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霍灵璧,你一口一个你儿子,你不要忘了,那也是你的儿子!难道薛子桢生的是你的孩子,我生的就不是?是,我之前是欺骗过你,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啊!你以为我贵为突厥公主,用得着屈尊降贵去敌方的阵营做探子?我是因为你啊!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帮着别人来算计我!你对得起我么?”
朱颜本想看到霍灵璧愧疚的样子,谁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吗,从你一出现,我就猜到你会如何解释以前的事,果然,你所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你现在所依仗的,不就是曾经我喜欢你么?可你却忘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也并不是所有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曾经那个对朱颜痴心爱慕的霍灵璧早就死了!如今的霍灵璧只是薛子桢的夫君!想拿这个理由打动我,你也太幼稚了!”
朱颜的神色先是愤怒,继而是震惊,最后却是颓然,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力地倒坐在椅子上:“你变了!我认识的霍灵璧意气风发。敢作敢当。有一股英雄气概,虽然有些霸道,但也很细心。很深情,我到现在还忘不掉,曾经我们指点江山,纵马狂奔。他会对我说甜言蜜语,会温柔体贴的把他的斗篷披在我身上。会替我烤香喷喷的野鸡肉,和兔肉,但凡是我喜欢的,他都会一一捧到我面前…”
霍灵璧别过头去:“你说了。那是曾经,就只是曾经!”
朱颜勃然大怒:“既然曾经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霍灵璧了!你变得胆小。变得优柔寡断,变得小心翼翼。而且三句话不离薛子桢!这究竟是为什么!”
霍灵璧低下了头:“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就像你所说,我曾经无所不能,但是我也是人,我也会累,也会觉得疲倦,也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希望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在我劳累一天后为我端上一杯热茶,我希望有人陪着我说说家长里短,而不是一直看兵书,演练阵法,我希望教导儿子练武,读书,看着他长大,将来娶妻生子,而不是一辈子都在金戈铁马中度过。朱颜,我和你毕竟是不同的,你可以在马背上过一辈子,但我却会累,会想停下了休息,即便我娶了你,抑或是当初跟着你回了突厥,做了你的驸马,我们也不会过得幸福,终有一天你会嫌弃我不再是个英雄,然后抛弃我,转而投向另一个英雄的怀抱,但是桢姐儿不同,我们一起奋斗过,疯狂过,也将一起老去,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伴相依,相互扶持,这是一种不离不弃的承诺,而不是仅仅相互爱慕就做得到的。”
朱颜怔怔的,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直到霍灵璧诧异的看着她,她才草草抹去了泪水,固执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若是怕你们的皇帝抄家灭族,连累家人,我就去告诉王兄,把你们霍家一大家子人都带去突厥,你们照样可以成为突厥的贵族,一样的过着优渥的生活,不也一样么?”
霍灵璧缓缓摇了摇头:“完全不一样!朱颜,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回头的!你可以选择继续出嫁,但霍周必须交给桢姐儿抚养,你若是舍不得孩子,大可以带着他回到突厥去,我绝不会拦着!”
朱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好狠的心!”
霍灵璧却不置一词,扫了一眼被朱颜握在手中早就变得皱巴巴的布料,转身离开了。
朱颜独自一人站了半晌,最终下定了决心,她的眼中浮现一抹狠色,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朱颜叫了侍女进来,洗了脸,换了衣裳,重新施了脂粉,又变得光彩照人,她满脸笑容的去了突厥王所住的院子。
突厥王鄯耆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形容俊朗,英姿飒爽,是所有突厥少女的梦中情人,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鄯耆的生母只是老突厥王的一个女奴,身份低贱,在突厥王庭,向来是子凭母贵,鄯耆的生母低贱,他即便是老突厥王的皇子,也没有受到分毫的重视,反而从小就被几个出身显贵的哥哥欺负,但他本人却很争气,也很幸运,拜了一位汉人做师傅,跟着他学习诗书礼仪,也练习刀枪棍法。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文武双全的鄯耆不论是打仗还是做其他的事,表现的都比其他的兄弟要优秀,慢慢的就得到了老突厥王的赏识,但也因此惹来了几个兄弟的嫉妒,后来老突厥王去世,几个兄弟唯恐鄯耆继位,便偷偷地设计陷害他,这个时候,鄯耆又遇到了第二个贵人,便是朱颜。
朱颜为鄯耆出谋划策,对几个兄长有的服软,有的示威,又拉又打,美人计。反间计都用上了,到最后几个兄弟被他拆的七零八散,他也就此顺顺利利登上了王位。
他为了感谢朱颜,应她的要求,将她封为了公主,他知道朱颜肯定也有一段往事,但朱颜不说。他就不问。
他从小受到那位汉人师傅的影响。很希望重修突厥和大周之间的关系,不再年年打仗,遂对这次和谈很看重。甚至不惜去做大周皇帝的女婿,但朱颜的婚事,却是朱颜自己求来的,他实在不明白。朱颜放着突厥那么多的勇士不选,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一个已经娶妻了的男人。
如今。他听了朱颜的话,更是惊讶:“你不是想要嫁给他么?若是把他害死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朱颜冷笑道:“他对我已然是无情无义,既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忍耐?”
鄯耆沉默了,霍家是大周的名门世家,若是按着朱颜说的去做。霍家覆灭,势必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并不敢确定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突厥,所以有些犹豫,朱颜看出了他的犹豫,提醒道:“当初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不损害突厥的利益,都会让我如愿的,难道你忘了?”
鄯耆立刻道:“我当然没忘!我既然如此承诺,那就一定会做到!”
朱颜这才觉得满意,叮嘱道:“既如此,那你就去和大周的皇帝说!”她的眉眼全然冷了下来:“我倒要看看,霍灵璧是要看着霍家灭族还是跪下来求我嫁给他!”

入夜了,鄯耆依旧还是睡不着,他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颇有些辗转反侧,这时,他的侍从在外轻轻敲了敲门,通禀道:“王上,有一位自称是韩向东弟子的人前来求见!”
鄯耆一听到韩向东三个字,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赶紧请进来!”
韩向东就是他的汉人师傅,在他困苦的时候一直陪伴着他,但是当他得到老突厥王的重视了,他却不顾再三的挽留离开了,鄯耆对这个师傅十分尊敬感激,觉得他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鄯耆穿好了衣裳坐在桌边等着,心中有些激动,他许久没看到师傅了,来人既然是师傅的弟子,肯定知道师傅的近况,既如此,问一问也好。
不多时,侍从带领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鄯耆乍一看只觉得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这段日子宫中宴会上时常看到的人么,遂犹疑道:“你不就是武功侯府的世子爷?”
冯武夷咧嘴一笑,行了个礼:“我该叫您王上还是称呼您一声师兄?”
鄯耆也笑了:“叫师兄即可,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是师傅的弟子。”
冯武夷笑道:“三年前我去西北游历,偶然间认识了师傅,他从突厥而来,给我讲了许多见闻,我们很是投缘,后来我见他学识渊博,便拜他为师,只是一直不知道还有您这么一位师兄罢了。”
鄯耆顿时觉得奇怪:“师傅既然没提过,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记得我没和旁人提起过这件事。”
冯武夷笑道:“师傅没和我说过,但是却和一位朋友提起过,是师傅的朋友告诉我的,师兄猜猜,师傅的那位朋友是谁?”
鄯耆愣住了,摇了摇头,冯武夷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是你见过的次辅薛丹臣啊!师傅与他可是好朋友的,这事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鄯耆一听薛丹臣三个字更为惊讶:“师傅认识他?”
冯武夷感慨道:“可不是,若是薛大人主动提起,我还真不知道呢,他和师傅一直都有联系,说师傅近来在西南那一片游历呢。”
鄯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又叫你来告诉我?可是有什么事?”
冯武夷忙道:“瞧我,来干什么的都忘了,薛大人托我登门,邀请师兄去喝茶,就在京城有名的天香楼。”
鄯耆愣住了,又是觉得疑惑又是觉得警惕,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日后,鄯耆独自一人去了天香楼,薛丹臣已经到了,天香楼上上下下的伙计也都遣退了,薛丹臣自己亲自续水,放茶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看到鄯耆来了,不由一笑:“我是孤身一人来的,突厥王大可以放心,此次冒昧邀请其实只是为了私事罢了。”
鄯耆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不知薛大人有什么事,我若是能帮上忙,但说无妨。”
薛丹臣却笑了笑,突然换了个话题:“当初朱颜主动提出来跟来大周和亲,肯定是告诉您许多她来和亲的好处吧?”
焉耆虽然全身心都在戒备着,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愣住了,不明白怎么说到了朱颜,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听说薛大人的女儿便是霍灵璧的妻子,朱颜即将嫁给霍灵璧,难道薛大人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只可惜,这门婚事已经定了,不能反悔!”
薛丹臣淡淡一笑,替鄯耆斟了一杯茶,道:“想来朱颜承诺了你许多好处,说等她嫁过来后便会为你筹谋,是真是假且不论,如今我可以应你,她许了你什么,我都再添一倍,我是朝中大臣,内阁次辅,应该比朱颜更值得信任,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怔怔呆住的焉耆,道:“明日,突厥公主因水土不服暴病而亡,到时候,我希望您不要追究这件事。”
死了个远道而来且不服水土的突厥公主,只要突厥王不追究,相信顺昌帝也不会多加过问的。
焉耆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神色复杂起来。
薛丹臣觑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必定为难,遂也不催促,反而转移了话题:“我听向东提起过你,他说你极为聪慧,还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你此次来到大周,又是示好又是和亲,为的无非是突厥老百姓的生活安康罢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谁和亲不都一样么?如今你成了我们大周皇上的女婿,难道老丈人还要专门和女婿过不去么?所以朱颜和亲的事纯属是画蛇添足罢了!”L
第一百四十章 了结
鄯耆迟疑道:“即便如此,朱颜于我有恩,这次和亲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她,我不能背信弃义。”
薛丹臣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谨守承诺虽然是一件好事,但长此以往下去,极其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朱颜于你有恩不假,但这次你帮着她,若是她嫁人以后过得不如意,又要你给她撑腰,你做是不做呢?做了,不免落人把柄,不做,照样背信弃义!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倒不如现在当断则断!牺牲了一个朱颜,受益的可是全突厥的老百姓呢!”
鄯耆听着,差点就心动了,他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走到突厥王的地位,心思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薛丹臣之所以对他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说到底还是不希望朱颜嫁给霍灵璧,但他既然答应了朱颜,自然就不能背信弃义,突厥人是最讲究义气的,头可断,血可流,却决不能做出任何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薛丹臣提出来的条件也十分诱人,他也的确心动了,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
鄯耆心念一动,道:“我虽然不能同意薛大人所说,让朱颜死于水土不服,但我可以破坏这桩婚事,将她带回突厥,如此一来,薛大人可否觉得满意?”他虽然没有顺了朱颜的意让她嫁给霍灵璧,但是可以用另一件事来弥补,总比让她客死异乡来的好。
薛丹臣沉思片刻,道:“看在你师傅的面上,就这样吧,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月之后。我不希望在大周的地面上看到朱颜这个人,至于我答应的事情,我自然会一一做到,若是做不到,你大可以挑唆朱颜来大周找我算账。”
鄯耆痛快道:“一言为定!”
薛丹臣看着桌子上已经冷了的茶,端起来品了一口,意味深长道:“好茶就是好茶。即便冷了。也照旧回味无穷!”他把茶碗一放离开了,留下鄯耆兀自沉思。
他明白薛丹臣的意思,即便他背信弃义。眼睁睁看着薛丹臣动手杀死了朱颜,但只要是为了突厥老百姓,是为了民族大义,那么即便人品上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瑜。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也有他的做人底线。朱颜帮了他,他可以不报恩,却也不能恩将仇报。
出了天香楼,鄯耆回了驿馆。朱颜正在等着他:“你去哪儿了?霍灵璧的事情你和大周的皇帝说了吗?”
鄯耆道:“还没有,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恨霍灵璧,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娶你么?”
朱颜的神色有一瞬的黯然。随即又变得狠戾:“他辜负了我!我就要他死!”
鄯耆冷冷道:“你让我无意中透露你和霍灵璧的那一段往事,那你可知道。只要这件事一宣扬出去,死的就不只是霍灵璧一个人,而是霍家的全家!而那些人都和你有仇么?”他着重强调了“无意中”三个字,语气中带了一丝讽刺。
朱颜却因为愤怒没有听出来:“中原有句话叫做宁让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正好叫霍灵璧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鄯耆沉默了,他一天之内听了两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但其中的差别却如此之大,薛大人虽然是为了私心,但好歹对突厥的百姓也有利益,但朱颜就纯粹是为了个人的私怨了!
孰是孰非,已经一目了然了!
鄯耆不动声色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不要着急。”
朱颜这才看出了鄯耆奇怪的神色,不由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改变主意,不愿意帮我了?”
鄯耆道:“我想帮你,但不是一味的听从你的吩咐帮你害人,而是想真正的对你好。”
朱颜不屑的撇了撇嘴,轻飘飘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凡是我想要的,我都会亲自动手拿来的!”
鄯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
朱颜,已经变了!

薛丹臣去了霍家。
他仔细端详着躺在炕上卖力的蹬着小腿的棠哥儿,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棠哥儿现在对吃格外有兴趣,不管是什么,都想塞到嘴里去,比如他素日爱玩的金铃铛,上面就满是他的口水,薛子桢怕他无意中吞咽进去什么,便叫人眼错不见的看着,若是他一想把东西往嘴里塞,就要立刻夺下来。
棠哥儿竟然也不哭闹,没有东西,就吃小手,还有一次,差点让他把脚都塞到嘴里去,弄的人哭笑不得。
薛丹臣一见他又要含着手指,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小小软软的手托在掌心,瞬间让薛丹臣的心柔软下来。
薛子桢笑道:“父亲怎么不抱一抱?”
薛丹臣摇头:“不抱了,男孩子不能娇惯,别看他小,就该从小时候就培养他独立的意识,要不然长大了也改不过来了。”
一提起这事,薛子桢就不吭声了,亲自给薛丹臣捧了茶:“父亲是不是还在怪我把棠哥儿交给了我公公教养?”
薛丹臣淡淡道:“你生的儿子,自然是你说了算。”
在薛子桢的印象里,父亲向来对她和颜悦色,何曾这么冷淡过,如此说话已经是极严厉的了,薛子桢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若有可能,她也不想委屈了父亲啊,但是镇国公也是霍灵璧的父亲,还是棠哥儿的祖父,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镇国公和霍灵璧之间父子不和,也不想让棠哥儿长大后和亲祖父有任何的芥蒂,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既然棠哥儿已经姓了薛,那么就交给镇国公抚养也无妨,毕竟交给他抚养又不是一辈子不见父亲的面了,父亲也可以教导他啊。
薛丹臣看着闷闷不乐的女儿,到底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那就这么着吧,只是朱颜的儿子霍周你说要教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那个孩子已经八岁了,记事了。是怎么也养不熟的。我劝你还是别接这个烫手山芋。”
薛子桢道:“我还没有见那个孩子,至于养的熟还是养不熟,这话还真是不好说。我对这个孩子自然也心存芥蒂,但这个毕竟是霍家的儿孙,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不希望我公公因为挂念这个孩子就对棠哥儿有所怠慢。即便我把他收为养子,那么究竟算不算嫡长子。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毕竟人人都知道,我真正亲生的只有棠哥儿罢了。”
薛丹臣道:“既然你有了主意,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朱颜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必定不会让她嫁进霍家的门来碍你的眼就是了。”
薛子桢惊讶道:“这桩婚事已成定局。父亲难道还有什么主意不成?”
薛丹臣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就别多问了,你父亲大本事没有。摆平一个突厥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段日子你就别出门了,只在家照顾棠哥儿便是。”
薛子桢听着这话越发觉得不对,有心追问,但薛丹臣却不肯在开口了,继续逗了一会棠哥儿,留下一个赤金玲珑球给棠哥儿挂在床头便离开了。
那个玲珑球乃是一个镂空的空心球,赤金打造,看上去格外华丽,中间放了三个玉石打磨成的小球,轻轻晃动,金玉相击,散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棠哥儿对这个十分喜欢,立刻就把手上的金铃铛扔了,伸手去碰那玲珑球,甚至还调皮的蹬着脚去踢,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
薛丹臣还未出霍家的大门便遇到了霍灵璧,霍灵璧赶忙行礼:“岳父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留下吃饭?”
薛丹臣摆摆手,道:“还有事,就没留,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呢,你且跟我来。”
霍灵璧忙跟着薛丹臣回了薛家,薛丹臣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他心中所想:“我要你亲自动手刺杀朱颜,这件事你有几分把握?”
霍灵璧一震,看向了薛丹臣,薛丹臣淡淡道:“怎么,舍不得了?”
霍灵璧忙道:“不是舍不得,只是这件事若是闹起来,突厥王岂能善罢甘休?只怕第一个疑心的就是我们。”
薛丹臣笑道:“突厥王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绝不会为了一个朱颜妨碍突厥与大周的关系,你只管动手便是,他不会闹的宣宣扬扬,只会私底下多要些好处就是了。”
霍灵璧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了那个他没见过面的儿子霍周,只是他刚一提霍周,薛丹臣的脸色就变了:“霍周?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的儿子么?”
霍灵璧浑身一个激灵,在薛丹臣严厉的目光下甚至有些羞惭,迅速回答道:“不是,我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棠哥儿!”
薛丹臣盯着他:“我希望你别忘记你今日所说的话,即便他将来认祖归宗,我也希望你别忘记,只有棠哥儿才是你的儿子,换句话说,只有桢姐儿生的才是你的孩子,你可明白了?”
霍灵璧没吭声,只点了点头,薛丹臣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语气缓和了许多:“桢姐儿愿意将霍周收为养子,你以为她真的是因为心善?哪个女人愿意抚养丈夫与别人生下的孩子?她是为了你!她怕你看着儿子流落在外不高兴,顾及你的心情才提出要将他养在膝下,记为嫡子的,她能为了你做如此的让步,你难道不该为了她也让一步么?”
霍灵璧低头道:“我明白,岳父请放心,我不会辜负了桢姐儿的。”
薛丹臣点点头:“我让你做的事你不要让桢姐儿知道,免得她担心,至于霍周,朱颜虽然把他藏得挺严密,但你父亲自打见过一面后,就一直派人保护他,现在我也查到了他的踪迹,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这个孩子若是知好歹,我必定会把他当成嫡亲的外孙一样,若是不识好歹,做出什么危及桢姐儿或者棠哥儿的事情来,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霍灵璧唯唯诺诺,只是点头。
五天后,薛子桢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说住在驿站的突厥公主因为水土不服,突发急病,半夜不治而亡了。
当时薛子桢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朱颜来到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身体一直很康健,突然地说水土不服,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但御医给出来的说法也没有任何破绽,只说当初的确是水土不服,但朱颜的身子骨结实,底子好,所以看不大出来,如今因为一场小病偶然勾出了积压的大病,所以病来如山倒,才会不治而亡。
就像薛丹臣之前预料的,死了一个突厥公主,虽然谣言满天飞,但并没有人真正把这当成一回事,甚至连顺昌帝也只是派人去吊唁,然后哀叹了两句,然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玩乐的还是玩乐。
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只有鄯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