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靖轩不敢再想,拿枪指着许长柯又问:“你说不说?”
“不就是个女人吗?!”地上的人一句话吼出来,狠狠瞪着叶靖轩,“老爷子当年说过不让你找她!你非要一意孤行,搭上多少兄弟!”
叶靖轩一枪打下去,房子里就剩下许长柯的惨叫,他瞄得准,硬是在许长柯胳膊上开出一个血洞,让对方十指连心地疼,人还清醒。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许长柯毕竟也在这条路上混了二十多年,疼过了劲,他也有骨气,一语不发。他看着叶靖轩冷笑,逼得这人又是一枪下去,直接穿了他的肩骨。
许长柯快连话都说不出,开口声嘶力竭,却字字都是嘲讽:“我…我和小恩对你忠心耿耿,我弟弟当年才十九岁!他哪一点做错了?你就为了一个女人…”
许长柯骨头被踩断,就剩一口气,和着血泪说不下去,突然低吼喊他:“三哥!叶家只有你了…南省都在你身上背着!你不能耽误在一个女人身上啊!”
叶靖轩原本半点不动容,他扣下扳机就能让他永远闭嘴,偏偏许长柯最后这句话逼得他停住了。
叶家几代人的心血…那座老宅里所有人都是叶家人,那些跟着他父亲和他一步一步拼出来的,也都是叶家人。
他们过去同生共死,今时今日却走到这一步。
叶靖轩是叶家的独子,可许长柯、小恩,还有方晟,都是陪着他长大的兄弟,过去老宅规矩多,身份地位高低分明,可男孩玩在一起大多不分彼此,少年时代他们也一起出去,一起胡闹过。
方晟低声劝:“三哥,他没有别的错…不过就气弟弟死得不值,熬了这么多年了,能不能留他一口气?”
叶靖轩再也不看地上的人,甩手把枪扔了。
许长柯被人带着拖出去,他发起疯,回头看见摩尔已经找到方向,挠着灵堂的侧门一直在叫。他笑得更大声了,大声喊叶靖轩,嘴里混乱地嚷:“阮薇她父亲临死留过话的…她不可能嫁给你!三哥放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这前后半生辛苦,爱而不得,只因太执着。
侧门已经让人撞开,叶靖轩再也顾不上许长柯。
摩尔一路往里冲,门一开,滚滚而上全是黑烟,动物本能都怕火,它又着急,暴躁起来,不停叫着。
“下边着火了。”方晟口气再也稳不住,让人先拉住摩尔,往下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许长柯的人把薇姐带到储物间了…现在火烧起来,下不去。”
叶靖轩推开他们过去看,这里本身是为方便才建的小楼梯,可以直接从二层通向储物间,现在被他们故意纵火,眼看火已经顺着楼梯烧了一半。
“不行,不能让人冒险了。”方晟试图喊手下再去想别的办法,可是许长柯原本计划就要活活烧死阮薇,这种半地下的储物间一旦着火,即使能找到外边的路也来不及。
所有人都急了,显然没想到许长柯这次真要玉石俱焚,这种情况太危险,再拖下去可能整栋别墅都要烧起来,但叶靖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片混乱之中,他的声音分外沉稳,隐隐让人心惊,他让人拿水来,接着他就泼到了自己的外套上。
“三哥!”方晟最了解叶靖轩,一看他把衣服弄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瞬间也慌了,一把按住门说,“三哥等在这里,我带人下去!”
“让开。”叶靖轩看着他,口气丝毫未变,三分威胁,七分麻烦,就好像这分明是件不需要考虑的事。
方晟再也忍不住,一把拦住他的胳膊:“太危险了,三哥不能去啊!让我下去吧,我保证把薇姐带上来!”
左右的人都冲上来,语气近乎恳求,这火眼看已经烧起来,现在谁往下走都是拿命在拼,怎么能让叶靖轩去冒险?
可大家也都知道,他根本不听劝。
黑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火光一阵一阵往上冲,叶靖轩披上外套,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往火海里冲。
他没有时间犹豫了,过去那场事故阮薇就被扔在火海里,她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许长柯也知道当年的事,所以今天才成心纵火,不想让她好过。
眼看阮薇又被逼到这一步…
他想严瑞那天说的话果真没错,跟着他,阮薇永远提心吊胆,一次又一次,最后总是受伤害。
叶靖轩逼着自己冷静一点,他每下一阶台阶都觉得温度在升高,甚至看不清路,这种时候人只能凭着本能一路往下走。他用湿毛巾捂着口鼻,好在地方不大,他摸索了一下总算找到储物间的门。
“阿阮?”他不断喊她,用力撞门,可是听不清门内的声音,门被锁上了,只能找别的东西做辅助,他正好回身看到倒下来的椅子,借着钢的力度用力,终于把门撞开了。
幸好这里只是隔出来的储物间,只有简单的老式门锁。
火还没穿透门板,叶靖轩冲进去之后发现地方狭小,顶多三四个人的位置,烟顺着门缝涌进来,呛到人近乎窒息,他找不到灯的开关,一直在喊“阮薇”,可是没人回答。
叶靖轩憋着一口气上下摸索,口干舌燥,时间久了,仅存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火势根本无法控制。他知道背后随时都有可能连成一片烧起来,他也知道他活到今天身上背着太多东西,整个家族的过去未来都在他一个人手里,他不光只有他自己…
可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
叶靖轩竟然在一瞬间涌起可怕的念头,如果今天他不能把阮薇带出去,那他也不走了。
去他的什么南省什么芯片什么敬兰会,就算只有一口气,他也分给她一半。
储物间里太乱,无数放在架子上的东西都掉下来了,叶靖轩费了很大劲才绕到最里边,蹲下身什么都没摸到,忽然听见微弱的叫声。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紧阮薇,她已经半昏迷,但还有意识。她迷糊之间浑浑噩噩不停在喊“三哥”,嗓子完全呛哑了,但就是执拗地叫他,一刀一刀都砍在他心上。叶靖轩拼命回应她,拍她的脸试图让她保持清醒,但阮薇潜意识里觉得害怕,不断挣动,整个人缩在墙角不肯抬头。
叶靖轩没有办法,用力想把她抱起来,拉扯之间阮薇终于有了一点意识,突然睁开眼。
她其实看不太清,脸上的血渍和灰尘挡着视线,但她瞬间就知道是谁来了。叶靖轩怀抱里的温度几乎成为一种烙印,深入骨髓,她自己都分辨不清这是不是幻觉,只知道拼命往他怀里躲。
阮薇快要说不出话,断断续续就念那一句:“三哥,我听话,我不哭…求你别把我扔下…”
十岁那年,她也这么喊过,那时候她想叶靖轩最讨厌她哭,每次都生气,那她乖乖忍着,他总该回头了。
可他毫不犹豫地走了,那时阮薇觉得自己的腿疼得厉害,怎么追也追不上,她甚至还不懂那是被枪打中的伤。
如今从头来过,还是一模一样的境遇。
叶靖轩并未比她好过多少,她无意之中的话让他生不如死,硬忍着一口气逼自己先想办法救她出去,可阮薇的手被人用软铁丝绑在了墙边的管道上,叶靖轩手边没有东西能砍开它,他用尽力气去扯,一个人的力气完全扯不断。
火顺着门边烧进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阮薇剧烈咳嗽,叶靖轩把她的脸压在自己怀里,她渐渐明白过来:“靖轩?”
他顾不上说话,让她保持清醒别睡过去,然后环顾四周,想找东西能尽快把她的手解下来,可周围原本是放健身器材的地方,摸不到任何尖锐的东西,阮薇眼看火光越来越近,用胳膊推他:“你快走!”
叶靖轩根本不理她,推开身后的架子找东西,一下让火猛地蹿过来,阮薇对火的恐惧几乎无法控制,慌乱地缩起来,只剩下一句话:“别管我了…我求你了,快走!”
他干脆放弃,转过身抱紧她,用衣服遮住两个人。阮薇浑身发抖,人已经濒临极限,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最后一点力气,不断推开叶靖轩,死活让他离开。
叶靖轩挡住她的脸,不让她被烟呛到,眼看两人都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他却突然平静下来。
高温让人想起南省的艳阳,一整个夏天都透不过气。
叶靖轩拍着阮薇的肩膀安慰,就说了五个字:“别怕,我不走。”
她再也不敢乱动,眼泪还是毫无预兆地往下掉,她当年太小了,出了事,多么希望他不要走,可是今天,她愿意拿命换他离开。
人的奢望那么多,贪恋拥抱,渴望相守,动不动就说一生一世,可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被困死在一片火海里,阮薇终于明白,这一生,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原来爱是无所求。
叶靖轩让她放松,分明两人都快窒息,但他偏要和她说话,轻轻地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说不爱你,都是骗你的。”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都自私自利地为对方好,哪怕以伤害为代价,说的每一句谎,都是因为爱。
阮薇拼命点头,贴在他胸口告诉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剧烈地发抖,环境阴暗,刺眼的火光让她完全回到十岁那一年。
叶靖轩知道她怕,竟然笑了,用力抱紧她,把自己的毛巾给她捂住口鼻,示意她放松:“阿阮,别哭…这样也好,我们只能葬在一起了。”
最后一起烧成灰,松手撒出去,天高海阔,再也不分彼此。
这也算一种厮守。
叶靖轩还像小时候一样,看她哭就凶,可又没办法,最后好言好语地说话,口气幼稚得还像哄小女孩。
阮薇眼睛一阵刺痛,可她知道自己还在流泪,她终于明白那些书上写过的故事,生死莫及,爱能至。
她握紧叶靖轩的手,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但她不能睡,她努力地想和他说话,开口却没有声音。
几乎绝望的时候,外边似乎有人冲进来了,一直在呼喊。
叶靖轩被呛得说不出话,阮薇已经渐渐窒息,他随便抓了个东西扔出去,砸到墙上,总算发出声音。
方晟带人冲进来,眼看大火硬是往里闯,他一路跑过来背上都是火,在墙上滚灭,两人一起用力砸断铁丝,终于把阮薇的手从管道上解下来。
叶靖轩一把抱起她,方晟在前边开路,手下的人拿着灭火器在外边尽量控制火势,可已经于事无补。
“三哥先走。”方晟看他不断在咳嗽,伸手要把人接过去,叶靖轩不肯,坚持抱着阮薇从另一侧的门穿过火海冲出去,半边衣服几乎被烧穿。
车已经等在外边,一路上叶靖轩拍着阮薇不停叫她,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有意识,嘴里喃喃地不停喊“三哥”。
他知道她疼,一到外边才看清,阮薇脚腕上长长一道刀口,血肉都翻在外边,许长柯就为折磨她,故意挑她受过伤的左腿扎。他不断出声叫她,阮薇意识混乱根本听不见,可他尽量吊着她的精神让她坚持下去,分明也是在安慰自己。
明明连芳苑的事都经历过,如今叶靖轩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阮薇好受一点,他眼看她被伤成这样,整颗心都悬着,一步之遥就是万劫不复,但她还需要他,他用这辈子所有的理智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方晟坐在车前排,顾不上自己的伤,着急找人善后。
小区里已经有人报警,他们迅速离开,直接赶往最近的医院。
方晟在路上通知过医院,他们一进大门已经有护士迎出来,叶靖轩总算肯把怀里的人放在担架车上,马上有人过来把她推走。
这里是近郊的私人医院,环境私密,毕竟人少,起初的混乱过后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满眼冷色调的光。
叶靖轩早就担心过这一天,敬兰会这条路不好走,可他从生下来就没有选择,就算想置身事外,以叶家的名声,不会有人放他逍遥。
所以他无所谓,既然决定要闯,那就一路闯到兰坊来,他做事一贯不屑周旋,对外永远硬碰硬,半点沙子都不容,这世界上的东西于他无非只有两种,想要或是不想,独独只有阮薇例外。
他必须保护她,他不能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可是…
叶靖轩站在走廊里一步一步向前走,他看见阮薇面无血色,身后拖出来的都是旧时光。
原来十多年的日子瞬息而过。
他从少年时代就爱她,世事伤人,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求她一生平安。
他其实并不信命,只是到今天他才懂,有些事或许真的不能强求。
这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少他们两个。
方晟被人拉着要去清理伤口,他临走担心叶靖轩,把医生叫过来,可他看也不看对方,跟着担架车一路走过去。
他终于看见阮薇被送进急诊室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靠在墙上。
叶靖轩总算放心了,所有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他盯着面前的地面,微微皱眉。
方晟突然推开人向叶靖轩跑过来,他看出不对劲,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叶靖轩突然弯下身,死死用力抵住额头,顺着墙倒了下去。
“三哥!”

第十二章 人之常情
只是,他们有什么错呢?她想要叶靖轩,她曾经以为自己爱的只是他施舍的生活,如今却走不出来,而方晟永远是叶靖轩的影子,他只有资格站在他身后,这是方晟活着的唯一理由。他们贪生怕死,爱慕虚荣。可这是人之常情。
阮薇是在第二天下午醒过来的。
当时情况危险,但叶靖轩整个人护着她,她并没被火燎到,所幸脚腕上的伤口也都是皮肉伤,缝合包扎之后基本没有大碍。只是阮薇突然有了意识之后情绪很激动,不太认人,谁靠近她她都躲。医生手里拿了病历夹,她不知道看成什么了,吓得叫出声,只喊叶靖轩的名字。
医生说她过去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次又受到刺激,精神上的伤害很大。
叶靖轩就在隔壁病房,因为吸入大量黑烟,导致肺部有感染的情况,好在时间不长都不严重,他突发昏厥,除了过去的老毛病,并没有其他并发症,只能暂时留下观察。
方晟问过医生,大家最担心的还是叶靖轩脑部的情况,但阮薇那边一醒,叶靖轩就再也不肯住院,换了衣服过去守着她。
病房很宽敞,阮薇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床上。
她见到叶靖轩总算平静下来,他连说话声音都放缓,知道她还是被困在可怕的火海里,于是他拉住她的手坐下来,耐心地一点一点告诉她发生过什么。
阮薇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大半日的时间,到了晚上,外边有人送晚饭进来,叶靖轩不许别人打扰,他亲自端着盘子,一勺一勺过去喂。阮薇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开口就问:“我的腿…”
她一下子清醒了,可是还像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出了事自己都不敢去看。
叶靖轩笑了,知道她这才算彻底缓过来。阮薇被他笑得不知所措,坐在那里脸色不好,他看着就心疼,伸手抱过她,吻在她额头上,轻声说:“腿没事,你动动看。”
她总算舒出一口气,抬头往四周看,知道自己在医院,她看出他还在咳嗽,问他伤到什么地方,叶靖轩摇头,示意大家都平安。他让她开口喝粥,慢慢喂进去,阮薇忽然想起当时的场面…他救不了她,执意留下,于是她一边喝粥一边眼睛又红了。
阮薇最了解叶靖轩不喜欢她流眼泪,她在他面前也不想太软弱,所以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可是叶靖轩放下碗,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阿阮,哭吧。”
他不忍心再逼她,这些年她心里压了太多事,哭出来就好了。
阮薇瞬间泪如雨下,她以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可叶靖轩一句话就能戳破她所有防线,她从来争不过。
她总算哭得痛快。
他拿了一整盒纸巾过来,阮薇哭,他就陪着给她擦脸,最后扔了一地纸。阮薇哭得晕头转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揪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和他说“对不起”。
这一切事故的起源都因为她当年出卖叶靖轩。
他什么都不说,不劝也不哄。
可惜好景不长,男人都有个逃不过的弱点,最见不得爱人流眼泪。叶靖轩实在不能免俗,这简直比砍他还难受,最后他担心她哭过劲身体都坏了,出声吓唬她:“好了,再哭不给饭吃!”
这下阮薇哭笑不得,她含着眼泪自己擦脸,总算控制住,又向他伸出手。
他有些无奈,小时候阮薇不懂事,人小个子矮,只能站在秋千上这样等他抱她下去,如今都一样。
他抚着阮薇的侧脸,把人按在怀里,她总算踏实下来。
两人坐了一会儿,叶靖轩身上总有烟草的味道…坏毛病越来越多,阮薇低头闷声笑,掐他胳膊说:“医院里你还抽烟。”
他也笑了,不说话,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很久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告诉她:“腿上的伤口肯定有点疼,不过这次是外伤,忍一忍就好了。”
她试着动动,果然发现左腿还有知觉,这才放下心。叶靖轩又让她吃饭,阮薇什么执拗都没了,自己接过碗,一口一口往下咽。
晚上的时候,叶靖轩出去找医生谈了一阵,他回来看到阮薇还不困,看看她的腿说:“明天我们就回去,医院再舒服也不如家里…对了,这次医生给你的左腿照过片子,仔细检查过,确认你的骨伤早就愈合了,完全可以好起来。”
阮薇的左腿行走一直不太正常,但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作用,她基本都清楚,靠在枕头上想了想和他说:“我那会儿还小,有希望,养父带我去过不少医院,都说我当时才十岁,就算伤到骨头也容易长好,可…我后来走路还是有障碍,试过康复训练,怎么努力也不行。”
叶靖轩笑了,看她额头上有磕破的伤口,还贴着纱布,他帮她把头发拨开,又离远一点看看她的脸色,总算满意了,和她说:“身心失调导致的行走障碍,一定会好的,慢慢来。”
阮薇低头握紧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习惯了,无所谓的,只要能动我就知足了。”
她是想安慰他,这条腿的事成为叶靖轩的心结,可她的伤是心理因素,什么治疗都不见效。
叶靖轩示意她多休息,别乱想,让她躺好。阮薇不松手,握着他才安心,渐渐感觉不太对劲,又听见他还是咳嗽,她突然明白过来,问他:“你是不是…你发烧了?”
“嗯。”他一点都没当回事,坐在她床边,“有点感染,都是小事,吃药就好了。”
她挣扎着起来要说什么,叶靖轩实在没办法,做了个嘘的动作,把窗帘都拉上,走回来守着她说:“先顾自己,好不好?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阮薇只好躺回去,叶靖轩也觉得累,他看了她一会儿,俯身趴着,刚刚好就在她身侧。
她轻轻抱住他的头,手就放在他脸旁。
病房里格外安静,忽然什么都远了,只有他们两人,离得这样近。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生死,起码这一刻,他们还在一起。
叶靖轩闭着眼睛,侧过脸吻她的指尖,他喜欢叫她阿阮,温柔到让人心里发暖。阮薇“嗯”了一声答应着,感觉到他咳嗽得很厉害,一直不舒服,她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说:“睡吧。”
他也已经筋疲力尽,这么久,提心吊胆的人不是只有阮薇一个,敬兰会里暗流汹涌,多少心机阴谋他一力承担,累过、苦过,也恨过,可人总有死穴,阮薇就是他的死穴,他必须把什么都挡下来,才能让她安安稳稳开花店。
叶靖轩忽然想起什么,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从来不信你会把芯片的事外传,那只是…”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地放低,“我忍不住想来找你的借口。”
她怎么会不懂,从一开始叶靖轩就为她一退再退,可她不能再开口,只能告诉自己放松,好好睡一觉,哪怕再说一个字,她还是会哭。
梦里阮薇又见到老宅的花园,那是无数记忆片段里偶然的一个午后。
年少不知愁,秋千架上有只胖嘟嘟的野猫,它胆子养大了,跑来晒太阳,露出肚皮,一脸懒洋洋的模样。
阮薇特别喜欢小动物,想过去摸一摸又不敢,叶靖轩就想把猫抓过来,可他还没走到,那猫不给面子,转身就跑了,还挑衅地一路跳到房顶上看他。
没有叶靖轩做不成的事,他觉得丢人,气急败坏地找人抓猫。阮薇笑得直不起腰,拉着他跑了。
阮薇在梦里跟着他跑,越跑越快,她忽然醒过来,黑暗里正对上叶靖轩的侧脸,她伸手过去抱住他。她知道,后来那些紫色的蔷薇越来越多,是他请人种的,如今或许已经顺着墙铺满一整座园子。
他们难得能有这样一时一刻的相守,阮薇静静躺着不忍心打扰,午夜梦回的时候,安静的医院病房,她握紧他的手,如同少年时一样。
她看叶靖轩睡着的模样,这是她爱的人,张狂霸道的男人,从始至终未曾改变,她手指流连在他脸上,一点一点勾勒他的轮廓。
这一生只为这一秒,百死不悔。
那天直到后半夜方晟才离开医院,他安排好所有心腹留在病房外值守,自己一个人带着摩尔先回兰坊。
他下车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人在等,一道影子直直立在院门口,但叶靖轩出事并未外传,即使对会里的人也全部封锁了消息,他不知道什么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