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会让宫赫莲见到他,表现得这么冷淡?
千让不想让这个世界上,再有沐云歌这么一个人,手中短刃摆出杀招,直取沐云歌咽喉而来。
云歌急忙抱着身旁廊柱,往后面矮身躲藏过去。
千让一刺不中,奋力又刺,毫无章法,只是用上了一通蛮力,护情极其锋利,刀锋两次划过廊柱,坚硬的柱身上面被划下极深的两道口子。
十余步开外的天竺葵旁边,站着一个青衣太监,满眼好奇的看着围着廊柱追来躲去的两个人,一个年轻美貌的公子,追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嬷嬷,这画面看起来实在有些怪异。
小太监看了一会儿,发现那美貌公子手中的短刃好几次要划伤可怜的老嬷嬷了,这才想到他们可能不是在玩耍。
急忙快步上前,尖声说道:“千让公子,皇上请你过去一起用午膳!”
千让听说宫赫莲有请,这才收了手中短刃,抬手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顺带着把衣服也整理了一翻。
宫赫莲让他过去用膳,这让他的心情莫名大好起来,对沐云歌的杀心也暂时压了下去:“看我以后再慢慢收拾你!”
小太监带着两人过了几道殿门,将他们交给另外一个看起来和持重的太监,让这个老成持重的太监带着他们往用膳的厅殿去,自己折身去找皇上复命去了。
宫赫莲找沈秋问了些关于沐云歌的话,又问了沈秋身上的病势,让宫人给她送了些补气续命的参丸服下,正准备带着她往前面走,那青衣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奴才见过皇上!”
宫赫莲点头:“嗯!他们过去了?”
“是!”小太监回答着,想起平时皇上虽然言语寡淡,但是脾气还算温和,便含笑多嘴道:“皇上,你猜我刚才去请千让公子,看见了什么?”
宫赫莲威慑的轻咳一声:“你让我猜?”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小太监急忙一个深作揖行了个全礼,慌乱道:“回禀皇上,刚才奴才去请千让公子,看见千让公子手中捏了一把短刀,正要杀他身边那个老嬷嬷!”
沈秋惊呼道:“什么?千让为什么要杀那老嬷嬷?这老嬷嬷虽然不能说话,可是对我却是十分照顾的!”
小太监慌忙又到:“奴才没有撒谎,都是奴才亲眼所见!开始的时候奴才还以为他们是闹着玩,后来看见千让公子手中的短刀把翠云廊的柱头都划了几道口子…”
翠云廊在皇极殿的旁边,是皇上每日上朝下朝的必经之地,廊上爬满了阔叶成荫的花藤,廊道两旁也种满了罕见的七色天竺葵,这里的景致美得绚丽的油彩画一般。
翠云廊一共十二根廊柱,根根都是金刚岩铸成,普通的兵刃,根本就休想在廊柱上面划下一丝痕迹!
而那千让公子手中的短刀,却实实在在划伤了坚硬廊柱。
小太监将自己所见,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上,得了皇上赦令之后,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宫赫莲转身,问身边的沈秋:“那老嬷嬷不会说话么?”
沈秋点头:“嗯!一路上下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有时候我明明见她很想说话的样子,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那样子,倒不像是装聋作哑!”
宫赫莲想了想,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说:“走吧,一路上肯定都没有好好的吃饭吧?”
语气温和得沈秋极不习惯,红了脸,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问:“主上,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吗?”
宫赫莲脚下微微一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秋哦了一声,心想主上和自己一样,都是同时中了雪豹的毒,师父也说过,自己呛血就是藏毒复发所致,可是为什么主上就不不见毒发的症状呢?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主上身体好,自己就算现在就毒发身亡,也是没有关系的!
这样想着,沈秋脚下变得轻快了很多。
用膳时间,因为有宫赫莲在坐,千让也顾不上对沐云歌的恨意,用膳期间,将自己在北漠这几年的遭遇选了些精彩的,说给宫赫莲听。
宫赫莲胃口不佳的样子,只取了面前的一些菜来吃,听千让说得差不多了,冷不丁问了一句:“听说,你和北漠首领的长子走得很近?”
不知为何,千让筷子上面夹着的东西一抖,掉在了碗外面:“皇上英明!千让这次被困北漠,正是北漠首领之中格鲁尔相救,才得以重返中原!”
宫赫莲笑了笑,似没有看出他的慌乱,又道:“听说你一年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北漠,这一年多的时间,你藏在哪里?是在筹划什么大事吗?”
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吓得千让花容失色,放下手中碗筷,急忙跪在地上:“皇上明察!千让自北漠离开,恨不得马上就回到你的身边,只不过,只不过…”
宫赫莲无声的笑了笑,宽容的道:“只不过什么?你说来我听听!”
“只不过,只不过刚刚到洛泽镇的时候,身上的盘缠被人尽数偷去,千让我身无分文,实在没法赶路,所以,在洛泽镇上一家客栈里面,做点粗使的活,聊以过活!”
千让跪在地上,第一次在宫赫莲的面前感觉到紧张和压抑,他身上那种隐而不发的杀意,让千让后背上面嗖嗖直冒冷汗。
234 血染鱼池
沈秋见他可怜,在旁边正要张口搭话,一直静默坐着的老嬷嬷突然伸手,将她放在桌子上面的手轻轻按住,然后对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千让花容惨淡的跪在那里,实在也想不出到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宫赫莲的语气明明很温和,可是,这种温和宽容背后,仿佛他又洞悉他在洛泽镇上的一切,让人心里生出不安。
宫赫莲看着跪在地上千让,过了好一会儿,才淡声道:“千让,我知道北漠之行,实在是苦了你…”
“不苦不苦,只要能再见到你,什么苦也都值了!”
千让接过话头,急于要表现自己的忠心:“皇上你是知道的,我千让跟在你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是什么性子的人,想必皇上你是最清楚的,那种忤逆犯上的事情,我千让做不出来!”
宫赫莲又沉默了。
云歌对千让有些失望,平时里看着挺聪明一人,现在怎么就犯糊涂了呢?没听说过言多必失吗?没听说过欲盖弥彰吗?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院中夏虫的啾啾鸣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秋无数次想要帮着千让说话,都被老嬷嬷沐云歌给拦下来了,她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沈秋,这种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为好!
皇上要为难千让,自有皇上的道理。
最后,还是一身红衣的千让忍不住了,哀婉的看了一眼宫赫莲,低声道:“皇,皇上?”
宫赫莲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面轻轻的叩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哒哒两声声,更是让人感觉到压抑心悸:“千让,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撒谎!”
“我…”千让脸色惨白,冷汗淋淋。
宫赫莲语气平和,缓缓又道:“你在洛泽镇上开了虎啸阁,里面的布局和当年的翘楚馆一模一样,是不是?”
“我…”千让不敢接话,却不得不轻轻点了一下头。
宫赫莲看他片刻,突然粲然一笑:“你瞧瞧,你刚才还说你在虎啸阁做伙计呢…”
千让内心挣扎片刻,终于颓然道:“皇上恕罪!”
“千让,看在你跟着我近十年的份上,你在洛泽镇上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就不和你一一计较了!至于你纠集的那些势力,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宫赫莲的语气带了疲惫,暗沉沙哑:“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你跟我多年,也有些功劳,今日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你离开皇宫,从此天大地大,你也就自由了…”
“皇上,皇上你这是要赶我离开吗?”千让伸手就要过来抱宫赫莲的大腿,声音里面已经带了悲声。
宫赫莲往后面让了让:“来人,把千让公子请出宫去!”
上来两个腰间佩剑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千让:“千让公子,请吧!”
云歌猛然想起千让如果离开,自己的容貌如何恢复?嗓子如何恢复?
心里一急,起身的时候动作就鲁莽了一点,带翻了面前的纸胎茶盏,啪啦一声跌在地上打得粉碎。
宫赫莲的目光看过来,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有事?”
老嬷嬷云歌使劲点头,指指千让,又指指自己,表情着急焦躁。
沈秋只当她既是千让身边的老嬷嬷,想必是舍不得千让了,便在旁边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不嫌弃她的手上满是老年斑,放在手中揉了揉,和善笑着道:“嬷嬷不要着急,虽然你是千让公子身边的人,不过你年纪也大了,跟着他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实在也累,不如就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宫赫莲点头:“对,沈秋身子虚,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既然沈秋信任你,你就留下吧!”
说完,站起身,漠然看了一眼被押着半跪在地上的千让,对身边的随身太监道:“回倾云宫!”
云歌心里着急得很,今天才见到宫赫莲,这中间诸多误会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用纸笔的形式对他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宫赫莲摆驾回宫去了!
千让呵呵呵冷笑出声:“好!好呀!不愧是九五至尊,果然够气魄,够威严!”
“少废话!走!”两个带刀侍卫押了千让,也要离开。
云歌再也顾不上了,急忙推开沈秋,几个大步上前将千让一把抓住:“…”
千让看她片刻,明白她的意思之后,冷森森笑道:“你,就做一辈子的哑巴吧!”
“…”云歌不想做哑巴,她有好多话想要对宫赫莲说,她想要夸夸他将国家治理得这么好,想要问问他身体里面是不是真的再无余毒,也想要对他说,宫赫莲,你好,我便好…
她紧紧扯着千让的手,急得眼眶都红了:“…,…”
千让看她着急,反而笑得更加放肆:“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一直想要在他身边不是吗?我倒是要看看,看看他会不会爱上可以做他奶奶的你!哈哈哈…”
千让一路邪笑着,跟着两个侍卫走了下去。
云歌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开始走背字了,遇上千让,貌似从来都没有好事!
沈秋走过来,在她身边疑惑问:“嬷嬷,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云歌勉强笑了笑,摇头。
三日后。 [][][].!
沈秋带着老嬷嬷云歌正在鱼池旁边喂鱼,突然一大口血呛出来,染红了面前池水,吓得水底鱼儿惊惶乱窜。
幸得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伶俐的宫女,见了这情况,一边跑去请太医,一边飞快的回禀皇上去了。
云歌更是吓得双手发抖,用手中绣帕不断去擦沈秋嘴角溢出来的血:“…”
“嬷嬷别着急,我,我…”沈秋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这时候还想着要安慰这个老嬷嬷,只不过才说了几个字,便失去了意识。
云歌跌坐在她的身边,抱着她无声的哭。
本来,她见了宫赫莲,见他安然无恙,便打算找个机会离开皇宫,回自己的西郡去,毕竟,衍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她一天,这段时间,她做梦都梦见衍儿和子彻,还有那两只大虎…
235 玉莲散剂
可是沈秋一直病病艾艾的样子,身体每况愈下实在让人揪心。
云歌又想着沈秋这几年时间,在身边无怨无悔的守护自己和衍儿的点点滴滴,便怎么都走不开了!
宫赫莲带了一个姓金的御医过来,三个人关在房中,等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老嬷嬷云歌在屋外等的时间太长了,渐渐对屋内的情况产生了好奇心,绕到后窗的位置,后窗半掩着,屋内的人,和他们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都传了过来。
沈秋躺在**上,脸色白得好像冬日积雪。
宫赫莲抱了双肘在房间里面焦虑的来回踱步:“金太医,她的情况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金太医年近古稀,却面色红润,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看着**上昏迷的沈秋,沉声道:“很糟糕!她若是能够如皇上一样,在毒发的第一时间,就服用玉莲散,也还能如皇上您一样…”
话音戛然而止,金太医自己掐了话头,满面忧思的看向宫赫莲,转而问他:“皇上,你今日感觉怎样?”
宫赫莲点头:“还是那样子吧,只是胃口越来越不好了,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
金太医听闻之后,显出欲哭的表情,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老臣早就说过,这玉莲散虽有解毒之效,却极是耗损寿命…”
“哪有耗损寿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宫赫莲带笑说着,伸手去扶地上的金太医:“太医觉得,现在给她服用玉莲散,还有效果吗?”
金太医却现在莫名的悲绪里,不肯从地上起来,他抹了一把眼角,颤声又道:“皇上莫要大意!这玉莲散是老臣配制,老臣我最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你现在虽然觉得身体暂且无恙,其实你的身体机能已经被极大程度的虚耗…直至油尽灯枯呀!”
宫赫莲宽慰的说了两句,正要伸手将金太医从地上强扶起来,突然听见窗户外面有人一声轻喝:“什么人?”
紧接着,外面一阵小小的混乱,片刻之后,归于平静。
宫赫莲问外面一个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唱诺一声,敬声答:“回禀皇上,是沈秋姑娘身边的那个老嬷嬷,估计是担心沈秋姑娘的身体,站在窗户外面偷听呢!”
宫赫莲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身又问金太医:“现在给她用玉莲散,还有用吗?”
金太医捻须沉吟良久,好一阵摇头晃脑之后,叹:“我先且试试吧!”
…
云歌在皇宫中照顾着沈秋,看着好几次命悬一线,都被金太医的玉莲散给续了下来,心下对金太医的医术实在是赞叹不已。
这一日,金太医按照皇上的吩咐,照例过来帮沈秋诊脉用药,收拾完随身之物,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回头,发现沈秋姑娘身边那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嬷嬷,正直直的跪在面前。
金太医急忙伸手过来:“哟哟,嬷嬷快快请起,有话还请直说!”
说完,又记起眼前这个嬷嬷是不能说话的,遂有些讪讪的干笑一声:“嬷嬷有事?”
云歌自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字签,抽出第一张递给金太医:金太医,沈秋姑娘身上能大好吗?
金太医也是经历了些岁月的人,自是理解她做为不能说话的老嬷嬷,心里担心主人是怎样一种心情,又见她的字迹娟秀不失力道,心里也是不再小瞧这个鸡皮鹤发的嬷嬷,放缓了声音答:“说实话,不能!沈秋姑娘的身子,最多也就只是还能拖上个月余!”
云歌湿润的眼神看了看**上的沈秋,又抽了第二张字签给金太医:皇上的身体呢?能康宁百年吗?
金太医捏着纸签的手抖了抖,颌下胡须轻颤:“这…”
云歌见他似有难言之隐,急忙又要往地上跪去:“…”
金太医用手势制止了她,为难的看她一眼,皇上的事情本是不应该乱说的,可是念及她年纪大,又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嬷嬷,金太医心中也憋得难受,实在也需要找个人絮叨絮叨。
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坐下来,金太医捻须叹道:“咱们皇上这身体呀,也是外有强形,内中枯竭…,哎,都怪老臣无能,当时见皇上呛血严重,便用了这玉莲散帮他强行将体内之毒压了下去,殊不知这毒倒是压而不发了,可是却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间乱窜…”
云歌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金太医说的话,会不会太惊悚了一点?
这哪算是解毒,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她心中邪气乱窜,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管用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金太医。
金太医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又顺着他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整个太医院数月来都在想办法解除皇上身上的毒,可是,可是…”
云歌走到太医身边,伸手扶着桌子边沿,目光急切的看着他:“…”
“哎!咱们皇上继位三年多的时间,这后位却一直虚悬,后空荒芜,皇上也没有子嗣…哎…”
金太医大概也是在皇宫中生活的时间长了,太压抑了,今日见云歌这个老嬷嬷不能说话,自然是把她当成可以倾听的树洞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关于宫赫莲的事情。
云歌给金太医斟了热茶,坐在他的身边,贪婪的听着关于宫赫莲的一切。
直到听见金太医痛声说出那句:“皇上脉相虚浮无力,最多,也就是三月寿命吧…”
云歌愣坐在那里,这句话在脑子里面盘旋着,经久不去,三月寿命,三月寿命?
金太医什么时候走的,她根本就没有感觉,直到沈秋幽幽醒过来,想要喝水,打翻了旁边一盏琉璃水壶,琉璃碎裂的声音,这才将云歌拉回了现实。
急忙过去,扶了沈秋半坐起来,又帮她倒了热茶过来,坐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只有月余寿命的人,想着另外一个只有三月寿命的人,一时之间心疼如绞,满是褶皱的脸上,慢慢滑下泪来。
236 一哭更丑
沈秋见她哭得伤心,急忙伸手帮她擦眼泪:“嬷嬷你心真好!”
云歌张口想要说话,才有猛然记起自己现在还是哑巴。
她的身上本来还有一张字签,上面写的是:金太医,我被人用药毒哑了嗓子,你能帮我看看吗?
这张字签,却没有机会拿出来给金太医,在金太医说了宫赫莲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已经忘记自己身上还有这第三张字签了。
服侍着沈秋用了药,又陪她坐了一会儿,她的心中又生了烦乱之意。
起身在房间里面来回走了两圈,明明是早上才刚刚见过那个身穿皇袍之人,现在却又想马上再见他!
想,是真的想!
她对沈秋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掀了帘子往外面走去。
出了房门,下了三五阶青石台阶,还没有走过院子,却看见前面跨门施施然走进一人,长身玉立,着一身素锦袍子,腰间用同色系锦带略略一束,闲适得好像正踏花逐浪而来。
云歌一看见他,便再挪不动脚步。
心中生出一种自觉不洁的想法,仿佛宫赫莲就是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忙完了应酬,正神色悠然唇畔系笑的回得家来,就只差一句娘子叫出口来,便真是完美了!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紧跟着子彻的样子和衍儿那粉嫩嫩的样子也跟着出现在脑海里面。
云歌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惭,又猛然惊醒自己现在是一个连脖子上都长满了老年斑的老嬷嬷,怎么能对着仙姿玉质的宫赫莲生出那样的想法呢?
在宫赫莲往这边走过来之前,急忙低下头去,低眉垂目,神色恭敬的站在旁边,让出面前一条园中小道给他通过。
宫赫莲一步一步走过来,云歌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只需要微微屈膝就算是行礼了。
若要她现在开口说话,她的语调肯定会出卖她的心绪。
她半蹲下身子,恭敬的行礼,等待着宫赫莲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往沈秋的房间里面去。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要能这样看上一眼,便觉得心中也满足了。
只是,宫赫莲走近之后,却意外的停了下来。
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她面前。
云歌陡然感觉到头顶上面好像有几座大山给压了过来,重得她抬不起头,目光盯着他的袍摆,和袍摆下面隐约可见的软底云鞋,心跳如同擂鼓,这…什么情况?
应该只不过是须臾的时间,云歌却感觉到过了好久好久,双膝还半蹲着呢,想要起来也觉得不妥!
正在猜不透宫赫莲意欲何为的时候,突见他伸手过来,似要搀扶她起来。
云歌抖索了一下,很后悔今天自己穿的这身衣服,颜色暗沉不说,还特别显臃肿,早知道他会在她面前停下来,她应该穿得光鲜一点才对!
“起来吧!”醇厚温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宫赫莲已经伸手将她扶住,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好长时间不曾下棋了,你能陪我吗?”
云歌用眼神表达疑问,看向宫赫莲那张俊秀明朗的脸,想起金太医的三个月寿命的说法,眼眶里面慢慢浮上湿漉漉雾气。
宫赫莲眼神如水的缠绕过来,像是要倾注进她的心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抬手轻拍两下,跨门外面过来两个婷婷袅袅的宫娥,一人手中捧了棋盒,另外一人手中则端着茶具。
云歌见这样子,想着宫赫莲定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和她对弈一把的!
心中尚有一些疑惑,莫不是他通过什么细节,早将自己认出来了?
可是现在面对着宫赫莲,也不顾上细想那么多,跟着他,往园中小亭走去。
前往小亭的时候,要经过一泓清亮鱼池,云歌故意走得靠边了一些,借着平滑无波的水面,看了一下自己的样貌,吓得差点没一脚跌进鱼池里面去。
这个千让可真够狠的,倒影里面完全就是一个发丝银白,沟壑满面的老年妇人呀…
这样子,自己看着都吓得够呛,真不知道宫赫莲面对她,会是什么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