。房租三个月一交,拢共也没弄过几次,他哪记得房东什么时候来,而且这人也压根儿没个准。
这张脸现在是周石生活里最丑恶的风景,原本还有人事专员在旁边陪着,可自从辞了工作,就只剩下他在蹦达。每次看见这个人,周石总是想,有朝一日自己发达了,定要把今天受的屈辱十次百次的还回来。可当他天马行空的复完仇,落回地面,生活却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