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着马慢慢地往庐州与巢州交界的巢湖走去。

碧倾波中一岛林木苍郁,远远望去只见得岛上青葱一片甚为幽静,红砖的寺庙顶阁微微显露出来更觉佛光普照。
正所谓鸳瓦搀空,虹梁用状,妙臻土木,美极丹青,此地在还归属于南国之时曾被笃信佛教的国主重金修缮,白玉石栏围岛环绕,形态各异的石狮栩栩如生远望而知其气度非凡。一时湖水粼粼,山水天光相映成趣。

"比起幼时的印象却是美得多了。"赵光义也忽然生出些感慨,儿时的影像支离破碎记不得大概,"也不知道住持是否还记得我。"
赵匡胤却看着他笑,"你小时候一脸的委屈模样,怎么会不记得,我尚还能想起你读书写字总比我认真,爹便夸奖你,我愤愤不平之时你便总爱一副怕惹恼我又想安慰我的神情,着实好笑。"
赵光义很认真地听着他说完,浮起一丝微笑,"大哥心里的光义原来是这个样子。我倒以前还没想过。"
一叶渡船缓缓离岸,慢慢地划水声伴着两个人的谈话声音回响在湖光山色之间好不惬意。
有鹭点水而去风雅极致,赵匡胤上下看着他,"不如说来听听,光义心里觉得大哥如何?是否曾经心怀怨恨?"说完自己哈哈一笑,的确,幼时自己总以捉弄他为趣。
赵光义却像是有些无措,他眼睛盯住那缓缓向后流去的潋滟波光停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看赵匡胤,"大哥......"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瞬间的迷茫让那剑眉的人笑得更加开心。赵匡胤指着自己说,"对对对,便是这副样子,我只需稍稍皱眉你便总爱如此无助。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赵光义长长地叹一口气也笑出来,"大哥便爱拿光义取笑,如今光义算得半个佛门中人恐无能帮助大哥,实在内疚。"
赵匡胤靠近他使劲地拍拍他的肩头,一如幼时玩笑过后的信赖,他看着他手上随着扁舟摇晃不定的木镯,声音却有些哑,"这镯子....你还戴着就好。"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一个,如今的李从嘉还会不会戴着?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那不甚高明的谎言。李从嘉以为若还想活着,便须得带着它,那么起码这镯子在他身上的时候,那一身的夜雨便需要记得自己。

夜雨染成天水碧啊,赵匡胤深深地吸口气,仿佛在回忆那人身上骨血中渗出来的紫檀香气,若有似无却牵扯人心与无形,从此你便再不能忘记他,李从嘉,不过三个字,却是举世无双的一场错过。
赵光义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变幻,半晌开了口,"可惜大哥将它给了别人,不然让这一双镯子重逢也算得我们兄弟情谊的纪念。"
这一句话说出来让赵匡胤无疑有些内疚,论理他万不该将这相认的镯子随意地许了别人,何况.....
他看着光义笑,"大哥知道你有些不快,可是我们亲兄弟之间便无需讲究这些,从此大哥的一切便是你的一切,我得的战功便是你的战功。"
赵光义安慰他般的笑,"无妨,既已相认,大哥觉得该如何做便如何做。"

转眼间靠了岸,一条窄窄地土路延伸开去通往岛上茂密的树林,遥遥地能够从草木缝隙间望见那恢宏的巢湖中庙。恰位于岛的中心,高耸而庄重。
他们二人上岸向摆渡的佛家弟子双手合十感谢之后便一起向岛内走。岛上风光愈见清幽,林木森森间鸟鸣犹在耳畔,赵光义慢慢地跟在他身后,眼睛直直地看向两侧,赵匡胤略一回身之际见得他对周围景物很是感兴趣,不由说道,"如何?可曾忆起当年?"
他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点点头,"啊...我记得这片林子。"诚然此岛的印象还在,赵匡胤想他那时候年纪还小,纵使有印象恐怕也很模糊,便自顾自地走在他前面引路,"前阵子刚收这十四州六十余县之时,有幸来此。"

 

 

第七十六章 谁待前缘

赵光义却有些不解,"大哥可不似心向佛门之人。"
"彰德节度使王饶可有耳闻?"
赵光义迅速地摇摇头,前面的人自顾自地解释着,"王大人比我大上不少,也算得忘年交。如今升任节度使,那日王大人之女执意来此,他抽身不便就曾托我相陪。说起来,能够得到你的音信全是偶然。"
赵光义听完并无什么感慨的神色,他格外安静地感谢佛祖保佑,赵匡胤不由得又笑起来,转眼走到了中庙门口。
高大的暗红色木门远比一般的寺院要恢宏得多,难怪江畔南北都知此寺声名在外,规模及氛围都可见得皇家修缮过后的气象万千。论理此乃佛门清净之地,愈显俭朴清净才为潜心修行的佳所,可是眼前赵光义所见的巢湖中庙明显要超乎一般佛寺的规模,甚至它有些过于富丽。
赵光义心里念头顿起,看着那叩门的剑眉男子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他也不知这修行之事,亦没兴趣顾及这许多。

"我等远道而来寻访静德大师,大师有恩于我特来再次拜会。"赵匡胤说的恭敬,抬眼却见得那开门的小僧下意识地将大门往里带上一些,咬着嘴向寺内看看。
赵匡胤觉得有些不寻常,他也随着那小僧的目光往里看,却见得花树一动什么都没有。刚与开口询问,那小僧却将大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静得大师可好?"
那小僧人却在前头兀自走着不说话,听闻了赵匡胤的询问只是回头迅速地瞟了他一眼,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再不肯多言。

他们只得跟随其上,两人被小僧人引着前往禅房稍待。
赵光义一路暗暗地四处打量着什么,见得寺内临近晚课之时竟然丝毫不曾有人声,格外奇怪,"大哥?这寺里安静得不寻常。"
赵匡胤也开始疑惑,起初还未曾多想,可这中庙他曾经来过,那一日陪着故人之女来此礼佛的时候可谓香火鼎盛,寺内的僧人各司其事却明显要多于今日。

赵光义一路走一路看,不动声色眼角却一直瞥着那朱红的漆木柱子。
二十三,二十四…..
第二十九根。
一行三人的前行并未停止,居于最后的赵光义步伐却略一停滞,仅仅是一秒钟的工夫,他已经看清第二十九根柱子上的图案。
被人以刀浅浅地刻上的荷花,却不似不经心随意而作,荷花清雅却生生地缺了一半,半面莲。

赵光义眼光一闪,快步追上。
眼前的一棵参天的巨大菩提树挡住了前路,此树远远超于一般的菩提长势,应该是经年古树早已经在土里盘根错节生长得恣意起来,修缮这庙的时候知它碍于回廊走向也是舍不得妄动,只得让它拦在路尽头。
那小僧停在树之前明显犹豫万分,他低着头眼睛却一个劲地瞟向他们二人,赵匡胤看着小僧在树下逆光的影子,一时分辨不出他的目光,只以为是佛门中人见他们兄弟贸然求见有些不知所措,何况此庙能在上次与南国的战争中保留得如此完好确实不易,恐怕寺里尚幼的僧人都是心有余悸吧。
赵匡胤略略躬身,"静德大师身在何处?"
赵光义却见的那小僧的眼光是穿越过大哥直直地看向自己,上下打量,终于疑惑的眼神全部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檀木镯子。
有意无意,赵光义抬起手,袖口滑下,那木头镯子恰好被腕骨卡在外面一览无余,他向那小僧行佛理,明显摆明了自己也是佛家子弟,赵匡胤一见也笑起来,"大可放心,胞弟失散多年此番寻见只为感谢大师,绝无它意。"
赵光义也兀自开口,"何以故?此人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远处金顶的钟楼斜斜地借着天光投射下巨大而温暖光影,一时之间被笼罩其间的赵光义嵌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庄重而肃静。
一时安静下来,隐隐能够听得见诸多人低沉诵佛的声音,四顾却又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赵匡胤侧过身子淡淡地看着光义,记忆中的画面悠远绵长而无从追溯,天地之间骨血亲情总该是最可靠的一丝牵连,何况有人轻轻巧巧随意地便回答过自己,"他是我的兄长。"这一句话六个字生生地劈开乱世烽烟万里日月。
不仅仅是简单地一个理由,或许也是信任。
赵匡胤突然觉得,遇见李从嘉之后,自己变得愿意去相信周遭。
是幸还是不幸呢?

一旁的小僧听闻赵光义如此说,赶忙双手合十答道,"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赵匡胤自然是不懂佛经,他想着光义和这小僧说说佛理也许能消除现在满布在寺里的紧张,长时间的战火确实给庐州和邻近的府县留下了过大的阴影。
谁知道那小僧态度明显转变,一时脸上的忧虑全无,笑吟吟地看着赵匡胤,赵匡胤以为他就要告诉他们两人接下来该去哪里,私下看看,左右都有小路,因为长廊到此被巨大的菩提树彻底中断了走向,分开来向左右延伸开去。
正思考着会是走去哪里,那小僧竟然让开面前正对的菩提树。
两人无言,不知何意。
"施主请过树后方的小路。禅房便在此树之后。"
赵匡胤确实是有些惊讶了。那树参天树影重重,真的很难让人看出别后别有洞天。

 

 


第七十七章 强垂烟态拂人头

小僧告退赶回庙门的地方守着。
他们自行走进去却见的一方小小院落。

原来满寺的僧人都聚集于此处正吟诵不绝。一时之间还来不及看清楚周围景物就以被漫天的香火气和经幡夺去了注意力。
何故?
赵匡胤走在最前,不禁愣在小院入口的矮门处。

一院的僧人以身批披金线袈裟的人为首,向西诵经,木鱼之声此起彼伏。
见得有人突然的进入,外侧的一个小僧起身过来询问。听明了来意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赵匡胤刚要追问,他却转身跑去回禀。
他们背对着的角度,看不见那身披金线袈裟之人的容貌,不过仅从背影来看,并不像老者。
等了一会儿。
那小僧跑过来引路。“主持请施主一禅房稍带。”
“主持?静德大师在何处?”
距离上一次前来不过数月,怎么突然就换了主持?静德大师他自是认得,决计不是刚才那般年纪的僧者。
"事发仓促,施主或许不知。"
"何故?"赵匡胤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而赵光义一直默不出声跟在后方。
"昨夜静德师祖圆寂了。"

赵匡胤的脚步猛然一停,身后的光义却并未有什么太过震惊。摇头深深地叹息,合掌默念着些什么。
"如今的新任住持是静闻师祖。还请稍待,佛礼未成。"

静德大师突如其来的圆寂而去。
赵匡胤隐隐觉得事情很奇怪可是却也想不出来究竟为何,两个人很无奈地徘徊在中庙里。

一间小小的朴素禅房,可是瓦檐上却有描金的绘饰,赵光义斜斜地看见它投射日光而分外刺眼,笑得冷淡。
阿弥陀佛。
金佛更要高人一等。经幡随风猎猎而动,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害怕面对死亡,赵光义深深地吸一口气,却全部都是香火的烟尘气。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却曾经有人肯安于天命认真地吟诵早晚。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赵匡胤回身看见一位不过而立之年的僧人,身披着金线袈裟很明显在寺中身居高位。光义上前与他施礼,赵匡胤在一旁上下地看着他,却见得来者淡淡一笑,伸手请他们进门。
侧身的时候,那被唤作静闻师祖的年轻僧人明显地注意到了赵光义手上的木镯,笑容顿起。
他便是…..王大人提到的人吧。

室内倒还算是尊崇佛理,赵光义上下地打量着,总还不至于金玉满堂。这巢湖中庙能够在战火中毫发无损甚至日益得到最好的保护修缮,实在是件稀奇事情。
“赵某乃是静德大师的故友,偶然得大师提点南下寻找失散多年的胞弟,如今果真寻见特来此感谢,却未曾想到……”
“事发突然,施主不必挂怀。德无不备,称圆;障无不尽,称寂。师兄修行已尽早登极乐。”
一时不过是些场面上的来往寒暄。
“这位施主是….”
“便是胞弟,说起来也算有佛缘,在南国安东寺里长大至今。”
“善哉善哉。施主眉目澄澈印堂清明,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施主日后必有奇缘,不是我佛众人。”
赵匡胤哈哈笑起来,那是自然,姓赵的哪里能去当个和尚。

赵光义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新任的主持年纪当真不大,谈吐之间却分毫不差。
起身告辞的时候,静闻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木镯。
赵匡胤本来已经出门去,忽然见得光义没有跟出来,便再度返回。
禅房内的两人相对合掌感谢佛祖,赵光义虽未剃度,但是自幼起的一切却都与小僧无异,一时赵匡胤也不好随意地进去打扰两人交谈,僵在门口。

出去后他见光义手里拿着些什么,却是串佛珠,“住持给你的?”
“嗯,他说我幼时曾在此寺中住过几日,虽然我记不清楚,不过他说曾有一面之缘。然后我才随静慧师傅南下,算起来他是我的师叔。有前缘所以今日便许我后果。”
“后果?”
赵光义不再多说,愈发沉默。

那剑眉的人领先一路走出去,天色微微暗下来,林中自是幽秘难言,一时之间赵匡胤隐隐有种错觉,时不时地回过身看看,见得光义安然地跟在后面,不出声一双眼却幽暗无比。
似乎他们再见,总像是隔了什么。
不管这中间的十几年光阴是否荒废,骨血间的感觉总不会随意更改,为什么,赵匡胤说不出来,仅仅只是一种直觉。
小时候的自己,从来不肯回过头去看看他,因为心里知道光义一直都会认真地追随自己。他怯懦却又听话,赵匡胤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他心里的榜样。
然而经年再见,赵光义变得有些....无法确切的定义,纵使他还保持着安静吃斋的习惯,纵使他的性子被修行得格外寡淡。
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赵匡胤只觉得身后的人已经不是那一个木镯子就可以定的住的。
他会突然开始担心,他是否真的跟着自己。

还是有一天,会不动声色超越而去。这想法让人心惊。

原路返回,一叶扁舟翩然而去。
天色愈发的阴暗,两人立于舟头一时间水中望月别有一番风情,赵匡胤随意地走到光义身边,像是触景生情般地感慨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儿时我总惹爹生气,你就陪着我一起大夜里站在院里那棵树下面挨罚,晚上若是天气晴好便有月亮出来,刚好就能看见细细簌簌地光影伴着萤火虫。你总爱抬起头看那树影。我就笑你,书读得多了就愈发地酸腐起来。”
他说完自顾自地笑出了声,一叶小舟涉水而过,粼粼光影舞动起来碾碎一湖痴梦。
谁在长梦不醒?

 

 


第七十八章 风波更难平

赵光义也笑起来,勾起嘴角看着水光默然,一时像是在回忆,赵匡胤有些遗憾,“确是过去太久,你又有了南下的际遇,或许诸多的往事都模糊难寻了。若是爹地下有知.....”
话还未说完,却被赵光义打断,“哪能忘了,我尚且还记得儿时院里的那棵树,如今想来恐怕那树也算得古树,总记得那时候高大无比,一到夜里树影之间的月光甚为好看。”
他看着赵匡胤,好像终于从记忆里挖出了细枝末节,层层地回忆起来,笑得一脸快慰。
赵匡胤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很认真地深深吸口气,夹杂着湖水泛起的潮湿气味格外舒爽,“当真是长大了啊。”
一句话之后再无回应,默不作声上了岸一起回寄居的人家。
步子走得不疾不徐,赵光义手里死死地握紧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地以手指不动声色地在袖口里抚过去,光洁无比。
独独除了最后的一颗。上面嶙峋着像是被刻了些什么图案。
他牢牢地握住它,跟在大哥的身后寸步不离。

小院里的主人备了些饭菜,也不愿多言,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示意可以去拿。抵触的情绪自然存在,却见得他们带着利器唯恐伤及无辜不敢胡言乱语,好酒好菜地备着只盼天亮了这两位瘟神赶紧离去。
“大哥劳累,光义去取吧。”
“好。”
赵匡胤坐在椅上擦剑,随意地应了句。

赵光义推门而出,宽大的布衣袖子内一双手握出了白印,最后的那颗佛珠,他一直在犹豫。
三样酒菜,两荤一素,自己是断不会吃荤的,赵匡胤也明白,所以他只需要......

赵光义站在窄小的厨房里,手指微微一动,捏碎了那只刻着半面莲花的佛珠。
空心的木头里面有小小的零星白色粉末,轻轻地随着指尖轻颤扑簌开来,赵光义赶忙移开些,他眼光锐利无比,死死盯着桌案上主人为避事端准备的几盘菜肴。
他若下在了荤菜里,天衣无缝,赵匡胤会死的悄无声息。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抉择而已。赵光义狠狠地捏紧那残破的念珠,眼前的画面却让自己厌恶,童年的时候,香火弥漫的安东寺里,他还是总想起那个人,一个孱弱而满心期待的人。
凭什么他就能口口声声和自己讲人心。
就因为他有个好哥哥么。

厨房之外寒光顿现,剑尖直指木门的中心。
屋内在犹豫,屋外的剑尖亦在颤抖。
那一双捏着佛珠的手瞬间五指聚拢,赵光义长长地出一口气。他突然想起来赵匡胤盯着那副画像时候的神色。
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所以心里有情,才能容得下天下。

换做了是别人,也许赵光义愿意一赌,今日,他姑且相信这个木镯子的主人。那个满心期待着的孩子,赵光义想试着去相信这个孩子至死视之如命的真情。
赵光义挥手将那佛珠和里面的粉末用破布包裹顺着厨房的后窗扔出去。孤零零地扔进了一片枯草地里。

所以赵匡胤,你也别让我失望。
屋外的剑瞬间收回。

赵光义拍拍手端起饭菜,一脸神气自若,缓缓推开厨房门,私下看看毫无人声。放心地端着它走回去。
屋内的赵匡胤借着烛光正细细地看那剑刃,见得他进来,一笑示意他放在桌上便好。赵光义坦然站于一侧,“大哥先请。”
赵匡胤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却不说话,坐在椅上拿过筷子笑起来,“光义仍吃斋饭?”手举起壶酒,淅沥沥地倒在碗里,恰好多半碗的酒水摇晃不定,衬着深棕色的碗底显出两个人的面容动荡不安。
赵光义点点头,却看出对面的人目光与往日不同,脸上却笑得不动声色,“大哥还是别勉强光义了。”一双手挽起另一只袖口,低下头就要入座。
突然剑锋而至,几乎是一瞬间,赵匡胤挥臂拿过身后案上的长剑直直地指向光义,剑尖离他喉咙不过毫厘。
赵匡胤在笑,那带着木镯的人亦笑。
“大哥还是看见光义在厨房所做之事了?”
赵匡胤右手持剑不动,左手缓缓举起一杯酒,仰首一饮而尽,眼前的人犹自带笑,丝毫没有什么慌乱,仍习惯地着素色的布袍子,腕子上的木镯分外刺眼。
赵匡胤的目光看着它,“你想背叛它么?”
赵光义摇摇头,“是大哥先将他许给了无关前程的人。”
“所以你便想杀我?”咣铛一声将酒碗掷在地上。剑眉上挑煞气凛然而起,“赵光义,枉我还肯叫你一声光义。如今倒是当真的长大了,旧日里那个我骂两声就能哭出来的孩子如今可是学会了如何取而代之。”
赵光义摇头。“每个人都是无可代替。有些事情,不是你取代了就可以做得的。”自己说的如此通透,却心里如同那个孩子一般隐隐有着期待。
赵匡胤手指一动,他着桌上的菜,“为什么下不去手?”
赵光义目光一转,不看他却只看向身后床榻一侧放着两个人简单行装的地方,小小一卷画轴的边缘露在外面。“原因同大哥一样,大哥也曾下不去手。”
赵匡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一动,剑尖亦滑,轻轻地在赵光义颈上划出道细微血痕。伤了人无言亦无所抵抗。赵匡胤却被一句话惊了心。“不,那不一样。”
闻者笑得轻巧,“啊…..不一样么。那么大哥,你对他却又是为何下不去手?”声音不太,还带着些沉稳,传到赵匡胤的耳朵里却如受蛊惑,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又能够闻见那股勾人魂魄的紫檀香气,这种牵绊不去的感觉实在让人恼恨。

 

 

第七十九章 问君何所之

闻者笑得轻巧,“啊…..不一样么。那么大哥,你对他却又是为何下不去手?”声音不太,还带着些沉稳,传到赵匡胤的耳朵里却如受蛊惑,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又能够闻见那股勾人魂魄的紫檀香气,这种牵绊不去的感觉实在让人恼恨。
赵匡胤回身看着光义,见得他的血痕,“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