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见墨葵也不再拦着,心里便有些后怕,可是一想,这事若是真闹大了,老太太还能不给自己做主吗?遂也不求饶,冷了眼去瞧言瑾儿,“姑娘,只管把奴婢关起来,奴婢自幼在这府里长大,也见识了不少事儿,倒也不是吓大的,只是这事儿若是传到老太太那儿去,可是不好听呢。”
不待言瑾儿怎么着,小荷就先走过去拿了布塞了她的嘴,“你怎么就不能停停嘴,也不嫌聒噪。”
言瑾儿见状笑了起来,“小荷做得好,真是个好丫头。”
小荷得了夸赞得意起来,便主动的把秋韵给关到柴房里去了。
“瑾儿,你进来。”房里传出了言睿的声音,言瑾儿便低着头推门进去了,苏氏刚刚止了泪,眼圈还是红红的,看到她进来,便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瑾儿,你这么做是不是鲁莽了些?”
“娘,咱们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还只管顾忌这么多,你当我不知道呢,秋韵那丫头是听老太太的吩咐来勾引爹的吧?”
“浑说什么!”言睿尴尬的训斥道,这事虽然是事实,可是怎么能从一个姑娘家的口里说出来呢!
“爹,”言瑾儿撅着嘴不乐意,“要不是你意志坚定,恐怕老太太早得逞了,”她又没聋,昨晚上那点不寻常的动静她还听不到吗?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罢了,“爹,要是咱们这一次不把那丫头打发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老太太还不得正大光明的把你跟娘拆散了!”
“这…”言睿心里也是担心这个,苏家老太太的意图很明显,还是想把他赶出苏府,跟映寒和离,若是再把那丫头留下,以后难保她会再折腾出什么事来,自己倒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映寒的事,只是不能再由得家里这样吵吵闹闹的了,心里自是不愿这样,可是还是有些担心,“那丫头是要赶出去,可是你也不能做的太过了,好歹也要给你娘留个面子。”
言瑾儿闻言就去看苏氏,“娘,你说是面子重要还是爹和咱们家的安宁重要?”
苏映寒今日刚刚在老太太院里无意中听见赵氏和老太太说这事,起初是惊讶委屈,这会子早已寒了心,自己的亲娘竟让别的女人来勾引她的相公,这也太过分了,听见瑾儿问,便咬了牙狠心道:“由着你闹去,务必要让老太太断了这个念头,不用担心什么后果,咱们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还顾念着那许多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等到我和你爹被拆散了才后悔起来吗?”
听见妻女都如此说,言睿只得由着她们,他并不是怕自己如何,实在是不希望苏氏跟娘家人闹僵了,毕竟骨肉亲情是断不了的。
正文 第十六章 老太太棒打鸳鸯(二)
事情果然在第二天就传了出去,老太太亲自上门问罪,赵氏、李氏还有府里几个管事的婆子都跟着,长长的一行人进了幽云居,打破了每日午后这里该有的安静。
“娘,您怎么来了?有事让丫头们来唤女儿一声便是了。”苏映寒笑着从房里出来,面上尽是柔顺。
苏家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苏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扶着她进屋,在上座坐下,便站立在一旁,浅笑着静静的立着,等着老太太先开口。
赵氏和李氏并一干人等也俱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或站着,或坐着,老太太不开口说话,旁人自是没有敢出这个头的。
少顷,言瑾儿端了茶进来,她原本是在后院的,听见前院里的动静想着可能是老太太兴师问罪来了,便立刻赶了过来,她把茶杯放在一旁,走到老太太身边,眼睛里是孩童特有的单纯,“外祖母,您是来看瑾儿的吗?瑾儿这些日子一直在二舅母那儿学规矩,也没有上外祖母跟前请安,外祖母不要因此生瑾儿的气才好。”
老太太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
瑾儿见状笑道:“这就好,那日二哥哥告诉瑾儿,说外祖母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很是慈祥,瑾儿也想祖母定是个疼爱儿女的好娘亲。”
老太太听着言瑾儿这上句对不上下句的话,有些好奇,便问:“这也是你锦儿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因为在田楼村的时候,娘亲常常给瑾儿讲起外祖母,有时说着说着还会哭起来,说以前不懂事,常常惹您生气,回想起来,那家父母不是极疼爱自己的儿女的,外祖母一定是很疼娘亲吧?”
“这…”老太太闻言有些尴尬,她要答是呢,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她不喜女儿,要说不是呢,让她怎么在一个小孩子跟前开的了口,便只嗯嗯啊啊的应着,也不正面作答。
言瑾儿心里偷笑,我就是要让你觉得自己惭愧才好,想着便又说道:“外祖母,娘说在她小时候,您极疼她,就像娘亲疼爱瑾儿一样,外祖母,您说是不是因为您有两个儿子只得娘亲一个女儿的缘故呢?瑾儿想要是放在旁人家,定也是多疼女儿一些的,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家里。”
“瑾儿,不要总是吵着外祖母,你那些小孩子家的事就不要拿出来烦外祖母了。”苏映寒知道女儿说这番话是为了让老太太不再追究,可是听了还是觉得心酸,她小的时候,娘亲总是什么都向着两个哥哥,自己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言瑾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端了茶给老太太喝,苏家老太太此刻心里也不舒服,自己是偏心了些,怎么说眼前这个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大夫人赵氏一直在一边做着冷眼旁观,瞧出老太太听了这些话果真是有些后悔的样子,不由多看了苏氏母女一眼,正巧墨葵端茶过来,便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妹子,怎么只见墨葵在这儿伺候,秋韵那丫头去了哪里?可是偷懒了?这丫头最是会耍滑偷懒的,要是你管不住她,且把她叫来我替你教训两句?”
“不用麻烦大嫂了,那丫头昨儿个拿了木棍要打烁烁,被瑾儿看见了,你也知道这孩子喜欢烁烁跟什么似的,免不了心疼,便任性的要把那丫头打了板子赶出去,我和她爹爹素来知道她的性子,倔强的很,要是不依了她是不行的,可是又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打发了娘送过来的人,只好把她关到柴房里去了。”
赵氏听完先是冷冷的瞥了苏氏一眼,又去看老太太,淡淡的笑道:“妹子妹夫两人可真是疼瑾儿。”
老太太闻言也是皱眉,“怎么能因为孩子一句话就把人给关到柴房里了,这是要把瑾儿给惯坏了。”
“娘教训的是,可是女儿统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像大嫂还有两个儿子,自是要多疼一些,免不了把她养成了娇惯的性子,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管教瑾儿的,娘只管放心吧。”
此话一出,不止赵氏、老太太,就连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心里各自有各自的恼怒,可是谁也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都淡了来时的念头,老太太就算生气苏氏把她的丫鬟给关了起来,可是总不能说出自己是为了拆散他们夫妻,赵氏也是同谋,她的女儿更是娇惯的很,总不好再以这个理由训斥苏氏管教不严,李氏则纯属是跟来看热闹的,再说就算她不乐意,眼前也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苏映寒瞧着这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便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眼圈红红的,说道:“娘,女儿知道自打小就没让您省心,又私自跟了睿哥离家,您心里一定是恨女儿的,女儿一直觉得对不起爹,对不起您,如今女儿回来了,您能不能看在女儿真心想补偿的份上别再生女儿的气?”
老太太闻言眼圈也是有些泛红,可是却扭了脖子不去看她,苏氏大着胆子去扯她的衣角,“娘,女儿错了,您就原谅女儿吧?”
“娘,”言瑾儿见那老太太果真是有些铁石心肠,便扑到苏氏怀里,哭道,“娘,您不是说外祖母最疼您,舍不得生您的气吗?”
苏氏那帕子拭泪,只是摇着头不说话。
言瑾儿便眼泪汪汪的看向老太太,“外祖母…”
“罢了,罢了,你们母女也别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了,我老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就少咒我两句吧。”说罢苏家老太太也不等人来扶,自己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一行人都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处,老太太又突然停了步子,侧头看着赵氏,“把那不省心的丫头给我领回去,送到庄子上她老子娘那儿去,不许再回来了!”
“是。”赵氏慌忙应了,吩咐管事的婆子把秋韵领回去,管事的婆子忙走到苏氏跟前,赔笑道:“姑奶奶,您给开了门,我这就把那丫头领回去,不让她再给您添堵。”
苏氏站在房门口,看着苏家老太太一行人出了幽云居,冷哼一声,“给我添堵的又岂止是她一个!”说罢拿了钥匙丢给那婆子,转身进了屋里。
那婆子碰了一鼻子灰,气骂道:“不过是个嫁出去了的姑娘,还在这儿摆什么主子的谱!”自开了门领了秋韵回去。
言瑾儿从苏氏房里出来,叹着气摇头,眼圈还是红着的,大荷小荷跟在她身后,宽慰道:“姑娘别伤心了,太太那样哭,可别哭坏了身子,您怎么不去劝劝呢?”
“让娘一个人待会吧,她心里难受,哭出来会好受些。”言瑾儿说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趴在书桌上瞧着院子里的梧桐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精致小巧的脸庞仿佛镀了一层金粉,闪着耀眼的光。
言瑾儿哭累了趴着睡着了,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穿着那件自己最喜欢的荷叶边雪纺碎花长裙,坐在茶花树下听祖母讲故事,阳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祖母的笑容便格外明媚起来,她指着眼前的一株花红色,瓣上洒白色线条和点块的鸳鸯凤冠说道:“瑾儿,你瞧这花,竟然花开并蒂,是好兆头啊。”
言瑾儿才想去看,恰巧一阵风吹过,祖母和那花都不见了,浓浓的白雾散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袍、黑发如墨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握着一支玉箫,言瑾儿想走过去问他可曾看见祖母,却怎么也走不过去,他总是离自己那么远,甚至是越来越远…
“祖母!”言瑾儿猛的醒了过来,抬眼看见那几株梧桐树,眼神便有些恍惚,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就像拨不开的云雾一般。
“姑娘,你怎么了?”小荷端了新沏的茶进来,刚一开门就觉得言瑾儿不太对劲,忙唤了一声。
言瑾儿听到有人唤她,回头看见是小荷,才醒转过来,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便勉强的笑了笑,“小荷,有事吗?”
小荷走进来把茶放在她跟前,皱眉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湿透了。”
言瑾儿闻言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身上也全是汗水,摇了摇头笑道:“小荷,我想洗澡。”
“好,姑娘稍等会,厨房里正好烧了热水,我这就去提来,姑娘可要好好的在房里待着,不许出去吹风,不然太太和墨葵、大荷姐姐又要怪我没有照顾好姑娘了。”
“你这丫头,怎地那些话,”言瑾儿瞧着这个跟她一般大,脸上略有些婴儿肥的小丫头,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欢,“快去吧。”
小荷也笑了,随即出了房门,自去提水让言瑾儿洗澡。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言瑾儿起身把窗子关上,祖母,好想你啊,瑾儿在这里过的不好,不开心,真的很想回去,很想很想。
正文 第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巧遇
第二日言瑾儿去看她那株鸳鸯凤冠,竟然真的发现那株花上又开了一个小小的花苞,这就是祖母说的花开并蒂吗?言瑾儿真心的笑了,原来祖母是每时每刻都在陪着她的。
用过早饭,言瑾儿去二夫人夏氏的竹韵阁学规矩,穿过那一大片翠绿的竹林,走过那圆形拱门,远远的就看见惜寒站在门外,待走近了才看到她脸上都是泪珠,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她,一撇嘴,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言瑾儿见状慌道,惜寒为着自己姐姐的身份,从未在自己跟前如此这般过,眼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惜寒撇过头不说话,夏氏在正对门的椅子上坐着,瞧见言瑾儿过来便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在两人跟前站定,“瑾儿来了,怎么不到房里去坐?”
“二舅母,二姐姐这是…?”
“没什么,”夏氏一脸的云淡风轻,“这孩子太不懂事,我让她长长教训。”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二舅母一向疼爱二姐姐,她都哭成这样了,您就饶了她吧。”自己这个二舅母一向护孩子,甚至比大夫人还要厉害,怎么会舍得惜寒哭成这样也不理呢,这里面定是有什么原由的吧?
夏氏看见惜寒哭花了的小脸,也是有些不舍,便笑了笑,说道:“瑾儿来了,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陪她回房去说说话,今儿个我有事要出门,就不教什么规矩了,若是惜雪和惜霜来了,只这么说便是。”
惜寒原本倔强挺直着背,在听到她说让自己回房陪瑾儿说话的时候放松了下来,那帕子拭了拭泪,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拉着言瑾儿去了自己房间,看的夏氏一个劲的直摇头。
惜寒的房间是典型的古代女子的闺阁,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花鸟的图纹,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随意的放着,宣纸上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茶花,正是那日从自己那里搬走的那一株,竹窗前挂着淡紫色的纱帘,微风轻吹,纱帘上的蝴蝶便像是活了一样,展翅欲飞。
惜寒拉着言瑾儿在那张梨花木的书桌前坐下,沮丧道:“昨日午后我本想去找你说话的,可是看见幽云居满院子都是人,还听见老太太训斥的声音,知道定是你活着姑母那里惹到了老太太,便赶着回来让娘去求情,可是娘非但不理我,还把我给训斥了一顿,就连今儿早上也不给我好脸色!”
言瑾儿听了心里一动,看来夏氏这是摆明了态度自己是不管这事的,而且还要通过惜寒把这个消息传给自己,想来这事苏筠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由着她如此,不过无所谓,毕竟她们之间还隔着苏筠,她之前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像大夫人和三夫人那样,一个等着看热闹,一个暗地里想着落井下石不是吗?
想清楚后,言瑾儿便笑着握了她的手,“没事了,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我和娘能应付的,再说她和我娘毕竟是亲母女,再怎么也不可能过分到哪里去的,你且放心。”
“这就好,我当时真害怕你和姑母受委屈,老太太也只是嘴上说的难听些,可是你知道,大夫人可就难说了。”惜寒说这话的时候往门口看了看,生怕再被夏氏听见给她一顿训。
言瑾儿闻言点了点头,告诉她自己会小心的,心里也着实感激她对自己的关心,不再想她被夏氏责罚,便只捡了其他好玩的笑话说起来,惜寒是个捱不住寂寞的,一听她说的这般有趣,便也丢了那些心思,玩闹起来。
将近午时,言瑾儿便起身告辞,惜寒拿着那刚绣了半个绿叶子的帕子扯着不肯让她走,言瑾儿无奈,只得答应在竹韵阁用午饭,便打发小荷幽云居说一声,可是刚转眼没一会儿,小荷又折了回来,笑嘻嘻的看着言瑾儿和惜寒,“外面来了两个长的极好看的少年,二夫人请两位姑娘出去见客呢。”
“长的极好看的少年?还两个?”言瑾儿摇头晃脑的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便伸手要去摸小荷的额头,“没发烧么?哪里来的两个这样的少年?”
惜寒蹙眉认真的想了想,恍然大悟般拍着桌子,“莫不是两个表哥来了吗?娘像是什么时候说起过两个表哥最近几日要进京的,怕是已经到了。”说完就拉着言瑾儿往外走。
言瑾儿边走边嘱咐道:“小荷,记得要回去跟娘说一声。”说着一伸胳膊,烁烁便从椅子上跳到了她的手臂上,配合着惜寒兴奋的情绪吱吱的乱叫起来。
两人进了正厅,便看到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坐在苏筠和夏氏的下首处,一个藏青色长衫,另一个则是月白色。
惜寒快走一步,在两个少年跟前站定,高兴的笑道:“果然是两位表哥来了,怎么这样突然,也没有提前来个信,我好去接的。”
那个藏青色衣服的少年那扇子敲了敲惜寒的头,爽快的大笑道:“我们有传信来,定是你又得罪了姑母,她没有把消息说给你听吧。”
惜寒闻言便眼巴巴的去瞅自个的娘亲,夏氏干笑道:“明轩你这小子惯会挑拨离间,小心我写信给你爹告状。”
“姑母饶命,明轩再也不敢乱说了,不过姑母怎么能因为自己不慎惹了表妹就拿侄儿当挡箭牌呢。”
夏明轩自小便是个会说话的,只这几句话便把苏筠和夏氏都给逗笑了,言瑾儿还站在屏风后,闻言也捂着嘴笑出了声,苏筠听到后便唤道:“瑾儿既然在,怎么不出来见客,又不是外人,不妨事的。”
言瑾儿闻言慌忙走了出去,低着头给苏筠和夏氏行礼,“二舅舅、二舅母。”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烁烁突然跳了出去,言瑾儿忙转身去寻它,却发现它正蹲在那个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跟前的桌子上抱着一个花生在啃,再看那少年的容貌,言瑾儿有些怔愣,那样冷淡的面容却是似曾相识,再低头去看他的腰间,恰恰有一管碧玉箫。
言瑾儿心里大喜,莫非这就是那日在清水河畔遇到的那个吹箫男子?
就在言瑾儿瞪着那人细瞧的时候,少年也正在看她,只是一年未见,她却已经变了许多,孔雀绿锦边琵琶襟薄衫,月白色绣着散落茶花花瓣的八幅罗裙,头上梳着随云髻,什么发饰也没有,只在鬓角处攒了一朵粉红色的茶花,愈发显得容貌清丽可人。
见两人都怔怔的望着对方,夏氏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在得到两个人同时投递过来的略有些尴尬的眼光后,笑道:“瑾儿,先坐下吧,待会儿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
“娘,我早就跟瑾儿说好了的,你偏又说出这话来,瑾儿可不得应了你的情。”惜寒拉着言瑾儿在自己身边坐下,望着自己娘亲撇嘴。
“你瞧瞧这孩子,都是被我和她爹爹给惯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夏氏故意扶额叹气,夏鹤轩淡淡的没有说什么,夏明轩坐直了身子笑道:“我瞧着寒儿好的很,她还小,您总不能老拘着她的性子,如今这样就很好。”说完斜斜的笑着瞄了言瑾儿一眼,看得她直发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筠闻言笑的愈发高兴起来,问道:“你们爹娘可好?你们爹爹如今又在忙些什么?他可是好久都没有进京找我喝酒了。”
“爹娘身子都还好,劳烦姑丈记挂着,我们兄弟来之前,爹爹特意搬了两坛子好酒让给您带来,说他最近忙得很,若是得了空,一准要来找您喝酒的。”夏明轩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小厮搬了两坛子酒上来,放在苏筠跟前,苏筠掀了闻了闻,大喜道:“果然是好酒!待会儿你们兄弟两人也陪我喝一盅才好。”
夏氏兄弟二人都应了,就有丫鬟们进来回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几人便移到了饭厅,言瑾儿跟着惜寒一处,直到用过了饭才回去。
正文 第十八章 静静赏雨听箫声
下午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斜斜的雨丝落在泥土里,湿润的春天的气息立刻就出来了,言瑾儿坐在后院廊屋前的长廊上看雨,眼前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小几,上面放着几盘点心、一把紫砂茶壶和几个精致小巧的瓷杯,烁烁蹲在一旁抱着几个干果啃的不亦乐乎。
偶尔有微风吹进来,言瑾儿的长发便顺着风的方向飘动,这头乌发算得上是原版的言瑾儿送给她的一个礼物吧,言瑾儿想着唇角弯了弯,趴在桌上笑了起来,忽然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言瑾儿抬头,愕然,旋即站起身微微笑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夏鹤轩淡淡的点了点头,也不问主人允不允许,自己便自动自发的在另一旁坐下,看着外面渐渐连成一串的雨帘轻声念道:
“添得垂杨色更浓,飞烟卷雾弄轻风。
展匀芳草茸茸绿,湿透夭桃薄薄红。
润物有情如着意,滋花无语自施工。
一犁膏脉分春垄,只慰农桑望眼中。”
“宋代女诗人朱淑贞的这首〈膏雨〉诗,语言清丽,构思精巧,句句写的是春雨,却通篇不见雨字,也算得上是写春雨的上品了。”言瑾儿笑着看他。
夏鹤轩闻言貌似有些惊讶,也转过头去瞧言瑾儿,言瑾儿冲他扮了个鬼脸,继续说道:“我听田楼村的老人们说过这么一个俗语,叫做立春三场雨,遍地都是米,这个时候,田楼村怕是早就忙碌起来了。”
“你不舍得那里?”那村子夏鹤轩也去过一次的,家家户户都种着茶花,倒也像世外桃源一般,一年四季都溢满了茶花的香气。
“不舍得。”言瑾儿很肯定的答道,“像苏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能待的住的,再说还有那么多的规矩,上有老太太,下有表弟妹,有时候真是心烦的很,我原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硬逼着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很难过。”言瑾儿说完又趴在紫檀木桌子上,眼睛里尽是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