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笑道:回小姐,都不是。这玉俗称山玉,或称宝盖玉,是取自于山上的原生矿,从矿石出直接剥离。如奴碑未看走眼,它应该取于一块青石。什么?我眯起双眼,我的心,仿佛从天空直沉至深渊之底,不喜反俱。我再次仔细打量这方镇纸― 只见它四寸见方,上纽交五龙,加之底部篆字等等― 竟与传说中的那件宝物竟一般无二,难道… … 答案几已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果然是那宝物么?世人为寻它不得,几十年来闹得满城风.为,又生出许多风波
难道,它竟未落于江湖,怎么又会出现在我母亲手中?可是… … 可是… … 心中又喜又怕,只是难以相信… … 回想前情,我心中千回百转时,只是惊惧地想,这么一件让皇家翻天覆地地寻找的,无上的宝物又怎么会一直在我母亲手中,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往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莫非,文泽赐死母亲,倒真的与它有关?
那么,文泽他… … 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小姐,莲蓬又问:您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强笑道:这镇纸便是块美玉也没什么,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洗洗好吹干了仍放去原处罢。
她答应着,让镇纸从我手中接过,拿去通风处吹干。两人又坐去阴凉处,一同打络子。莲蓬本不让我动手,奈何拗不过,只得罢了。
打了一会儿络子,我看着她,笑道:同主子倒让你来我这里,可不是苦了你么?
莲蓬笑道:奴碎不过是个宫女,又苦什么?小莺也争着想来,只没争过奴碑去。
莲蓬见我不语,以为我心中难受,于是劝解,笑道:小姐,不如奴碑唱支家乡的歌儿给您解解闷罢?
我点头微笑,她清清嗓子,一面手腕翻飞,一面宛转唱道: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
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
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小姐,莲蓬惊道:您怎么哭了?
我一惊,忙擦泪笑道:果然好听。如今天我已不是主子,你怎么还叫我小姐?从今后,你便叫我姐姐罢。
那怎么成?
莲蓬笑道:此次小姐蒙冤,必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同主子也相信小姐定不会毒害荣妃娘娘腹中皇子,认为其中必有蹊跷。囚此她一得机会,便会向皇上求情。那时,您仍是主子。奴碑又岂敢造次?
我啼嘘― 果然同姐姐是知道我的。可是文泽你呢?与你同床共枕这么长时日,你口口声声说明白我心,口口声声待我最好,可你,却仍不能明白我。小姐,莲蓬歪头笑道:您还想听奴碑唱家乡的歌么?
好。我笑着,点头说。
她于是另唱一歌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安得与君相诀绝啊,她轻轻唱道:免教生死作相思… …
第七+二章良妃探宫
第二日清晨,张太监过来取打好了的丝线络子。随他身后而来的,竟是满满三大车的,花花绿绿却堆如座座小山的脏乱衣物。他冷冷看着我,表无表情的说:柳荷烟,上面吩咐,命你今日内必须洗干净这些娘娘们的穿脏了的衣物。我一愕,忙问道:娘娘们的衣服一向由辛者库洗,公公莫不是送错了地方?
张太监冷笑道:咱家倒没送错地方,只怕是娘娘进错了地方罢?这天气怪热的,娘娘的一身细嫩皮肉,不是该去皇上身边,等着人端茶送水扇风唱戏服侍您么― 怎么倒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我不语。
他一板脸,冷笑道:哪来那么些个废话,还不快拿了衣物进去?! 我不动。
张太监接连冷笑几声,尖声细气道:你现得罪了皇上,不要你的小命,已经便宜!不过洗几件衣服罢了,改日让你洗遍宫中马桶,也不足为奇。等会子咱家来收时,若你没洗完― 仔细你这身皮!
说完,他挥手令推车的三个名太监将车推进院中,一伙人扬敞而去。莲蓬几欲哭出声来,皱眉道:这许多衣物,一日时间怎么洗得完?很明显那太监是报复昨日一击之仇。
我并不接她话,只动手去那些整理衣物,她见状忙拉住我手,道:小姐,这些粗重的活还是让奴碑来做罢。
我淡淡一笑,傲然道:我从前什么苦没吃过,心苦难救,事苦次之― 这些事情,倒也吓不着难不倒我的。
话音刚落,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女子的冷笑。我转头,却看见花团锦簇的良妃正立在不远之处,依然是带着一大队的随从,依然是是宫中最讲排场的嫔妃。她着皱眉头,当前领着一众人缓缓走进来,冷冷道:柳荷烟,你这又是何必?好好的,自己倒承认害过荣等)L 腹中的皇子,你莫不是疯了么?听她直呼我名,提醒我现时并非嫔妃身份,我便一笑作答,款款的,对着她行了一个半礼。
良妃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命令道:你,一人随本宫进屋说话。
进了屋子,她四处环顾,冷笑着说:本宫莫不是看走了眼,这处可真是冷宫么?这样窗明几净的,又是谁帮你打扫?
我嘴角微扬,淡淡笑道:回娘娘,奴碑自己打扫的。奴碑受皇宠之前,原本是个宫女,您难道不记得么?
良妃睦中再度升起深深的,愕然的神情。她上下打量着我,冷笑道:六宫嫔妃本宫一向从未服过谁,今日倒还真有些个佩服你的心― 能如此处变不惊,你可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我不语,她又问道:本宫过来,不过想要你一句实话,此次是否荣咢儿害你?
我摇头道:回娘娘,不是。
良妃眯起一双风眼,想看看我的话是否属实,过了好一会子,才又问道:真不是?
我仍然坚决否定,她冷笑着说:本宫原以为荣咢儿假装怀孕,借腹中孩子流产诬陷你,借此打破后位之争的三足鼎立格局。你却又说不是,难道你真害过她腹中孩子?
我淡淡道:回娘娘,奴碑既然认罪,便请娘娘不要再问。
良妃眼波转了一转,冷笑道:你的好姐妹陈同春今日下身见了红,太医说是先兆流产。据说,她见红前,皇怒妃曾去过同春坞。
我胸口陡地一震,顾不得礼仪,忙问道:皇怒妃给她吃过用过什么?奇怪的是良妃倒也不计较,只淡淡道:那倒没有,她们只是关起门来谈过许久话儿。皇怒妃走后,同贵殡很是焦燥,结果… … 不过因为发现及时,太医说胎儿倒能保住。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寸白只怕日后皇怒妃还会采取其他手段,不达她目的她绝不干休。这两人你是都知道的,陈同春毫无机心,皇怒妃却阴险很毒。皇怒妃最怕的,便是得宠的嫔妃再生下皇子― 从前的琴贵妃、本宫、你… … 现在的同贵殡,哪一个怀孩子时没被她害过?本宫两次小产,她实在是功不可没。如今你身在冷宫,你的好姐妹,单纯的同贵殡只怕… …
说至此处,她却不再说下去,只问道:怎样?如果你想从冷宫出去,本宫倒可帮你… …
我摇头,淡淡道:多谢娘娘美意。
良妃也不强求,只扬声令外面跟随送进来一副银制餐具并十几张银票,继而,她逼近我脸,盯着我眼睛说:无论进冷宫是否你的诡计,本宫命你不得过早死去。本宫极看好你,你若被折磨至死,本宫只有长歌当哭,感叹高手寂寞。她连连冷笑,带人离开。
莲蓬毕竟年青,早已忘记烦恼,坐在一堆衣服中小鸟般欢快地轻唱。微风阵阵,黄木盆中厚厚的肥皂泡儿高高堆起,在阳光下底发出美丽轻透的七彩光芒。我走过去,将双手埋入那一堆花花绿绿之中与她并肩作战,不眠不休… … 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洗完全部衣衫,挂满整个院落,旗帜般迎风飞扬… … 突闻莲蓬腹中轻响,这才记起一整日竟没有人送饭菜过来,我心中暗暗叹气,舀瓢井水凉凉地喝下去,而寸以充饥。
那张太监再来时,一件件审视衣物。嗯?他皱眉尖声道:怎么还有没干的?
他说着,正要发威,我已悄悄向他手中揣进一张银票,笑道:前几日多有得罪,这是些小意思,便请张公公与众兄弟吃酒当作赔罪罢。
他先并不接话,打开银票去看上面金额,及至看清,方才终于露出笑容,怪里怪气地点头道:总算你明白事理。
他向怀中惴入银票,带人收拾着衣物离开。
莲蓬便流下泪来,道:小姐,倒没的委屈了您,竟要对这些恶俗的奴才们低声下气。以后这样的事儿,便让奴碑去做罢。
我微笑道:无所谓的,若你不在此处,我又该如何?总不过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顺应环境,方能适者生存。
莲蓬,我又问:晚上我想去瞧瞧同贵殡。杨长安与小莺今日当值么?莲蓬低头想了想,方道:大后日两人值夜。
我暗自寻思,只怕文泽今天会宿在同春坞,因此按住性子,与莲蓬肌肠辘辘地各自睡下。睡至半夜,偏又被饿醒,我看着满院如水月色,悄悄起身仍去井边舀水充饥。刚刚走出房间,却见莲蓬正在井旁喝水,她瘦弱的身枢背对着我,我耳边,一阵阵传来她大口大口喝着凉水的“咕噜咕噜”之声。
我心,便在那一刻浸冻在月光的清寒之中,感到分外凄凉。
就有泪水滑落。
莲蓬回转身见到我,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强笑道:奴碑口渴,起来喝.点水。
我也装出刚刚出来的模样,轻轻笑道:睡不着去我屋里罢,大家一处说说话儿,不多时天就亮了。
两人一起进去帐中,各自说些儿时笑话… … 终于沉沉睡去,刚打个叱,却又被那送饭的太监叫醒,虽只一人份量,却还算是些干净饭食。莲蓬本待不吃,又强不过我,只有分成两份装好,将我那份分得更多,盛在银质碗碟中。我见状点头轻笑道:倒还讲这个排场,现在谁还会来毒我这个失宠戴罪之人么?莲蓬正色道:也不尽然,良主子既送小姐这个,必然认定有人会对小姐下毒。若不然,还有她自己呢。
我一愕,诧笑道:话倒真是说得不错。从前我倒小瞧了你,不想你竟如此仔细。
莲蓬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奴碑冷眼看去,良主子竟是想小姐快些复出,去对付皇怒妃娘娘,哪日她急了眼,给您来个一拍两散― 先在您吃的东西里下毒,再嫁祸于人还不容易?定要逼您至退无可退,最终想个法子走出冷宫,因此您日后的饮食,还是小心为上。
我点头,两人默默将那些饭菜吃了,又收拾碗筷洗刷干净,依旧去洗堆积如山的衣物。
再过几日,又费一番周折,终于见着同贵殡。看见我时,她又惊又喜,半躺在床上皱眉悄声道:我不得机会去看妹妹,妹妹怎么冒险来我?我很好,你快回去罢。
我握住她手低笑道:也没什么打紧,我不过看看,与姐姐说几句话就走。又问:究竟怎么一回事?
同贵殡眼圈一红,叹道:想我陈家全家人代代精尽报国,死而后已,我现又怀着他的孩子― 不想仍遭他猜忌。
怎么,止匕事英非与文泽有莫大干系?我不问,等着她说。
同贵殡看着我,怔怔地流下泪来,嘶声道:妹妹你可知道,当日谣传我父支持定怀太子谋反一事,原是皇上授意信臣而为,而良妃之父李伯远不过是只替罪羔羊。皇上忌我父兄拥兵太重,因此… …
说至此处,她说不下去,只是演然欲泣,半响才又说道:皇怒妃过来告诉我事情真相,我原不敢相信,及至问了可以信任之人,才知她没有骗我。原来她问过赵风。
我暗中点头,心想,此事果然是真。皇怒妃当然也知道她会去问赵风,因此故意惹她急怒动气,我忙劝道:皇上与我们虽是夫妻,究竟更是君臣,凭你什么感情忠义,究终迈不过皇位皇权去… … 无论如何,总得为姐姐腹中孩子着想。同贵殡点头叹道:妹妹说得对,这几日他倒过来陪我,说了好些贴心的话儿可是,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而且,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他… … 好容易才克制住那怕,却终觉没有意思。
第七+三章天子斗奴裨
我也是一声长叹。
妹妹,同贵殡道:我倒没有问你,荣妃腹中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我摇头,淡淡道: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同贵殡想了想,道:可惜文浩与可人又去了江南,否则… … 不如t , 6 们派人飞鸽传书通知文浩,让他想想法子。
我大惊,忙握了她手,摇头道:姐姐千万不可。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若日后他们知道,还请姐姐帮着劝劝。我这番心思,也不要向他们说起,此事不提、不问、不想、不救… … 最好。
同嫔皱一皱眉,正要说话,突然外面有人高声通传:皇上驾到,荣妃娘娘驾到。
我们呆愕间,已见明黄绸服挨着淡绿薄纱,文泽携咢儿双双走进房来。怎么这样不巧?
我来不及多想,忙着自称奴碑,屈身在地,向文泽与咢儿二人见礼。文泽在我头项的声音,是又疑又怒的,仿佛云层中有一道雷,在那里低低地炸开。是你?他好像是咬牙着,叱问道:柳荷烟,朕不是命你去了冷宫么,怎么你又会出现在同春坞?
我抬起头迎上他目光。我看到他脸色铁青,目光寒冷,他冷冷地质问着同贵殡:朕不是不许你见她么,难道你们竟敢窜通一气违抗朕的旨意?
情知不妙,不能让他降罪给同姐姐― 我想着,便不敢触怒他,忙在地上微微伏首,婉转答道:回皇上,这事与同主子无关。是奴蟀来看同主子,因此同主子并未杭旨。
此刻我是奴碑身份,抢答皇上问话,已是大大的于礼不合,可不知为什么,文泽却并未因此怪罪。他只是看着我,连声冷笑。
我却突然被这冷笑惹怒,生生硬了一口气,淡淡道:启票皇上,奴碑也未杭旨。您虽贬奴碑去了冷宫,可您并未让奴碑禁足,因而奴碑以为,奴碑原可以去各处向各处主子请安的。
你!文泽低叱。作为天子,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一时语塞,当然愤怒― 他目中有熊熊的,仿佛要疯狂吞噬我的火火焰,他的脸,却是寒得怕人。他冷冷道:好,好你个柳荷烟!朕知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想你竟敢钻朕的空子。难道,你认为朕真的舍不得杀你么?
我正要项嘴接话,咢儿早已悄悄绕至身后,轻轻拍一拍我肩头,柔声道:荷烟别拧。好好儿的,你怎么倒跟皇上辫起是非来?皇上待你可谓是… … 可谓是…
她说了两次,迟疑地看一眼文泽,终不敢多说。只将声压得更低更柔,轻轻道:后宫嫔妃虽多,又有哪一个及得上皇上待你的心?还不快快地给皇上多叩几个头,向皇上请罪,求皇上.息怒才是正理儿。
我错愕间,文泽已怒叱道:朕不要她请罪。
不请就不请!我本来并无此意,我虽跪在地上,却将后背挺得笔直,在烛火里冷冷地看着地上狰狞的投影,只是不做半声。
文泽见我并不服软,脸色更青。沉默了一小会,他便连名带姓叫着我,冷笑着,淡淡道:柳荷烟,你以为自己还是脱的妃殡么?
我低了头,回道:奴碑不敢。
文泽又冷笑了两声,冷冷道:不敢?呵呵,不敢!那你敢又是什么样子?!
我只有不语。
文泽声音更冷,里面仿佛裹着细细的冰屑,面容却恢复了平时淡然的模样,他淡淡道:很好。你既知自己是奴碑身份,怎么见了天子,竟仍然行着往日旧礼?
我一愕。
从何时起,他又开始这样挑起我的错处来?
我仰望高高在上的他,那个九五之尊,那个全天下人的主子,那个令我爱恨交织的男子,此刻象一个普通男子那样与我赌着气,我冷冷地,满腹悲伦地回说:是,奴碑知罪。奴碑卑贱,原该对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奴蟀一时不懂规矩,但请皇上将奴碑处以极刑。
我心中气苦,也不真对他行礼,只静静跪在地上,只将眼请望向别处。同等二人皆尽骇然,文泽却又是“哼哼”冷笑了几声,他冷冷道:朕倒稀罕你的三跪九叩?朕只想知道,你这个奴碑日后见二皇子时,又该对他行什么礼?
什… … 么?
我呆住。
他看着,他眼中渐渐露那种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光芒,连连冷笑着说:二皇子德麟虽是你亲生,毕竟你现在是奴碑,而他却是皇子身份,按规矩,你是否该对他行礼跪拜?
我的心,一点点向下沉。
原来,自认为还算机灵的我,仍是斗不过眼前这个青年帝王的!
他目中更冷,也不理我,便命李福道:去永泰宫抱二皇子过来。
什… … 么?!
我,我感觉到自己将要被彻底击溃… … 顾不得再与他治气,慌忙向膝行两步向文泽深深俯首,道:冒犯皇上,奴碑死罪。求皇上烧过奴碑,且英… … 且英让麟儿… … 不,英让二皇子看见奴碑这幅模样。
文泽面色稍雾,却仍冷笑,淡淡道:现在倒肯认错?却也晚了。
他说着,仍命李福去抱麟儿来。
我这里,宁愿一个死,绝不能让麟儿瞧见他母亲如此模样,情急之下,扭过头向咢儿低叫道:荣妃娘娘,自古母子连心,爱乌及乌,爱儿及母― 怎么娘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一定要让奴碑说明其中隐情么?
咢儿目中一愕,继面娇容一白,继而转了排红,继而再转梨白… … 又红又白地交替着,终于,她也软软跪在文泽身前,柔着声音央求道:皇上,您大人大量,就放过荷烟这一回罢。是臣妾让荷烟来看同姐姐的,荷烟怕您责罚臣妾,因而没说实话。臣妾有罪,愿意一人承担。
咢儿又是泪如雨下,文泽叹口气,亲手扶起了她,轻声道:真是咢儿的主意?
咢儿点头道:臣妾怕同姐姐这几日心中难受,因此… …
文泽道:罢了,她害你小产,你倒替她求情!可见得脱的咢儿真是副菩萨心肠。朕便看在咢儿面上,暂且烧她。
他果然改了主意,麟儿也不必被抱来羞辱我。他也不再看我,转头向同贵殡道:同儿,你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同贵殡强笑,回道:劳皇上惦念。臣妾今日觉得好上许多,也没见漏红。宋太医说再卧床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文泽点头,又劝慰几句,他正要拥着咢儿离去,眼角突然扫见仍在地上的我。突然地,他便向咢儿笑道:爱妃,这柳荷烟也非一无是处,不如朕将她赐与你做奴才如何?朕知道她也算是个会服侍主子的奴才,日后脱宠幸爱妃时,让她从旁奉茶送水― 做这样的事情,她原比旁人也熟一些个。
咢儿面色大白,继而大红。
文泽却陡然醒悟一般,他将咢儿拥进怀中吻了一下,柔声道:冷道:朕竟忘记她害过你,也难怪你不愿意。别怕,有朕在呢,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放开咢儿走近我,他俯视着我,冷冷道:荣主子不要你,你还不回去?朕令你终生禁足,永不得出北三所半步。
奴碑遵旨。我说,我缓缓将额头贴上地砖,轻声道:奴碑谢皇上隆恩。文泽走后,同贵缤忙握我手,悄声道:妹妹别灰心,皇上正在气头上,过段日子等他消了气,姐姐自会求他。若姐姐人微言轻,还有太后娘娘呢。我立在床前,反握她手,摇头笑道:不必。麟儿一天天长大,让他忘记有我这么个娘亲也好。倒是姐姐你,一定要多加注意。
说完不再耽搁,告辞而去。
屋外夜凉如水,一弯冷月高悬于深遂暗空,镰刀般发出冷冷寒光,微风拂过方知背心早已这冷汗湿透,四周花香仍层层暗涌,将我团团围缚。那夜,让我如置身无边无际的黑暗牢笼。有蛙声,远远近近的,为我齐唱挽歌。
有彻骨寒意自心底升起。
脚下露水深重,身后人影莞莞,我回去北三所,轻手轻脚推开大门,借着一地月光向住处走去。我不敢多耗烛火,摸黑移至床边,突然手中触及一方形冰凉物体,微怔之下,明白是母亲给我的那青玉镇纸。我伸出左手食指轻轻触摸,确认仍是那八个篆刻字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不由心中浮想联翩… … 良久方才丢开手去,移进帐中睡下。
第二日中午荣咢儿过来时,我正坐在井边满满一堆姚黄巍紫的衣物之中,一面听莲蓬唱歌一面洗衣。她带来一小篮酒水食物,从宫人手中拿了,免了我行礼又叫我起身随她二人进屋。
咢儿令三四随丛宫人守在院中帮莲蓬干活。
她这天着一身雪色薄纱,将满头青丝层层盘起,上面不着任何饰物,因了天热,她进屋后自行解开两粒领领扣,隐隐露出贴身葱绿肚兜,葱绿肚兜上方,拿丝线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桃花。
正是夏日炎炎,她却冰)] IL 玉骨,浑身清凉无汗,手中执着的一把丝织苏绣团扇,也不过只略略做个样儿,并不见真正扇风驱热。她亲手为我倒杯水酒,摆好各式小茶果子。
妹妹,咢儿轻叹道:我早该来看妹妹,左思右想,却又怕被皇上知道… … 妹妹,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许逆皇上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