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已经把船下的海面遮得彻底看不见了,幸而茫茫白色里很快传出热情回应:“在呢在呢——”
随着应答,伸缩杆自迷雾中缓缓探到栏杆外。
徐望很配合地把三页纸重新挂上去:“我们选好了,要规则类2、5,关卡类3、4,无尽海类2、4、7。”
三伙伴愣住,他们好像没选这么多吧?
“好嘞——”茅七平的声音立刻上扬,透出“即将数钱”的喜悦。
疑惑间,伸缩杆已被主人收回。
一秒。
两秒。
三秒。
迷雾里的茅七平终于确认,他只收到了纸,还是自己打印的那三张。
“要规则类2、5,关卡类3、4,无尽海类2、4、7——”短暂安静里,徐望又大声说了一遍。
下面终于传来茅七平强忍着抓狂的声音:“我知道,但你得给钱啊!”
“我们钱不够。”徐望说。
茅七平崩溃:“那你有的没的问这么多——”
“相见就是有缘,你给个友情价呗。”徐望不急不躁。
迷雾里半天没动静,估计是在算金额,不一会儿,茅七平再度开口:“一共一千六,我给你打个九折,一千四百四,四十零头我也给你抹了,一千四,够意思吧?”
徐望:“五折呗,八百,都不用抹零头了。”
茅七平:“……再见!!!”
“哎哎,还价还价,有砍有加,你别激动啊。”
“你一刀给我拦腰斩,还谈什么!”
“不是我想拦腰斩,我们身上就八百,不信你上来搜,但凡搜出八百零一,我十倍给你!”
“那也不行,有多少钱,就拿多少情报,我这风里来浪里去的,赚的也是辛苦钱,不可能半卖半送。”
口风是一点没松,但语气倒比先前和缓了,是个掏心窝子聊的意思。
徐望沉默半晌,狠下了决心似的:“这么的吧,成绩单相关和第四关内容我不要了,一千四扣一百,再扣六百,还剩七百。七百元,我买23247,我们穷是我们的事儿,不能让你吃亏!”
茅七平总觉得哪里不对,算来算去,算明白了:“你在我打完九折的钱上扣没打折的原价?!”
“旁听”的三伙伴不出声,但心里都算了这笔账,1600元打到1400元,其实等于里面的每一项都打了折,要把成绩单和第四关两项从1400里摘出,也该扣700元的折后价,结果徐望直扣700元,里外里又多抹掉了几十块钱。
队长,你可以的。
备受队员肯定的徐队长,这会儿正瞪大眼睛捂胸口,也不管底下看不看得见,反正从动作到声音都是痛心疾首:“我直接让两项这么有诚意,你和我计较那块八毛的?!”
砍价这种事,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要硬,双管齐下,方为王道。
“行吧行吧,”茅七平终是松了口,“谁让我今天没遇见别人,就遇见你们了呢。”
徐望露出舒心微笑:“这就是了,千里一线牵,我们都得珍惜这段缘。”
伸缩杆又上来了:“拿钱吧,一问一结,大家都放心。”
“哦对,我们刚才还讨论呢,”徐望扶住伸缩杆,“你这个日常刷关经验分享的‘时价’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看我心情,”茅七平显然正处于心情不大好的阶段,“你们不是只有七百块吗,问这么多有啥用?”
“我刚刚在驾驶舱里又捡到一百块,换你这个问题呗。”
“但凡搜出八百零一,我十倍给你……是我幻听了吗!!!”
“那你也没上来搜呀。”
“……”
“我保证,这真是我们全部家当了,”徐望说着把钱叠成长条,一张张系到伸缩杆上,“也别一问一结了,你给我们友情价,我们也信你这个朋友,八百块都在这里,收好!”
系完最后一张五十元,徐望轻轻摇了摇伸缩杆。
伸缩杆缓缓收回,安静良久,久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拿钱跑路了,茅七平的声音穿透迷雾,缓缓而来——
“在这里,受伤是真的,死亡……”
交易,达成。
800元买了1000元的情报,又附赠一条“时价”信息,最后预算还剩50元没花光。
吴笙、况金鑫、钱艾彼此看一眼,感慨万千。
上来就说要买的多,先赚个折扣价,然后拦腰斩,崩塌对方的心理价位,再抽掉两个问题让一步,显得还是有商有量的,最后贴一百加个问题,完全不给对方思考和喘息,就一举用付全款的诚意和大气俘获了对方的心。
他们的队长,人中龙凤。
“死亡也是真的?”徐望还没来得及体味砍价的喜悦,就被茅七平的情报搅沉了心。
“应该这么说,死亡那一刻的感觉是真实的,真实到你不会想要体验第二次。”
“但死亡还是不存在的,但凡有死亡危险,‘鸮’就会把人弹回现实,对吧?”
“对,”茅七平默认了“鸮”的命名,显然这种叫法是主流,“不只是死亡,重伤也算,只要被判定有受到严重伤害甚至死亡的危险,‘鸮’就会将人送回现实,我把这个叫‘启动保护机制’。”
吴笙插话:“什么样的伤可以保留,什么样的伤会触发保护机制,有明确界限吗?”
茅七平说:“没有,但根据我搜集来的情报,皮外伤和普通的骨折好像都会保留,再严重的伤还没有见过,所以我的理解应该是不太影响行动的伤,都会被认可。”
“都骨折了还不影响行动?”钱艾怀疑“鸮”在伤情鉴定的认知上和人类社会存在偏差。
“还好啦,”茅七平说,“骨折无非就是打个石膏柱个拐,我还见过队友帮着推轮椅的呢,那跑起来嗖嗖的,风驰电掣!”
“……”钱艾不关心受伤的,就想采访一下推轮椅那位队友的心情。
“自杀呢?”吴笙忽然问,“自杀也会被弹回现实吗?”
茅七平沉默半晌,答:“会。”
吴笙皱眉,神情就像在调试中发现了BUG:“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想在这里待的人,每天进来投一次海,转眼不就回家了。”
“你能想到的,早有人想到了。”迷雾遮着,看不见茅七平的脸,却听得清他话里的苦涩,“死也是需要勇气的,像在这里,你落了海并不会立刻弹回现实,而是在海水里一点一点的失温,下沉,窒息,当从头到尾尝过了濒临死亡的滋味,才会被送回现实。这种体验,一次就够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尝试第二次。”
茅七平的描述,带着身临其境的绝望,就像他也曾这样死过一次,且再不想重温。
徐望想起了自己被熊扑的那次。
那是他进入“鸮”的第一天,连东南西北都没闹清楚,从始至终当这是个梦,所以被熊扑的时候其实没多害怕,可能也是因为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现在再想起来,还是没太多心有余悸。但那一刻的疼他记着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疼,单是想想,肩膀的伤口就隐隐作痛起来。
“总有‘回家执念’超过‘死亡恐惧’的人,”吴笙理解茅七平的感性陈述,但他更愿意从理性出发,“痛苦效应都是边际递减的,一个人死一次会害怕,死十次就不一样了,哪怕受到的伤害在客观上是等量的,在主观上的痛苦也会逐次递减。”
“俗称,麻木了。”徐望赶忙给下面人解释,免得其被队友绕晕。
“这样的人当然有,我在闯第二关的时候就遇见一个,上来就把炸弹引爆了,弄得我们一起弹了出去,他说他就是想试试自杀行不行,如果行,以后就可以彻底告别这鬼地方了……”
“后来呢?”徐望总觉得还有下文。
“后来我在这片无尽海里又遇见他们队了,但队里没有他,我以为是散伙重组了,结果另外三个人说,自杀到第十次的时候,弹回现实的只有他们仨。”
“那个人留在‘鸮’里了?”
“不,消失了,无论是这里还是现实里,都再没出现过这个人。”
“……”
“另外三个人为什么没消失?”吴笙问,“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也同样自杀了十次。”
“没有,”茅七平说,“那人第一次自杀的时候,是和其他人组队,后来被踢了,才和他们仨搭档,所以算起来,另外三人只自杀了九次。”
况金鑫听着都替那三个人捏把汗:“他们肯定再也不敢试第十回了……”
“我先前一直弄不明白,都是死,这鬼地方怎么就能分清楚意外还是自杀?后来待的时间长了,就懂了,”茅七平淡淡的叹息里,带着一丝戏谑,“‘鸮’啊,在咱们脑袋里盯着呢。”
一缕海风,毫无预警吹散了船上和船下之间的一小团雾,似乎这风就是冲着这雾来的,为了让船上船下的人能有片刻的相望。
视线相撞的徐望和茅七平同时愣住,后者眼里还存着没来得及收敛的心酸和苦楚。
船下的“奸商”,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豁达不在乎,所谓的随遇而安,更像是无奈认命。
“第三关呢,”徐望假装没看见对方的异样,特自然地问,“受伤和死亡我们都清楚了,第三关到底什么内容,我已经等不及了!”
茅七平怔了怔,立刻借坡下驴:“僵尸,第三关是打僵尸。”
这回轮到徐望愣了。
一旁的钱艾趁着还能看见船下,赶忙伸平胳膊原地蹦了两下:“这种穿着清朝服的僵尸?”
茅七平无语,抬手一上一下比出两个“黑爪掏心”,同时上下牙“咔咔”咬两下:“植物大战僵尸的这种僵尸!”
“哦,”钱艾很失望,自觉看过的所有八十年代香港僵尸片都派不上用场了,“你直接说丧尸不就完了。”
“行,那就丧尸,”客户永远最大,“进去之后会得到疫苗和随机武器,将疫苗顺利送到市中心医院,即为交卷通关。”
“进去之后的环境是城市?”钱艾问。
茅七平说:“一半城市,一半废墟。”
况金鑫被钱艾镇定自若、条理清晰的提问惊着了,这还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钱哥吗?
丧尸哎,单是想想那画面,他都觉得头皮发麻:“钱哥,你不害怕吗?”
“怕啥啊,”钱艾说,“这玩意儿不像鬼,从外表到技能都千变万化的,怎么恐怖怎么来。对付丧尸,只要注意别被咬着,剩下的就和打架一样。”
“而且它们的动作很迟缓,”吴笙比钱艾还冷静,“但凡我们跑起来,冲出一条血路,只要体力够,它们就永远别想追上我们。”
“对对!”钱艾一脸“我正要说这个”的用力点头。
迷雾又起,茅七平的脸渐渐模糊。
但声音清晰:“呃,你们可能对第三关的丧尸有点误解,它们的速度可不慢……”
吴笙皱眉:“它们会跑?”
“每一个都是丧尸界的博尔特。”茅七平说。
第32章 酸楚
从内容, 到攻略,从重点事项, 到额外提醒, 吴笙把茅七平给出的所有3/23的信息, 提纯精简,再录入到手机备忘录里, 仍是密密麻麻占了一屏。
徐望全程认真聆听,最后又拿过吴笙手机从头到尾巩固了一遍记忆, 真心觉得400元的定价,简直业界良心。
说完第三关,就要来到眼下最重要的,无尽海了。
“四座灯塔代表四处航线目的地, 东西宝藏滩的灯塔里放着宝箱, 可以开出钱或者文具,南北飞行岛的灯塔里放着飞行船,可以乘船飞往任意坐标……”
茅七平刚开了个头, 船上船下同时响起五合一的“叮——”
<小抄纸>:北飞行岛(1/3),第一艘船驶入云端。
看着手臂上滚动信息的四人,皆一怔,已经有人到目的地了甚至成功进入灯塔?那括号里的(1/3)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见惯了这样的疑问, 没等船上开口,船下的茅七平直接出声解惑:“已经有一支队伍或者一个人抵达北飞行岛, 并且攻破灯塔了,那里的名额还剩两个。”
“那里?”徐望听出端倪。
“四个目的地, 各有三个登塔名额,先到先得。”茅七平说,“一旦名额满了,灯塔直接关闭,上了岛也没用。”
“这速度也太快了……”钱艾看一眼手机,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刚过去一个小时,这感觉就像考试,你这边还做前面的选择题呢,人家已经交卷了。
茅七平已经见怪不怪:“能选飞行岛的队伍,基本都是已经做足准备,奔着下一关坐标去的,速度当然快。不过无尽海有一点好,就是竞争失败了也不会有惩罚,白忙活一晚而已。”
“个人也可以登塔吗?”吴笙很在意茅七平刚刚说的“一支队伍或者一个人”。
“可以,无尽海和关卡不同,组不组队,它都一视同仁,个人也算一队,登塔后同样占一个名额。”茅七平肯定之后,又话锋一转,“但个人很难和队伍竞争,一来漂浮球速度远不如帆船快,二来如果在岛上遇见其他队伍,竞争登塔的时候,一对四几无胜算。”
“懂。”吴笙点点头,闭目冥神。
剩下三伙伴对视一眼,嗯,这是又开始更新规则薄了。
“说回灯塔,”茅七平言归正传,“两个飞行岛的作用是相同的,宝藏滩也一样,区别只在于航线方向,所以你们现在是想开宝箱,还是想去下一个坐标点?”
徐望明白,茅七平要根据他们的选择,有针对的提供航线和灯塔的两项攻略,毕竟他们就付了一条航线的钱,不能让人家四条都说。
关于航线的选择,其实先前四个人已经讨论过了,徐望用极短的时间又和伙伴们确认一遍,低头给了茅七平回答:“宝藏滩,我们去开宝箱!”
先前只是从“宝藏滩”的字面猜,有可能得到宝贝,现在是确定了百分百中奖,剩下的只是具体奖品的问题了,于是徐队长的声音里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钱啊钱,我们来了!”的兴奋,和“一定要把买攻略的钱都补回来!”的决心。
“东还是西?”茅七平又问。
“哪面人少?”
“西吧,因为很多队伍都觉得紫气东来,比西面吉利。”
“那我们就去西!”
“……”茅七平挠着下巴,左想右想,终于回过味来。自己,好像,又被人骗去一条免费信息!
这买卖做的,真是血泪交织。
“西宝藏滩”航线攻略:①选择航线后,船会自动行驶,但方向由船上人自行掌舵;②先向正北,待遇见第一个水怪后,再向灯塔直线航行,也就是说,最优航道要走折线,不要走直线,否则会极大增加遇见水怪的概率;③尽量避免和其他船只距离过近,以防被攻击,毕竟名额只有三个。
“西宝藏滩”灯塔攻略:①灯塔内会有一位守塔人,必须打败他,才可以抵达灯塔最高层的宝藏库;②守塔人的武器和位置每天都会改变,所以暂时还不知道今天的守塔人会以何种姿态防御,不过已知的有立于门口武力守卫、藏于塔内偷袭暗杀、躲于制高点黑火药投掷、无差别机枪扫射等多种远近不同、杀伤力各异的形式;③突破守塔人和开宝箱之间没有绝对必然的联系,其他竞争队伍完全可以坐收渔利,所以未抵达宝藏库之前,切不可掉以轻心。
关于航线,关于攻塔,茅七平认真细致地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以上这几条。
雾开始向四周扩散,抬眼还是浩渺茫茫,但近处的能见度倒好了些。
“攻略的作用也只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最终能不能攻塔,抢到那三分之一的名额,还得靠你们自己。”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茅七平的嗓子已经冒烟,讲完这句总结语,他便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咕咚咚喝起来。
徐望也想让对方休息休息,奈何时间不等人,遂赶紧开口:“那个,日常刷关的注意事项和经验……”
“知道知道,”茅七平倒没介意,迅速放下保温杯,抬头看过来,“注意的事也是老生常谈了,第一就是同行,任何时候,都不要对遇见的队伍掉以轻心,不管他们多慈眉善目,这年头,你无伤人意,人有害你心;第二就是不要想当然,哪怕这一关你闯过二十遍,第二十一遍也有可能是新的;第三就是不要滥用文具,省下一个,关键时候就能保命……”
“至于经验,哎,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经验,就是我在这无尽海上见过太多人了,算一点个人的心得体会吧,”茅七平笑笑,淡了生意人的精明,倒有那么点朋友间的诚恳,“不管到了哪一关,如果你们还没准备好,那就宁可在上一关或者无尽海里多待一会儿,也别急着往前冲。这会是一场极其漫长的征程,想去往终点,就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明白,”徐望低头,认真看他,“只要遇见其他队伍,竞争输了就是退回原点。宁可多准备几天,也不要一时冲动,得不偿失。”
“原点?”茅七平莫名其妙,“谁卖你这么坑的假消息。”
“不是?”不止徐望,吴金钱三位伙伴也意外了,他们虽然没花钱,但在当时机舱内的情况下,高帅瘦白也没必要在这种体验一次就会被戳破的事情上骗他们吧?
“不是原点,”茅七平直接给准信儿,“就是后退三关,比如你7/23交卷失败,下一次就要从4/23重来。”
吴笙问:“如果不回去,就待在7/23的原坐标呢?”
“晚上零点照样被吸入,不过就不会出现7/23的关卡了,”茅七平看他,“而是那个省份的无尽海。”
吴笙:“无尽海的划分以省为单位,关卡呢,以坐标为圆心多少范围内可以入关卡?”
茅七平:“关卡以市为单位,只要进入当前关卡坐标所在的市,就不再是无尽海。”
吴笙:“关卡的开放是唯二的吗?”
茅七平:“不,唯三,最近一个交卷成功的关卡,和当前可以闯的新关卡,两者开放,再来就是第一关,永远开放,其余关卡即使你到了坐标点,也是所在省份的无尽海。”
吴笙:“那如果我恰好站在两个省份的交界……”
“等一下,”茅七平抬手,示意吴笙先别说话,低头沉吟片刻,终于顿悟,自己快把基本规则透露完了。
问题是这帮人根本没买受伤、死亡以外的规则啊!
那个笑模样的队长砍价虽狠,好歹也是你情我愿落槌成交,这位英俊小哥直接空手套白狼啊!更要命的是在被提问的那一刻,自己完全被带着进了对方的节奏,根本没考虑钱不钱的事,全部精力都放在理解对方“极其学术性的问题描述”上,并以参透为荣。
这人,不,这个队伍有毒TAT
“赶紧选航线吧,”茅七平现在就想目送主顾们离去,“不然一会儿名额都满了。”
吴笙几不可闻叹口气,难得遇上交流这么顺畅的,突然就结束话题,他还有点舍不得。
“小茅……”徐望忽然探出半个身子,最大限度向下,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茅七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警惕看他:“啊?”
徐望灿烂微笑:“餐厅吃完饭,还送个果盘啥的……”
茅七平眯起眼,考虑要不要拿伸缩杆把这些家伙一个个挑进海里。
“给个橙子也行啊,我们不挑的!”
“……”
海上漂了一年,茅七平什么样的队伍都见过,佛系的,暴躁的,散漫的,精锐的,破罐破摔的,一往无前的,可就没见过眼前这种的。
说好吧,你分分钟想让他们沉船,说不好呢,你又冲他们生不起气来,甚至还不自觉地有点羡慕,想着“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茅七平很想找一个特别高大上的词来形容这帮家伙,但找来找去,却只有三个字。
平常心。
在这鬼地方,绝望和亢奋都很容易,最难的,就是仍然做自己,仍然平常心。
“亏都亏了,不差一个橙子,”茅七平重重叹口气,以示自己“买卖不易”的心酸,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都是干货,“能坐绿皮火车,就别坐动车高铁,能坐动车高铁,就别坐飞机,一来省钱,细水长流,二来客观上就已经让两个关卡间的周期拉长了,本来你昨天旧关交卷,今天就可以投入新关,但如果坐卧铺,可能就多出一晚休息时间,火车上睡睡,无尽海上再睡睡,保证到下一关的时候精神抖擞,还省了一夜宾馆的住宿费。”
徐望莞尔:“所以重点还是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