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心暗想:都说良妃是个冷美人,原来也要看是对何人对何事。
小萝见我不说话,又道:小姐,您便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明明心里爱皇上爱得什么似的,看见皇上偏又不说。皇上与主子娘娘们,又不是奴婢村里那些村夫村妇,一夫一妻。他老人家每日国事繁忙,哪有闲功夫去猜各位主子心中所想?您不说,他哪里会知道?奴婢爹常说,不要以为下雨是龙王爷管的事,闹旱灾时就让庄稼枯死——总得想想办法。
我看她一眼,淡淡道:奴婢议论主子——小萝,你不要犯忌。我自知你一心为我,但切记祸从口出。虽然事在人为,但若将你换成我,你可做得出那主子做的事来?
奴婢我,小萝也是语结。
去罢。我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不争。争取固然是积极做人的态度,但也得看争取什么。感情一事,关乎两人。他若对你无意,你争有何用?届时你追他至天涯,他已去海角,等你再去海角,他又回原地。昔年阿娇皇后失宠时何尝未争取过?重金买赋《长门宫》,武帝只夸司马相如文采,对那曾藏金屋的皇后可有半刻怜惜?
当晚,我突发高烧。
我浑身酸痛,唇干舌燥。半夜朦胧间听小萝与香蕙对话。原来太医院值夜之人嫌我没有名号,无人肯前应诊。春菱等又气又急,又是一筹莫展,只得不停拿冷水浸湿毛巾敷我额头。
恍惚间,终于有手指拿住我脉博。
我断续听见一个略带磁性的好听男声:…风寒侵体…下官宋佩昭…医者父母心…日后有事尽可找下官…
宋佩昭,宋太医?我睁不开眼,听声知道他年纪并不大。
只是,这个太医为什么又肯来看我病?
第十四章 受辱
不知过了几日,我在梦中被雨声打醒。
秋日的雨各外凄冷,一如我此时心情。我听见雨,不争气的心仍然思念文泽。昔人柔情今在耳,如今是谁枕边人?我虽仍觉身子发软,但卧床又腻烦。眼见骤雨初歇,轻唤小萝,让她帮我梳洗,陪着出去走动。
虽然只八月下旬,但因皇宫靠北,宫里早已秋意浓浓。加之这几日雨骤风狂,早已落红无数。空气里透出丝丝冰凉。芭蕉、松柏秋越发苍翠冷实。
我大病未愈之人,虽有小萝掺扶,脚底却仍踩软棉花般,软软的不得力。才走一小会,脸上已细细沁出汗来。小萝忙加劲扶我,经过一处山石想放我歇下,又怕受凉。她远远瞧见前方有一处凉亭,便道:小姐,那里是木头围栏。咱们慢慢走去那边再歇如何?
我嘴又干且苦,眼皮也似铁铅坠着般,不住想闭上。于是点头,半边身子全靠在娇小的小萝身上。
两名宫女从身旁嬉笑着走过。
两位姐姐!小萝忙叫道。两个宫女停下来看着我们。小萝陪笑道:麻烦两位姐姐帮个手,扶我们小姐去那边亭子。多谢了。
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冷笑道:谁有空帮你?我们刚从良妃娘娘那里办了好差回来,还赶着要回去我们主子那里,等主子打赏呢。
小萝笑道:不过多走几步路,误不了姐姐们的事。两名宫女中,那高个的冷笑一声:我倒是有心帮你,只是我这眼睛不愿意。我眼里并没有见这儿有哪位主子娘娘,你却要我扶谁?不过是一般是个宫女,谁又比谁金贵些?
她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冷笑着走了。
小萝气得浑身颤抖。我忙强笑劝她:什么大不事?宫里人情原是这样。
皇上那样态度,我又说:还指望别人能对我如何呢?
小萝一声不吭,扶着我慢慢过去。快进亭子时,我身子被另一人托住,扭头看时,却是一十五六岁,面目清秀的小宫女。她见我望她,展颜一笑。她笑容温馨柔和,象一朵迎春花儿,突然在春风中绽放。
我正想微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良妃的声音。
哼,她冷笑道:好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贵妃娘娘!我闻声一惊。还未回头,良妃与安嫔一行人早已浩浩荡荡越过我们,自顾在亭子中间,找个干燥地方坐了。
这不是贵妃姐姐的贴身侍婢可人么?良妃看着那小宫女说。她上下打量那小宫女,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宫中只有一位贵妃——“天籁宫”琴贵妃。但其一直抱病隐居,从不参与后宫之事。不想搀扶我的清秀小宫女,原来是她的奴婢。
可人扶着我,无法行礼。她口中不亢不卑回道:奴婢给良妃、安嫔两位主子请安。回良主子,奴婢正路过,见有人生病,便搭把手。
小萝刚放下我,安嫔突然发难:大胆奴才!见了主子居然不行礼?又对着身后两名宫女儿说:还不与我掌嘴!
身后宫人不知安嫔说谁,相互对望,愣住。
谁敢打贵妃娘娘的奴婢?良妃冷笑道:你们吃了豹子胆么?
众宫人会意。马上有一粗壮宫女走至小萝面前,“啪”的清脆一声,给她一记响亮耳光。
我见状心猛地一痛。我弱弱地扶着桌沿,低叫道:小萝!
安嫔却仍不满意。恶狠狠命那宫女道:给本嫔继续打!给我打这个眼里没主子的东西!那宫女得令,不分由说,抡起袖子便对着小萝的脸一阵猛抽。小萝的嘴角顿时流出血来。
我看此情景,心疼得无法自已。忙弯下身子,双手扶住安嫔手臂,低声哀求:姐姐,小萝刚才是因为托着妹妹,才没及时与姐姐们行礼。求姐姐们看在妹妹面子上饶了她这回罢。安嫔眼鄙视地望着我,冷笑道:谁是你姐姐?姐姐这两个字你也配叫?又看一眼我扶着她的手,厌恶地说:拿开你的贱手。否则伤及我腹中龙子,只怕你没命来赔。
我闻言一怔。忙拿开手。
谁让你停下来?良妃一旁喝问宫人:给本宫继续重重的打。
小萝硬气,任是两边脸被打得通红,却仍咬住牙一声不吭。安嫔更加生气。愤声道:给我打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看你再敢趁主子不在时去勾引皇上!
啊?!指桑骂槐。
我又悲又气又苦。嘴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姐!小萝惨叫。听见她叫声,我顾不得自己,冲过去想拉开打小萝的宫女——又哪里是她对手?让其一掌推开。我喘着气,转求良妃道: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罢。良妃冷冷着我说:你既知叫本宫作娘娘,原该明白本宫是你主子。你该如何求人?为什么不自称奴婢?又为什么不对着主子跪下?
安嫔见状一使眼色,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宫女便过来拿住我的胳膊,强压着我给良妃下跪。挣扎间,装着我与文泽发丝的荷包从身上掉出。良妃见着荷包,眼中透出火来。有宫人捡起荷包呈上,良妃伸手拿出发辫咪眼细看。
呵呵,安嫔冷笑道:好呀,好一朵并蒂莲花!好一个清纯佳人!原来竟偷藏着野男人的头发。她恶狠狠逼向我的脸,吼道:快说,荷包里的头发是哪个野男人的?
她中秋那夜坐得距文泽较远,想是没看清这荷包。
但小萝立时在一旁高声道:头发是皇上的。
良妃与安嫔脸色均青沉。
安嫔用眼狠剜小萝,大骂:放屁!你们以为良妃娘娘与本嫔不知道,想哄骗主子?身体发朕受之父母,皇上怎么会将自己头发交给一个下贱的宫女?又用手摸着肚子,说道:本嫔肚子里的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皇上的东西。我心里本有一口气堵着,又一心息事宁人,便道:娘娘说得对,奴婢是什么人?皇上怎么会给自己的发丝给奴婢?这原是奴婢进宫之时,母亲给的。让想念家人时拿出来看看。
娘娘,我说:适才是奴婢没有及时给娘娘行礼,请娘娘责罚奴婢。只请放了小萝。安嫔冷笑道:既然是你自己的要求,那本嫔也就允了。怎么,还不跪下等着受罚么?
我感觉双膝被人从身后重重一踢,不由得头晕目眩地软软跪下来。
这才听话,安嫔笑道:这才是个做奴婢该有的样子。说完,故意拿着荷包看,半日不说话。
秋日的石头地面十分冰凉,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浑身痛疼,只觉立时撑不住就要倒下。安嫔却不让我倒,命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托住我胳膊。她伸手给我一记耳光,奇Qīsūu.сom书举着荷包冷笑道:贱人骗谁?你娘会给你并蒂莲荷包?
良妃笑道:安嫔妹妹,你可别打伤了她。等太后娘娘与皇后回宫,可不与你算账?安嫔闻言一怔。良妃又笑:不过,妹妹要解气也容易。命下人在这贱奴脸上写个“贱”字,再让她顶着后宫里走一圈如何?
很好。安嫔闻言大笑道:娘娘高见。
还不动手?良妃骂身后素金等宫人。
回娘娘,素金道:奴才们这就去取笔墨…良妃摇头道:蠢才!一群蠢才!地上稀泥,口中口水是什么?荷包里的发丝,不能当作笔用?
素金与另一名宫女忙称是。急步过来向我脸上胡摸稀泥。又猛吐口水,拿过我与文泽发辫,一味乱画。良妃安嫔见状,坐在一旁又是冷笑又是大笑。
我想,她们一定是极其满意自己的杰作。
这时,可人突然朝良妃微微施礼。她说:良妃娘娘,奴婢听我家小姐说,荷烟姑娘素得太后欢心,又最是心气高傲之人。娘娘真要她脸上顶个字遍走后宫…万一她想不开投身太液池…那时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好聪明的可人。有心帮我,知道良妃忌惮太后,用言语拿捏住她七寸。
良妃闻言果然面色一变。但她又不愿输掉主子气势,因骂可人:奴婢住嘴!本宫打狗看主人。看在你家主子份上,不与你计较。本宫还用你教么?
良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你既已招供这荷包非皇上之物,本宫便命你现在将它戳烂。她一使眼色,素金从我头上拔下珍珠发钗,重重交于我手。
我不动手。当然不动手——这荷包是我的生命,承载着我全部情爱。
你,良妃指住身后一小宫女:你觉得她可怜?想为她求情?
第十五章 赌局
撕破荷包的那日,我有那么一时的晕厥。醒来时,发现已躺于自己红木床上。
小姐?春菱看向我,她确认道:您醒了!
嗯。我说。我突觉不对,挣扎叫道:春菱姐姐!小萝人呢?
小萝无事。春菱忙微笑道:奴婢正让她休息。
可人如何?我又问。我回想晕倒前的一幕,轻叹道:此次真要当面谢她。春菱道:可人是琴贵妃身边之人。琴贵妃虽抱病不出,但皇上仍对其很关照。良主子不会将她如何。琴贵妃生性清高,从不与其他嫔妃交往。生病后皇上下旨,更不许人打扰——小姐也不必面谢。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想起芷儿,因问道:芷儿又如何?春菱举言又止:芷儿…奴婢听小萝回来说,她是良妃娘娘宫里奴婢…良主子如何待她…小姐,您心善,想普渡众生?也有人力不及之处。
我更急,猜想芷儿被良妃重罚,因捉住春菱的手问:春菱!快与我说,芷儿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快与我偷偷多送些金银给她。
小姐。小萝突然进来。她泪流满面,说道:小姐,芷儿在天之灵定会感您好心。只是她已无福在人间享受。
我心如被重锤,泪如断珠。什么?!我惊道:良妃还是杀了她?!终有人因我而死?!小萝泪流得更凶。她道:良妃娘娘说,她自己的奴才,想让她三更死,她别想活过五更。
原来人为刀俎!我轻捧起小萝肿得桃子般的脸,流泪道:是我没用,竟护不得你们周全。
我一手握小萝,一手握春菱。我说:爱上皇上只是意外。早知后宫争斗激烈,不想残酷如此。我并不怕死,原想爱皇上一场,就只是飞蛾扑火,烧死自身本无所谓——不想远远不够,还得连累你们…说至此处,我泣不成声。
小姐。她二人亦是哽咽。
我又说:你们是我最亲之人,谁因我出事,柳荷烟难辞其疚,必将懊悔终生。因此无论我做何决定,望你们支持。
春萝二人闻言,对望一眼。齐声问道:小姐是想…
我要向太后娘娘请旨,我说:让柳荷烟重新做回宫女!你们不要阻拦。浩王爷说得对,我有选择。我还可以做回宫女——这实是件令人开心之事。届时我不再威胁她们,既使她们怕我卷土重来,也只会针对我一人。关键是你们不会再因我受累。虽然我仍爱皇上——又有谁规定皇上一定要爱我?当日之事,只当做场美梦。可供回忆,也是幸福。我宁可魂断,不想梦折。
小姐,春菱看着我说:您知道自己最大弱点是什么?”
啊?我睁眼看她。春菱道:您不够冷静。若非如此,凭您聪明,又岂会刚刚出兵,便即败北?
是。我长叹口气:姐姐说得对。回想前事,确是过于冲动——但我又岂能冷静?我不知你们有未爱过何人,如果有过,定能明白我此时心情。春菱道:小姐,奴婢以前曾经服侍过的一位主子说,后宫用情如下棋,盘中子子均有计较。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既有统观全局时,也有短兵相接处。小姐,难道您在爱皇上时,与人下棋也会头脑发热,胡乱弃子认输?
我叹道:两回事。春菱摇头道:不。在宫中,这便是一回事。旁观者清,想下好棋,必须有足够冷静。没有人阻止您爱皇上,但您必须将感情与争斗分开。奴婢知道您可为皇上付出生命,问题在于,皇上现在是否需要您这么做?怕只是无谓牺牲,反使亲者痛仇者快。
这——我一时语结,迟疑道:让我想想。
思前想后,整整想了两日。心意终定。进宫前的路,我无从选;今后如何走,全在自己脚下。
是的,我已有决定——我要文泽的心,重回我身。
又等待几日,待德仁太后回宫,我面见太后。我请其屏退众人,言之切切肯求。太后娘娘,我说:求您派奴婢去御书房当宫女。
太后果然是块老姜,闻弦歌而知雅意。
当回宫女?她看向我,问道:你知道,哀家素不管皇上后宫之事。我求道:娘娘,现皇上疑心奴婢心机深厚,奴婢实愚笨,百口莫辩。只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随身服侍。奴婢只想皇上明白奴婢人品。
太后微微牵动嘴角。她说:你不服输?这股狠劲倒象柳家的女儿。哀家最欣赏不服输之人。但要哀家破例相助——须与哀家打一个赌。
我心一动。低头道:娘娘请讲。
太后道:若一月之内,皇上若对你误会尽释,且回心转意,给你名号——便算你赢。哀家自无话说。反之,哀家会让你从皇上身边离开,让你永世不得见皇上。你可敢赌?
我略一迟疑,不太后意欲何为。却不容多想。因为我需要机会——有机会不定会赢,但没有机会,则一定会输。
回娘娘,我朗声道:奴婢敢赌。
太后再牵嘴角,又道:不怕输?你兵行险招,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说:要知你若维持现状,哪日皇上或有回转心意一日。而一旦赌输,你将一无所有。
回娘娘,我心已决,口齿清晰地说:奴婢不怕,也不会输。
太后轻轻冷笑。她叹道:果然这世间痴情与傻,相隔唯一线。哀家许你。听雨轩暂时封闭,其宫人暂回永泰宫。柳荷烟自明日起至御书房当差。
隔日。我刚走近御书房,听见一阵乱响。不知什么东西被摔于地。宫人门口跪倒一排,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从房内传出文泽声音。欺人太甚!他吼道:这西托找朕要的财物,竟是我国年税收三分之二!还想让朕派公主和亲?他意欲何为?!说,你们说朕为何打败?敌我兵力相差十倍,我们为何打败?!李福,黄胜,说,你等说来朕听!
无人应声——太监李福当然说不出理由。
御书房装饰可谓寂静,并没有宫中多数屋宇的雕梁画栋风格。文泽喜爱读书,书房之中几十个红木大书柜依墙而立,其中排列着各式图书。淡淡墨香与白玉花薰里发出的檀香混合一起,十分怡人。点燃的檀香轻烟缭绕,秋日阳光投照在文泽红木案几之上,光柱之中有微微灰尘飞扬。
我走上前去,跪于一堆碎片之中。我抬头望他,轻声道:皇上,奴婢可否斗胆回答您刚才所问?
是你?文泽一怔。继而道:讲!
我抬头回道:谢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大军去时,原是春暖花开,水草丰足之季。我方又是御敌保卫,自然人人奋勇,打得顺手。及至六月过后,那边已经入冬,我军却深入至敌人首府,一则粮草供应困难,马匹又不得就地取材;二则我朝官兵越一路向北,越难耐苦寒;三则劳军远伐,体力大减;四则对方由侵略者转身变为保家卫国,背水一战…究其主要原因,是近年来北疆一直没有战事。我方虽有皇上带领足三十万大军,真正懂得沙漠作战之兵,只得数千驻地官兵,余者多并无漠北生活与实战经验。而目布尔宁三万骑兵均日日马上来,沙中去…
听我分析完,文泽略为平静。
依你之意,他皱眉道:朕竟收拾不了一番邦小国?我说:回皇上,我朝当然是最终获胜者。只现在不到时机。请皇上恕罪,奴婢才敢说出奴婢想法。
说罢。文泽道:恕你无罪。
我洋洋洒洒说出自己想法。我说:奴婢建议,一、备战半年。皇上下旨陈老将军官复原职,父子均奖。即率五万大军悄赴北疆,明春作战;二、拖延时日。答应西托大汗财物要求。议和之事,事关重大,还待商榷;三、请君入瓮。公主和亲一事,事关国体,如有诚意,请西托大汗年内亲赴京师相迎…
其他主意都好。文泽点头道:只是答应西托财物一事…莫不要再加赋税?我忙劝阻:皇上万万不可。“永不加赋”是立国之本,强国之道。财物不够,只今年可于各方面节省开支,或…
我本想说找皇亲国戚借些,但这语一出,势必成为众矢之的,隐忍不言。
文泽目中光芒闪动。他低头看向我,说道:说完。我道:奴婢的意思,是与太后娘娘商量。看有无其他办法。
本朝懿孝皇后家族势力最大。皇后之父谢叔玉当朝左相,两朝重臣,门生无数。其两位兄长分任户礼两部侍郎,其长姊嫁两江总督为妻,其叔父官拜湖广大司马——家族财力富可敌国;琴贵妃之父薛于期当朝右相,一兄湖州盐道府尹;良妃、安嫔…家中父兄均为官多年,早已过“三年清知府”阶段。还有成礼王、礼亲王等王公显贵…只是此事当然得太后出面,柳荷烟怎能开口?
我看见文泽眼睛一亮,我想已明白。他问道:这些话,谁人教你?我忙道:回皇上,无人教奴婢。既食君禄,应担君忧。奴婢虽不是朝中大臣,但也不愿皇上为目布尔宁之事烦心,故大胆进言。奴婢前几日得罪皇上,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请皇上责罚。
说完我以首触地,作诚惶诚恐状。
罢了。文泽叹气道:朕自己心情不好,也没真生你气。只是,你怎么…
回皇上,我道:太后娘娘怕因奴婢原是娘娘宫女,皇上不好责罚。因此命奴婢御书房当差,听侯皇上发落。奴婢已写好《请罪赋》,请皇上过目。
我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交由李福呈上。
你亲笔写成?文泽问。他果然哭笑不得地说:这嬉笑怒骂,怎么象浩王口气?我故作惊慌状,低头道:回皇上,奴婢死罪。奴婢才疏学浅,只会写成这样,奴婢死不足惜…
罢了。文泽说。他心情一好,眼中已有隐隐笑意透出。他说:宫人中能有你这样,也算不错。你,就留下当差罢。
我暗自窃喜,忙轻声道:谢皇上。
第十六章 救赵
我刚被文泽留下,正一心服侍他批阅奏章时,遇见良妃送甜品进来。她看见我,微微一怔。我知道她想什么——这御书房,全后宫只有她一名嫔妃能随意进出,是她平日夸口谈资,wωw奇Qìsuu書còm网现在看见我这个曾被文泽宠幸过的女子,她心中岂会安心?
我这样想着,忙对她行礼道:奴婢柳荷烟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脸色微变。及至转向文泽,马上又笑意吟吟。她娇滴滴坐上文泽大腿,笑道:皇上,您这里又有新添的宫女?文泽笑道:柳荷烟是母后新赐与朕。爱妃今日为朕做的什么?
良妃一面娇笑道:皇上您猜?一面偷使眼色。素金端过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走近我。我正伸手接时,她突丢开手。碗盘顿时摔落于地,一碗甜汤连汤带水四处飞溅。
素金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皇上,娘娘恕罪。奴婢好好地将汤交与柳荷烟,是她没接住。
我暗暗长叹,慢慢跪于热汤之中。不关她事。我说:确是奴婢不小心。请皇上、娘娘责罚奴婢一人。
良妃声音快哭出来。皇上!她撒娇道:臣妾为炖这碗燕窝,一宿没睡。您一定得好好责罚这奴婢!文泽闻言,果然皱眉道:大胆柳荷烟!竟敢打翻娘娘亲手为朕所做的甜汤。你这奴婢自己说说,朕该如何罚你?
我心冰冷。我说:回皇上,请皇上处死奴婢。我想,他既爱屋及乌,我自无话可说。成心中爱人之美,于我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我看见文泽一脸无情。他冷冷道:本来你罪不至死,你得罪朕,朕还可饶你。现在得罪朕的爱妃,朕只有处你一死。
皇上圣明。良妃娇笑道。
我听见这个以冷著称的嫔妃,她声音娇媚竟似可以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