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王上的生死,想想还是罢了,问了也解决不了,徒增烦恼而已,“炎儿说,他把曹重接回了秦川。”她对曹重,就像曹重对她,都心有芥蒂,但她相信他不会动手杀他这个亲叔叔,所以他当年压下遇刺这件事不查,她是支持的,只是如今曹重回来了,他该怎么安排他?
“你身体不好,这些事不要再管了。”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家事,不会再让她参与任何正事,哪怕一丁点也不会,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笑,怎么又忘了,她现在已经什么权力都没了,的确到了卸甲归田的时候,“那冰锥刺杀一事,我可以问么?”这总算家事了吧?
眉梢微扬,“你听说了?在乎?”
“嗯。”她当然在乎。
听她承认,他看上去很开心,笑容甚至还有些贼——这一点小白最像他,“那就好。”
“好什么?”看她吃醋很有趣?“我可不好惹。”虽是小事,可是她现在整日无所事事,多的是时间胡思乱想,没准小事也能闹成大事。
“都是董牧的主意。”笑,“他跟黑邵打赌,三年之内,帮长文兄找个可以伺候他的女人——还必须年轻貌美。你知道长文兄的为人,他怎么可能要这种女子,恰巧去年在老酒坊饮酒时,那女孩行刺,董牧见长文兄对那女孩很是赞赏,就请我帮忙,收到府里伺候长文兄。”蔡长文在秦川都是住在曹家老宅,这一点樱或是知道的。
“”男人无聊的时候,是不是不分年纪和阅历?居然打这种赌,他们就没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若她不愿意,即便跟了蔡长文,也等同于是让他家无宁日,“你们小心自食恶果。”女人的事,最不能拿来打赌和开玩笑。
曹彧微微耸眉,他只是个旁观看笑话的,要吃恶果,那也是参与者。
既然那个冰锥美人的事说通,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刚才让她们准备了饭菜,差不多该好了,饿么?”
“再坐一会儿。”池子里暖的很,正好可以驱除她身上的寒气。
两人安静地坐了好一阵儿,樱或倏尔生笑,并张开眸子看向他——直看到他不得不睁开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懂她在笑什么,因为都能感觉的到
“忍得了?”她好奇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下去。
他再次闭上眼,点头,他当然忍得下去,即便再心猿意马,她的身体状况在这儿,不允许他有任何不轨——与她的性命相比,那点身体上的愉悦根本算不上问题。
“如果我说没问题呢?”歪头看着他的睡容。
“不要乱来。”她受了多少苦才能康复成现在这样,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附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一句,半天后,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向她,“真的?”
她嘴角的笑纹更加深刻——刚才还那么义正言辞,一眨眼却功亏一篑,他这种像孩子般的举止实在好笑。
只听汤泉里一阵儿水声喧哗——
隔着轻纱,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泉室外的门槛上,刚满两周岁没多久的小白正坐在高高的门槛上舔糖果。
“小祖宗,到处找你,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乳母一把抱过小家伙,天凉寒重,坐在这里着了凉可怎么办?
“乳母,为什么爹可以咬人?我不可以?”他刚才看到爹咬娘的脸了,娘却不生气,而他咬人时,娘就会发脾气,这不公平。
“啊?”乳母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弄明白后,又有些尴尬,“你还是问你娘吧。”反正她是解释不来。
这对夫妻也真是随意,大白天的,怎么这么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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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心态,小白在当晚的饭桌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爹咬人,娘亲不会生气?
听了小家伙的疑问,这对肇事夫妇到是很镇定,虽然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但表情一点也不显尴尬,反倒是一旁伺候的侍女们有些抬不起头。
“他没有用牙咬,而且也不会吃那么多甜食却不洗牙。”这是樱或在等了半天之后,给儿子的答案。
“”小家伙被戳中要害,只能哑口无言,因为他就是那个用牙咬,而且吃很多糖,还不愿意漱口、洗牙的人。
曹彧瞅一眼小儿子那一脸的无言以对,哼笑,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她在这方面最是在行,想跟她逞口舌之快,小家伙至少还要再练几年。
“我要哥哥。”还是上次来的哥哥好,什么都愿意给他,也不会生他的气。
“放心,你的好日子不会太久,过两年就能见到他。”樱或喂儿子一勺鱼羹,嘴角略带着看好戏的笑意,“到时你就是想到我这儿来,也没那个机会。”秦川的日子可没她这儿好过,没见他爹有空就往这儿跑?
小家伙一边嚼着鱼羹,一边看父亲——他发现爹跟哥哥长得好像,而且下午的时候,乳母说儿子就应该长得像爹,“我跟你像么?”他也是爹的儿子,应该也像他吧?
这话惹来樱或的蹙眉,“我长得很丑么?”像她有什么不好?
“”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在他心里,老觉得长得像爹的,就可以有马骑,哥哥的“红棕”他很喜欢,一吹口哨就会立即跑过来,“不要吃了。”知道说了实话,娘亲也不会答应他骑马,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但是不说,他心情又很低落,心情一低落,食欲就没了,头一扭——谁成想正好撞上母亲的手,打翻了她手里的热鱼羹,害她整个手掌都被烫红,得到了父亲的一记怒视。

“给我吧。”曹彧放下筷子,示意侍女把药膏给他,“孩子太小,不懂分寸,你的身体刚好一点,以后这些照顾的事就不要亲自动手了。”她的性命对他们父子三人才是最重要的。
打开她的左手上药——很自然地看到了她掌心那粒因药物而生的红痣,曹彧久久才有动作
望着他那略显迟疑的眼神,樱或缓缓合上左手,她明白了
为什么她能活下来,为什么他会突然敬视鬼神,甚至在院子里修建祭祠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所有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她的病,除了一个人——一个早已死去的疯子,他说他的药可以救她
“不过就是一点鱼羹,碍不了事,吃完饭赶快把这身脏衣服扔掉,洗了澡还穿这些。”转开话题,她不打算问他她的病是怎么治好的,一辈子都不会问,继续把这一切当做是炎儿的功劳——在她病重打算放弃时,因为看到炎儿在偷偷流泪,才让她选择继续忍耐——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没有其他原因,没有!

74 七十三 辟邪之卫
丙子年秋,曹彧攻下西京,齐国自此终成一统。
东齐王曹超继任王位,秦川曹家开始掌握齐国大权。
就在秦川那边忙着将曹超迁往都城时,与秦川数百里之隔的永宁湖畔,曹彧也正忙着修建第一座由他亲自绘图并选址的“空心楼”。
楼址就位于白楼以西的高崖上。
“大人,您这头发也慢慢养回来了。”芙蕖边给樱或梳头,边抹泪,回想这两年大人遭的罪——瘦的皮包骨,头发断落的乱七八糟——一切就像一场噩梦,有时午夜梦回时,都忍不住想掐自己一把,看到底是梦还是醒。
“你若真这么喜欢我的头发,剪下来拿走就是了,用不着哭鼻子。”看着镜子里那个哭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芙蕖,樱或皱眉,这丫头的眼泪也真够厚实的,平时哭哭就算了,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也敢哭,到不怕伤了眼睛。
“大人——”芙蕖嗔怪一声。
瑶君憋着笑意,递给芙蕖一块丝巾,“你也真是,刚出月子就往这儿跑,也不怕吹了风,烙下毛病。”
“家里就我一个人,闷得要命,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叹气,她家那口子仍旧在云霓关任职,生孩子时到是回来过,可看完儿子就走了,就怕耽误了他的正事。
“让你去云霓城,你又不去,现在又嫌孤单。”瑶君撇嘴,这丫头的事真多。
“我去了,他这一家老少怎么办?难道都跟我去那个蛮荒野岭?”
瑶君哼笑,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咋呼着公公古怪,婆婆碎叨,现在让她走,她又舍不得了,“行了,你还是继续梳头吧。”有家有室的女人都把唠叨当发泄,根本没想过改变。
见瑶君低头做她的针线,芙蕖突然想到一件事,“君姐,跟你商量件事。”君姐的年纪不小了,再不找人家,可真要孤独一辈子了。
“如果还是那件事,你趁早不要再提。”瑶君不用听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大人,你看她!”芙蕖撅嘴,“为了她好,天天把我当贼防。”
樱或微微勾唇,也不插言——不是她不为瑶君担心,而是瑶君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到的——她有喜欢的人,只是对方无意于她,她也不会纠缠,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处等,至于等到等不到,她好像从没想过——在某些方面,她跟芙蕖还真有点像,都是不会主动改变现状的人。
三人正聊着,曹彧进屋来寻图纸——最近他一直忙着修建“空心楼”,天天跟工匠们去高崖上丈量楼址,白天难得能见到人。
芙蕖一向十分敬畏他,在他面前不太敢说太多话,“将军——”今天却有点不同。
“?”曹彧刚好拿着图纸要出去,被她这一喊,停在当下。
樱或和瑶君也看向芙蕖。
因为得到太多人的注视,一时间芙蕖有些不习惯,窒了半天才道:“听说关外有战事云霓关的守军要去么?”
曹彧思索一下,“应该不需要。”有胡子在杨岭守着,还到不了云霓关参战的地步。
“喔”芙蕖若有所思地答应一声。
见她没有下文,曹彧抬步出去。
这厢,樱或与瑶君对视一眼——这丫头的眼神不太对。
樱或毕竟当过她们的上司,她的身份不太方便问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但瑶君可以,“你想问的不只是云霓关吧?”云霓关是针对西疆的,杨岭针对的才是北关外。
“别胡说,我当然问的是云霓关。”也许是被猜中了心思,芙蕖否认的有些急切。
“关外的战事,首当其冲的是杨岭关,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你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瑶君放下手上的针线,“你不会还没放下他吧?”
“我当然放下了。”有些心虚,“哎呀,行了行了,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深深吸一口气,“去年,大人还在白石山养病时,西疆不是打过几次仗嘛,其中一次,映秀的爹爹被外族的匪兵围住了,是‘他‘带人去救的,为此还受了伤,命差点没了我跟映秀的爹一起去道过谢,就见了那一次,前些日子,映秀的爹回来时,无意中谈到‘他’,好像前段时间旧伤复发了,我就想着找些西南的伤药给他,总是不能欠着这么大的人情——我没有私自送给他,是让人送去映秀的爹那儿,想让他带过去”
“药什么时候送去的?”樱或突然发声。
“就前两天刚送过去。”芙蕖有些结巴。
“你觉得现在过得好么?”樱或看向芙蕖。
芙蕖微微颔首,虽然有些小怨气,但现在的日子还行,孙捷对她也越来越重视,慢慢把她当妻子看待了。
“那就立刻派人把药追回来,从此以后,再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他的生与死,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没人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关心的是别人,“除非你打算让四个人都不好过。”
“我这就派人去。” 芙蕖有些小慌,她的确没想这么多,就由着心意去做了。
——人幸福的时候会忍不住各种作,只是有些事可以作,有些事永远都不能作。
目送芙蕖慌张的出去,樱或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丫头,头发还没帮她绾好就跑了,真是个丢三落四的。
瑶君见状放下手中的针线,过来帮她绾发。
“怎么?”瑶君瞄一眼镜子里一直盯着她不放的那双眼睛。
“她明白了,你明白了么?”樱或如此问道。
瑶君笑笑,没答话,继续帮她梳头,她的事跟芙蕖的完全不同。
“你要是有丁叶一半的胆子,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哼笑,“我本来想看你能等到什么时候,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叹息,“这事,还是我来讲吧。”天下间能容得下周律这种男人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叫毕瑶君的女人了。
“大人他的心不在我这儿。”瑶君低眉,掩去眼中的黯然。
“‘别人’的心更不在他那儿,而且就算守一辈子那人都不会想到他。”樱或道。
“大人您知道了?”周律心里的人是谁,大人真的知道了?
“我又不是痴愚。”她为什么不愿见周律?背叛过她的又不只他一人,她照样能与那些人谈笑风生,甚至虚与委蛇——对于那些她不喜欢、不亲近的人,她从来不缺大度。她这么疏远一个人,甚至连正眼都不多瞧,就是想告诉周律——有些心思,连有都不能有。换做别人,她甚至懒得理他们是否身陷迷惘而不能自拔——就像那个黄涓,“跟了他之后,你就要离开永宁了,我——舍不得。”再次叹息,“舍不得也不行啊,你终归不能陪我一辈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本以为这么长时间等下来,你会改变心意,谁知却是个死心眼我可以帮你们圈到一块儿,却保证不了你的幸福,那东西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别人帮不了你。”拍拍瑶君的手,“记住,主动不是低声下气,尊严与幸福比,什么都不是。”这一点还是曹彧让她明白的。
看着樱或跨出门外的背影,瑶君的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垂到了自个的手背上

“这儿又不是边界,建这么个东西在这儿做什么?”这是院子里的女人问她夫君的话。
“辟邪。”男人的回答。
“你是太闲吧?”女人笑道。
“嗯,是有点。”男人继续闷头量尺寸。
“崖上的风景好么?”女人。
“好。”男人。
“我去看——”被男人一句“休想”堵回,“已经在家里闷了两年了,这样下去不行。”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男人。
“没两天又要走。”女人。
“这次时间长,我要亲自把这栋石楼的雏形做出来。”有了这个经验,将来他便可以在西疆和塞北着手修建空心楼。
“既然要建,就干脆修大一点,银子,我有。”他战事多,拨不出大款项,她这儿多的是,只要他能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你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银子就会越多,兴许连西疆和塞北的那些都不用发愁。”
“有这么多?!”男人诧异。
“只要你能保证永宁能真正的永宁,这里就会不停的有银子出来——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发过誓的,在你有生之年不会让你的人踏进永宁来。”
“我这不是进来了?”这话得到的却是她的冷哼——进得来算什么?出的去那才是本事。

屋里——瑶君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失笑——这对男女过反了,年轻时互相拆台,并乐此不疲,如今儿女成双了,却反倒更像新婚夫妻,见了面便以拌嘴为乐。

75 七十四悬舍
关于西南所现的这栋悬舍,后世几经揣摩,方猜测出它的用途——乃为当时防敌所用,因为它的造型和诸多功用与同时期的空心战楼十分相似
实际上呢?
实际上当时的永宁湖畔,不但没有战事可言,且百姓安居乐业,商通四通八达。
那这栋悬舍到底所谓何来?
从地下遗址可勘,它有优良的排水系统,地基料石甚至保存如新,料石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各种刻画精细的祈福、辟邪图案——战楼根本不需要如此精致,而且那块“悬题卫”碑文里其中有一段:后世以此供养,祈丹心者永世为贵。
因为这两句话,很多人猜测这栋悬舍是为表彰功臣而建,当然,还有很少一部分人觉得它更像一尊辟邪,因为从风水上讲,此处乃富贵延绵之所,取以辟邪之物,更有福泽。且魏宣王在营造和风水上非常有建树,并深受佛道影响,只是他一生戎马,除了齐都的故居,并没有定所,莫名跑到这儿来建一栋辟邪小楼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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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悬舍真正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卫。
碑文上的“悬题卫”,是因为这栋“卫”楼建在高崖上,乃称“悬”,曹彧建此楼的真正目的确实是为“辟邪”所用,因为他那孩子的娘能活下来,所用的药便是那个疯子黄涓的“九心丹”——此药是大奸大恶之果,他怕,怕她受不了这种邪气。
他本是不信命数、鬼神之说的,却在她无药可医时,皈向此说,并按照怪老头的话,将她迁来南境——她是火相,南属木,木能养火。并将她身边的人,但凡八字带水的,全部调开,甚至连炎儿都不能长居。家中的祭祠也是用来祭这九心用的,怪老头嘱咐过,在她用药期间,祭祠不能断掉香火,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尤其在看到她手心的那粒血点后,像是着了魔般,他就是不由自主的会担心,所以不惜大兴土木修建辟邪的卫楼,并亲自撰写碑文——说是碑文,其实更像一道驱邪祈福的印符。
——神鬼之所以会存在,可能就是因为人的恐惧和无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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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年春,曹超正式继位齐王。
曹景继任秦侯,曹彧除平成侯外,更领太尉一职,曹彧之子曹炎,封魏侯。加上曹重的爵位,秦川曹氏一门共四侯,权倾齐国。
戊寅年冬,楚王失德,彗星扫境,楚境洪荒,齐、陈大军兵发南楚,楚王逃至西宛国避难,楚东归陈,楚北一地尽归齐国所得。
庚辰年夏,齐联合韩、陈,与赵缠斗——
辛巳年春,齐国遭遇旱灾,北地颗粒无收,是以西京、永宁之财强撑,方过此难,齐王因此特赦二城“免兑”,西京、永宁从此成为齐国商贾通外之地。
壬午年秋,曹彧之子曹炎赴武秦帝都朝贺新君,并借此机会与韩、燕签订永不讨伐之国书。
癸未年冬,与赵国的驻马店一役后,曹彧负伤,回往永宁的家中休养——

“谁?”一大清早,屋外寒凉刺骨,本想在被子里拖个懒,却因妻子一句话立即变得清醒异常——她刚才说有女子怀了炎儿的骨肉,而且那女子还是别人的媳妇。
“就是那位楚国的亡国御史蔡允的儿媳——寡居的那个。”樱或一边系衣带,一边神态平静地回答曹彧的震惊。
“混账!”曹彧坐起身,恨不得立马揍儿子一拳,他正打算借这些亡国之臣悲天悯人的哭喊联合陈国一举打进赵国燕郡,结果这小子竟闹出这等事来——平时不见他犯浑,怎么专挑这种时候为难他!
樱或将毛披肩裹到身上,眉头轻轻一挑,“这就叫报应。”当年他把她劫到秦川时,曹参估计也是这种反应,“不过他比你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家人的支持。”那小子倒也会来事,先到永宁安抚住她这个当娘的,“人已经送到我这儿了,估计月底就该生了。”拍拍床上男人的肩,“至少他保密这事做的不错。”能在他们俩眼皮子底下犯事而不被发现,这一点值得嘉许,“他说了,麻烦是他惹得,他会善后,等他处理完,一定会亲自过来跟你请罪。”这一点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所以她当下就原谅了儿子——在能犯错的年纪犯一点小错,无可厚非。
“把人送到永宁城里去。”这里不适合生孩子——她这身体虽然平时像正常人,却经不住操劳,哪里能受得了新生婴儿的哭闹。那臭小子到真敢把人往这儿送!
“生下来的可是你孙子,现在再把她送到城里,炎儿会怎么想?”难得那小子能有求于她,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曹彧冷哼,那臭小子都不考虑他娘的身体,他还用得着考虑他的想法?“送走。”
樱或叹口气,俯身把他推回被子里,“你还是继续睡吧。”问他的意见,纯属多余。
被推倒在床上后,曹彧反手将她一并拉过来,“外面下雪,冷得很,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瑶君一早就要走,我总要出去见一面。”经过她跟曹彧的撮合,终于是把那对怨偶凑到了一块,前几天他们夫妻俩大老远从京都过来看望她,今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去,她总要起来见一面。
“舍不得就把她留下来,何苦送那么远?”蹙眉,“你真那么不愿见到周律?”
“嗯。”对于周律,她是真得不愿多见,公事、私事上,都一样。不是有多恨他,而是觉得不见面似乎对他更好,也许周律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年背叛她才会那么顺理成章。
“那你为什么能见我?”他背叛她的次数数不胜数。
“对喜欢的人,不一样。”她坦言的毫不隐晦,反倒让曹彧一时哑口。
他很多次都想问她这句话,却每次都问不出口,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他反倒是脸热的那个。
“怎么不说话了?”她就趴在他脸前,自然看得到出他的窘意,“以为这种话我说不出口?”扬眉,随即悄声道:“利益攸关的事,我从来不会手软。”这几年来,他疼她、宠她,她心里清清楚楚,她不会任性的去挥霍他的付出,只会加倍奉还。所以这几年来,她明着、暗着帮他,努力做好她能做好的事——做夫妻其实也是一种利益交换吧?付出了,得到,得到了,付出。久而久之,利益和血肉的界限就会慢慢消失,最终成为一个整体。
以前,他们没有时间做这种交易,现在,终于有了。
“我会做好现在的身份,在我有生之年。”他给了她一个誓言,现在她还他一个。
“”他没吱声,只是用拇指轻轻揉着她的一侧脸颊,半天之后,低道:“好。”他也会努力让她的有生之年延长,不管因此要付出些什么,他都会去做——她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女人,也不仅仅是妻子。

里屋正沉溺在安静之中,外间却传来侍女的禀报:“芷夫人要生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生笑——时间过得真快,还没来得及年轻,他们就已经老了。
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纠纠结结、斤斤计较、祸福难料之后,好不容易想通了,一转脸,却发现已经再没有时间可挥霍了。
早知道,就不该计较那么多;早知道,就该放宽心;早知道,就该一直抱着你。才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才不会过得那么纠结;才不会在灾难突然来临时,惊恐无度。
早知道,才——最好永远不要再有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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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芷,魏武帝的元皇后,曾嫁楚国御史蔡允之子蔡昌为妻,后改嫁武帝,生武安长公主、阳平公主、景帝李宪、帛王李执、汉兴王李晏。其中长公主李棋最得武帝宠爱,据说是因为这位长公主自幼跟随祖父祖母,因此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她最得武帝之心。

76 七十五柬中花
李柬一生酷爱收集面具,尤其那些形如恶鬼的兽面最得他的心,清闲无事时,他甚至还会与一群江湖术士围坛论法,戴着面具行各种鬼舞。但忙起正事时,却又是另一番面貌——甚至公正无私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因此,朝中官员私下都唤他做“焰魔”。
与作为嫡长子的兄长不同,李柬的肩上没有那么多担子,且自幼跟随母亲,由此养成了闲散、不循常规的性子——这一点在后来魏武帝变法时得到应正,他的狠厉、不计后果,以及不走常规的作风,在帮兄长变法的过程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在助齐称霸的路上,他的作用不可小觑,然而不管他的功绩多么惊人,仍然不及他的私事引人入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世人常说貌美不如心美,其实都是些屁话!貌美者与貌丑者站在一块儿,谁都会往美的那边看,根本不会在乎另一个。
所以李柬喜欢面具,而且越丑陋的面具,他越喜欢,因为他觉得那才是真实。
除了帮父兄忙正事之外,李柬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和制药方术——他供养了近百名术士,撰写了十几本医书,其中最重要的一本便是《梅氏心经》,可惜后世未能留存下来。
“安世,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听说那邱老头性格古怪,而且最恨齐人,不可能把祖传的药方给咱们。”胡晋,胡家的长子嫡孙,新任的骁骑上将,同时也是李柬、李安世的好友。
“来都来了,怎么能走?”因为刚从军营下来,李柬卸下重甲,只穿了一条月桂白的长袍,虽是布衣,却仍贵气逼人。他身旁的胡晋也算是将门虎子,自有一番气势团身,然而一站到他身边,却像个门神。
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赵国燕郊的某户人家门前,昨天听人说,这里有位邱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尤其祖传的心疾药方,据说治好了不少人,所以他们今天专程来拜访。
“门外什么人?”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应门。
“在下曹柬,齐国人。”因为处理公事时过于阴谋诡诈,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李柬就是个诡诈之人,实际上恰好相反,私下里他相当诚实,可惜没人相信。
“”听了李柬的自我介绍后,门内再没有声音。
胡晋冲曹柬撇撇嘴,早跟他说了,不会有结果——他们刚攻下燕郡,占了人家的家园,现在燕郡上下都把他们当强盗看待,有谁会给强盗开门?
哗啦——
门开了?!
李柬、胡晋同时看向开门人——一个十三四岁、面貌清秀的女童,身上穿一件红底碎花的夹袄,头上扎两只小抓髻,气势汹汹地瞪着门外的他们,“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有壮丁。”不管是赵人,还是齐人,最近只要是找上门的健全的人,都是为了这两件事,“不信,你们自己进去找。”小丫头把门一推,示意他们自己进去搜。
“我们是来找邱老先生的。”李柬丝毫不受这丫头坏情绪的影响,十分恭敬道。
“都说了多少次了,这里没有邱老先生!你们怎么还来找!”一听他们是来找邱老先生的,小丫头立马明白他们是来看病的,提到看病她就来气,像是被点了火信的炮仗一般,一炸一溜烟,“我们家又不是善堂,东一个,西一个,天天托着病秧子过来求我们救命,救完命打个揖,鞠个躬,跪两下就算完了,你们烧香拜佛还得提点供品去呢,当这里是什么!不救!什么人都不救!”
“”李柬和胡晋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泼辣的角色,尤其还是这么个小不点,一时间被炸的一句话都没了。
“少华”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出声——不是李柬和胡晋,而是扒在门楼后的年轻人——个头不高,十分清瘦,脸上像是被烟雾熏过,脏兮兮的,看不太清长相,身上穿一件打了补丁的青布长袍,大概是穿得太单薄的缘故,手和耳朵都冻得发紫,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丫头,“田七、田七也没有了。”声音很轻,有些娘气——这是对胡晋来说的,因为李柬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瘦瘦的脏东西是个女人,尽管她穿着男装。
“田什么七啊!”小丫头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钱去买药!要吃让他们自己到药铺抓去,没钱就去想办法,卖儿卖女由他们自己看着办。”这话是冲着青袍女子吼的,同时也是吼给院子里的某些人听的,“不然你把我卖了算了!”吼完摔门出去,把门外的“客人”和门里的家人都晾在了当下。

“你们是来看病的?”尴尬了半天后,门里的男装女子终于出声问门外的李柬和胡晋,声音有些低弱,显得丝丝怯懦。
“我们找邱老先生。”李柬道。
“我爹过世了。”与刚才那小丫头一样,男装女子丝毫不为李柬的长相所惑,之所以说话小声,看上去完全是因为极少与人接触的缘故。
“我们是为求药方而来。”既然老人不在了,李柬退而求其次。
“什么药方?”青袍女子继续小声问道。
“听说邱老先生对心疾衰败之病很是在行。”
“喔他是开过很多这种药方,你都想要吗?”算一算,她爹好像写了近百张这方面的药方,“可我正在配药,没时间帮你抄写,你要是想要的话,得自己抄。”完全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人家提出要求,她就会自动帮忙。
这女人是傻子么?“在下是齐人。”李柬不想靠欺骗的手段骗取别人的毕生心血,所以事先把自己的身份摆明——因为他听说这位邱老先生生前不喜欢齐人。
“齐人?”青袍女子愣一下,随即失笑,赶紧摇摇脑袋,“没事,你不要告诉少华知道就行。”不给齐人看病这一条是妹妹少华订下的,因为自从齐军打进赵国后,他们家就多了很多给不起钱的病人,她跟爹爹到从没有这种规矩——医者父母心嘛,哪有挑病人的道理,“进来吧。”招招那双冻得发紫的小手,示意他们进屋。
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加上耳室,也就五六个房间,每间房里都住了满人,有老有少,多半是生病的,看穿着就知道都是些穷苦人。
青袍女子引他们来到靠东墙的一间房间——
房间不大,却放置了两排巨柜,一排存放书籍、药方,另一排存放药品,只在墙角处摆了一张小床,局促的很。
进屋后,青袍女子先从药柜里抱出一只小木箱放在地上,随即踩着小木箱,从书柜里翻找出李柬他们需要的药方,“呐,就是这些。”把集成册的药方递给李柬,并顺手从书柜的角落里端出笔墨,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张,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向李柬,“纸用光了”她们最近手头比较紧,纸张又太贵,所以很久没买过了,“要不,你拿回家抄吧?抄完再给我送回来?”
李柬哼笑,难怪刚才那小丫头要生气,这女人真得是个傻子,“你就不怕我不送回来?”
“”说实话,她是真得无所谓他送不送回来,反正这些药方都在她脑子里,她担心的是妹妹知道了之后又要发脾气,“不然,你等少华回来跟她谈吧?”这些事,她好像是做不了主的。
“谈什么?”小丫头正巧提着一只小竹篮来到门口。
见妹妹提着篮子回来,青袍女子笑意盈然——她就知道小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丢下她跑掉,“他想要爹爹的药方。”赶紧过去帮小妹提篮子。
小丫头把竹篮递给姐姐后,瞥一眼李柬,“可以,不过要用钱买!”小丫头也不啰嗦,眼下她们穷到都快卖身了,再没有尊严可言,这两个人看上去像是有点小钱的人,当然要削他们。
“多少?”这种银货两讫的买卖,李柬最是喜欢——最好所有事都能这么简单。
“三——”狠一狠心,“三十两!”
“三十两”一出口,一旁的姐姐差点被口水呛到,不过几张药方,哪里值那么多钱,再说治病讲究的是对症下药,把这些药方拿去也不能直接用药这个少华,还真敢开这种口!
“好。”李柬点头,“胡晋——”手伸向一旁的胡晋——他身上从不带钱。
胡晋解下腰间的钱袋,扔给李柬。
就这样——邱氏姐妹做了人生头一桩赚钱的买卖!

出了邱家大门,胡晋失笑,刚要开口笑那两姐妹没见过世面,青袍女子便追了出来——
“这是多下来的钱。”腼腆的把钱袋塞回李柬手心。
见状,胡晋咧嘴笑——虽然不像李柬那般第一眼就发现这丫头是女扮男装,但在说过几句话后,他还是看了出来——刚才还纳闷这女子好定力,对着李柬这张脸居然没有表现,看来是高估她了。
“病症千变万化,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发展,这些药方虽然都曾治好过人,但治病还是要对症下药,药方不能乱用,用错了,不但病治不好,可能还会催生其他毛病,如果你拿这些药方是为了参考、钻研,到也无妨。可如果是你家里有人患这心疾,最好能带他过来,我虽然没有我爹那么多经验,总归比乱用药方强一些,如果你们不想过来,最好还是找大夫看过——”刚才把药方卖给他们后,她脑袋就转过来了,这么让他们拿走药方,若是病人吃错了,可怎么办?越想越后怕,看着他手里的药方——看着看着,忍不住一把拽回来,好吧,她反悔了,这药方不能卖!
李柬以手指夹住药方的一角,没让她抢走,“言而无信可不是个好习惯。”
“”言而无信总比害死人强,她不管,这药方她不要卖了——刚才一定是饿昏头了,居然会卖药方。
“哥——”少华刚跟出来,见姐姐抢人手里的东西,就知道她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不行,会吃死人的。”被叫做哥的姐姐抱着药方的一角如此道。

李柬不是个轻易屈服的人,这是在他遇到邱少卿之前,因为他家里的,以及他遇到的都是些聪明人,懂得什么叫恃强凌弱,什么是趋炎附势,怎样才能明哲保身。邱少卿却不同,她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权势富贵,她的世界里只有医和患两种人,她可以为一张药方成天成宿的不眠不休,甚至挨饿受冻,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他不喜欢傻子,也不喜欢疯子,所以不愿与这种人为伍,但她却又足够聪明,聪明到能让他母亲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
他给了她好多好多的钱,想借此还清她的人情。
可她还是穷,穷到衣衫单薄,食不果腹,穷的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给生生捏死。
怎么会有人这么笨?!笨到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对邱少卿来说,在永宁的日子是很痛苦的,虽然吃得好、穿得好,但只能给一个病人治病——父亲曾说过,医者,医苍生尔,非弄权者家医,这世上若连他们也分人而视,岂有天道可言?而且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正是这些穷困潦倒的人给了她们生机,每人一捧粮食将她们养大的,怎能忘本?
所以最终她还是向那位美丽的夫人告辞了,她的病虽古怪,却没有性命之忧,因为供养的好,气色看上去比她还好。
那夫人本身并没有异议,有异议的是她那可怖的儿子,邱少卿第一次见识什么叫恃强凌弱就是拜这位世子爷所赐,他要求她必须把他娘的病治好才能离开——可他娘的病根本就是除不了根的,只能休养,以他家那种千年人参可以当饭吃的富贵,估计那位夫人活得比她都久,根本不需要她常伴左右。
好在那夫人比较通情理,在儿子不在永宁时,很愉快的同意她离开,还给了她一块万试万灵的小木牌,这木牌作用可大,但凡有齐国军队驻扎的区域,都能畅通无阻,不但如此,拿着这小木牌道西南药局抓药还不要钱——对她来说,这夫人简直就是位活菩萨。
“你以为她为了感谢你,真的会让你无休止的索要这么多贵重药材?”这话是李柬问她的,在再次相遇后。
“”看着他的冷笑,少卿无言以对。心里想着定然是这一年来她用了太多药材,他帮他娘来收木牌了。
李柬将一叠药方扔到桌上,都是她这一年来开的。
看着桌上的药方,少卿一脸茫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柬唇角微勾,“你的每一份药方都会经由西南药局传回永宁,经由永宁那些大夫斟酌后,或炼制成丸,或配制成药,再传回各地药局售出。”从小打大,他就没见母亲做过亏本的事。
“”少卿思索了好一阵儿才消化完他的话,消化完后显得特别开心,这么一来,这些药方就能治好更多的人,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以后的药方一定要写得更详细一点,干脆把病人的状况和不同情况下的用药量都写上去,这样看得人就会更省事。
看着她那一脸开心的样儿,李柬知道她定然认为这种坑她药方的行为十分聪明,因为那么一来就会治好更多人,根本不会把这些事往银子那边想,即便她现在正啃着窝头咸菜,冻得满手冻疮,“走吧。”拾起桌上的药方,示意她们姐妹俩跟他走。
少卿是不愿去的,这人比小妹还凶,每次见到都没有好脸色,弄得她特别怕他,不想跟他在一块儿,而且眼下他正穿了一身盔甲,这样走出去,就跟她们做坏事被捉了一样,本来这小城里的人就不太相信她们,这么一来,她们岂不要呆不下去了?
她想反对来着,可是少华却跟在他身后颠颠儿地走了——有好吃的当然要去,窝头咸菜谁爱吃自己吃去!
他带她们去了小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点了一桌贵的要死的菜——这桌菜的钱足够她们吃一年了,他却一口也不动,真够挑食的。
这些她都还能接受,最让接受不了的是她们吃饭时,西南药局的刘大掌柜就站在门外,弄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直到她们吃完饭,李柬才示意刘掌柜进来。
“传信给永宁,以后谁收到她的药方,谁就要负责安顿她们的衣食住行。”李柬对刘掌柜道。
刘掌柜听完直点头,“是,小人马上给永宁的大柜传信。”
李柬示意刘掌柜先下去。
刘掌柜刚走,就有银盔素甲的副将上楼来,“将军,太尉大人的人马已经抵达,正在营地驻扎,传您去大帐。”
李柬看一眼对面穿得可怜巴巴的姐妹俩,颇为嫌弃的撇开视线,对副将道:“让陆峰安顿一下。”每次见到她们,他都会忍不住嫌弃,怎么有人会把自己弄成这副乞丐相?!
姐妹俩眼见着他出了门,少华赶紧伸手把没吃完的菜拉到脸前,打算带走,“哥,去跟小二要个盆。”这么多菜都没吃完,扔了太可惜。
“喔。”少卿答应着起身,“小二哥——”刚走到门口,迎面却差点撞上李柬的肩甲——他的佩剑忘了拿。
不用看就知道这姐妹俩打算做什么——她们之前就这么做过,于是转头对门外的小二道:“告诉你们掌柜,她们要是敢从这儿拿走一样东西,这店就别开了。”跟馊水一样,她们到是能吃得下去!
“”少卿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枉费老天给了他这么一张脸,却是个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家伙,“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第一次语出恶言,谁知真的一语成谶。
赵国“马嵬坡”一役,李柬差点杀身成仁。
不但如此,此后她每次出言不逊,都会在他身上报应不爽。
天之骄子如李柬者,怎肯轻易低头?
“如果你实在对付不了,何不把她娶回来?”这是他娘的原话,“你缺的东西,也许真的可以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以他李柬的出身和背景,怎么可能娶个乞丐做妻子!而且这女人既无貌,也无德,更没有一丝身份背景,哪一点能配上他!
“可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你记住名字,且忍不住常去看望的女人。”他娘说这话时,笑得可灿烂,“貌、德、背景,哪一样能让你千里迢迢跑去管闲事?甚至不惜跟你娘我讨价还价?”她对小儿子做出了让步,同意向邱少卿付钱买药方,就是因为她知道儿子一定会把这棵摇钱树娶回来。
所以说,没有貌、没有德、没有背景,不怕,有才也行!他们李、梅两家的门还是很好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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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少卿,永宁“梅氏云医”的创建人,六国时代最有名的女性之一——没有夫家的加持,恐怕倾其一生,她都不会在史书上留下“邱氏女”这三个字。
人,做自己也许运气会更好。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