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司徒翼,再次飞身纵跃在帝都无人的街头,往百谷客栈的方向赶去。
还没有到百谷客栈,远远的就看见五六个身穿轻纱的粉嫩少女立在夜色当中,正往他们的方向焦急张望。
看见她的身影,几名少女一哄而上:“少主,少主你怎么了?”
“他受伤了!”十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放心的又道:“也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你们还是快点让他娘亲看看吧......”
一名眉眼俏丽的女子冷声回道:“哼,就不劳姑娘你费心了!”
说着,几个女子搀扶着司徒翼,进了客栈大门。
十娘重重的吁出一口长气,但愿司徒翼在他娘亲的照顾下,能转危为安才好。
拍拍酸胀的腰,又扭头看了看肩膀上面那一大块被烧焦的伤口,也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推开隔间的房门:“阿奴......”
往里面走了两步:“阿奴?”
床上被褥凌乱,阿奴不知去向了!
十娘心里着急,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的找了一圈:“阿奴,阿奴?”
重伤不能动弹的阿奴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房间里面到处都没有他的痕迹。
难道他服用了丹药,伤势大好,出门去了?
可是现在深更半夜的,他能去哪里?
况且,他同自己一样,十年被囚,在南央国根本再无认识之人......
正在猜度他的去处,一滴浓稠粘湿的液体突然自头顶上方低落下来,正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用手指沾来捻了捻,脸色巨变,抬眼往头顶上方看过去。
阿奴浑身是血,被人用一柄长剑刺穿胸口,牢牢钉在房梁之上!
“阿奴!”
她凄厉的叫了一声,纵身跃向房梁,想要将阿奴放下来。
身后犀利杀气突然袭来,伴随着一个女人浸了沧桑的声音:“贱人!”
十娘急忙闪身躲过,一回头,见殷红绾满脸忿怒,手中一柄长剑挑起凌厉剑花,又往她身上招呼过来。
十娘黑色眼瞳微微泛起血红,也怒:“是你杀了他?”
“你拐走我的翼儿,你们都别想活!”
殷红绾几个杀招直逼过来的同时,一双美眸也泛起无边无际的涟漪,一圈一圈要把人吞噬吸纳进去一般。
奇怪的是,十娘并未因为她的摄魂术而又任何的异动,她的身形依旧快如鬼魅,一次一次跃起,想要将房梁上面的阿奴解救下来。
殷红绾脸上闪过惊疑之色。
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修罗宫的摄魂术。
她跟着十娘的身形跃起,伸手将她的脚一把抓住,扯落下来:“你到底什么来路?”
十娘见阿奴被钉,心里也起了杀意,徒手使出好几个狠毒的制敌招数,却都被殷红鸾一一化开,片刻之后,便被殷红鸾逼得贴墙而立,退无可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殷红绾欺身过来,眼神异样的看着她:“为什么我在你身上什么都看不到?”
十娘没有回答她,目光从她的肩头斜上方看过去,看着被钉在房梁上的可怜阿奴,心中漫过痛意。
阿奴是这十年时间里,唯一陪伴她,不离不弃关心她的人。
她说过,只要有她在,就绝对不会让他死!
可是,现在......
嗖一声厉响,又一柄长剑狠狠钉入阿奴的腹部。
血顺着剑柄飞快的滴落。
这一剑,好似是钉在了鸠十娘的身上,痛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殷红鸾阴笑:“不想看见他的身上再多处几个窟窿,就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的摄魂术对你会没用?”
话语刚落,她的手突然抬起,往十娘的的心口处探过来。
第一次看见这个丫头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了疑心,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和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今日见她不仅身手了得,居然还能抗拒她的摄魂术,殷红鸾的心里好似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她伸手往十娘的心口探去,掌心却在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如同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飞快的缩回了手去:“你......”
她看着鸠十娘,眼神当中俱是惊疑和不敢置信:“你,你是地煞殿的人?”
十娘紧抿嘴唇,没有回答她的话,固执的再次跃起,将房梁上的阿奴放了下来。
殷红鸾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阴冷道:“他早死了!被我一刀一刀折磨死了之后,才钉在房梁上的!”
十娘抱着阿奴又冷又硬的身子,双目赤红的看向她:“为什么?他招你还是惹你了?”
“他没招我,可是你招我了,你不该带我的翼儿离开!”
殷红鸾眼神有些癫狂和偏执:“我的翼儿,从来都听话顺从,可是自从认识你之后......”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一名轻纱少女慌张跑了进来:“宫主不好了,少主他,他......”
第38章 不准死
殷红绾脸色大变:“翼儿怎么了?”
“少主他,他怕是不行了!”簌簌颤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六神无主的望着殷红绾。s。 好看在线>
殷红绾回头看了一眼抱着阿奴的鸠十娘,狠声道:“翼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说完,一甩阔袖,大步冲了出去。
司徒翼自娘胎里面出来,就身患弱症,好几次都差点活不过来。
十多年的时间里,殷红绾呆在修罗宫里面,悉心照料,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翼儿的身上,总算是磕磕绊绊长到了十三岁。
可是殷红绾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翼儿孱弱的身体,就算她这个当娘的,再怎么用心呵护,也撑不过十五岁。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到那颗异世强魂,用来为翼儿续命。
刚才在和那个小丫头过招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气息异于常人,本以为异世强魂就在她的身上,故,才伸手过去探那一把。
掌心却在触碰到她的心口之时,被她心口处的玄灵密咒给灼伤了。
整个点苍大陆,能使用玄灵密咒术的,就只有他了!
他隐匿多年,杳无音信,何以他的玄灵密咒术会出现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
殷红绾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是,再大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她的翼儿。
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往房间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询问翼儿的情况。
今日她从外面回来,簌簌和啾啾就哭着说翼儿不见了。
她当时并未在意,从前在修罗宫的时候,翼儿也总是喜欢玩偷跑,每一次,她都能轻易就将他抓回来。
修罗宫的幻术举世无双,世人只知有摄魂术能摄人心魄,再强的人也能够为修罗宫所用,成为修罗宫的傀儡。
殊不知修罗宫宫主殷红绾还能用自身念力幻化出镜空间,一切世人想要隐藏的那些秘密,都会在镜空间里面还原重现。
除非…有人刻意加了禁制,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所以,当她听簌簌和啾啾说翼儿不见了,也并没有多惊慌,回到房间里面,她用念力幻化出镜空间,想要找出翼儿现在所在的位置。
可是这一次,翼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居然隐匿了他的行踪。
殷红绾用镜空间几乎将南央帝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翼儿的身影。
颓然挫败的殷红绾十分担心翼儿的安全,一边叫人四下寻找,一边焦急不安的在房间里面等消息。
后来,百谷客栈一个小二给出一条线索,说司徒少主是跟着住在二楼客房的那位姑娘一起出去了。
殷红绾心急如焚,闯入鸠十娘的房间,发现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阿奴。
她心里的火气就都发泄在了阿奴的身上,时间每过半柱香,就往阿奴的身上刺一剑,直到夜幕降临,阿奴已经死在她的剑下,而翼儿还是没有回来。
殷红绾一时魔性大起,将阿奴的尸体用长剑钉在了房梁之上。
当时她的脑子里面就一个念头,若翼儿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她势必要血洗整个南央国!

房间里面,殷红绾一离开,十娘的身子就再也绷不住了,抱着阿奴的尸体跌坐在地上。
她脑子里面嗡嗡一阵乱响。
仿佛间听见一个凄惶的女子声音,在一声一声叫阿奴的名字:“阿奴,阿奴你醒醒,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一声一声,听着着实揪心。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抱着阿奴的尸体,在撕心的哭喊。
被囚禁的十年时间里,阿奴早就已经不再是她的仆人。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唯一的朋友!
现在,他却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她的面前,全身上下,被长剑戳出了无数个窟窿,体内鲜血也早就流尽…
十娘心念一动,突然记起了怀里的洗髓丹。
那售丹之人说过,洗髓丹除了能伐骨洗髓,还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呐!
她连忙收拾起悲伤的心情,将阿奴平放在地上,然后起身倒了一杯凉茶过来。
自怀中取出那只玫色小锻盒,盒子打开,洗髓丹的奇异香气扑面而来。
她盯着泛着淡紫荧光的洗髓丹,有些渴慕的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将洗髓丹丢进了凉茶里。
待茶水将洗髓丹化开,她撬开阿奴的嘴,用小勺子将茶水一点一点的喂服下去。
直到最后一滴混合了洗髓丹的茶水喂进阿奴的口里,她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今日机缘巧合下得了这枚洗髓丹。
不然的话,看见阿奴命丧黄泉,她也只能多流两把眼泪而已。
她从床榻上抱了被褥过来给阿奴盖上,又给他垫了一个软枕,然后席地坐在他的身边,翻看在鬼市上面淘来的两本小册子,打发时间,等着阿奴醒过来。
她被囚十年,只识得一些简单的文字,且都还是比她年长两三岁的阿奴,用手指在地牢的地上一笔一划教给她的。
所幸这两本小册子都是入门级,且都配了插图,看起来也不怎么费事。
原来,不管是炼药师还是驭兽师,都要从最基础的凝气开始。
一般有根基的孩子,在五岁的时候,就能够凝气于丹田。
天姿好些的孩子,在凝气的基础上,还能进行筑基,为后面的修炼打下基础。
能够凝气和筑基的孩子,都会被送入南央国的龙跃学院,在这里接受专业师父的指点和训导。
经过三到五年的刻苦修炼,他们的丹田之气会凝成一颗拇指大小的金丹。
再过三年到五年的时间,他们丹田内的金丹会萌生出虚化的手脚和脑袋,此时便进入了元婴阶段。
进入元婴阶段的孩子,也都十四五岁了,此时会有一个检验他们属性的测试,看看他们属于风火土雷水哪一种属性。
只有属性为火,且带一点风属性的孩子,才能够往炼药师的方向修炼。
其余的孩子,则只能成为驭兽师,继续为进入第五重化神,第六重婴变而奋斗不止…
十娘翻看了一会儿,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
将手中小册子随手扔在地上,她双手抱膝,望着桌上小海灯跳跃的火苗,心里起伏不定。
她今年十五岁,就算服用了洗髓丹能够顺利进行修炼,从凝气筑基练起,按照这个速度算下来,就算她再努力再刻苦,怎么着也得花上个六七年的时间,才能到第四重的元婴。
算算年纪,她练到元婴,已经差不多二十一二岁了。
第39章 忠义全
二十一二岁了,再花个六七年的时间,炼至化神,炼至婴变,这时,她就已经二十七八快三十了。
而后面还有三个更难突破的阶段,分别是第七重问鼎,第八重阴虚,最后,才能到鸠七娘的级别,也就是第九重,阳实!
这三重,又不知还得耗费多少年的光阴进去!
等她再耗费个七八年的时间,已经是快到四十的中年妇人了。
拼死拼活炼至第九重,人家鸠七娘说不定早就进入天地玄皇的等级了!
她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心情莫名的有些灰败,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身旁的阿奴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十娘心里一喜,急忙俯身去看他:“阿奴,阿奴你醒了…”
“小,小姐…”阿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很清楚,他被那个狠毒的女人杀了,死了,他已经看见了死神狰狞的面孔。
残存的意识里,他还知道自己被一柄利剑贯穿了整个胸膛,给高高的钉在了房梁之上。
他确实是已经死了。
那一刻,他的心里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喜悦,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拖累小姐了。
没想到再次睁眼,他居然又活过来了,伸手摸摸胸口,那道要命的伤口已经不见,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痕,表示他的这个部位,曾经受过伤。
他愣怔的看着鸠十娘欣喜的脸,心口涌动着难言的情绪:“小姐,你又救我了?我,我…”
说着,掀开被子就要对十娘下跪。
十娘急忙伸手摁住他,关切的询问道:“你感觉可好些?被封住的那些经脉可有通畅?”
他试了试体内气息,不仅畅通无阻,还感觉到体内气息十分充沛,不由喜道:“小姐,你是给阿奴服了什么灵丹妙药?阿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舒畅过!”
十娘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偶然得了个洗髓丹,没想到效果还行!”
“洗髓丹?”阿奴怔住了。
他虽也被囚禁,消息却比十娘在地牢里面要灵通得多,深知这洗髓丹简直就是修炼人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小姐得这洗髓丹有多不容易,他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得到洗髓丹,小姐自己不用,却用在他一个已死的奴仆身上…
“小姐!你就让阿奴给你磕个头吧!阿奴的命是小姐的,阿奴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完,不顾十娘的阻拦,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双手伏地,久久不起。

天色蒙蒙亮。
十娘出了百谷客栈,手里握着那柄十二股的素白油纸伞,出帝都城,往郊外行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也不甚大,冰凌凌的,凉气直往人心里钻。
她走得极快,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天亮之前,就能够到西郊夜兰息的府邸了。
刚刚进入竹林,忽听见前面有劈哩啪啦打斗的声音,隐约还有灵兽的怒吼声。
她急忙放轻脚步,飞快的掠身上前。
果然看见前方一块空地上,一中年美妇人,带着八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各种术法伴随着凶猛灵兽的攻击,全部都往中间一个身穿蓝色布袍的男子身上招呼过去。
此时虽然天光朦胧,可是十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在拍卖行的售丹之人。
她急忙矮身在一块巨石后面,偷看前面的情况。
售丹之人身手也不弱,几个抵挡之后,召唤出了他的契约灵兽,一只五级的火属性烈焰幻鸟。
烈焰幻鸟一出,对着那中年美妇就是一团烈火喷射而出,同时火红的翅膀剧烈的一个扑扇,滚滚热浪往周围那八个精壮男子身上席卷而来,直逼得所有人倒退了两步。
售丹之人跃上烈焰幻鸟的后背,在高处对那美妇人接连发出攻击,想要从她这里把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借以逃脱出去。
美妇人乌氏冷喝一声:“不说出子午鼎的下落,休想离开!”
她一边和左右两边的人拖住烈焰幻鸟和售丹之人,一边示意另外几个鸠府之子,从后面偷袭而上。
一时之间人兽互战,各种或绚丽或凌厉或惊悚的术法乱成一片。
十娘躲在巨石后面,这场激战带来的威压之感,令她这个半点修为也没有的人心口一阵一阵的窒息。
不过还好,这场混战,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烈焰幻鸟被人从后面劈掉了半块翅膀,从半空中直栽而下。
售丹之人的身上也出现了多处伤痕,头上束发的方巾被削落,一头黑色的发蓬散下来,形状也露出些垂死的疯狂:“嘿嘿,鸠府的人,你们,想从我的口里知道子午鼎的下落?嘿嘿,只怕你们要失望了!”
乌氏摸了摸伏在手臂上的金背银蝎,阴毒的笑着说道:“知道你忠心!不过,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说出你的幕后之人!”
售丹之人仰天嚯嚯大笑,笑声震得一旁的竹叶也跟着簌簌作响。
痛快笑了一场,他这才看向面前一大帮如狼似虎的鸠府之人,一字一句,绝然回道:“我却有一种办法,守口如瓶!”
话语刚落,他的体内突然传来筋骨错开断裂的噼啪之声,根本不容乌氏等人给出反应,他已经浑身抽搐,轰然倒地。
“该死!”
乌氏急忙夺步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口鼻,已经是气息全无。
这个售丹之人,宁愿交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说出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旁边的地上,被劈掉半块翅膀的烈焰幻鸟见主人自尽身亡,也是仰天发出三声冲云长啸,挣扎起残破的双翅,疾飞而起,往鸠十娘藏身的这块巨石直撞过来。
十娘清楚的听见烈焰幻鸟脑浆崩裂的咔嚓声,浑身一颤,被震撼得全身都软了下去。
刚才还打斗激烈的场面,瞬间就静寂下来。
晨风拂过竹林,发出簌簌的轻响,仿若遥远的地方,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十娘抱着油纸伞,背后沁过一层一层的冷汗,若乌氏等人发现自己就藏身在这巨石后面,会不会…?
第40章 无心琴
她心念电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单凭魅影的速度,就从乌氏和她的八个儿子的手底下逃脱。
忽听得鸠府一个儿子低低叹息一声,有些惋惜的说道:“哎!可惜了,还准备把这烈焰幻鸟抓回去,到鬼市上面卖个好价钱呢!”
八个儿子一个娘,看着地上的一人一鸟,心里都有些遗憾。
他们只是要找子午鼎的下落,只要这人听话配合,带他们找到他的幕后主人,他们说不定并不会真的杀了他!
哎,事已至此,线索也断了,只有再另想办法了。
乌氏叹息一声,带着八个虎狼一般的儿子出了竹林。
天色比刚才更亮了些。
清晨的薄雾,也好似被染上了些烈焰幻鸟的绯色,在竹林之间溢动流淌,血腥的味道,更浓了。
鸠十娘怀里抱着那柄油纸伞,从巨石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巨石的旁边,烈焰幻鸟火红的羽毛上沾了血,好似一团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绚烂得令人不敢直视。
十娘从来不知道,一只契约兽,也能有情有义到如斯地步。
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烈焰幻鸟火色的羽毛,心里十分痛惜,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渴望,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契约兽。
站起身,她又走到那售丹之人面前默默哀悼了一会儿。
在心底长长叹息了一声,捏着那柄油纸伞准备继续往夜兰息的府邸赶路,一转身,裙摆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姑,姑,姑娘…”
她心头一悸,转头看过去,只见那售丹之人在错断经脉废掉丹田之后,居然又奇迹般的张开了眼睛,此时正一脸哀求的望着她。
“你,你没死?”对于售丹之人的些许敬佩,让十娘转身在他身边蹲下:“要我帮你吗?”
那人的目光在她手中的油纸伞上面滑过,极其费力的开口说道:“两,两…件事!”
“你说!”
那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怀里:“烦,烦请姑,姑…”
十娘伸手,进他的怀里摸出一张金银双色的小卡片:“是这个吗?”
那人艰难的扯了扯唇角:“交,交给这油,油纸伞的主人…”
这句话稍稍有点长,说完之后他几声呛咳,一大口鲜血自口中喷溅而出,大部分都洒在十娘身边的油纸伞上了!
十娘见他脸色发青唇色发白,急忙说道:“好好,我知道了,我交给他就是!你莫要着急!”
那人气力将尽,一边大口的抽气,一边把目光看向巨石旁边的烈焰幻鸟,浑浊的眼眶渐渐有了些泪光:“带,带它回,回…”
余下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他吼间咯噔一响,脑袋颓然偏向一侧,目光久久的凝在烈焰幻鸟的身上,死不瞑目。
十娘双手抱膝蹲在那人的尸体旁边,脑袋垂在臂弯里,久久都没有抬起头来,瘦弱的身子不时微微有些抽动。

夜兰息的府邸在南央帝都西郊的一块空地上。
虽也是四进四出的大宅院,却由于他质子的身份,又加上这里地势偏僻,一年一年的下来,这里也是乱草蓬门,绝少有人会登门拜访。
当年,他也曾是北冥国荣宠无上的幼年太子,却因为一场经久不息,伤亡惨重的战乱,他被做为人质,送到了南央国。
开始几年,南央皇室对他颇为戒备,生怕他在南央掀起什么风浪。
后来,见他为人低调懦弱,每日闲散度日,并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图谋,渐渐也放松了警惕,便将西郊一处空置的宅院划给他,让他单独居住。
鸠十娘抱着烈焰幻鸟,捏着沾血的油纸伞走到那日避雨的廊檐下,还没有举手叩门,府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依旧是那日避雨所见的小厮。
他似乎早就在等着鸠十娘的到来,恭声说道:“姑娘里面请,我们夜殿下已经等姑娘一整夜了!”
身子往里面侧了侧,让十娘进门之后,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这才关上府门:“姑娘请随我来!”
十娘的眉梢还缠着些悲戚,抱着烈焰幻鸟也不说话,跟着小厮穿庭过院,往里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