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着就算宫北庭使诈,她应该也能应付。
当下便不再多疑,跟着两个家奴一路往前面行去。
宫北庭半卧在一张软椅里,高大健壮的身体,这才几日时间,便已经有了形销骨立的味道。
看见鬼面春往这边走过来,他浑浊黯淡的目光霎时明亮了起来,对身边的家奴说道:“你们,都下去!”
“是!”几个家奴都依言退了下去,本就清净的院子里面,只剩下了宫北庭与鬼面春,与这满院子寂寂晨色。
鬼面春距离宫北庭足有十余步远的距离,却还是将他的憔悴与苍老尽收眼底。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尽量用不那么强硬的语气解释说道:“玉芙姑娘的事情,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宫北庭的声音透着一股沧桑与疲累。
他望着站在远处的五女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眶里面慢慢有了些泪光:“孩子,我叫你过来,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想要为难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
鬼面春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孩子’二字,这种感觉,与以往那种‘孽障’‘孽障’的称呼,感觉真是太不一样了!
宫北庭对她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为父好好看看你!”
鬼面春的身体就好像受到某种蛊惑一般,几乎是身不由己的走近过去,在他的面前站定,咬着嘴唇不说话。
然后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宫北庭的苍老之态,想起他从前是一个多么有威严的人,现在却内元修为全无,只能这样无力的躺在软椅里,跟个废人一样…
她的心里有些酸涩难忍,低声问:“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宫北庭望着这个从小就被他忽略,被他嫌弃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涩然道:“孩子,你长大了,变得漂亮了…”
鬼面春不习惯和宫北庭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见他说着说着眼眶里面就要流下泪来,便打断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宫北庭急忙叫住她:“孩子,你再过来一点,离父亲近一点儿!”
鬼面春无奈,只得又往他面前挪了挪:“有话就说吧,等会儿商夫人找来,看见我在这里,指不定又会诬陷我一些什么!”
“她?”宫北庭忽然冷笑了一声,自嘲道:“这次,若不是身体筋脉受损,仲源兄也不会帮我这么仔细的查看身体,若不是仔细查看,我身体里面的蛊毒只怕到死都不会被发现!”
“蛊毒?什么蛊毒?”鬼面春惊讶的问道。
宫北庭抬手摸了一把湿润的眼角,呵呵笑了两声,才道:“一种叫**莫离的情蛊,是商韵容很多年以前,种在我身体里面的…,呵呵,可笑我宫北庭一生养蛊,练蛊,用蛊,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身边人种了情蛊在身体而不自知…”
鬼面春说不出话来。
世间真的有能控制情感的蛊物吗?
能让一个男人,终生只忠贞于一个女人?
与那些能攻能守的战斗类蛊物相比,这样的情蛊,似乎还要可怕得多。
面对黯然垂泪的宫北庭,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父女俩平日里的关系,与陌生人差不多,有时候还十分敌对!
这样的关系,她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能安静的站在旁边陪着他。
宫北庭自嘲自苦的抹了一会儿眼泪,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只鸡蛋大小的黑锻锦盒,递给她道:“孩子,你把这个拿上!”
“是什么?”她问。
宫北庭的手从黑色缎盒上面轻轻抚过:“这是宫氏一族的家主信物,你带着…”
鬼面春忙道:“为什么要给我?我已经与宫氏一族断绝了关系…”
“傻孩子,族籍岂是你任性的想断就能断得了的?没有家主的同意,你,永远都是宫氏一族的孩子!”
宫北庭大约是想起了四日前在清风阁的一场生死决战,情绪剧烈的起伏起来:“你确实够狠,可是,为父看得出,你心底仁厚宽容,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他将那黑缎锦盒又往她的面前递了递,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道:“这家主信物,你,你拿着!可千万不能落在商韵蓉的手里,玉芙,玉芙也太让我失望,我,我不能将家主之位交给她…”
“可是你还有宫南刹!”鬼面春根本就不想要这什么家主信物,她甚至都不想要宫氏子女的身份!
可是宫北庭却带着祈求的神色,固执的举着手中的黑缎锦盒,喉咙里呵哧呵哧的喘着气,渐渐露出油尽灯枯的气息来:“拿,拿着…,孩子,拿…着!”
鬼面春摇了摇头,往后面退了一步:“不!”
宫北庭失望的抽搐了两下:“还是…不肯原谅父亲吗?”
鬼面春张了张嘴,面对濒死的父亲,原谅二字依旧难以启齿。
正犹豫,商夫人忽然带着宫玉芙,骂骂咧咧往这边走了过来!

第56章 空欢喜

宫北庭听见商夫人的声音,显得比鬼面春还要紧张,他望着鬼面春,半张着嘴巴,一缕涎水顺着嘴角直流而下:“别。别怪为父…”
说话之间,他的手有些撑不住,身体在软椅上面摇晃两下,看架势就要直接栽倒下来了。
鬼面春急忙过去伸手将他一把扶住:“你还好吧?”
宫北庭趁机将锦盒塞进她的手中,喘息着说道:“可,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为父冷落你了!为父被蒙了心,都是为父的错!”
这短暂的动弹。已经让他气力不继。出了一层细密的油汗。
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知道身体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便抓住鬼面春的手,继续说道:“还有媚莲与瑶芝,为父对不起她们,她们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是,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她急声问道。
身后,却忽然传来商夫人尖利的呵斥:“鬼面春,你在干什么?”
鬼面春一惊。急忙起身,眼神有些慌乱的说道:“我,我来看看他!”
“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莫不是还嫌他不够惨,想要害死他吧?”
商夫人气急败坏,走过来在鬼面春的肩膀上面用力一推,有些歇斯底里的嚷道:“滚!别在这里碍眼!他是死是活。不需要你关心!”
今日发生在宫玉芙与司洛影身上的闹剧,商夫人到现在想起来还火冒三丈,此时看见鬼面春与宫北庭在这里窃窃私语的样子,心中更是邪火乱窜。
她看了宫北庭一眼,又对鬼面春狠声说道:“鬼面春,你不是很有骨气,要与宫氏一族脱离关系吗?那你现在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
鬼面春握紧手中的黑缎盒子,垂下双手,袖纱正要遮住她的双手。
她根本就没把商夫人的叫嚣放在心上,心中记挂着的。依旧是刚才宫北庭没有说完的话,媚莲和瑶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想问,回头却见宫北庭在佣人的搀扶下躺回了软椅,半张着嘴巴,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现在就算她想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见商夫人咄咄逼人,她也有些呆不下去,转身就要从这院子里面退出去。
刚走了两步,宫玉芙居然又不分轻重的在身后叫住了她:“鬼面春你给我站住!”叼阵投才。
鬼面春看她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丑,可是样子依旧还是十分嚣张,忍不住冷嗤一声笑了起来:“玉芙姑娘有何赐教!”
宫玉芙双眼红肿,却依旧一脸的得色。
她从身上摸出那块白色的晶石,得意的在鬼面春面前晃了晃:“鬼面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这是我新得的传送晶石,已经被我滴血认主…”
鬼面春不看这晶石还好,一看,便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玉芙姑娘动作好快呀!这么快就滴血祭炼了?不过,它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什么意思?”宫玉芙被她笑得心里发毛,问。
鬼面春从储物袋里面也取出了一块大小与颜色都差不多的白色晶石,在宫玉芙的面前晃了晃,把她刚才的话还了回去:“宫玉芙,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传送石,你手上那块,是假的!”
“不可能!”宫玉芙叫了起来:“这不可能是假的,这是我娘亲从你身上偷来的…”
鬼面春冷冷的笑着,看着她,看她慌乱看她狼狈,看她一点一点露出马脚。
最后,她才用悲悯的语气说道:“宫玉芙,本姑娘今日送你一句话吧!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你费尽心思得到了,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她又看了一眼宫玉芙手中的白色晶石,讥嘲的笑着说道:“姐妹一场,这块晶石,就送给你玩儿了!”
说完,她将元气凝于掌心,缓缓注入掌中传送石上。
传送石上,水与火的流光熠然生辉,整个传送阵法随着元气的注入而启动了!
她的身体很快化作一道虹影,在宫玉芙的面前瞬间消失!
宫玉芙看得目瞪口呆,讷讷道:“传,传送石?她手中的,才是真正的传送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白色晶石,这才意识到,真的被鬼面春给戏耍了!
她扭腰跺脚,将手中晶石狠狠往远处的假山石上面怒砸下去:“讨厌的丫头,我要弄死你!”
晶石脱手而出,轰然将假山石砸得轰然碎裂。
商夫人安顿好了奄奄一息的宫北庭,听见她在这边的动静,急忙过来责道:“玉芙,你在闹什么?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儿吗?”
宫玉芙委屈得不得了,一双本就红肿的眼睛再次盈盈欲泪,撒娇的说道:“娘亲,我们都被鬼面春那个鬼丫头给骗了!这块晶石根本就不是传送石,是假的!”
“假的?”商夫人回想了一下昨夜偷盗晶石的画面,疑惑的说道:“不会是假的吧?我明明…”
“怎么不会?她刚才已经亲口告诉我了,真正的传送石,已经被她滴血祭炼成功了,她就是用传送石从我面前消失的!”
宫玉芙又是气愤,又是嫉妒,想起那么宝贝儿的传送石,居然还是成了鬼面春的囊中物,顿时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如鬼面春所言,是空欢喜一场!
商夫人正在旁边安抚她,司氏的家奴已往这边过来,说是马车已经安排停当,就等着她们启程,回帝都雁城了!
商夫人看了看身后气息减弱的宫北庭,又看了看面前丢了清白的宝贝女儿,心中一口闷气堵得实在难受!
鬼面春呀鬼面春啊,看来老娘真是留你不得呀!
要早知道你有今日,老娘早在宫府,就应该不动神色的弄死你才是…
正想着,宫玉芙又拽着她的衣袖撒娇说道:“娘亲,我讨厌鬼面春,我不想再看见她!”
“为娘也不想再看见她!”商夫人说着,眼中掠过一丝狠辣的杀意。
宫玉芙跟着商夫人往外面走,身边一个丫鬟提醒说道:“四姑娘,你的那块晶石,不要了吗?”
宫玉芙回头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白色晶石,冷声说道:“一块破石头而已,要来何益!”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丫鬟奴妇走了。
马车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宫玉芙忽然到袖袋里面有东西沉甸甸的,伸手摸出来一看,赫然正是被她丢掉了的白色晶石!
白色晶石在她的掌中异样的搏动了两下,诡异的玄妙气息瞬间便与她体内的气息相连在了一起,她甚至听见了桀桀的怪笑声,从这晶石里面传了出来!
她吓得惊呼一声,掀开轿帘,将手中晶石呼一下扔了出去!
马车嘚嘚嘚的跑得很快,片刻时间,那块晶石就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随马车而行的司洛影听见她的惊呼,又见一道白光从她所坐的马车里面射出来,急忙打马上前,隔着车帘关心的问:“玉芙妹妹,你还好吧?”
宫玉芙在马车里面没有吱声。
司洛影心中更是着急,急忙靠近一些,又问:“玉芙妹妹?玉芙妹妹?”
“别跟着我!讨厌!”车帘后面,终于传来了宫玉芙不耐烦的声音。
司洛影听见她的声音,脸上紧张的神色这才舒缓了下来,也不介意被她呵斥,就这么一步不离的跟在她的马车旁边,一路往帝都而去!

重光一路上都被司仲源要求着,父子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一路上,司仲源事无巨细,一一的亲授于他,包括炼药之精髓,包括宫氏一族的内外事务…
司重光性子慵懒随性,喜欢听的便认真的听上几句,不喜欢听的,便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车厢里面也并无外人,司仲源便极尽宠溺,见他闭上眼睛要睡觉了,便轻手轻脚的盖一张薄薄地的毯子在他身上,生怕他着凉受寒了!
他睡好了,睁开眼睛,便看见司仲源已经亲自动手,切好了水果摆放在他手边的琉璃盘中,等待他的取用。
重光本来对司仲源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这样半个多月的路程一路舟车行下来,他看着司仲源,便也渐渐觉得有了一些温暖的东西在心头流淌!
这一日总算进入了帝都雁城。
行了不多时,前面便是阴府占地极广的一片府邸。
司重光用手中洒金羽扇轻轻撩开车帘,原本只想随意看一看街景,却忽然看见鬼面春身穿一身五色绫罗襦裙,做闺中女儿的装扮,正往阴府的大门走去。
他唇角一挑,脸上露出笑意,心道,她的传送石果然快呀,看她的样子,应该早就已经回到帝都了吧?
正要出声让马车停下来,却听见鬼面春的声音正对那阴府守门人道:“烦请通传一声千殇公子,就说鬼面春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
重光的眸光霎时黯淡了下去,她急着会帝都,就是为了见阴千殇?
不由得又想起了当日,鬼面春追着阴千殇跑了几条街的场景…
他放下车帘,坐回身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司仲源正在旁边,用一副探究的眼神正看着他。
他掩饰的轻咳了两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司仲源道:“重光,这里没有别人,你给父亲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宫氏五姑娘?如果你喜欢的话,为父明日就上门为你提亲去!”
重光俊脸微沉,道:“鬼面春?我会喜欢她?哼…”
“重光呀,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司仲源又道:“鬼面春资质不凡,身怀金乌神火不说,她自身还十分重情重义,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如果你有意于她的话,为父希望能够早日看到你们…”
“父亲,你扯远了!”司重光语气微凉,缓缓展开手中羽扇,轻轻摇了摇,神情有些冷傲的说道:“重光觉得,父亲你就算要上宫府去提亲,也应该先为大哥提亲才是!再说了,刚才难道你没有看见吗?鬼面春一回来就去找阴千殇…”
司仲源正要说话,忽听得车帘外面,骑马随行的家奴说道:“咦!有人在追咱们的马车?”
司重光的眉梢轻轻一挑,沉声问:“怎么回事?”
家奴恭敬道:“回家主,有人追着咱们的马车跑了几条街了,看样子,像是鬼面春姑娘!”
司仲源闻言,急忙撩开车帘往后面看去,果然见鬼面春正在后面飞奔着追来。
他喜得颌下胡须乱翘:“哈哈,重光,你看,真是鬼面春姑娘呢!这孩子,为父真是越看越喜欢!”
司重光修长的手指在车框上面轻轻叩了两下:“停下!”
马嘶长鸣,疾行的马车堪堪停了下来。
司仲源笑呵呵的对重光道:“重光呀,你下车陪鬼面春姑娘一起走一段吧!哈哈,为父明日就找宫北庭提亲去!”
司重光俊逸的脸上表情依旧冷淡:“宫北庭一家,只怕还要四五日才能回帝都!这一路上父亲你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在回来的途中,他们原本与宫北庭等人是同行的。
可是后来,由于宫北庭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能连续赶路,基本上是行两日就必须要休息一日!
司仲源等人耗不起,便让司洛影带了两位族中长老一路陪行,他们则快马加鞭,一路无碍的回来了。
算下来,他们确实也需要四五日的时间,才能到帝都。
司仲源看爱子重光下了马车,往鬼面春的方向走了过去,心里忍不住的高兴,捻着胡须哈哈笑着,满意道:“回府!”
鬼面春去找千殇公子,原本是想要将怀里的小偶人儿还给他,没想到那守门的说,千殇公子外出还没回来!
她心里正失望,便看见重光的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她想了想,便快步的追了上来了。
看见重光下了马车,她笑得容颜如花,远远便道:“重光,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重光站在那里,看她身上的五色绫罗因为快速行走而翻飞如蝶,心情不由得也愉悦起来,可是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你找千殇公子的事情重要吗?”
“啊?”鬼面春想了想,如实回答说道:“都重要!”
他看她因为剧烈的奔跑,小巧的鼻尖上面已经沁出了薄薄一层汗珠,语气不由得柔和了许多:“什么事?”
“重光,你那只美人断臂呢?”她问。
重光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怔了怔,才道:“与随行物品一起,放在马车上带回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道:“重光,那美人断臂对你很重要对不对?可是你想过没有,那断臂在玉棺里面,倒是还有重瓣金葵的玄气润养着,不腐烂不变坏,可是你这样带在身边,就算用元气封存,也早晚都会发臭,腐烂,生蛆,最后,一只好好的美人手,就变成骷髅骨架了!”
重光被她说得蹙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第57章 烧成灰

那美人手臂,他看一眼心里就会觉得难受,现在就算只言语当中稍稍提及,心情也因此变得阴郁起来。
他看着鬼面春,又问:“好好的。提那东西做什么?”
她却神色认真,问:“重光,你难道不想把从前的事情都想起来吗?你爱过谁?恨过谁?是谁将你困在法阵当中?那断臂美人儿又是谁?这些,你难道都不想弄清楚吗?”
他深邃的眸光浮起暗色,静默片刻,硬声回答说道:“不想!弄清楚这些干什么?弄清楚这些,能比现在更快乐吗?”
“…”她一时哑然。
重光的心态,还真是豁达呀!
别人将他困在法阵中数千年,他出来之后。居然不想着复仇?
看来。能把一切都忘记,真是幸运呀!
如果她忘记了从前的种种,就用鬼面春的身体生活下去,一定也会很简单,很快乐吧!
可惜的是,那些浸血的往事,她一件都没有忘!
重光见她愣愣的不说话,便出言问道:“这就是你口中很重要的事?”
她嗯了一声,情绪没了刚才的激动,恹恹地说道:“本来还想着你的美人手臂容易腐烂。想找个地方帮你存放一下呢,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谁说不用?能有地方保存,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在哪里?说来我听听!”
司重光不忍心见她失望,遂顺着她的话头。继续说道:“我也正准备回雁城之后,就看看附近有没有哪里有冰窖呢…”
鬼面春忙道:“不用冰窖!我知道一个地方,用来存放你的美人手臂,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什么地方?”他问。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抬手往南面遥遥一指,道:“我慕容皇室的皇陵呀!我听父皇说过,皇陵里面有一口千年寒玉棺,能让肉身不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面渐渐带了些黯然:“以前还和父皇母后在一起说过玩笑话,说等他们百年仙去之后。就将他们双双供奉在寒玉棺中,这样的话,我想念他们了,就能进入皇陵,看看他们,陪陪他们…,没想到,到最后,我连他们的尸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说收敛他们了…”
往事稍稍一提,就痛不可抑。
她渐渐有些哽咽难言:“我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最懦弱的母亲,最无能的公主,我…活该承受这锥心之痛!”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温暖修长的大手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不要自责!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利用你欺骗你的男人…”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手在袖底紧紧攥成了拳头,磨牙狠道:“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让他承受这世上所有的痛苦!”
两个人在大街上轻轻相拥,惹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鬼面春过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了身周这些异样的目光。
她正要从重光的怀里起身,忽听见身后传来冰冷沁人的声音:“鬼面春姑娘,别来无恙呀!”
她一听这声音,急忙回身看过去,讶然道:“千殇公子!”
阴千殇一身月牙白的素色衣袍,坐在轮椅里面缓缓滑行过来,苍白的俊逸面庞上有些揶揄之色:“鬼面春姑娘迷失森林一行,看来收获颇多呀,不仅修为大有提升,就连容貌也出落得宛如天人了!”
鬼面春急忙挣开重光,大步走向阴千殇啊,急切的问道:“千殇公子,你几时回来的?我刚刚才到府上找过你,他们说你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