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桢一直冷眼旁观,看霍灵璧竟能如此做小伏低,也暗暗纳罕,同时又觉得好笑,此时的霍灵璧可丝毫没了在外头的威严威武了,反倒有几分赖皮相!
一席饭下来,诸人谈笑风生,气氛很是融洽,但三位老人却是习惯吃过饭歇晌的,薛丹臣也拉着陆如英回了院子,秦子瑜和李益也识趣的散了,就只剩下薛子桢陪着霍灵璧在园子里转悠。
霍灵璧倒是来了薛家好几次,但都是匆匆来匆匆去,从未仔细观赏这园子里的景致,此时闲庭信步,一一走过,只觉得这园子布置的极为雅致,很有薛子桢的韵味。
虽有花,却不浓艳,虽有树,却不茂盛,但这花和树结合起来,却意外的协调,仿佛这花就该开在这儿。这树就该长在这儿似的。
霍灵璧笑道:“这园子是你收拾的?”
薛子桢道:“得闲了就让人打理打理,也没特意收拾,不过是看得顺眼就罢了。”
霍灵璧点点头,忽看不远处有一处飞檐,转过去一看,是一座二层小楼,四周栽满了芙蓉花。便笑道:“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芙蓉书楼?”
薛子桢点点头。见霍灵璧一副好奇的样子,便跟上去陪他逛逛。
霍灵璧见那一楼匾额上题着“兰风蕙露”的匾额,不由暗暗点头。这屋子也没上锁,不过是一推门就进去了,只见中堂并左右次间都打通了,一溜一溜摆着书架。书架上又整整齐齐的摞着书,如今一眼望去。只觉得这书浩如烟海般,不由惊叹。
薛子桢跟上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书,鸳鸯词馆那边都是画,不过那儿上了锁。你若是想看,我叫人去拿钥匙。”
霍灵璧摇头笑道:“算了,左右你那些画我也不看懂。不过是瞧热闹罢了。”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瞅着薛子桢。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好一会才点头道:“我如今才发现,原来那样评价你竟是极不公平的,你还有一面是我从不曾接触过的,却很好,让我都自惭形秽了。”
薛子桢看着他,一时有些发怔,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一想,谁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八成不是什么好话,她对这个男人,也无需再抱什么幻想,遂只是淡淡笑着,并不接话。
霍灵璧见她如此冷淡,也有些惴惴,回想刚才说的话,却都是真心话,他难得吐露几句真心话,难不成她竟不信?还是哪儿又得罪了她?
想到这儿,霍灵璧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只随便捡了一本书坐下来看,谁知刚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抬头戏谑的看着薛子桢:“原来你也看这种书啊。”
他扬了扬书,竟是一本西厢记。
薛子桢已经许久没来了,也不知道这书怎么跑到了最外面,又被霍灵璧抓了个正着,便有些不自在,道:“谁没看过几本这样的书?你难道没看过?”
霍灵璧翻着书,发现这书崭新,连书页都很挺括,看来薛子桢对书很是爱惜呢,听她这么说,慢悠悠道:“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我看过的可多了,难道你也要一一的看过来?只怕就算我给你找了来,你也不好意思看呢。”
薛子桢冷冷道:“还能有什么?左不过是些春宫图之类的书,还能有什么好书不成?”
霍灵璧大为惊讶,大抵所有男人骨子里对这样的事都是感兴趣的,只打趣道:“哟,听你这话,你竟然看过?”
薛子桢的脸越发红了起来,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实际上,她还真看过!
成亲前一天,母亲拿了一本册子来让她看,她也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了,本来不想看到,但实在是好奇,就偷偷翻了两页…
如今回想起来那上面的内容还是觉得羞人,而对面又是霍灵璧带着戏谑的眼神,她不由恼了,冷下脸来转身就走。
霍灵璧却大笑起来,也丢下书追了上来,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
如今他也觉得奇怪,倘若薛子桢对他不理不睬,他就觉得难受,觉得生气,但倘若他拿话逗得薛子桢生气了或者不好意思了,他就极为高兴,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如今细想起来也觉得纳罕,却偏偏抑制不住。
薛子桢快步离了芙蓉书楼,只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亭外是一大片草坪,放养着几只仙鹤,如今午后静悄悄的,仙鹤也安静的踱着步子觅食,颇为闲适自在。
霍灵璧见薛子桢一个人揪着帕子生闷气,便摘了一朵菊花去逗那仙鹤,仙鹤受了惊吓,引吭高鸣,霍灵璧却哈哈大笑起来。
薛子桢看着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难道不是二十三岁,是十三岁?怎么这么幼稚!”
霍灵璧笑了笑,把那花抛给了薛子桢:“难不成你希望看着我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
薛子桢嫌弃的把那花丢在一旁,知道继续和他说下去,也只有自己吃亏,遂岔开了话题。道:“刚才在书房里,我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霍灵璧却不答,把被薛子桢丢在一旁的菊花又捡了起来,拿在手上一摇一晃的,有意避开这个问题似的。
薛子桢见他这样,便越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由猜测:“可是沈鸣远回来了?说了什么?”
霍灵璧一顿。依旧不答。只是道:“这不是你们女人家家的能操心的事,倘若能告诉你,岳父早就说了。既然他没说,定觉得你没必要知道。”
薛子桢冷冷道:“没想到这一成亲,我父亲反倒成了你父亲,我这个亲女儿倒成了外人了。你也别哄我,我这就去找父亲问个明白。”说着起身要走。被霍灵璧拦住了。
他蹙眉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既然我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你就是千方百计打听了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有什么用?”
薛子桢却冷着脸呵斥道:“这是在薛家,你也想拦我的路不成!”
霍灵璧原是怕她担心,日夜忧虑。这才不肯说的,本是一片好意。见她不领情,就不高兴了,想着你固执,我比你更固执,遂左阻右拦的不肯让她过去。
薛子桢还从没见过霍灵璧这么无赖的时候!
她一时气昏了头,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姿态了,抬脚就朝霍灵璧踹了过去:“滚开!”话音未落,就听到陈氏迟疑的声音:“桢姐儿,你在做什么呢?”
薛子桢回头一看,竟是外祖母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赶忙放下脚,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霍灵璧。
这时陈氏已经走到了跟前,疑惑的打量两个人,她刚才看到这小夫妻俩坐着说话,还觉得挺好的,谁知突然又像起了争执一般,桢姐儿要走,姑爷却偏偏拦着不叫走似的。
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刚才是拌嘴了?”
薛子桢低着头不说话,霍灵璧赶忙道:“外祖母看错了,没有的事,我们闹着玩呢。”
陈氏虽然上了年纪,眼睛可没花,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桢姐儿怒气冲冲的,哪里像闹着玩,可她也不想说破了叫两个人脸上过不去,遂慢慢道:“小夫妻俩,若是闹着玩倒也没什么,就怕你们闹着闹着就真的恼了,倒是得不偿失。”
霍灵璧见老人家洞若观火,讪讪的低了头,薛子桢白了他一眼,扶住了陈氏:“外祖母没歇中觉?”
陈氏拍拍外孙女的手:“睡不着,出来走走,松快松快,刚才听到仙鹤的叫声,就过来瞧瞧,倒是看见了你们。”薛子桢道:“那我陪外祖母走一走。”
薛子桢天不怕地不怕,对陈氏这个外祖母倒有几分畏惧,虽然她把自己的女儿教导的不太像大家闺秀,但她本人却是极为讲究的,这些年帮衬着陆馆主打理偌大的武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更添了几分老辣,眼光也更毒了。
她怜爱的看着外孙女,又回头看看跟在后头的外孙女婿,不由笑了:“之前我从金华带过来的火腿还剩了些,就用蜂蜜腌渍起来了,如今正好能吃了,待会你带一些回去,给你婆婆尝尝鲜,她素日见过的吃过的蜜汁火腿,只怕都没有我做出来的味道正宗呢。”
薛子桢笑道:“我记住了,回头拿一些就是了,倒是外祖母上了年纪,这些事情交给丫头就行了,您可要保重身子。”
陈氏笑道:“放心吧,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哪里就舍得老了?”她见薛子桢红了脸,不由笑了起来,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看着霍灵璧,斟酌着道:“桢姐儿的娘有个主意,原先要和你商量,又不好意思开口,论理说,你今天过来,也的确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但我想着,什么时候说都一样,让你们俩心里也有个数。”
霍灵璧赶忙道:“外祖母有话只管吩咐。”
陈氏笑道:“吩咐可谈不上,你也知道,我只得了桢姐儿她娘一个孩子,她娘又只得了桢姐儿一个,如今把全部的指望都放在了桢姐儿身上,照她的意思,原是想把你和桢姐儿的次子姓薛,将来也好继承薛家的香火,只是到底事关你们霍家的子嗣血脉。所以想先探探你的口风。”
霍灵璧一怔,薛子桢却急急道:“外祖母,现在说这话不是太早了吗?”
陈氏呵呵笑道:“这事原想在你们成亲前就要说好,立下字据的,但我觉得不太好,就拦住了,如今不过是提一提。也不算早。早些说开了,大家也都有个心理准备,其实姓薛也好。姓霍也罢,都是霍家的子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将来还能相互扶持。又有什么不好?”
霍灵璧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笑道:“外祖母。这事若是我能一个人拿主意,肯定立刻就应了您,但我在霍家也是独子,家中三代单传。只怕这事我说了不作数,不过您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回去后会劝说父亲。尽量玉成此事的。”
陈氏听他这么说,这才觉得满意。道:“我的重孙子,我将来自然不会亏待他,这陆家和薛家的产业,积累了一辈子,不给他难不成都扔了?如此一来,还叫你们做爹娘的少操一份心呢。”
薛子桢只觉得面如火烧,压根不敢抬头看霍灵璧,他们还没同房呢,哪来的孩子!也就外祖母和母亲这样不知道内情的才有这个念头!
她和霍灵璧,只怕还没有一起生儿育女的缘分呢!
陈氏走后,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懵懵懂懂把薛家的园子逛了个遍,一直等到秦子瑜亲自来喊他们,这才去了前厅。
薛丹臣准备了不少礼物让他们带回去,还有陈氏所说的蜜汁火腿,也包了两大包,薛子桢心事重重的,只吩咐溪柳看着装上了马车,倒也没在意。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薛子桢一上马车,陆如英就又哭了起来,被薛丹臣揽住了低声安慰,薛子桢坐在马车里听着,心理也颇不是滋味。
回到霍家,薛子桢先去给霍夫人请安,把带来的礼物按着人头分派了,霍夫人见薛家这么讲究,礼节周到,自然高兴,待薛子桢也越发的亲昵,又见了蜜汁火腿,立刻叫送到了厨房去,说晚上加菜。
霍夫人笑道:“今儿三房来送信,说你盛嫂子有了身孕,明日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她正好喜欢吃火腿,正好借花献佛了。”
薛子桢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可一听这身孕二字,就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了:“盛嫂子昨日还好好的呢。”
霍夫人笑道:“是啊,昨天还吃了酒,回去就说不舒服,叫了大夫来一瞧,才发现是有了身孕,要我说,这做娘的也太粗心了些,孩子都两个月了,竟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可把你宁婶娘高兴坏了。”
自打盛嫂子嫁过来,这还是头一胎,倘若是儿子,便是霍家下一辈中的长孙了,将来即便不是嫡支,也要被嫡支的子弟尊称一声兄长,这地位自然也就超然起来了。
霍夫人如今娶了儿媳妇,觉得抱孙子有望,虽然对别家的喜事还是十分羡慕,倒也不那么迫切了,不过还是兴致勃勃的拉着薛子桢挑了半天礼物,想送给盛嫂子做贺礼。
薛子桢在旁边帮着出主意,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很快熟络起来,少了几分疏离。
霍夫人见薛子桢举止得体,见识不凡,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倘若真的出了主意,那主意必定十分中肯,遂越看越喜欢,顺势开了首饰匣子赏了薛子桢两件首饰。
饶是薛子桢见过不少好东西,看了那两件首饰也不由赞叹,其中有一对羊脂玉的手镯,在灯烛下散发着莹润的光,简直毫无瑕疵,戴在薛子桢手上,衬着她欺霜赛雪一般的肌肤,越发显得那玉的光芒柔和。
霍夫人叹道:“这东西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戴了真是好看。”
还有一对镶着梨形红宝石的耳环,款式倒没什么出奇,难得的是竟有那么大那么亮的红宝石,映着灯光,简直有些刺眼了。
这是霍夫人的一番好意,薛子桢没有推脱,霍夫人便顺势让她戴上了别摘下来。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霍晓清一见那耳环便嚷嚷起来了:“娘偏心眼!那耳环我要了好几次你都不给,怎么给了嫂子!”
霍夫人嗔道:“你戴着哪有你嫂子戴着好看?我不是补给了你一支镶着祖母绿的凤钗?”
霍晓清嘀咕道:“那颜色老气,款式也旧了,哪里戴的出来?”
霍夫人看了薛子桢一眼,觉得有些尴尬,而镇国公和霍灵璧却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霍晓泠也是眼珠子转来转去,只不开口。
薛子桢笑道:“要说红宝石的首饰,我那儿倒有一对龙凤镯,上面镶了几颗龙眼大小的红宝石,妹妹若是喜欢,我就送给妹妹了。”
霍晓清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轻重,嘀咕道:“我眼皮子也没那么浅,谁没见过好东西不成?那是你的嫁妆,我要了来,又有什么意思?”
霍夫人赶忙哄道:“回头我叫人留意着,倘若有品相好的红宝石,就给你寻了来,做成璎珞可好?”
镇国公这才笑道:“清儿年纪大了,是该准备些像样的首饰了,泠儿的那份也不能少了,回头要用多少银子,从我那里支。”
一提起霍晓泠,霍夫人原本还满是笑容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冷冷道:“知道你有钱,可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办,如今清儿的嫁妆还没准备齐全呢,我哪里心思忙其他的事,她难道缺首饰了不成?”
霍晓泠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镇国公也讪讪的,在霍晓泠这事上,他的确有愧,所以不管霍夫人再怎么冷嘲热讽他也从不还嘴的。
霍灵璧虽然也觉得小妹妹委屈了,但也不会当面顶撞母亲让她不高兴,顶多回过头派人多送些首饰过去,权当是赔不是了。
薛子桢是做儿媳妇的,公公以前的风流韵事惹出来的祸,她自然不好张嘴,只看着霍晓泠的头越垂越低,神色莫辨。L
第八十四章 做客
待到吃了晚饭,薛子桢和霍灵璧回了自己的院子,霍灵璧道:“今日泠儿受了委屈,回头你帮我挑些好的首饰送过去,花了多少钱只找霍钰要便是了。”
薛子桢淡淡道:“你别忘了,我和泠儿还有师徒情分呢,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去安慰的。”
霍灵璧叹道:“母亲不喜欢她,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劝,只能让泠儿先忍气吞声了,等过两年,我亲自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再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权当是对她的补偿了,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妹妹,还能怎么样呢。”
这是霍家的家事,薛子桢无意发表意见,只点头应了,待到梳洗后,便拿了一本书靠在床头,虽然眼睛盯着书,却早已神游天外。
霍灵璧在西次间,与东次间隔着一个中堂呢,如今帘子还没撂下来,说话什么的倒也方便,便道:“明日去盛嫂子家,宁婶娘少不得要留你们用饭,你们可别推辞,宁婶娘心眼小,你们倘若不留下,她又要东想西想的,觉得你们嫌弃呢。”
薛子桢被他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唔”了一声,又翻了一页书,霍灵璧见她心不在焉的,想多说两句,细细一想,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作罢,等到薛子桢看完了书,这才把灯熄了。
屋内一片黑暗,霍灵璧却睡不着,思量着今日白天薛丹臣和他说的事,一时觉得激动,一时有些恐慌,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睡去,却又被噼里啪啦一阵声音惊醒,他警觉性本来就高,此时一骨碌爬起来,却见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把屋内照的清清楚楚,原来是薛子桢半夜起来喝茶。失手打翻了茶盅。
霍灵璧不由摇头。起身过去帮她收拾,轻声道:“没事吧?”
薛子桢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当是在家里呢。觉得口渴,闭着眼睛沿着记忆去摸桌子上的茶杯,谁知着新房的布置却和她的闺房不一样,先被凳子绊了一下。又一个失手把茶杯也撞掉了,不由懊恼。
穿着一身中衣的霍灵璧站在她身旁。显得她格外娇小,又格外脆弱,薛子桢有些不自在,匆匆倒了茶喝。却忘了那茶一直放在暖壶里,此时还是热的,她吞了一大口。顿时被烫了舌尖,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反倒被呛得咳嗽起来。
霍灵璧无语的看着她,脑子这么灵活,在这样的小事上却笨手笨脚的,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遂轻轻替她拍背:“慢点喝,没事吧。”
薛子桢面若火烧,也不喝茶了,放下茶碗就往床上跑,颇有些落荒而逃,谁知又没看清路,一下子撞到了落地罩上,呜咽一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霍灵璧无奈极了,索性走过去伸手一揽,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放在了床上,那么小小的小团,仿佛在抱着一个孩子一样,让他觉得窝心极了。
薛子桢却羞愤欲死,埋在被窝里装死,一动也不动。
霍灵璧不由失笑,想了想,搬了个小杌子放在床边,又把茶壶茶碗端了过来,道:“茶水就在床边,你伸手就能够到,若不然就叫丫头进来,我先去睡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不多时,就听到那边薛子桢蹑手蹑脚爬起来的声音,还有茶碗茶壶碰撞的声音,不由抿嘴一笑。
昨天晚上丢了人,第二天起床时,薛子桢就有些不自在。
在家里时,每天晚上都有丫头在屋里值夜的,端茶递水的伺候她,自不需要她动手,如今到了霍家,她虽然和霍灵璧是假夫妻,但仍旧共处一室,生怕丫头值夜,发现他们分床睡,又要传些闲话出来,索性不再让她们值夜了,谁知就闹出这样狼狈的事来。
霍灵璧倒是不甚在意,吃过早饭便走了,薛子桢也带着溪柳去给霍夫人请安。
霍夫人正吃早饭呢,见了她笑道:“你来的倒是快,等我吃了饭,咱们早去早回,回来后我还有事要吩咐你呢。”
薛子桢应了,只坐在一旁等候,丫头们赶忙殷勤的奉茶。
待到霍夫人吃完早饭,霍晓清也过来了,她今天也要跟着去贺喜,看到薛子桢后,虽然也不甚亲热,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霍夫人见她们姑嫂俩相处和睦,自然喜欢,等到出门时候便让霍晓清跟着薛子桢坐一辆马车。
宁婶娘一家住在玉桥巷,是一个四进的宅子,说大也不大,但宁婶娘一家子却是够住了。
儿媳妇有孕,知道几家亲戚都回来贺喜,宁婶娘一大早就忙活开了,等到霍夫人带着女儿儿媳一进门,那边安婶娘带着儿媳妇和侄女儿也到了,花厅本就不大,如今一多,越发显得逼仄起来,却也格外热闹。
跟着安婶娘一起过来的是安婶娘的儿媳妇康嫂子,还有成婶娘的女儿霍小玉,康嫂子是成婶娘的娘家外甥女,当初嫁进来也是因为成婶娘保媒,遂她和霍小玉既是姑嫂又是表姐妹,关系十分亲密。
她们和宁婶娘的女儿霍晓莹凑在一处便唧唧喳喳的说笑,霍晓清也跑过去参与其中,整个花厅都充满了她们四个人的笑声。
到了中午,宁婶娘果然留了她们吃饭,一直到了半下午才散。
回去的时候,因霍晓清喝了点酒,醉醺醺的,霍夫人与她坐在一辆马车上照顾她,薛子桢便落了单,不过倒也给了她们主仆俩说私房话的空间。
溪柳小声道:“刚才奴婢并夫人的丫头紫云还有大小姐的丫头朱云一起坐在角房吃饭,旁边有几个三房的丫头相陪,听她们说,盛少奶奶被诊出了身孕后,宁老爷连问也没问一声。向宁太太讨了银子后便出去喝酒了,宁太太气的要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照顾盛少奶奶,她们几个丫头都说,宁太太虽有丈夫,但日子比守寡的成太太还要难过,若没有了宁老爷。只怕宁太太还要少操心许多呢。”
薛子桢奇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们怎么会当着你们说这话?”
溪柳道:“听说,那几个丫头都是盛少奶奶的陪房,之前宁老爷看中了盛少奶奶身边的一个丫头。直接便开口讨,把盛少奶奶气的半个月都没出房门,直接把那个丫头打发了,宁太太更是气的犯了心绞痛。打那以后,盛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就对宁老爷很是瞧不起。说话也颇没有顾忌,紫云姐姐偷偷和我说,那几个丫头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就指望着我们传话给夫人和国公爷。到时候由他们出面来管教约束宁老爷呢。”
薛子桢道:“这主意打得倒是不错,但不管宁老爷如何不堪,他都是宁太太的夫君。宁太太不会希望看着他出事或者和离的,公公婆婆也心知肚明。知道了也不会声张,倒是那几个丫头,也不知道是自作主张还是盛嫂子的授意,看来这霍家也是一滩浑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