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大概能看得到上面的吻痕,不大,一小点。秦深有点走神地想着。昨晚上有时焦虑得不行,趴在他身上作乱,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秦深也啃了回去。
“疼不疼?”
他朝手术室里做了个这样的口型,何有时朝右膝瞄一眼,被灯挡住了,她摇摇头。
神经已经被麻痹了,却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右腿被人碰触的感觉,疼倒是一点都没有的。大概是手术已经开始了,秦深那个角度能看到,这才问她疼不疼。
她隔着一道玻璃墙冲秦深笑,没过两秒,就看到秦深掏出支签字笔来,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左右对称,画得端正无比。
何有时翘起唇角,没能笑出声,脸麻了。
她朝着玻璃窗的方向努力偏了偏头,麻醉师挺惊讶:“哟,还醒着呢?赶紧睡,不然一会儿血肉模糊的,你看着多不好。”
被他说得无奈,何有时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有时?”秦深轻轻拍她的脸,“睡醒了没有?”
有时眨眨眼,眼睛有点花,隔了会儿才看清他的脸。
“手术做完了?”
何妈妈和何爸爸把左边的位置留给秦深,坐在她右手边絮絮叨叨:“行了,关节换好了。手术前你还怕这个怕那个的,哪儿有那么多怕的,这不睡一觉就过去了?我问过医生了,一周下地,两周拆线,复健四五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还得那么久啊。”何有时看了看自己的腿,裹着纱布,看不出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何妈妈有说不完的话:“医生说明早就得下地走两步,不能天天躺着,不然以后恢复不好。不过走路可得小心了,你千万不敢再摔着,再摔一下得养一年才能再做手术。”
未来丈母娘在旁边看着,秦深喂她喝粥的手都是僵的。喝了半碗粥,有时恢复了些气力,麻醉的劲儿过了,疼痛渐渐泛上来,从脚尖到膝盖都在疼,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说没到喝止疼药的时候,何有时忍着疼,只能分心做点别的。
她也不喊疼,抬手摸了摸秦深的眼睛,干的。有时眨眨眼,开始作:“你没掉眼泪呀,我隔着玻璃看你的时候感觉你眼睛湿了,原来是错觉。我前面那个病人的家属,一个大老爷们,人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右膝缠着的绷带上还有斑斑血迹,秦深原本心情沉重,听她这么说反倒笑了下:“你前面是孕妇生产,好像还出了点状况,喊疼的声音站在门外都能听得到,那男人才哭得那么惨的。”
说话间,秦深按医生说的剂量,给她往嘴里塞了一片止疼药,何有时就着他手里的水咽下去,这药一时半会儿见不了效。
有时脸上没一点血色,她疼得厉害还不忘矫情:“你都不心疼我。”
“谁说我没心疼?心都是揪着的,你摸摸看。”
当着何爸爸何妈妈的面,秦深也不避嫌,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心跳声确实比往常快一些。
秦深握着她的手没松,凑到唇边轻轻地吻,声声低沉:“隔着一道玻璃墙看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心疼了,当时甚至想把你从手术室里带出来,咱不做了,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不管开车,还是轮椅,或者我背着你,怎样都好。”
“等手术做完,我又觉得这样不错。你收集了那么多明信片,那么多旅游攻略,等以后腿好了,我们一个一个去。”
“真的?”何有时心思一下子飘远了:“现在三月,婺源的油菜花开了,这时候去大理也好,等我复健完差不多是八月,咱们去西藏玩好不好?”
何爸爸何妈妈插不上话,净听着小两口秀恩爱了,无奈下楼吃饭去了。
止痛片的效果很好,有时昨晚紧张得一宿没睡,困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左手被轻轻碰了下。
她掀起眼皮儿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先前就戴在手上了,手术前摘了下来,何有时自己都没想起来,秦深却记得。
有时想笑:“位置错了,先前是戴在中指上的,戴在中指代表订婚,食指是代表已婚的。”
秦深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垂眸看着凑在一起的两枚戒指,眼里的温柔快要化成水淌出来。
好半晌,久到有时都要睡着了,他才施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没有戴错。”


第59章
住院太闷了, 如今又是大冷天,想下楼散散心都得裹上羽绒服坐着轮椅挤电梯。有时嫌麻烦, 索性窝在病房里养腿。
有秦深在旁边, 她连每天玩手机看电视的时间都被严格限制着,闲得都快长草了,自己开发出一样新的乐趣——坐在轮椅上转着手推圈来来回回地玩。
vip病房很对得起它的价格, 空间挺大, 有时一边玩一边跟秦深唠嗑,能玩一上午不带停的。话也越来越多:“今天能不喝粥么?我想吃意面,我想吃鱼粉,我想吃烧烤,我想吃肉蟹煲…”
身为一家之主的秦老板无动于衷。
何有时是亲眼见证了他有多心黑的。那天秦深回了趟家, 有时趁他不在偷偷拿美团下单了汤包和卤味, 谁知外卖送得特别慢,拿到手还没吃两口呢, 就被秦深分给小护士了,也不训她,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等她自己做检讨。
何有时嘤嘤切切:“就算是喝粥,你让刘阿姨多放点盐放点酱油都成啊, 太淡了没味道的。”
这要求还算合理,秦深眼皮一掀, 应了声好。没留神他手一滑, 手里削了一半的梨子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半米长的皮就这么断在手里了。
“你别动了,我捡。”何有时转着轮椅过去,只是轮椅脚踏板贴在墙上,她够不着。
于是脚尖点地把轮椅转了个向,整个身子弯折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手也不用扶着点东西借力,很轻松就把梨子捡起来了。
腰很软的样子…
秦深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练过瑜伽?”
“是呀,以前出门少,只能做做室内运动,不过腿不好,很多姿势都练不了。后来遇到你了,就爱出门散步了。”
练过瑜伽。
美滋滋。
“挺好的。”秦深随口夸了一句,笑得意味深长。
有时没当回事,殊不知这个禁欲多年的老男人已经把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记在心底了,很快就能落实。
*
半个月后,何有时总算从医院里出来了。住院两个礼拜,她胖了四斤,各种补身子的炖汤喝着,又有何妈妈和秦深每天不定时投喂,把原来的尖下巴都养圆了。
拆线之后,复健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这膝关节置换手术不难,但恢复程度却因人而异,许多做了手术的患者还是不良于行,归根结底就是复健没跟上。
偏偏秦深这段时间积压了不少工作,没空陪她去安格斯的诊所复健了。于是在二楼腾了一间屋子,买了一组复健设备摆进去,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安心些。
他自己拿着台笔记本工作,席地坐在落地窗前,时不时抛过来一眼,充当监工的角色。
秦深:“重心不对,你又习惯性地用左腿了。”
何有时扶着杆,把身子往右侧偏了偏。
秦深:“该走半个钟头,你这才二十四分钟,没到时间不能休息的。还有,你是不是把走路机的速度调慢了?”
“没有呀。”何有时装出一副无辜样,试图蒙混过关,被秦深盯了两秒钟又怂了,乖乖把走路机的速度调快了些,继续走。
等到十点。秦深:“行了,上午的训练量够了,练瑜伽吧。”
何有时瞪着他:“训练计划里没有瑜伽这项,你怎么能强行给我加任务量!练瑜伽做什么啊?”
秦深笑了下,心里的小九九没说,表情十分坦荡:“你不是想出门旅游么?早点锻炼好身体,就能早点去玩了。”
说得还挺有道理。何有时翻了会儿手机里存了两年的旅游攻略,美滋滋去练瑜伽了。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秦深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后来感觉不到了。何有时偏头去看,原来他开始认真处理工作了。
他专注做事的时候一向是这个样子,表情寡淡,偶尔会稍稍拧着眉,鼻梁上架着副防辐射眼镜,透着几分书卷气。习惯拿左手手背垫在下巴上来回磨蹭,有时累得狠了揉揉眉心,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人怦然心动。
有时练得出了些汗,歇息的功夫就对着他走神。秦深拿着几张打印纸放她面前。
“这什么呀?”何有时拿起来瞄了一眼,虽说是英文,但标题用词晦涩,有两个词她看不懂。
“这是一份鉴定表。”秦深一向淡定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紧张,“关于严重精神障碍社交功能缺陷的鉴定。半年以前我是重度障碍,现在是轻度,都是你的功劳。”
他说得太严肃,何有时把唇边的笑敛下,“然后呢?”
秦深顿了顿:“轻度障碍意味着情感交往能力健全,是可以组建家庭的。这大半年你也看到了,我情绪自控能力很强,从没冲人发火。”
何有时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躁郁症有遗传的概率,概率很小,但总归是有的。不过我问过了爸妈,我三代以内的家人都没有这个病史,就连我自己,也是成年之后,因为作息不规律才这样子的。”
举例论证完以后,秦深总结:“所以往长远考虑,我们是可以要孩子的。”
“然后呢?”
秦深又拿过另一沓厚厚的文件来,“这是房产转让和股权转让书,另外呢,咱们的新家也在你名下,已经装修好了,在宏岚小区,离你爸妈家很近。你别忙着拒绝,这是聘礼,必须签,不接受反驳。”
“新家已经装修好了?”
何有时有点傻,迷糊几秒回过味来了,双手捏着他的脸哼哼:“你这是先斩后奏呀,装成什么样子了都不给我看一眼,我以前还想着买了房子一定要自己跑装修呢。”
好好的表白气氛,她一句话就岔到了别的方向,秦深无奈:“我跑了两趟,是你喜欢的风格。之前你玩微博不是经常拿3dmax装修图给我看么,有一回说特别喜欢一个瑞士设计师的装修风格,就请他操刀了。”
何有时总算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戒指早就送了,房子在她名下,手里股权分割,他还这么郑重地提到了家庭和孩子,想要说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怕自己笑得太傻,有时抿着唇矜持了些:“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说,关于你,我的每个决定都是慎重考虑过的。”
秦深撑在她身侧,沿着她脖颈上的细汗吻上来,本是为了把有时撩|拨得不能理智思考,可他自己却最先动情,每一声低低的喘仿佛都是为了诱着有时答应。
“所以。”
“嫁给我,好不好?”


第60章 番外一
四月, 何有时以“准儿媳”的身份,去拜访了秦家的祖宅。
来之前她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什么“秦爷爷不待见秦妈妈, 连带着不待见秦深”、“秦爷爷先后三任妻子, 现任奶奶不是原配, 进门不能随便喊奶奶”…
连该说什么都在心里打了个腹稿。
她过去两年深居简出,除了爸妈, 别的亲戚往来很少,这会儿一想到要见陌生长辈,有时怵得厉害。
——何况,她的腿还没有大好。
心愈发往下沉了沉。
走路时候还看不太明显,顶多是走得慢一些, 只是坐下的时候要悠着劲儿坐。至于跑跑跳跳什么的,安格斯医生说了, 起码还得三个月。
何有时摸摸手边的礼品袋,礼物是她精心准备的, 却还是怵。
脚下的按摩垫低频震动着,微微有些响动。她这腿久坐会腿肿, 总弯着也会肿,车后座是秦深让人改装过的, 位置加宽了些,方便她伸腿, 还在她脚下摆了个按摩垫, 这样子坐要舒服多了。
“在想什么?”
秦深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把人捞怀里。
何有时转过脸,跟小学生背课文似的认认真真背,还得注意声音表情:“爷爷好,我是秦深的女朋友,今天来拜访您。我叫何有时,有时候的那个‘有时’,今年二十六…”
秦深还没说什么,前头的司机噗得笑了:“没事,何小姐不用紧张,老爷子脾气可好。这些时喜欢听评书了,你要是会评书就给他来一段,比什么自我介绍都管用。”
敢情这还是秦家的司机,何有时不敢吱声了,抓着秦深的手指瞎捏,蹭了他一手汗。犹豫一会儿,手机上搜评书去了。
视频刚点开,就被秦深丢开:“咱不看这个。”
秦深捉起她的手落了个吻,跟狼亲自己的小媳妇似的,舍不得用力气。一边低声安抚:“别怕,就跟爷爷见个面就好了,他人没你想的那么凶,就是爱给小辈讲大道理。你要是紧张,咱们就早点回家。”
有时更紧张了。
秦家是a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商,老爷子当年下海经商那时候发了家,先后做过零售,捣腾过家具,卖过医疗器械,最后瞄准了房地产这一行,一投一个准。此后多年顺风顺水,没栽过跟头。
有时想不出来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她对秦深工作上的事最多的了解就是大盘了——在他耳濡目染之下,勉强能看懂一点。
秦家老宅周围一片私宅,没有有时想得那么夸张,这片地方是几十年前郊区规划那时候建起来的,老头子不爱挪窝,一住就是几十年。后来翻新过,却到底比不上新式建筑的风格,乍一眼看上去还有点年代感。
“有时到了呀。”
他们到的不是最早的,秦爸爸已经来了,面容温和,带着妻子跟她打了个招呼。
进门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沙发上看广告,眯着眼睛听得聚精会神。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听力不太好,电视声音开得老大,主持人扯着嗓门喊什么“好消息!好消息!不要2999!不要1999!只要999!”
何有时瞄了一眼,笑了——卖保健品的。
就那种地方电视台动辄滚动半个钟头的那种保健品广告,真假叵测。
趁着秦家父子跟老头问好的功夫,秦夫人小声跟有时提了个醒儿:“老爷子就喜欢买这些,什么养生大米养生茶养生酒,锅碗瓢盆吃喝穿用什么都要养生的,一买一车,给我们各家挨着发。你也别跟他说什么靠谱不靠谱,等他买完了,家里自会有人给他换成真养生的。”
何有时笑眯眯点头,再看沙发上这头发花白的老人,顿时多了许多亲切感。这老爷爷仿佛就一下子从神坛上落下来了,比她想象中那个地产大佬要鲜活多了。
三言两语寒暄完,秦爸爸说:“爸,咱家有喜事了。”
秦爷爷从广告上艰难地挪开视线,看他一眼,又分别看了秦深、有时一眼,咧嘴直笑:“怀上啦?上回不是来报过喜了?这是要生啦?”
何有时:“…”
旁边的老太太拍拍他,小声提醒:“这是老四家的,人姑娘头回上门,前半月怀上的那个是老二家的。”
“哦哦。”秦爷爷拊掌笑道:“年纪大了记性差,这是谁家姑娘呀?”
何有时规规矩矩做完了自我介绍,接了个大红包当见面礼,心里却是有点难过的。
怎么说秦先生也是他的亲孙子,这当爷爷的,连孙子长什么样儿都没记清楚,想也知道秦深这些年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肯定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像刚见面那时候,秦先生吃住都是一个人,轻易不说话,私人电话里只存着七个号码,助理司机占了仨。
她想得太多,也太远,听到老人家问话,忙收回了心神来。司机说老爷子最近喜欢听评书,评书她不太会,可怎么说也是播音主持系毕业的高材生,重度网瘾患者,说个段子哄老人开心还是不在话下的。
晌午吃完饭,老爷子去睡觉了,秦爸爸把人带到书房跟她说话。
“有时呀,最近爸爸忙,没去看你俩,腿养得怎么样啦?”
“还在复健呢。”
有时来回走了几步给他看,以前明显的高低腿看不出来的,但两年来的习惯改不了,走得很慢,心里却是安定的。
放以前要是这么被人盯着看,她会浑身僵硬手脚发软,此时却没有。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出心理困境的了,兴许是从头回与秦爸爸见面那次开始,就没有受过异样的眼光;又或者是因为清楚秦先生的心意,因为他坚定,不在意旁人眼光,连带着她也坚定了。
“复健得挺好。”秦爸爸笑了:“前几天去看一个老朋友,在他那儿买了一套按摩椅,说是术后复健专用的,改天给你送过去。”
有时也不推辞,乖乖谢过了。
聊着聊着,又提起两人婚事。秦爸爸让他俩自己拿主意就好,秦深听有时的,有时听他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请柬别发太多。
小两口情意绵绵地对视着,什么建设性的主意都拿不出来。
秦阿姨噗嗤笑了:“你们年轻人什么也不懂,婚事怎么办,我去跟你爸妈商量就好了,你俩该怎么玩怎么玩去。”
有时乖乖点头,听着她安排细节。她跟长辈说话,心提得有点紧,秦深却老塞干果进她嘴里,桌上放着个果盘,他剥一颗,往她嘴里塞一颗,没一会儿吃完的壳子就堆成了一个三角堆。
叔叔阿姨都搁对面看着,何有时怕他拉低自己的印象分,抓住秦深的手不让他喂了。
小年轻眉来眼去,秦爸爸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看着儿子笑了。
“这么些年,都没见你给我剥过个瓜子,现在倒是懂事了。”
秦深笑笑不说话,也给他剥了俩干果。
秦爸爸又感慨:“前几天,我把你跟有时的婚纱照给你妈发过去了,你妈就笑,说儿子长大了。她那儿的照片还是你十年前的。”
话说半截,视线转到有时这边:“那时候他跟这会儿压根不是一个样,学的是珠宝设计,打扮得也不像个正经人,染一头枣红色的毛,穿的是那个样。”
珠宝设计本就是引跑时尚的,有时看过秦深的手稿,追求设计感,确实有很多老一辈接受不了的东西。平时他衣品随意得很,不像其他男人似的满衣柜都是黑灰色,却怎么搭怎么好看,原来根源还是跟身上的艺术细胞有关系。
染一头红毛…
有时好奇地不行,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看看秦深那时候的照片。他现在一副霸道总裁禁欲风,竟也有叛逆期,也不知道他染一头枣红色的毛儿是什么样。
“我跟他妈妈费了不少心,最后也累了,索性不管了,任他折腾。”秦叔叔一副嫌弃的语气。
秦深扯唇笑了两声,被有时捉着的手反握了回去,捏了下她掌心的软肉,似乎是在怕她笑话。
何有时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后来,江家最顶事的那两口子出车祸没了,他家老爷子又突发脑梗,小江呈年纪还小,秦深没办法了,只能重新去学商。他那会儿哪会这个呀,一点经商的头脑都没有,就从头一点一点学,吃过不少苦头…前两年他工作忙,不知怎么的养出个熊脾气,偶尔回个家,我们爷儿俩都能吵个天翻地覆。”
“这小子,享过福,也吃过苦头,现在算是有了个人样了。”
秦爸爸目露欣慰,以调侃的语气总结了这么一句,仿佛是看透了有时的不安,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告诉她自己的儿子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归宿。
何有时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当,伸手按了下心口。
生疼。
刚才听秦叔叔讲过去的那些旧事,即便是三言两语带过去的,她都觉得难受。眼睛一晃,看到一旁的秦深垂着眼睛,嘴边在笑,眼神却淡。
何有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再听秦叔叔的话,就听不进去了。
仿佛他从来不知道秦先生的那些难过。
失眠五年,做了五年噩梦,躁郁症,严重抑郁倾向,重度社交障碍;他床头放着七种药,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三五天不能入眠…
而身为父亲,秦叔叔甚至不知道儿子有躁郁症,只当他前两年脾气不好,更遑论帮他。
连孙尧对秦先生的心疼,都比他这个生父多得多。
光是这么想想,眼睛就酸得厉害。
“还没好?”秦深问她,在洗手间外边。
有时小心蹭干眼睛,没弄花眼妆。推门出去抱了抱他。
她眼角泛着红,瞒不过人,秦深一惊: “怎么了?”
有时没吭声。
“怎么了呀?”
她多愁善感得很,可受了委屈的时候一定会开口说,不说话呢,就是在犯矫情。
秦深心下了然,闷声笑了出来,呼吸落在她耳廓上,痒得要命,也习惯性地抬手揽在她腰后,让这个拥抱更紧实了些。
宅子里人不多,这一角更是安静。
这一瞬间,有时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几乎断了社交,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因为亲身经历过孤独,所以能听得懂他;因为朋友少,社交少,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在他身边。
——其实没关系,别人亏欠他的,都会由她一点一点填满。
她储存了足够多的温柔,从没人分走。正好,全部都给他。


第61章 番外二
有两家长辈操心, 婚礼办得顺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