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我一眼,仍然神情淡漠,可见是如此了。
这下倒好,平白又多了一条尾巴,幻谷加上他,还真是天罗地网。
这一晚,我不但没吃到饭,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他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整张床,丝毫没有分享的意思,我只能抱膝坐在椅子上安眠。
次日一早,外面细雨霏霏,昨日经过市集时发现药店有几味我正缺的药材,便打算去一趟,也没人来拦我。
途径路口的馒头店,见蒸笼上白雾散漫,这才想起从昨日起就没吃过东西——
“姑娘,这银子太大,我兑不开。”卖馒头的老头擎着我给的银锭叹息。
“兑不开就别兑了。”银子这玩意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
“哎?姑娘你等等——”老头放下竹笼追出来,“就两个馒头,你拿去吃吧,这银子不要了。”
咽下口中的馒头,觑老头一眼,真啰嗦。
老头见我不接,竟把银锭硬塞进了我手中——
等我自药店买药回经路口时,刚才那老头却已经吐血倚到门槛上,馒头被扔了满街,几个男人还对着店里的炉灶、蒸笼拳打脚踢——
我不爱管闲事,不过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不许我在广陵杀人,那我就不杀人,不过保证他们比死还难受。
把药材放到门槛处,低首看看地上的老头,腿似乎断了,胸口也有几只脚印,我身上还有几粒治内伤的药丸,本是给阿梓做得,抬手一并扔给老头。
“你哪儿来得!管什么闲事!”因我的介入,有人上来推搡。
我被推得踉跄一步,斗篷帽也落下来,淋了一头雨水。
“哎呦——这美人儿真水灵——啊呀——”抱着手嚎啕起来,惹来同伴和周围人的视线。
几个男人围上来,地上的老头喊着让我快跑。
我心道跑得该是他们才对!
只见一个男人挥起拳头,不过却打在了同伴的脸上。
一共五个地痞,除却那个还在哀嚎的,其余四人相互打得欢快不已。
“妖怪——”那个抱着胳膊哀嚎的地痞,看着我,吓破胆般往后退,他那条胳膊已经肿成了门闩粗,而且依旧在长,其余四个却已经相互打到头破血流。
周围围观的人见他们这般模样,也都看鬼似的看我。
“姑娘,您大人大量,饶了他们吧——”被揍的馒头店老头爬过来求我。
瞧,这就是当好人的下场!最后还是坏人。
心情更加不好,拾起蒸笼旁的水瓢,往那个抱胳膊的色鬼泼去——相信他的胳膊不会再长下去了。
“你们几个——”叫一声另外四个打得正欢的混蛋,在他们看过来时,集中注意力各自审视他们一眼——
这便是幻术,以幻药和眼睛迷幻人的把戏,我自姜老头那儿学来得另一个杀人本事——我没有拳脚功夫,遇上会拳脚的人要靠这个方法来自保。
拾起地上的药材,打算回客栈,拉风帽的手却没能动作,因为人群里站着一个人影很熟悉——李卒,他都看到了我刚才的所作所为?
出鬼了,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他!
他看过我一眼,微微侧首对身后示意一下,胡生上前来接过我手里的药材。
“我吃过了。”见他往酒楼方向,我不愿跟上。
“再吃一遍。”勿容置疑,可见我非去不可。
一大早,酒楼里空空荡荡,并没有食客,偌大的二楼只有我与他,以及窗外的霏霏细雨。
吃饭前,他将桌上的布巾扔给我。
看他动起筷子,我才拾起布巾,擦拭湿漉漉的发辫。
“刚才用得是幻术?”他夹一小条银鱼入口,缓缓嚼着。
“是。”
“你便是幻谷‘姬絮梓桑’中的桑?”
因他的话,我漠然抬头,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查到了,“是。”
他不再询问,只是递双筷子给我,我却仍等着他的下文。
“吃饭。”他不打算给我问话的机会。
这么下去不行,他对我了解这么多,我却对自己所做的事一无所知,“你的对手是谁?”至少我要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
“该知道的人是你。”他夹一条银鱼递到我脸前,示意我吃下去,显然是要我闭嘴。
吃完饭,他说要走走,这一走便不知走了多久。
停下来时,但见面前有山有湖,细雨蒙蒙之下,到与幻谷到有些相似。
踩着湿哒哒的石阶,一路来到半山的八角亭,那儿正等着一个白须白眉的光头和尚。
见我们进来,老和尚起身合掌,“一别数载,王爷别来无恙?”
“一切如常,方丈请坐。”正经的时候,他是相当贵气有礼的。
我挑了他身旁的位子坐下,得来那老和尚含笑点头。
暗暗撇开视线,平白无故的陌生人,没什么可寒暄的。
“王爷远道而来,折返寺院与别院间寻找老衲,可是为了旧事?”老和尚将念珠盘于手腕,也一起俯身入座。
他微颔首。
“前些日子,老衲已将当年的旧物托付宫里的来客转交于王爷,不知王爷此次前来还有何疑问?”
他沉默半天后,方才开口:“她们当真已经死了?”
老和尚蹙眉,继而点头,“大雨冲垮山坡,白骨展露,确实是一大一小的骸骨,阿弥陀佛,送给王爷的那只凤锁便是老衲亲手从那孩子的尸骨上取下得。”
因为挨着他坐,所以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此刻他安放于双腿上的双拳紧握,眉头深锁,杀气骤升,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未报。
难道老和尚口中那一大一小的骸骨与他有关?能让他如此震怒,不会是他的妻儿吧?不对,他说过不娶妻的,那会是谁?
“她们现在在哪儿?”
“阿弥陀佛,老衲已让人将她们的骨灰供奉在此地的别院,以便寺里僧人苦禅时可为她们诵经祈福,除去尸骨上的怨气,不至她们因积怨而堕于阿鼻。”
他的拳头缓缓松开,“劳方丈费心。”
在老和尚的引领下,三人一行来到供奉骨灰的大殿。
一大一小,两只黑釉瓷坛摆于案上,案下香烟袅袅。
他没有痛哭,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表情,只是漠然地望着案上的骨灰坛,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劳烦方丈先替她们立两块尊位。”
“不知两位贵人名讳为何。”老和尚抬手请他往偏殿。
偏殿的香案上有笔墨,他从笔架上取来一支细毫,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儿,因视线关系,我只瞧见其中一个——李城斜,像是个男人的名字,我知道他的父亲名叫‘李玄’,难道是他兄弟?
“回京后,我会派人送些衣冠之物,还劳方丈做场法式,为她们超度。”他拱手施礼。
作别老和尚后,我又随他一路下山。
期间雨势渐大,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因知道他心情不佳,也没再去招惹他。
“还记得家人么?”他背着手,步伐如常,像是要跟我谈心。
“不记得。”最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家人就没有负累,“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这样——”哼笑,“恐怕也不会希望记得我。”
侧首瞥我一眼,“你来广陵是为了那个叫白梓的女人?”
既然他连阿梓的名字都知道,那就不得不好好谈谈了,“你想怎么样?”
“你杀龙家人是担心他们成为那个女人的累赘?幻谷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的人?那女人做错了什么?”
“”我仰头盯住他的侧脸,“如果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他看着我良久,缓缓抬手,将我额前的一绺碎发掠于耳后,“什么好处都没有。”
推开他的手指,既然如此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也许我会比你们的人先找到那个女人呢?”
“你找她做什么?”阿梓与他毫无关系,找来威胁我?
“谁知道呢。”他再次将双手背于身后,“回京之后,不要再到处乱跑,胡生他们没工夫再给你做保镖。”
这么说来,从京都到广陵,一路上确实是被他的人跟着了,果然还是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李城斜是你家人?”在走了半个时辰后,我忍不住问出口——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实在不愿再陪他淋雨,想来他是不喜欢被人问及私事的人,一旦不高兴,铁定会轰我离开。
“她们本该是我的家人。”出奇的,他居然没生气,还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会死在这么远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仇人找到了么?”看他刚才在佛院里的神态,显然是大仇未报。
“还没。”
点头,“难怪你如此郁卒。”走得太累,快步上前挎住他的胳膊,“也许我能帮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各种死法到是见识不少,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杀人手法,所以死人也就有各种特点。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继续前行。
“杀手杀人,各有手法,善左善右,刀剑勾叉,暗镖毒气,各人有各人的方式,而且徒从师法,门派有别,说不准我可以帮你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仍旧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搭理我,直到走进一处草亭,他抬手在自己的心口比了个穿心的手势——
“”我略作思索,“专事杀人者,多半喜欢割喉,既快又准,手起刀落的空挡便可离去,穿心者也不少,但费力,一般来说都是男人爱用的,不过大人和小孩同等对待的倒是不多,不像是专事杀人的,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到这儿,眼前竟浮现了执法长老的那双阴毒眼瞳。
他撩袍坐到石桌前,似乎对我的言论很有兴趣。
我拉下风帽,也一道入座,“如果是专事杀人的,我到可能还知道些,不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你杀过多少人?”他问得莫名其妙。
“”我不太喜欢这个问题,摇头,“没数过。”
因这个问题,凉亭里寂静了好一阵——
直到一道尖锐的鹰叫声响起——
我暗暗觑一眼凉亭外的梅树。
那枝头停的正是蓝絮的枭,难道她来找我麻烦?
蓝絮一直以暗器见长,连前任执法长老都被她打伤过,所以我有点草木皆兵,“小心点。”提示一下身边的男人,随手自袖袋里取出一粒丸药放于掌心——枭爱吃这东西,如果蓝絮想对我不利,它就不会过来食用,如果过来食用,便不是来寻我的晦气。
扑棱棱——枭自枝头飞下,停在凉亭的石桌上,啄去我手心的丸药。
就在它展翅离去的同时,一只黑漆木盒飞向我的胸口,“两粒回魂丹。”蓝絮的声音。
因木盒的冲力,我猛咳两声,只觉一嘴咸腥,但仍是忍着疼打开木盒,盒子里是只一寸多长的冰蚕——原来她是来跟我换药的,“回魂丹只剩一粒。”
“可以。”蓝絮一向不废话。
我伸手取下颈子上的银钥匙扔给她,她该知道去哪里取药。
接到钥匙后,蓝絮一闪而逝,枭也跟着消失。
我这才捂嘴吐出刚才那口血腥——这女人是在借机报复我昨日调开她们。胡乱在身上抹掉血渍,并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神情泰然,对蓝絮的出现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和紧张。
我暗叹一声,早上把治内伤的药都给了馒头店的老头,如今自己的伤却无药可救,可见好人不能随便做,这不就得到报应了?
整整咳了一夜,差点没把肺咳出来,直到次日早上才睡着,结果他又来烦我。
“把药喝了。”他杵在床头,示意一下桌上那碗黑浓的药汁,那是早上胡生送来的。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我会自己想办法。”游方郎中的药能有什么用!
他弯身坐到床前,将药碗端起来,“今天要启程赶路。”显然他是担心我会耽误行程才会好心给我治病。
不过我还是把药喝了,头一次喝这么苦的东西,不禁在心中暗骂那些庸医。
这之后,因为要赶路回京,没时间给我制药,不得不继续喝这苦东西,一天两次,从广陵到京城一路,喝得我连喘气都觉得苦。
到京都时,正碰上皇帝过生辰,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我依旧回了一品楼,他与我一道。
下车时,恰遇上他有访客——上次那个姓仲的瘦高个,颇斯文的一个人,年纪与他不相上下,模样没他好看,倒是神情看着比他谦和一些。
“明日便是陛下的生辰,你总不至于缺席吧?”
又是来找他进宫!那病皇帝若真那么离不开他,又何苦削他的兵权,削了权又让人来啰啰嗦嗦,好不烦人!
“明日我便入宫贺寿,仲兄勿忧。”他态度和蔼时通常会更让人觉得讳莫。
“孙太尉前日已在朝上进言,欲保晋王殿下为储,此事你不能不早作打算。”
李卒的手指微微敲两下矮桌,低眉,像是在思索对策,等再次抬眉时,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陛下怎么说?”
那姓仲的愁眉紧锁,忧国忧民般,道:“陛下只说再议,不过我瞧那态势,不大好。”轻叹,“孙太尉将你这次兵败的罪过都归到了敬王殿下的外祖头上,参奏他后方供应不利,以至粮草受阻,军心动摇,明日宴席间,他们恐怕又会旧事重提,你该早早想好对策,免得被人落井下石。”
“明白了。”李卒点头,嘴角仍挂着笑意,随即抬手招我过去。
招我去干吗?我不解。
“这位是仲更仲大人,来见过。”李卒难得这么隆重地介绍我——
“仲大人。”随他的意,我向客人微微屈膝拜福。
那仲更也愣一下,大概也没想到李卒会向他引见一个j□j。
“这是幻谷‘姬絮梓桑’中的桑,你可能没见过,但肯定听过,小弟得感谢仲兄,给我送来这么一朵解语花。”李卒语气温和。
气氛却因他这温和的介绍而变得诡异——
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难道说,眼前这个仲更就是我的背后金主?二皇子晋王的辅佐人?
视线一时间有些错乱,我看向仲更,仲更看向李卒,李卒先看我一眼,之后才转向对面的男人。
“这么多年来,仲兄为小弟呕心沥血,没有仲兄,就没有小弟的今天,大恩不言谢,他日有机会,小弟定然涌泉相报。”低眉浅笑,“不过——到了如今这副境地,小弟想,也不必再劳烦仲兄费心了,有些事还是小弟自己来吧,你说呢?”抬眉看向对方,笑得讳莫如深。
而仲更,在乍然的怔愣之后,也缓缓勾起唇角,与李卒对视——
良久之后,两人一同轻笑出来
唯有我没功夫笑,我在想,我到底该算是谁的棋子?李卒?还是这个仲更?

第六章 月革
李卒,年纪不过而立,却已封王三载,父,李玄,据说是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不过早死,还是被先皇帝赐死的。母亲柳氏,成柳府——李家的府院,据说就是根据李夫人的名讳所取,不过如今早已荒废不堪,我跟他这么久,还从未见他提过。
以前无聊时,偶尔我也会想,他这么年轻便能从父亲的罪过中崛起,封王拜侯,统领三军,是怎样的机遇令他如此成功?
如今,我明白了,原来他也一直做着别人的棋子,而且下棋的还是他自小的玩伴,他能重新回到魏国任职,据说一多半是这个仲更的功劳,仲家本是想利用他们李家的旧势力争夺兵权,谁知他竟这么争气,如此年轻便功勋卓著,反倒让仲家养虎为患,最终不得不私底下拆他的台。
我趴在软枕中仔细审视他那斧刻般的侧脸,忍不住轻笑——为他刚才那场温和的反击——他会是个好师父,也许我可以从他身上学学怎么为人处事,以后说不准能用来对付老妖婆。
“有功夫傻笑,不如想想怎么说服我留下你。”他盘膝坐在矮桌前写奏章,对我的笑不以为然。
“如果我想的理由能说服你,你不会留我到今天。”从软枕中爬起身,撩开颊下的长发,沿着木地板一路爬坐到他身后,胸脯贴上他的背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说吧,你想我做什么?”既然他能跟仲更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显然是想好怎么做了,“我如今是你手上的棋子,自然是跟着你的棋路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何?”
“不怕你那幻谷找你麻烦?”
“不怕,不是有你么?让我当棋子,总不能没好处吧?总会替我解决掉我解决不了的事。”张口咬一下他的耳垂,悄声问一句:“龙家人你应该保护的了吧?”龙家人的安危便是阿梓的安危,既然他能查到我的行迹,想必应该能保护的了他们。
“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想他们不死,得告诉我原因。”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下笔,丝毫不被我的骚扰乱神。
用指尖在他的耳上画圈圈,“阿梓拿了执法长老一个东西,如今那老妖婆正让紫姬和蓝絮捉她回去,阿梓的男人姓龙,我本打算杀了龙家人,免得他们成为她的累赘,不过可惜,没成功。”
“那个阿梓对你这么重要?”
伸手摸向他左胸前,“心对你重要么?”阿梓就好比是我的心,心死了,人还能活着么?
“我可以帮你护着那些龙家人的性命,不过——”合上已写好的奏章,一把将我扯到他腿上,“你的心从今天开始,不属于你自己,还有你那个阿梓。”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这么重视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我身边便可。”
双手在他的颈后合拢,“真得这么喜欢我?”他看起来可极不像是这种人,女人之于他,恐怕连调剂都算不上吧?
“不高兴被喜欢?”
说真话,还真是不高兴,这人的行为太过高深,被他认真盯住,可能会死得很惨,“怎么会,有王爷的宠爱,我还用怕什么?”
他伸指把我的长发撩到身后,遂又将我的身子扶正,低道:“把药喝了,休息去吧。”
觑一眼桌旁的黑色药汁,真是再也受不了这个味。起身到屏风后取来小药箱,一路上该配的药差不多都已配全,如今终于有时间可以制药。
推开窗,架起小炉,他做他的正事,我熬我的药,制药时,时间最容易过,也不易疲倦,有时三两天不眠不休都没知觉。
整整熬了一个通宵,终于萃出了我要的最后一味药,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观察着翠色琉璃瓶中的汁液,晶莹剔透,果然没有白费我一夜的功夫,攥着瓶颈摇晃两下才往铜炉中倒下半瓶,再熬上两个时辰,这药便成了——从今日开始,我就再不必喝那苦涩的药汁,心情因此大好。
转身看身后,他已经放下笔,正半倚着矮桌像在品赏我的周身,晨光洒在他脸上,把个坏模样硬生生照成了温和。
走上前,把剩下的半瓶萃液递到他面前,“喝了吧,增精补气,延年益寿,可以多在世上祸害几年。”
他倒也不客气,接过琉璃小瓶一饮而尽。
“咚——”琉璃瓶落地。
我的视线也跟着天旋地转,双手被定在头顶,身体也被压得不能动弹,与他上下对视良久后,他一个俯身,开始用牙齿撕咬开我胸前的衣襟,像是吃人的野兽。
乳色的长衫被扯开后,藕荷色的亵衣在晨光下显得清透异常我见过野狼捕食,就像他这样,将猎物压在地上,头贴着猎物胸前啃噬内脏,只等猎物再无反击之力,他方才放开她,继而抱住她的身子,方便食用——
欣赏着晨光里那对纠缠不已的影子,我差点忘记自己也是影子之一,终还是被那条狼发现了我的不专心——
他一把将我托起,将我的胸脯紧紧压着他的,“”那眼神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在这种时候走神,非常不喜欢。
我笑着伸开双臂,圈住他的颈子,脚丫子也盘在他腰上,打算专心致志做个好猎物——
“王爷,尤公公求见。”胡生却在门外低禀。
真是个会挑时间的来客。
顿一下后,他缓缓松开我,我也松开他。
“请他在楼下等。”他一边慢腾腾地穿衣,一边看着我,欲求不满和莫名不快的情绪溢满双眸。
好在今日是皇帝的寿辰,他没时间跟我瞎耗,否则非跟我杠到底不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拉好亵衣,心道从今天开始,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那仲更既然能陪他走到今天的位子上,定然不会轻易让他脱缰,多的麻烦等着他呢。
不过对我而言,他们谁能斗过谁并不重要,作为棋子,我只需做棵墙头草,哪方风大,我便往哪儿倒,让我忠诚?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一直到掌灯时,他都没回来,晚饭是胡生送过来的。
“你没跟他进宫?”这胡生一直附在他身后,像影子一样,难得今日影子会离开人,到是新鲜。
“王爷让属下留下来保护夫人。”眼眉低垂,从不轻易抬眼看我,相当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