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善良的、牢固的、温暖的、彼此需要的。
我或许会犯错误,但我会一如初心笨拙地跟着他,用力地抱紧他,傻傻地信任他。
也是那一个夜晚,我终于相信,上天会眷顾真诚的傻姑娘。

15.他就是姚姚生的孩子的爸爸
“慕成东!住手!你做什么呀?”我惊慌地大叫着,狼狈而失态地拼命拉扯着他。
但他却仿佛恶魔上身般,根本看不见我的存在,听不见我的声音,他的周身充满了令人战粟的气息,无论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拉扯,他仍然毫不犹豫地一拳击中了封信的脸。
封信应声倒下。
我疯了般扑过去挡在封信面前,防止慕成东再次袭来。
我没有时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我和封信一起送圈圈回到姚姚那里,出小区不远,就看到慕成东一个人站在路边。
封信停下车招呼他,刚发现他脸色不对,然后就毫无预兆地遭遇了他凶猛的攻击。
慕成东停了停,像失控的兽般喘着气,眼睛血红地盯着我们。
我真的完全看不懂他这个人,明明对封信爱若长兄,却为何出手行凶;明明平日心性纯良如孩童,有时又觉深不可测,野如蛮荒。
我拦在倒地的封信面前,却听得封信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安之,走开。”
我呆了一下,回头看他。
他的左脸颊已经迅速青肿起来,嘴角也有血丝渗出,但是眼神却并不慌乱。
他再次强调:“安之,到边上去。”
他的声音里透出严厉的味道。
封信长相清秀,对人温柔,但骨子里从来都是个有明确主张的人,他的气质里自有一种威严,一旦认真,很少有人敢对抗。
因此我虽然心感危险,却仍然默默地退开。
封信站了起来,那一拳应该真的很重,我看出他轻微地摇晃。
幸好慕成东也没有再继续出手。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一人凶恶,一人警惕。
这是从姚姚家的小区出来必经的一条辅道,而且是上午,经过的人和车都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变故。
我从最开始的震惊和慌乱中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和兄弟,我相信他们就算有误会也能自己处理好,我夹在中间反而尴尬。
所以虽然担心,我还是忍住了站在一边没有再冲上前。
只听慕成东突然大吼一声:“你!”
却又紧急刹住,只是喘气。
封信的薄唇抿成一线,眼神冷峻地看着慕成东的脸,和他的失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我知道封信内心一定也在飞速判断。
慕成东在封信的注视下又狂躁起来,眼看又要动手。
封信突然冷喝了一声:“慕成东!”
不过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慕成东却仿佛听到什么咒语般,一下子张开了嘴,停下了手。
我后来才知道,年少时慕成东经常和人打架,封信怕他记过次数太多被开除,就严肃地和他谈话,要求他克制自己的浪荡行径。
慕成东对封信爱若长兄敬若神明,虽然自己对此不以为然,却不愿让封信不高兴,因此只要是有封信在的场合,封信严厉地叫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知趣地住手。
或许封信那一声,又唤起了慕成东对于年少兄弟情的形成的本能反应,一瞬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面前的人,不是他的仇人。
他痛苦地反手一拳击向自己的胸口,封信却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封信喝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慕成东却不肯回答。
和封信近距离地接触,似乎让慕成东再也无法忍受汹涌怒气的激发,他猛地甩开封信欲发足狂奔。
封信却像料定慕成东的行动般,在慕成东有所动作的同时,封信已经后退一步,却又迅如闪电的一拳击中了慕成东的脸。
我惊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冷静自制的封信有这样暴力的一面。
但是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慕成东摇了几下,没有倒地,却也如我一般惊呆了。
他呆呆地看着封信。
封信却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就连我,也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
“把话说清楚!”
就在这时间也仿佛凝固了的时刻,突然,一个珠落玉盘般清脆俏丽的笑声,像把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密闭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对抢眼夸张的金色大耳环。
然后是蓬松的鬈发,米色的短款羽绒服,修长的铅笔裤和新款的小靴子。
我其实不是那种记人特别清楚的人,但这一瞬间,我却清楚地想起了她是谁。
“李青蓝!”
是那个有一次在麦当劳偶遇的,号称曾与姚姚是好朋友却被姚姚抢了男人的李青蓝。
但与此同时,却还有另一个人叫出了这个名字。
“李青蓝!”
是慕成东的声音。
李青蓝的脸,却是冲着封信的。
李青蓝笑得乐不可支,甚至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乐的事情,清脆的声音像金铃子一样洒了一地。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辈子这种大戏也能让我撞上,哈哈哈哈,人生真是圆满了!封医生,他怎么和你说得清楚啊?难道你要他告诉你,他就是姚姚生的那个孩子的爸爸?”

16.谁知两场戏的女主角竟是同一人
上天的安排,有时石破天惊,有时哭笑不得,有时只能沉默。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团乱糟糟的往事,会在李青蓝这里,得到一个梳理。
那些看似无头绪的片断,都在这里串起了一串珠链。
姚姚曾经在偶然的机会下,对我说的她和李青蓝的那段往事清楚地浮现出来。
“那个女人,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
“我连出国那几年,都一直和她保持着密切联系,我们曾经无话不谈。可是回来后一个月,我就爱上了她追了两年的一个男人,她追了两年都没成功,我却成功了。”
“后来,那男人抛弃了我,我们谁都没有得到那个人,却彼此成了仇人。”
那时候,我还是圈圈的早教老师,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于自己的特殊性,因而不曾设防。
因此也从未想过,一段听来的故事,如今却主角都在眼前。
姚姚和李青蓝是高中同学,是亲密好友。
姚姚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李青蓝在上大学时认识了交游甚广的慕成东。
李青蓝喜欢慕成东,她公开追求慕成东,但慕成东却把她当兄弟一样,和她朝夕相处,却不肯接受她。
姚姚回国后和慕成东一见钟情双双迅速坠入爱河,李青蓝接受不了这转变,和姚姚绝交。
姚姚怀孕,慕成东不知何故离开C城,姚姚找上因父亲的官司存有私心的封信,和他以契约夫妻的形式闪婚。
封信在孩子出生后按约定时间与姚姚离婚,却背上了负心劈腿的恶名。
慕成东回到C城,兄弟俩都不愿意触及彼此旧伤,所以都不提自己离场的那一段人生里发生的感情事。
谁知两场戏的女主角竟是一人。
直到昨天晚上慕成东无意间发现,封信的前妻竟然叫姚姚。
他最敬爱的兄弟娶了他爱过的女人,还生了一个孩子。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确认这件事,还来到了姚姚现在所住的小区,谁知竟巧遇将圈圈送回家的我和封信。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只是,任封信再如何感觉蹊跷,却也联想不到这一出。
而这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李青蓝竟然也出现了。作为姚姚的前闺密,她成了把这幕戏的关键点打破的人。
这些碎片,都是我在一刹那间,鬼使神差地在脑海里串成的。
一些凌乱的记忆点像闪亮的光,在无尽的虚空中,以嘲笑的姿态飞舞着,渐渐凝成一条闪光的链。
李青蓝还在笑着,但在我听来,她的笑里,却含着对人生如戏的自嘲和悲凉。
姚姚没有回来的那几年,她和慕成东,也曾是相交甚笃的吧?眼前是她真心爱过一场的男人,或许那些美好片断都还留存心底,可是一瞬间时光已过,剩下的一切都已如烟如梦。
我已被这故事的神转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现场的两个男人,慕成东脸上阴晴不定,闭嘴不言。而封信却从一瞬间的震惊表情切换到了疑惑、思索、了悟,最后,竟然嘴角上扬地微笑了。
他竟然笑了!
这种时候,他笑什么?
我真担心慕成东会再受刺激一拳挥来。但封信却丢下慕成东,转脸对李青蓝说:“控制点儿情绪,小心闪着肚里的孩子。”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李青蓝竟然立刻收敛,表情紧张。
封信一伸手搭了一下她的手腕,几秒后,笑道:“没事。都当妈了,注意点儿。上次和你说了,穿鞋子不要带跟了。”
我惊呼出声:“李青蓝你…”
慕成东却比我更快地惊道:“李青蓝你怀孕了?”
李青蓝刚听了封信的话,脸上竟然露出一点儿羞涩的表情来,很顺从地点头。
我看呆了。
我一直以为,李青蓝是不幸福的,她爱而不得,被情所负,走不出困苦,所以言语尖锐性情嚣张,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无法愈合的伤。
然而,此刻的她,收敛了夸张,却只剩下一个普通小女人充满母爱光辉的模样。
不过短短几月之隔,她不再是上次那个李青蓝了。
李青蓝转向慕成东的脸却迅速挂上了恶作剧的表情:“没错,我上个月闪婚了,遇上了让我安心的人,怀上了宝宝。”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最近都在封医生那里检查调养。”
她看着慕成东,翻了个白眼说:“慕成东,真不好意思,这么久后再见,竟然让你看到我没化妆的丑样子。本来想装一下颓废让你内疚的,不过我现在过得挺开心,就放过你算了。我现在也做妈了,所以看不得孩子受苦,慕成东,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去管管你的孩子——姚圈圈,她和封医生毫无血缘关系,她是你的孩子!”
路边的墙头,一大丛绿得耀眼的枝条垂落,像一片嫩绿色的春海。
黄灿灿的迎春们如缀在长发公主发间的金花,一朵朵传递着新生的骄傲与希望。
有清脆的鸟儿的鸣叫,如音符一般,在每个人的头顶跳跃。
我想,此刻每个人心里,一定都如我般在经历惊涛骇浪,翻江倒海。
但是,在这一片混乱迷茫震惊中,我却有一点儿开心和喜悦,如这春日墙头的花朵般,沁出清香。
我相信,李青蓝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然而,她却到此刻才点破,因为她幸福了,她放下了。
更因为,她成了一个妈妈。
她对可怜的小圈圈的那份柔软,最终让她释然了当年与慕成东和姚姚的仇恨不甘,变成解脱。
在这颗星球上,每个人一生走在命运的途中,都可能会遭遇痛苦、失落和伤害。但是,每个人都会因为对爱的渴求,而得到被治愈的机会,就像此刻变得可爱的李青蓝。
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因为有希望,所以才不畏惧漫长途中的恐惧与挫折,人不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地活着并惊喜着吗?
我的心嗡嗡地跳跃着,像被一点点火花温暖着、撩拨着,竟然激动起来。
小圈圈,她的命运看似死结,却也出现了转机,她会幸福吗?

第四章Flower·云涌
[楔子·她等了很久很久]
那些星星,在远远的天河里发着光,看似遥不可及。但因为它们的存在,我们才会在漫长的旅途里,每一次抬头,都心知家的方向。希望从不消亡,它只被放弃。
白色的欧式花园栏杆边,蓝色和淡红矢车菊灿烂开放。
广播里响着柔和的钢琴音乐,或许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孩子们的室外活动时间提前了,一个个穿得胖乎乎的孩子像小动物一样,吵吵闹闹推推掇掇憨态可掬地从圆顶欧式建筑里拥出来,拥到了绿色的草地和金色的沙坑边,开始了他们欢乐的游戏。
年轻的幼教老师们前前后后照顾着,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老师发现白色的栏杆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印象里,好像上午他就站在那里过,不过后来又不见了。
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那男人衣着精致,气质不凡,不像是坏人,也许是想来考察幼儿园的新家长。
这男人虽然长相说不上多英俊,但就是觉得挺帅的…年轻的老师有点儿花痴地想。
其实,如果老师看到这男人一周前的形象,可能会生出报警之念。
那时他还是一头金发,服饰鲜艳夸张的另类男。
而现在他已经染回了黑发,穿起了得体的风衣——这大概是他成年以来最符合大众审美的形象了。
不得不说,慕成东确实是把魅力隐藏在玩世不恭中的男人。
他是来看圈圈的。
从封信对李青蓝说出的答案默认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故事的走向,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
圈圈,圈圈,那个当日在医馆见到的,像极了姚姚的小女孩儿,竟然是他的孩子。
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将自己锁在房间中,关掉所有通讯设备,如困兽般醉生梦死。
他需要整理他的记忆。
那一年相爱及分别的画面,都被酒精和失眠切割成了零星的碎片,很多的细节似乎出现了偏差,像打乱了的拼图,怎么也凑不到一起。
他出身不俗,父母都是商界能人,忙于事业,对他多有内疚。
他年少狂放,我行我素,也难说不是失落带来自负。
而姚姚,从见到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觉到这个年轻女孩儿身上有一种和他相似的东西,他仿佛在荒蛮之地接近绝望时竟然看到一个同类,那种感觉震动到无法置信。
他们着了魔般被彼此吸引、靠近、疯狂相爱,带着一种幻梦般的不真实与爆炸般的战粟。
他甚至舍不得将她的存在分享给任何一个异性朋友,包括视为兄长的封信。
他曾认真地幻想过为她穿上婚纱时如冰雪女王般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场景——觉得自己的傻气像个怀春少年却又乐不可抑。
姚姚突然冷冷地告诉他决定分手的消息的那天,他像遇见她一样,觉得那是场梦。
只是美梦成了噩梦。
毕竟他是慕成东,他再沉迷,仍是骄傲的人。
所以他没有挽留,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冷硬,看不见伤口。
他一直以为,是她负了他,但多年后,故事却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她成了被负心人抛弃的那个,她还用她一向擅长的蛮不讲理却出奇制胜的手段成就了一段契约婚姻,因为她怀了那个负心人的孩子却一心要生下她。
这个负心人,竟然是被她抛弃后像狗一样逃离了C城五年不敢回头的他。
只是,故事再如何混乱,他终究看到了一点儿亮光:那个孩子。
所以,他来到了圈圈所在的幼儿园。
小小的长相酷似姚姚的女孩儿,像只孤独的小鸟,哪怕是游戏时间,也只远远地坐在角落里。
她对世界充满戒备,像童话里那颗小小星球上的玫瑰花,明明不能保护自己,却还要骄傲地举起自己软软的小刺,试图安慰自己不怕。
他呆呆地看着她,阳光洒在她的小脸上,那么薄的皮肤,娇嫩欲滴。
但她那么不快乐。
一种自责和心痛铺天盖地地涌来,他曾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已经刀枪不入,但这一刻,无论多么荒诞,他竟然相信,那孩子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骨肉。
他在她的小脸上,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的无助与悲伤。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扰,悄悄离开。
但转身间,却发现封信不知何时,正站在他的身后。
封信把一个档案袋拍在他的手上。
“我不知道你和姚姚之间当年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我想,作为一个男人,你暂时不会再想与我见面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说声再见吧。”
“这个袋子里是你和圈圈的亲子鉴定结果,慕成东,圈圈是在我的守护下降生的孩子,我很高兴,你是她的爸爸。”
“因为我知道,你虽然是个混账,但仍可让人放心。”
“慕成东,圈圈在等她的爸爸,她等了很久很久,幸好,你在她长大以前回来了。”
慕成东沉默着,他承认自己对封信现在的感觉是五味杂陈,但是,或许这些不再重要了。
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每一件,都刻不容缓又充满希望。
他突然明白了那小女孩子为什么叫圈圈。
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无论走得再远,圈圈总能带你回到最初的那个点。
她是他和姚姚,命中注定的那个渴望圆满的圈。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曾经有一次去封信家玩,等封信做功课的时候,无聊翻起的一本封信书架上的童话书。
那时他对书里的情节充满了讥讽。
“被蛇咬上一口,就能够在死后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找回那朵玫瑰花,这是可笑的逃避法。”
他大大咧咧地评价。
“那花早就谢了,他也早就回不去了,世上是没有回头路的。”
封信应该早就习惯了他的出口妄言和肆意聒噪,他一向有那种在闹市里读书也安静如莲的定力。
但那天,封信反常地停下了手里的笔,回头看了在地板上毫无形象地仰躺着的他。
漾开的笑容就像那本书里画的麦田一样温暖和煦。
封信轻声说:“如果他必须回去,那就会有路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年后的这一天,他会想起这一句来。
如果必须回去,那就会有路的。
少年清润的声音和多年后沉稳鼓励的目光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慕成东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心里微微发烫。

17.她把我当配角,而配角不需要感受
春天的江南小城,渐渐雨水纷纷。
接连几天的阴雨,把新生的香樟树叶清洗得闪闪发亮,嫩绿耀眼。
我坐在窗前的工作台前,马克笔在纸上游走,有时眼睛觉得微微酸涩,就抬头看看窗外。
风是静的,天是静的,呼吸也是静的。
让人想起“岁月静好”这样的词来。
给出版社画的第一本早教绘本已经于春节后正式交稿了,出版社的老师表示很满意,我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上周开始,我的绘本在网络书城开始预售,一上架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更是令我喜出望外。
出版社的老师也因此加紧了对我后面几本的催稿,我开心的同时,也更增加了压力。
不过,此刻我心里另有一件事,让我的情绪始终无法很好地集中在手里的笔上,让我有些烦恼。
正走神,放在工作台另一端的手机已经活泼地响了起来。
我扫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七春欢快的声音从那一头传过来:“程安之!你收拾好没有!记住我的安排了吗?先给自己化个妖姨妈妆!穿上我送你的艳光四射小短裙!再换上我搁门口的那双大红色细高跟鞋!最后去理发店吹一个一次性大波!用惨绝人寰的巨大改变来秒杀全场!记住,你就是我今天的秘密武器!”
我脑补了一下她说的画面,全身立刻起了一身细细的鸡皮疙瘩。
不过幸好她在电话的那一边,看不到我惊恐的表情。
七春使用成语的功力真是日渐长进啊…
我对着电话安抚她:“好的好的,我会照做的,女王,你快去忙吧,不要担心我。”
挂了电话,我再也无心工作。
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面穿衣镜前,我看了看镜子里那个人,简单素净的一张脸,清汤挂面的直发,眉梢眼角都是满满的与人为善的软意,实在和“惊艳”二字无缘。
再看看七春说的她放在门口的那双大红色细高跟鞋,默默地决定还是抗旨不遵。
电话里的内容,其实就是我刚才一直在小小烦恼的点:今天是七春组织的我们的高中同学聚会。
之前的很多年,我和七春一直都在外地,所以从没参加过一年一次的同学会。
去年底我俩一起回来了,在学校时就是班上的中心人物的七春,一回到C城,理所当然就立刻接手了这次的同学会组织。而且因为她的面子,不少之前没打算参加聚会的老同学这次都决定来了,有几个还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可谓是毕业后人最齐的一次同学会了。
我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是泯然于众人的存在,所以这种聚会对我来说原本压力也不大,问题是,我终于要和唐嫣嫣碰面了。
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用流行的话来说,我是傻,不是蠢。
那日在唐家的小饭店巧遇唐嫣嫣,她当着我的面对封信演了那么小小一出,我要是回过头还转不过弯来,也枉吃了这么多年米饭了。
我们曾是高中时的闺密,因为一次事故,我们发现彼此喜欢上了同一个人:那时全校最引人注目的学长封信。
唐嫣嫣因此而和我绝交。
后来封信毕业,我和唐嫣嫣又恢复了朋友关系,但到底不再有从前的亲密单纯。
大学时我们相隔两地,逐渐失去联系,各有各的路。
而我去年底回到C城后,在婚纱店与她重逢,才知道她这些年,如同魔女换彩衣,已换上一颗烟视媚行的心,更对年少的纯情过往嗤之以鼻。
我们话不投机,过后仍是疏于联系,她知道我圆了纯白之梦和封信走到了一起,我看她嫁为人妇尘埃落定,以为她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