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昨晚真是烧糊涂了,如今他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还不如一场梦。
阮薇为警局做过线人,什么身份背景都抹了,现在敬兰会想除掉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甚至就算闹大了,因为这种事报复,根本不稀奇。
阮薇一口咬定自己交不出芯片,依叶靖轩的脾气,就该二话不说灭了口,哪怕她备份外传过,他也绝不会被这个威胁。
可他毕竟都没有。
没过多久,叶靖轩还是让人过来盯着阮薇吃饭,她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吃,然后又吃药,都按他想的照做,最后还是剩她一个人。
她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了,回身看一看,全是叶靖轩住过的样子。
他的床,他的柜子…她过去拉开衣柜,里边都是他的衣服,她一件一件拿下来抱在怀里,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总算红了眼睛。
哭出两滴眼泪来,心就能硬一点。
这样往后叶靖轩要是抽她的脸,她还能镇定自若,继续装个骗子。
阮薇被禁止和外界联系,她去找谁都告诉她,只要交出东西,她就随时都能走。
但她交不出,这里似乎也没人为难她。天黑的时候,她吃过晚饭,在松堂外就看到叶靖轩果然带人回来了。
阮薇只看见他们的背影,那是个明显身材很不错的女人,瘦而修长,明黄色的连衣裙,露出一双腿,显得高挑艳丽。
真正让阮薇难过的是,她发现她有头很漂亮的长发,末端极其温柔的弧度,刚好散在腰际。
对方抱着叶靖轩的胳膊,似乎正和他说什么,两人一路绕过杉木去了东边。
阮薇拉好外衣,夜里果然风凉,让她觉得站不住,仿佛这院子平日都好好的,到今天突然就多了她一个。
她看着那个女人的长发,想起叶靖轩小时候送自己的乌木梳。
那梳子上细细密密地刻了一行小字,旧东西上总有时光磨过的印子,模糊看着,不过八个字—万世永昌,白首齐眉。
叶靖轩那时候没多大,不知道去哪儿玩,看见别人家的女孩都是长头发,就他的阿阮从小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于是他不甘心,把母亲留下来珍贵的乌木梳子偷出来给她,哄着骗着说:“阿阮,留长一点,我就给你梳头发。”
阮薇那会儿还不太懂事,哪有那么多想法,不过因为阮叔一个大男人不会带孩子,嫌麻烦,总给她剪得很利落而已。
她之后大一点了,长到十岁,偷偷想为他把头发留长,想三哥亲口说过的话,总要算数的。
可是没等到她头发变长就出了事,阮薇因为那场事故左腿伤了,到今天都落下毛病。她从此被人救走抚养,到她二十岁再刻意去接近叶靖轩的时候,她有十年时间没再见过他。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懵懂年少夭折,终究来不及,她还没到白首的年纪,却已经来不及和他举案齐眉。
原来有时候爱与不爱,有缘有分都不够,还要和命争。
阮薇低着头想赶紧回去,两个手下远远地把摩尔带过来了,阮薇看它蹭自己的腿,心里一下就说不出的酸,她俯下身抱紧它,那两个人也就放开手,让她在院子里陪着摩尔玩。
阮薇不断告诉自己,别管再有多少过去,如今什么都看见了,就该死心了。
她烧一退也不那么难受了,牵着摩尔顺着长廊走一走,大门外却突然进来不少人。
天晚了,灯都亮起来。
阮薇以前从没来过兰坊,谁也不认识,可那些人直冲她而来,她还没什么反应,摩尔已经觉出不对,率先扑过去。
阮薇拉不住它,一下被拖得差点绊倒。两侧立刻冲出人来扶住她,她担心摩尔受伤,死活要过去,手下只好过去把狗带回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和来人接触。
对方先开口,声音还算客气:“这是会长的命令,转告大堂主,会长要见一见阮小姐。”
叶靖轩的人迅速围过来,把她往回带,就是不让步:“大堂主也有话,不许她走出这个院子,不管是她想跑还是谁来请,都一样。”
后边的话阮薇听不清,摩尔愤怒的叫声和他们对峙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已经被人送回房间。
阮薇心里怦怦直跳,没过一会儿叶靖轩就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着急,推开门看她坐在沙发上,总算松了口气,又过来伸手试试她的温度,随口说:“不烧了。”
阮薇点头,看他又要出去,开口问:“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们?”
叶靖轩停了一下,回身看她,这下笑得冷淡:“怎么,你想找死?”
“你送我过去吧,会长就是逼我,我也还是这句话,芯片被我扔进海里了,我如果真想毁了南省那些人,当年就可以当做证据交出去。”阮薇越发坦然,想了这么久也想清楚了,敬兰会无非要一个保证,他们必须拿回那些数据,确定她没有备份没有外泄,因而必须要逼她。
叶靖轩不走了,靠在门边上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才盯着阮薇说:“那你为什么不交给警方?你陪我睡了三年,辛辛苦苦拿到手的东西,难道就为了往海里扔?”
阮薇不出声,房间里很快全是烟味,她看着他说:“你以前不抽烟。”
“你以前也不撒谎。”
叶靖轩向她走过来,一手按住她肩膀,阮薇原本在沙发上坐着,这一下,他站着挡住她所有视线,抬眼只能看见他。
不管过去多少年,原来他松开手,她才能见到光。
叶靖轩一口烟吸进去,微微眯眼打量她:“阿阮,你到底有没有实话。”他说得不像问句,像句彻头彻尾的否定,“三年,你跟着我,连女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阮薇明显挣动起来,从被他带回来之后就逆来顺受,听到这句话倒好像终于忍不下去,她推他的手:“你放开!”
叶靖轩根本毫无松手的意思,用了力气,把她一下摔回沙发上。他声音压低,露骨又残忍地拷问她:“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那天晚上…你特别怕疼,疼得哭了半夜。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人都给了我,就为报复?”
“叶靖轩!”阮薇急了,推不开他,也不许他再说,可他偏要刺激她。阮薇激动得控制不住,扬手抽他,右腿踹过去却被他挡住。他被她打也动了手,拧下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身前,看着她说:“放心,我没你狠,我不会把你交给陈屿。就算养条狗,它敢咬我,也只能由我亲手解决!”
他手上的烟烧了大半,烟灰都落在她身上,阮薇深深吸气,眼睛都湿了,那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她咬着牙,硬逼自己开口:“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就这一点不行!叶靖轩,我就是因为爱你,我爱你我才什么都肯为你忍!”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可这一句,真的是实话。
叶靖轩终究稳不住,他看着这个气到浑身发抖的女人,看着她可恨又可悲的样子,他突然俯下身堵住她的唇齿,半是亲吻半是噬咬。他把吸进去的一口烟直接灌过去,阮薇被他逼着承受,呛到快要窒息。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几乎感受到濒死的感觉,下意识地只能抓紧他,她被他按在沙发上生死不能,极致的疯。
偏偏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闯进来。
卧房的门没完全关上,一推就开,来的显然不是陌生人,没人阻拦。她直接进来找人,刚要喊他的名字,却看见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下就怔住了。
“我…你刚才说回来拿东西…”门边的女人想要解释,而叶靖轩根本不回身,他一直挡着沙发上的人,把阮薇压在怀里不许她探头看,又说了两个字:“出去。”
“她是?”那女人渐渐找回点理智,反而还想往里走。沙发上的人只露出一小段苍白的脚踝,像是经久不见阳光的样子。
对方越发觉得奇怪,又问叶靖轩:“方晟也没说你这里住着别人。”
叶靖轩总算回头扫了她一眼,还是不让开,然后加重了口气:“潇潇,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马上出去。”
阮薇贴在他胸口,闭着眼静静地听,渐渐觉得不太对劲。
总觉得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像她。
她有点自嘲地笑,说到底,不管像不像,今天该出去的人都是她阮薇。
门边的女人似乎不肯示弱,毫无离开的意思。
阮薇被呛得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她擦擦脸,然后执意让叶靖轩松手。她拖着那条坐久了不舒服的腿,就要往外走。
夏潇明显有点赌气,叶靖轩既然不回答,她干脆直接挡住阮薇问:“你叫什么?”
阮薇不得不抬眼看她,夏潇这张好看的脸没有想象中的浓妆艳抹,反而干干净净,这身材看着就像个模特,穿件普通的裙子都和别人不一样。
阮薇心里静下来,这样看着,她反而放心了。
总归什么人都比她好。
阮薇不说话,夏潇有点下不来台,明显生气了,就要再问什么,叶靖轩却突然过来拉住夏潇的手,直接拦下她,和她一起出去了。
不过都是年轻小女人,他揽着夏潇肩膀哄两句,她就笑了。他带人向东边去,留下阮薇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她这辈子到如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这颗心,从头到尾没变过。她心里沉甸甸像坠了什么,上不去下不来,仰头看天,连月亮都没有。
院子里一片浓稠的夜,她走出去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方晟突然追过来请她回去休息。
阮薇实在忍不住了,和他说:“你也看到了,我住在他房间里不方便,随便找一间客房给我吧。”
“三哥不让。”
阮薇只好认命,在门口站了好久,渐渐再也没人过来。她看着叶靖轩离开的方向,突然转身回屋子里去。

第四章 一生亏欠
她的脸埋在他肩上,脸上湿湿凉凉的泪痕蹭在他身上。他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和她说:“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听我的,就这事半点不能忍。
你今天看见潇潇不痛快了,非要和我闹,是不是?”
“三哥,薇姐坚持要离开。”方晟的声音就在门外。
房间内一时没有回应,叶靖轩在东边的地方原本只是书房,如今到夜里灯光暗淡,里间有一张欧式躺椅,他就半仰躺在上边,一直都醒着,手里转着药瓶。
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他手上的响动。
方晟在外边又说了一遍。
夏潇也在,但他们两个权当没听见。
她枕在叶靖轩的腿上,吊带裙子外刚好盖了一件缎子睡袍,她睁开眼睛,那软红色的东西就滑到地上,一地流泻而出的光。
这一动他就看过来,手指卷上她长长的头发。
夏潇抬头看他,像只猫似的揉揉眼睛,趴到他身上开玩笑一样地问:“那个丑女人…到底是谁?”
叶靖轩有点烦躁地摇了下药瓶,做了个嘘的动作,好像他完全不是白天那个叶靖轩,好像现在任何一丁点声音,都能让他受不了。
“还是头疼?”夏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蜿蜒而上,微微握在她的颈侧,低声说:“别提她,陪我说说话。”
他每次不舒服似乎都格外需要夏潇,他不断要求她说话,可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是兰坊里的人。
她清楚自己之所以还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她知道深浅。
所以夏潇很努力地说些话来安慰他,却越发觉得叶靖轩今天好像情绪很不好。这样安静的夜,旁边就是窗户,可外边也只有一层一层厚重的树影。她余光里看到,说不清的感觉…夏潇刚刚有些出神,就感觉到叶靖轩的手猛地用力,刚好卡在她咽喉处,她一下转过头,冷不丁吓得发抖。
他的目光像疲惫的狼,但他终究是会伤人的。
她试图抱紧他提醒:“靖轩,还是把止疼药吃了吧。”
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明显用尽力气在忍什么,原本人还算平静,听到夏潇这声称呼,总算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怎么办,伸手去抓那药瓶想要看,又说:“好几次了,总看你拿着又不吃。”
叶靖轩突然怒了,甩手就把药瓶扔出去,东西一下砸到地上。
外边的方晟听出不对劲,又开始轻轻敲门问:“三哥?”
里边总算有了回应。
“她想走,难道你们拦不住?”
方晟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薇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枪,现在就在门口指着自己,她说如果不放她走,她今天就死在这里。”
叶靖轩听见这话笑了,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里边总算有了动静。方晟退后两步,看叶靖轩开门出来,那双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越发沉了,表情丝毫不意外。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听得方晟心惊肉跳,他说:“那就让她死。”
院子门口的地方比想象中安静,毕竟是夜里,阮薇也没力气折腾。
她被关在他的房间里,不许去别的地方,可那屋子里四处都是他。她倒在床上想叶靖轩现在和谁在一起,想他现在喜欢的女人有他最爱的长发,温柔又漂亮。
阮薇不知道叶靖轩要干什么,但她被关在这里什么心气都磨平了,直到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离开,再这样下去早晚生不如死,所以她在床上摸索,直接拿走他枕头下的枪就跑出来。
这么多年,阮薇知道他的习惯,再难的事如果成为习惯也难改,到如今叶靖轩都没变过。
到如今,他也没防着她。
下人拦住阮薇,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拿到枪,于是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远处的长廊里有人走过来,但隔着十几米就停了,多一步都不肯施舍。
方晟替他过来传话:“三哥说了,薇姐开枪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会把薇姐葬回南省的。”
阮薇听了这句话转头看他,叶靖轩站在树影里连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可她突然就像被刺到底线,彻底发了疯,直接向他冲过去。方晟带人拼命拖住她不让她动,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枪扔开。
阮薇不知道怎么找回胆子,好想把这么久不言不语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瞬间就急了,和他们厮打,最后被推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会里有规矩,顾忌阮薇终究是个女人,今晚她早该死过几百回。
阮薇手上擦伤见了血,那条伤过的左腿再也没力气,半天喘不过一口气,好不容易挣扎回头看他,一声一声地叫:“三哥。”
叶靖轩终于走过来,冷着脸站在她面前,看她说:“你知道我从不受人威胁,当年他们想用你威胁我,结果呢?”
结果他宁为玉碎。
他比她大四岁,连累她出事那一年才十四岁,她甚至还是个小姑娘。厂房里烧起大火,叶家出人来救,对方自知大势已去,又怕被报复,仓皇之间一枪打在阮薇腿上,她受伤走得慢,被大火隔在里边,被人追上,最后那些人非要用阮薇威胁他。
那时的叶靖轩就真能狠下心,十四岁的少年,看也没再看她,隔着一片火海转身就走。
那件事之后传遍南省,从此人人都知道,叶家后继有人。
阮薇看着他还是哭了,他站在那里和她说话,她就掩饰不了委屈,整个人撑在地上:“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女人最好的那几年我都给了你!看在我为你没了这条腿的分上…我确实没脸死,别再逼我…让我走吧。”
她哭得痛痛快快,哭到他皱眉,好久之后他让人都退到一边,然后蹲下身,一点一点擦她的眼泪。
院子里起了风,桃花飘落一地,只是夜色太重,不管那花什么颜色,到如今也都惨白一片。阮薇愣在那里看,心里说不出的苦。
反正良辰美景辜负过,他们之间已经不会更糟。
方晟在一边低声提醒:“会长要的东西我们还没拿回来。”
叶靖轩好像没听见,阮薇哭,他就在她面前等着,等她哭累了眼泪流干了,他才翻过她的手看了看,好在只是小伤口。
叶靖轩让人拿外衣过来给她披上,正低头一颗一颗给她系扣子。阮薇忽然伸手抱住他,他都由她。她的脸埋在他肩上,脸上湿湿凉凉的泪痕蹭在他身上。他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和她说:“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听我的,就这事半点不能忍。你今天看见潇潇不痛快了,非要和我闹,是不是?”
她不回答,松开他说:“放我回去。”
叶靖轩起身看看外边,兰坊这时候各个院子也都暗了,街上再没有人。
他终究放了手,答应她:“让方晟送你,太晚了。”
那天直到后半夜,书房里的灯光都没熄。
叶靖轩从不在别的地方留宿,夏潇知道兰坊里的男人大多数都有这样谨慎的怪癖。她早已习惯,她也不能睡,陪他偶尔说两句话。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头疼才不肯休息,夏潇已经谨慎用词,再也不敢提吃止疼药的事。
天快亮的时候叶靖轩才叫人把她送走。
他顺着长廊往卧房的方向去,方晟早就回来了,远远跟着他不说话。
叶靖轩率先回头看他:“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留人,现在放阿阮在外边是好事,市里不像兰坊,光天化日不会随便生事,起码她身边还有个人照顾。在我这里,陈屿不会善罢甘休。”
“会长知道薇姐的下落,咱们这里反而不安全。”方晟这么多年什么都懂,只是他仍旧不放心,“我是怕…三哥不光是为这个才肯放她走。”
叶靖轩原本都要回房间了,听见这话突然停下了,他回身看着他说:“我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死当时就死了,你怕什么?”
“医生反复强调,只要控制用量,不会成瘾…”
叶靖轩回身扫他一眼,火气一下上来了。他额头上的伤疤平常被头发挡住一些,不算明显,但他微微仰头打量人的样子,让方晟一下就僵住了。
叶靖轩一脚把方晟踹开,他低头领了。这一脚用了力气,踹得方晟直接撞在后边的柱子上,腰都直不起来。
过去都说叶三年轻气盛,可他如今早就吃过亏,这脾气仍旧半点不让。方晟也算什么都经过,可刚才那瞬间,一句话而已,他却看出叶靖轩像要把他当场撕了。
黎明之前的分毫片刻,院子里所有人的轮廓都看清了。
叶靖轩也不急着进屋,微微眯眼打量方晟,那人刚缓过一口气,直直地在院子里给他跪下了。
“你不用来这套,兰坊不比过去在家里,你要跪就去跪会长。”
“老爷子走的时候说过,不让三哥再找薇姐,她腿的事虽然都是情势所迫,但三哥脾气太冲,难免伤人,何况她是个女人,最毒妇人心,早晚要找麻烦。”方晟是咬牙硬挨的那一脚,明显也伤了,一字一字说得慢,却像不怕死,“后来三哥还是把人找回来了,一意孤行要娶她,我们都认了,最后只证明老爷子的话半句都没错。”
“不是一意孤行,那是我欠她的。”叶靖轩绕着他走了两步,靠在门边根本不看他。
方晟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手捂着肋下,突然问他:“那三哥到底在气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叶靖轩想了很久。
他在长廊边上坐下,背后就是桃花树。清晨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线天光,多少垂死的夜都能熬过去,何况到如今。
“起来。”叶靖轩饶了方晟,自嘲地笑,“非要从头算的话,也是我对不起阿阮。那天她本来在上学,我哄她逃课陪我,带她从学校溜出去,结果让她被那帮人渣劫走。”
方晟不再接话,他低头静静站在一边,而叶靖轩点了一根烟却没抽,慢慢看它烧完:“阿阮才十岁,为我把腿毁了…这辈子都完了。我这条命早就该赔给她,芳苑的事,就算是她亲手给我一枪,我都认了。”
叶靖轩仰头叹气,按着那道可怕的伤疤,最终和方晟说:“我生气是因为…她最后竟然真的拿走芯片,她苦苦骗我三年!如果想报仇的话,我站着给她打。”
“没人怀疑薇姐对三哥的真心。”
“所以我才生气,那三年她背着多大的压力做线人,那是女人该做的事吗?连你们都知道她最怕疼的,打针都要人哄,如今呢…拿刀往手上割!我看见她在花店自残的样子…真想让她直接往我身上割,起码我还能好过一点。”叶靖轩终于累了,靠着柱子把烟扔开,“我知道她对会里的事提心吊胆,希望我洗手不干,但她为什么宁可虐待自己也不相信我?”
方晟一语不发地抬头看他,劝他回去睡一会儿。
关门的时候,方晟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说:“有些事必须从头算,有些事永远算不清。三哥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想不通吗?”
黎明破晓,叶靖轩总算能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几个街区之外,阮薇只躺了几个小时就起来了,竟然还要去开店。
严瑞在家里一直等她,昨夜等到她回来,急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问。阮薇是自己离开酒店的,必然有她的原因,家里也有她回来过的痕迹,严瑞联系起街上的事没敢报警,生怕给她找麻烦让她更危险,可是等了又等再也坐不住。
最后阮薇被人送回来,严瑞看她进了自己房间,突然跟进来紧紧抱住她,很久之后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冷静下来问她:“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有不能告诉我的事,也该给我打个电话。”
阮薇摇头笑了,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但人很平静,好像真就是她自己跑出去住了两天,再回来,什么都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