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 作者:闫灵
一 楔 秋
秋,繁华却又萧索,热闹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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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莫蓉搬进了靠东北角的一处大一点的院落里,家里托人送来口信,嘱咐她“忌口”。
她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在提醒她万事小心,不要惹事,或者被人惹事。
这院子不大,但也不小,只是荒凉了些,听说之前的那位是被缢死的,就在这卧榻上方的横梁上,先帝亲口下的令。饶是犯了多大的错,可以让一个男人下令缢死自己的女人?
“娘娘。”女侍庞朵抱了一身鲜亮的宫装进来,“卫淑仪让人送来的,说是特地给您留的缎子,中秋宴上好穿的。”
笑一下,“还说什么了?”
“说是等这院子都修整好了,她要过来看看。”
随手抚摸了一下那光滑的缎面,“怎么人没有进来?”
“奴婢说您风寒未愈,正睡着。”
莫蓉浅笑,赞赏她的阻拦,“这几天可能还有不少客人来,你都先挡着。”
“这样好吗?会不会让人觉着您晋升了就不可一世,而且卫淑仪那边不也会觉得您扶不起来?”
“哪有一上来就让人觉得城府深的?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卫淑仪恐怕也宁愿我痴拙一些。”指尖滑过缎面,毫无留恋地撤开
莫蓉出身乡绅之家,到了祖父这一辈才晋身东省的小吏,本来无缘入宫,却因为替了东省王家的小姐,才“有幸”进京伴驾,这一待就是六年,莫家人并不期待这个相貌不甚出色的女儿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只期望她平平安安,待老了能有个全身归土,便已是知足了,谁知六年后,却传来了她晋升婕妤的消息,真是让人吃惊不小。
这一秋,不论是宫内的莫蓉,还是远在东省籍籍无名的莫家,突然开始被人关注起来。
二 菊暗香 (一)
尉迟家的男人嗜战,从头到脚都是这样,好好的一个秋宴,就被一场秋猎给毁了。
皇帝受了伤,说是马被花斑虎给惊了,摔伤了胳膊,可把宫里宫外表忠心的人给忙活坏了,也累坏了,连着几天都守在盛阳宫外,风雨无阻。
莫蓉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即便跟那位皇帝陛下还不算太熟,但至少那是她的男人,且高高在上的,不臣服,唯有亡成灰,她不想,所以臣服。
指尖略微划了划手背——每到这个季节,她的皮肤总是会干痒,来京都六年了,依旧不习惯这里的干燥。
陈夫人抹着眼泪从寝殿里出来,她是皇帝的奶娘,自太后过世后,她算得上他最亲的人了,哭成了这样,看样子该是伤得不轻。
宫人传了赵昭仪入殿,她是去年秋上入的宫,连着三级跳到了昭仪的品级上,着实让人眼红心妒,但没办法,论相貌、才华、家世,她都绝对够得上这种晋升法,有的人生来就是让人妒的,所以有闲心还是思衬一下该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嫉妒是换不来任何实惠的。
“瞧这样子,怕是今年凤阳宫就要有主了。”卫淑仪,闺名卫罗,南省封疆大吏卫锋的侄女,眼下还算是皇帝的堂上客,端庄秀丽,也才华横溢,但缺了一点灵气——皇帝喜欢的灵气,或者换句话说,她的家族太有势力了,注定了她不能像赵昭仪那般平步青云,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的晴天下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外面的势力均衡。
凤阳宫是只有三夫人的品级才能入住的,赵昭仪现在有孕在身,又得皇帝的宠爱,依照这个态势,诞下龙子之后,必然是要晋升夫人之列了。
“听说你一直病着,没让御医看看?”
“看过了,这几天一直在喝药,弄得满院子都是药味。”莫蓉能走到这一步,取决于很多个意外,其中一个就是与这位卫淑仪的投缘。
“咱们这种人,什么都可以不好,就是身子不能不好,好好养着。”
也许宫廷里的女人没有真正的友谊,但因为寂寞,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友谊都成了一种寄托。
踏着红砖宫道,绕进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庞朵爱菊,半个月下来,院子里摆了不少盆菊,大的、小的、黄的、白的,也不知她是怎么弄来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见过陛下了吗?”捧过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闻着就让人皱眉,但是还是要喝。
“除了赵昭仪,没召见任何人。”多么明智的君上,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眼下他要重用赵家人,别的人最好收敛一点,不要再上蹿下跳。
“东省来信了。”说这话时,庞朵的脸色有些不对。
“说吧。”
“老太爷怕是过不了这个冬了。”
药汁卡在喉咙外,苦涩味蹿得到处都是
六年了,离家时,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还记得离家前祖父特地招她到厅里,交给她六个字:恭顺,淡泊、千安。那时她还不明白那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如今再看,祖父对她是疼爱大过期待的,这六个字都是提示她要保重自己,平安大过一切。
霜降前的一个午夜,赵昭仪顺利为皇帝诞下了第四子,取名泰康,御膳房忙着给这位娘娘炖各种补药,不禁让其他宫妃嫉妒又自怜,陛下什么时候这么疼过谁。
午膳的时候,崇华苑的餐桌上摆了一道让莫蓉惊叹的小菜——苦菊,“御膳房忙成什么样了?”竟还做了这么一道菜,怕是端给谁都不好吧,已经够苦了,再来道苦菊,岂不更触后妃们的霉头!
“这是奴婢自己做得,您这些日子虚火内升,这东西既清淡,又清热,就是名字不大好听。”庞朵爱菊,真是爱到走火入魔了。
莫蓉笑不可抑。
此时正是午膳的时刻,宫道上很少有人走动,离崇华苑不远的宫道上就更清静了,唯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闲散地晃荡着,他们身后不远处便是三四个穿灰衣的侍卫。
魏国尚紫,以暗紫为尊,所以这一大一小的身份便不言而喻,除了当今皇帝陛下,还有谁敢穿着紫服到处闲逛!
尉迟南,先帝第六子,二十三岁登基,在位已逾十年,军机大动,雄心勃勃,颇有一番作为。
尉迟一族源自塞北诸侯世家,戎马得天下,所以历来尚武,历代皇帝都是高大魁梧,轮廓深明,这似乎成了尉迟皇族的一种血统标志。
那一旁的孩子便是尉迟南的第二子,也是最得他疼爱的儿子,生母便是尉迟南的正室,可惜诞下儿子后没多久便过世了,只在皇后的位子上做了两年,此后,尉迟南一直没再封后,据说是对爱妻太过思念。
“林师傅哪里不好了?”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他整天让儿臣背诵经书。”
“治学须勤,小小年纪就想偷懒耍滑,以后如何堪当大任!”
小家伙望着父亲,眨了两下大眼睛,“儿臣知错了。”
“嗯,知错就当改过,回去后跟林师傅致歉。”
小家伙虽有不甘,但还是点头答应,“父王,儿臣能去看望弟弟吗?”
“当然可以。”
父子俩难得有这份空闲可以聊这么久,平时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见上一面,所以即使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小家伙也还是忍着,到是身后的宫人提醒了一句,“陛下,午膳的时间过了。”
尉迟南看了一眼儿子,再环视一眼四周,“这是到哪儿了?”这地方他鲜少过来。
“禀陛下,往右就是梁昭华的齐悦苑。”在皇帝这儿能排得上号,叫得出名的也就那么四五个人,所以宫人一口便说出了梁昭华。
尉迟南似乎并不怎么青睐这个梁昭华,随手指了指最临近的一个小院落。
进驻崇华苑已经两个月了,来过这里的人不少,但能称得上大人物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一个卫淑仪,乍一听陛下驾到,有那么一刻,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娘娘。”莫蓉刚要出门,却被庞朵拉过去端看仪容,今年她们娘娘的运势好,希望这次也能老天保佑。
几个女侍麻利地搜视了一番正厅后,皇帝也到了跟前。
说真话,尉迟南真没记起来这女子叫什么,虽然是他亲封的婕妤,男人都是食色的,尤其他这样一个被养叼胃口的帝王,没有十足的特点,很难让他记住,只能说这女人不丑、干净,奇怪,他竟用了干净这么一个词。
宫人跟庞朵交代了几句,大致的意思是陛下今天要在这里用膳,让她赶快到御膳房传话。
“不用了忙了,就这些好了。”尉迟南开口打断了宫人的话,顺便看一眼低眉顺眼的莫蓉,“有水吗?”
莫蓉抬眼,与他对视一下,很快点头,让身后的女侍端水让他们父子俩净手。
自始至终,她就那么一直站着,而他也没让她入座,直到一顿饭吃完。
“这叫什么?”指着桌上的空盘子,他跟儿子都喜欢这道菜。
“禀陛下,这是苦菊,是我们娘娘亲手做得。”庞朵打小就服侍先王的妃嫔,很伶俐。
莫蓉在心里暗笑,恐怕光凭这道小菜还不至于抓住这位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很显然,他根本就忘记了还有她这张脸,虽然是他亲口晋封的。
“不错。”看着莫蓉的眼,半刻后道:“你的祖父是东省的莫文博?”
这话让莫蓉一时微讶,他竟还知道她祖父的名字!“回陛下,是。”
“写了一手好字。”莫文博是东省刺史府的一名主薄,他记忆最深的就是他的字。
“臣妾代祖父谢陛下的赞誉。”
点头。
再无话可说。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交谈,但显然她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即使他把她的午膳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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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菊暗香 (二)
皇帝在崇华苑用了一顿午膳,一下子又把莫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是这次与上次晋升不一样,这次惊动了几位正当红的妃嫔。
莫蓉很荣幸地受到了赵昭仪、梁昭华等人的“关照”,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关照渐渐消隐,因为皇帝并没有再去崇华苑,或许他早已忘记了这个会做苦菊菜的女人,毕竟他没必要为一个不能打动他的女人留意太多。
魏国有祭芒神的习俗,上至皇帝,下到黎民。
在大寒节气的半个月后,魏帝移驾东山行宫,在这里祭句芒神,这之后,百姓们才有权祭祀。
不管祭奠有什么意义,但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这几日是她们难得能出宫门的日子,按照品级排下来,莫蓉恰好可以挂上个尾数,随驾到东山行宫。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于是走得也晚,大寒之后,老天结结实实下了一场大雪,以致皇驾出巡时,路两旁还堆着厚厚的积雪。
她怕冷,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一直如此,魏都居西北,而她的故乡却是东省的最南,比邻长河岸,不说四季如春,但绝对没有这种酷寒,所以每到这个时节,她总是很少出门。
今年的春寒尤胜冬天,清晨启程,一直到傍晚才到行宫,下车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雪。
庞朵为她裹了一条最厚的斗篷,手腕处也套了圈兔毛织成围筒,坐了一路车,双腿早已麻木,站都站不稳。
一不留神,手腕上的围筒滚到了雪地里,抬头去看,却见三个小家伙正站在雪地里看着自己,每人手上都攥着小马鞭,英武可爱的很,这便是皇帝的三个儿子,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那个才五岁。
莫蓉勾唇,对他们笑笑,释放自己的善意,而他们却看着她坏笑,最大的那个捡起了她的围筒,伸手递将给她,待她伸手去接时,他手一松,围筒又掉到了地上,害她一个踉跄。
莫蓉没有出声责备,只是看着那位大皇子,就那么看着他,直到把他看毛了,垂眉、低头,她以为这是她的功劳。
“你们师傅呢?”不想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问话,同时也让她吃惊不小。
尉迟南冷眉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她的身旁站定。皇子的师傅们见势也赶紧跟过来,一起听训。
“晚宴,你们三个就不用去了,一路上都是什么样子——你们几个师傅回去也好好想想。”这三个小子乍一出宫,跟撒欢的野兔似的,他并不要求他们一点不淘气,但是身为皇子,在外面是要有所收敛的,不管年纪大小。
三个小家伙低头不语,显然晚上不能跟父亲一起用膳是很大的惩罚。
这下到好,还没怎么样,就先得罪了三个小祖宗,这笔帐他们肯定是记在她头上的——瞧那三个小家伙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默默地蹲身捡起地上的围筒,回身给他行礼,他只“嗯”了一声,便踏雪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淡笑,拍了拍兔毛围筒上的雪片,如果命运不打算眷顾你,那么你也不要硬去让它眷顾,不相干也许过得更好。
祭祀之前需要斋戒,所以在东山行宫的日子很平静,因为没有后妃会在这期间被召见。
自从晋升崇华宫的主人,莫蓉的人缘时好时坏,但因为她始终得不到皇帝的眷顾,所以并没有太大的起落。
入住东山行宫的次日,正是晚膳的时分,让人惊奇的,前殿竟来了诏令,让她过去
穿过几道院门,再爬上十二阶高的台榭,到正殿时已有些气喘吁吁,殿里的宫灯很亮,比她那里的要亮上百倍,一切都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而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影。
她很少哭,即便是少时离家也没哭太久,或者可以说她是个情薄的人,但时隔六年的今天,当她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时,眼角还是不自觉地泛起了水意,那是她的兄长。离家六年,她终于见到了家人,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的。
屈身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行礼,待起身时,一白发老者也向她行礼,她还记得他,东省治中王大人,也是她的义父,她便是顶替他的女儿进得宫。
“外臣拜见娘娘。”今非昔比,今日的她早已不是莫府的小姐,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可以站在高处看人。
一番繁冗的礼节过后,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总会瞥到兄长那边,十四岁离家时,兄长刚刚娶亲,如今却已蓄了胡须,看上去与父亲到有五分的相像。
尉迟南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从她进殿开始,如果说先前还不能记住这张脸,那么现在他到是应该可以记住了,这女人很恭顺,但却是装的,也或许这种假装本身就是为了引他瞩目,毕竟她没有耀眼的相貌让他留意,如果真是这样,到也算是个聪明的,至少是让他注意到了她。
后宫里的女人都有着各自的生存之道,只要不出格,他乐意看她们展现自己的美貌与聪明才智。
他给了他们兄妹交谈的空间,即使那位兄长是个连品级都还没有的小吏。
“拜见娘娘。”莫函虽是兄长,但碍于君臣有别,依旧要向妹妹行君臣大礼。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兄长,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在心底弥漫,这就是嫁入帝王家的悲哀,“哥,快起来。”
两人都站定,看着彼此却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分开太久了。
“哥哥怎么会到京都来?”
“我是替祖父随王大人进京的,他老人家的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 依旧的拘谨,尽管是自己的妹妹,可毕竟是皇帝的妃嫔,多说少说都怕不妥。
莫蓉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偏殿,本站了两三个宫人,但他们进来后,宫人便陆续出去了,“王大人这个时候进京?”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个时节各省都该忙着祭祀、春耕,一般的外省官员鲜少会在这个时候入京朝拜。
莫函静默了半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似乎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哥?”她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话多话少的问题,“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只一刻之后,这场兄妹相见便匆匆结束。
兄长带给她的消息算是好事,说是父亲升了职,两个叔叔也后补了职位,都是她的缘故,只是祖父有些担心她的处境,王大人这次借故进京,有一大半原因是冲着她来的,无非是想借着她近来的得宠,与皇上的关系拉近些。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依现在的情况看,被宠幸恐怕都是件难事,更别说得宠了,势必是要让东省的官员们失望了。
叹息。
转身,尉迟南就站在门口,奇特的光影交接让他的影子一直拖到她的脚底
“臣妾告退。”低眉顺眼,很诚心的表现。
他没让她起身,就那么半蹲着,他似乎就是想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贞化三年入得宫?”他问,就那么倚在门边,并不让她起身。
“回陛下,是的。”
“家里有几个兄妹?”
“一个哥哥,两个弟弟。”腿很酸,但是不能起身。
“就你一个女儿?”看着她硬撑的样子,他觉得挺有趣味,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可不就她一个女儿!
“回陛下,是的。”
点头,抬步走过来,在她的身侧停住,“你兄长才学不错。”刚刚在正殿与他谈了几句,回话很机敏,也很在点上。
“谢陛下夸赞。”
从他的角度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以及白皙的颈子,还不错,起码还算有优点,“朕打算——让你的兄长去东省的‘华水县’任职,主管那里的仓谷之事。”
听到这儿,莫蓉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华水一代是东省的钱粮之地,每年东省近一半的上缴皇粮都是出自那里,这么个富贵窝,抢破头都想往里面钻,她的兄长只是个连品级都排不上的小吏,如何担当得起这种职位,他——是在跟她说笑吗?抬头,但很快又低眼,因为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惊讶,“臣妾谢陛下。”这么大的恩泽值得双膝跪倒,也正好缓解一下她的腿酸。
但——他没打算让她五体投地,而是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莫蓉条件反射地想抽开,却发现不该抽开,他不就是她的男人吗?
她的身子微微颤动,这毕竟是六年来她第一次靠这男人这么近,潜意识里,她是抵抗的,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腰,因为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封赏她的兄长其实与她的关系并不大,这只是朝堂上的一些必要的调动,他需要及时控制华水县的仓谷,为即将到来的西北战事囤积粮草,正在想在那位子上该搁置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好,这个人不需要多大的才能,但一定要忠心,他想她的兄长起码在一两年内应该是能胜任的,而且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动他,毕竟莫函怎么说都是他的大舅子不是?
“陛下,明天是大祭。”他在她颈子上啃咬着,让她不得不出言提醒——现在可还在斋戒,他的这种行为是逆天的。
唇片停在她光滑的颈子上,“记住,只有我能说不。”
是了,他是天子,只有他能说不。
那一晚,她的颈子上被咬出了许多青紫后,他才放她离开。
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她不知道他突然的转变是为了哪般,她只知道与他亲密会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也不知道,她身上那种涩涩的香气让她的男人记住了她,这么说来,她还是有特点的。
四 过度的恩宠
二十岁,这年纪并不算大,但在皇帝的女人中算是大的了,现下正受宠的赵昭仪也不过才十九岁,更别说那些年轻的。
莫蓉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皇帝都是贪新鲜的,三两天过去了,也许就会把她给忘了,在这深宫大院待了这么多年,有多少事能看不明白呢,不管你多么受宠,迟早要落个下堂的结果,她所担心的,是自己这身份给家人带来的麻烦,尤其兄长现在坐得那个位子,很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一个单枪匹马的人去挑衅魏国的政治利益中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出现差池,皇帝会牺牲谁?明显是她的兄长。
本来淡漠的心被这场祭祀给搅乱了。
“娘娘,真要担心的话,不如写封信给大公子,交待他一声。”从东山行宫回来近半个月了,莫蓉始终为这事担心,庞朵自然是清楚的。
“哪那么容易,这信万一落到别人手里,岂不更招人口实。”再说大哥也未必需要她的提点,这情形他肯定也是清楚的。
今日的崇华苑依旧如往常那般的清净,天气暖和了许多,正适合把被褥拿出来暴晒,顺便也打水清洗一下自己。
傍晚时分,庞朵刚帮她把半干的长发梳到背后,不至妨碍用晚膳,皇帝那边便传来了口谕,让她甘露宫伴驾。
这消息可真是破天荒的,皇帝让她去伴驾,这可不就是要被宠幸了吗?她该谢天谢地让她终于熬出头才是,怎么心里却那么害怕呢?而且还带着丝丝的不情愿。
庞朵她们几个到是兴冲冲地忙活了大半天,沐浴、更衣,尽管她才刚刚沐浴过,还是不得不重洗一遍,像是街市上待宰杀的猪仔。
下了宫驾,宫人给她打开了大殿旁的侧门,殿里依旧的明亮如昼,他正坐在案旁看卷册,看上去很投入。
宫人们陆续退了出去,没多会儿殿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认真读卷册,一个站在阶下候旨,都很静默。
“哦,到啦。”他忽而抬头看到她才发现她已经到了,便放下手中的卷册仔细打量了一番阶下这个被清洗干净的女人,干净的长发,干净的脸蛋,干净的周身,确实如他所料,没有改变,看来是个不喜欢用脂粉的女人,这种人不是太自信,就是过于自卑,但用到她身上,他到猜不出她是太自信还是太自卑,表面上看应该是后者,但她的眼睛里到不是这么说,“过来看看,你兄长的第一份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