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湘忍不住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之间有缘分,只是不知在哪里罢了,你也别这么丧气,阿意情窦未开,说什么也没用,只是我和兰陵都很赏识你,你若是能做女婿自然好,只是阿意那里…你也知道她的倔劲儿,谁都劝不了的,只能看你自己的,慢慢叫她回心转意罢了。”
楚江城听闻许夫人和安国公都希望自己做女婿,心内大喜,又听到后面不禁觉得无奈,当下道:“多谢夫人,我这先谢过了。”
阮临湘笑道:“等你成了女婿再一起谢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别叫爹娘着急,这样的事情别再做了,被人发现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扣下来,你和阿意的名声可就全完了。”楚江城忙道:“我知道了,定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阮临湘送走了楚江城,心情大好,这个楚江城看着是个有头脑的,难得的又对阿意一往情深,是个佳婿,可惜阿意不喜欢,又转念一向,阿意真的不喜欢吗?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呢?她不由抱了几分期盼,毕竟孩子还小,过两年再说不迟。
回到宁安堂,许兰陵还在看书,见她进来,扔了书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阮临湘由着木桃给换衣裳,笑道:“没什么,你怎么还么睡啊。”
许兰陵掀开被子叫她进来,又叫木桃端走了灯,这才道:“还不是等你,越发神秘起来了,连我也不肯说?”阮临湘心里高兴,想着告诉许兰陵也没什么,便把刚才的谈心说了一遍,许兰陵倒被勾起了以往的事情,笑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的忐忑,怕你们家人不喜欢,更怕你讨厌我,简直夜不能寐,直到你过门才好些。”
阮临湘嗔道:“谁说的,那时候在庆国公府,你叫人把我骗到花园里去,还有回苏州之前,你偷偷摸到我住的地方去了,我都记得,哪里有半分忐忑啊。”
许兰陵笑道:“在花园那次我把你惹哭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生怕你因此讨厌了我,后来圣旨赐婚,我又怕你觉得我仗势欺人,更加害怕,这才铤而走险,夜里去见你,解开了误会才好些。”
阮临湘嘻嘻笑道:“当时我真的有些讨厌你来着,可是后来见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和我说话,我觉得你好厉害啊,而且我也很感动。”
许兰陵回想当时情窦初开,毛头小子般的忐忑,到现在细水长流般的温情脉脉,顿时觉得感慨,许兰陵紧了紧怀里的人,亲亲她的额头,道:“湘儿,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后悔嫁我?”
阮临湘想了想故意道:“有些时候是有啦。”许兰陵哼了一声,报复似的咬了她一口,阮临湘低声叫着躲避着,埋怨道:“讨厌。”许兰陵催促道:“快说。”
阮临湘认真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许兰陵道:“我也没有。”阮临湘眼睛一睁,道:“谁说的,你说过的,说早知道我是这样子,就不娶我了。”许兰陵叹气道:“还记着呢,爱记仇的小东西,还不是你气的我。”
夫妻俩在被子里闹作一团,阮临湘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感慨的,从当初十几岁就嫁给他,到现在儿女成群,从京城到西北再回京城,从安逸生活到四处避难,从你侬我侬到后来多了一个韩宜安,时光竟不知不觉走了如此之远,叫人回首时只暗暗惊心。
再看朝堂上,镇南侯因为楚江城的劝说,开始发表意见,说自己儿子和敏安郡主只是切磋武艺,并无矛盾,自家儿子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并无怨恨。此言一出,皇上就指责兰大人小题大做,斥责几句就罢了,对楚江城却是大加赞赏,说他有男子汉气度,敢赢也敢输,因此那些暗地里说楚江城窝囊的人顿时就不敢吱声了,这一危机顺利解决,阮临湘暗自感叹,这一闹倒好,多了个极为优秀的女婿候选人。
唯有阿意,懵懂不自知,在府内扬言道,算楚江城识趣,不然还要教训他一顿,阮临湘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想起楚江城的情深脉脉,不由怀疑的问许兰陵:“你总是夸阿意聪明,她到底哪里聪明了?”
许兰陵笑道:“阿意念书练武,学什么都快,难道不聪明,只是还小罢了,又随了你的傻气,也难怪。”阮临湘一眼瞪过去,许兰陵赶忙噤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千夫所指
阿意和楚江城的矛盾本就是兰大人的垂死挣扎,如今被点破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不了了之,如今太后的病情渐愈,皇上也没有再提处置兰大公子的话,只是将人仍旧关在牢里。
没过多久,玉嫔被诊出喜脉,大家的眼神都盯在了玉嫔的肚子上,阮临湘和许兰陵皆是松了口气,这样大家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如何的泼辣了。
玉嫔出身高贵,且平日里性情温和,人缘很好,玉嫔有了身孕,皇上迅速将她晋为玉妃,还私下许诺,无论生男生女,都会再晋位为贵妃,这样的话玉嫔就成为唯一一个仅次于皇后的妃嫔了,一旦皇后被废,玉嫔便是下一个皇后,这个暗示也是个诱饵,使得玉嫔背后的蒋家更加的忠心耿耿,兰家,越加的被人遗忘了。
最近阮临湘出门听得最多的便是玉嫔又得了什么赏赐,太后又赏了什么东西,蒋家老太太又添了多少的香油钱,许了什么愿,再者便是打听蒋家的少爷小姐,有合适年龄的子女都准备上门求娶。阮临湘叹道:“想起以前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兰家也是如此风光,不知道再过十几年几十年,蒋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兰家。”
许兰陵笑道:“兰家恃宠而骄,自然叫皇上心生防备,蒋阁老却是个聪明的,一来蒋家人口少,除了嫡支一脉,其余的皆遵从家训回了老家,玉妃只有两个哥哥,皆是一母嫡出,且如今蒋阁老身居高位,便拘着两个孙子,听说他的嫡长孙现在才只有一个四品的官职,他的幼孙更是没有入仕,这样一来,蒋家不会坐大叫皇上忌惮,等蒋阁老退隐。皇上为了恩赏也会提拔蒋家的子孙,蒋家的富贵自然延绵不绝。”
阮临湘叹道:“蒋阁老当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许兰陵道:“最近蒋家荣宠甚盛,兰家一倒,京中有权势的便只剩下咱们家,镇南侯家。庆国公家和蒋家了,蒋阁老还提出了召引封侯入京的建议,皇上已经采纳了。”
阮临湘好奇道:“什么叫封侯入京啊?”许兰陵解释:“往前数三代,有一位景帝,那时候京中王侯颇多,许多都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子孙繁衍愈盛,却一代不如一代,整日打架闹事。弄的京城乌烟瘴气,景帝便循了古制,将位高权重的王侯分封到各地去,到了自己的封地上,王侯的权利便大如天,所以那时候京城的许多王侯便分出了京城,如西北原来就是平西侯的封地,后来那位侯爷被褫夺了爵位。皇上才设了都督府,如今致寒又被封为平西侯,封地西北,还有镇南侯,原先也是分封在西南那一片的,如今进了京。”
“这制度虽然好,使京城平静了许多,可王侯到了封地上,多半会不服管教。后来又历经两朝,许多封地的王侯皆被褫夺爵位,另设府衙管辖才好了些,可是这制度到底没废除,且如今还有几家仍沿袭下来,蒋阁老此举一是帮助皇上收复权利,二是平衡京城的势力,今时不同往日,京城的权贵之家较少,便容易形成一方独大或结党。召引封侯入京便可化解这一局面。”
阮临湘道:“既如此,那么凤姐姐便可跟着一同入京了。”许兰陵道:“这事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难,那些王侯山高皇帝远的一方独大,为什么要入京受辖制呢?”
阮临湘道:“那当初镇南侯怎么愿意进京呢?”许兰陵笑道:“当时冀王叛乱,皇上便分了一部分军权给镇南侯,当时分封王侯的时候便有一个规矩,凡是掌军权的王侯世家都不许封地,当时凌寒虽然也掌了军权,可西北不同其他地方,需要镇守,这才回去,镇南侯便依例进京。”
阮临湘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看这事有几分把握呢?”许兰陵道:“今上胸怀大志,早有此意,如今蒋阁老提出来自然合他的心意,想必除去兰家后,这件事就会被操办起来了。”
阮临湘点点头,道:“这事若是成了,京城就热闹了,你看如今,权贵之家少,和阿意同龄的就更少了,将来议亲的时候也挑不着好的,现在可好了。”许兰陵笑笑,没有说话。
半夜时分,阮临湘睡得正迷糊,却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起身一摸旁边的褥子,兰陵不在,阮临湘意识清醒了一些,披了衣服起身走到门口,听见闻管家在廊下的低语声,阮临湘心生警觉,侧耳仔细听,却只听见“玉妃…皇上大怒…诏书…”
阮临湘心里越听越惊,低声喊了声:“兰陵?”外面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没一会,许兰陵披着衣服进来了,见她站着皱眉道:“快回去,别着了凉。”
阮临湘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兰陵将她按到被子里裹住,这才叹了口气,口气阴郁:“玉妃小产了,传出的消息说补药里下了红花,皇上严刑拷打,熬药的宫女扛不住,说是皇后指使的,皇上已经把皇后关了起来,废后的诏书都写好了。”
阮临湘吃惊道:“这…怎么会这样?”许兰陵道:“刚才皇上派了人来说的,想必消息还没传出去,我一会就进宫,你安心在家,别担心。”说着便窸窸窣窣的开始换衣裳,阮临湘忙起身给他拿衣裳,却被按了回去:“别急,你睡你的,我自己来,别着凉了。”
阮临湘只得躺回去,看着许兰陵快速的换衣裳,担心道:“你这次要去多久,兰家总不会造反吧?”许兰陵亲亲她的脸,道:“不会,估计天亮就回来了,别担心。”说完就出去了。
阮临湘躺了一会,还是觉得心惊的厉害,玉妃小产,矛头直指皇后,是别人栽赃还是事实?兰家岌岌可危,皇后应该不会做这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可若是栽赃,谁又敢呢?
纵然皇后不得宠,也是一国之母,除了皇上,谁敢栽赃给她呢?若这一切都是皇上指使的,那皇上的心思也太狠了,生生的把孩子给打下来,就苦了玉妃了,无缘无故丢了一个孩子。
阮临湘再也睡不着,便叫了木桃起来服侍起了身,天还没亮,整个安国公府还是一片静谧,阮临湘坐了一会觉得凉意侵身,木桃端了热茶过来道:“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这个时候是最冷的。”阮临湘接过茶捧着暖手,还是心神不宁的。
直到天大亮,阿意阿尔阿山都来请安,见许兰陵不在便问了几句,被阮临湘打发过去了,送走三个孩子,总算把许兰陵等来了。许兰陵神色倒还好,就是有些憔悴。阮临湘忙迎上去问道:“可吃饭没?”许兰陵道:“哪里有时间吃饭。”阮临湘又忙吩咐去准备饭菜。
许兰陵进去换了衣裳,这才出了喝了口茶,舒了口气,阮临湘忐忑的坐在一边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许兰陵道:“兰家是彻底完了。昨天皇上一怒之下写了废后的诏书,太后也没拦着,只是病倒了,玉嫔那里倒还好,有太医守着,皇上把我叫过去就是为了历数兰家的罪状,连前两年兰家占地的事情也写了出来,今天上朝只怕就要宣读废后诏书了,还有就是要抄捡兰家了。”
阮临湘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倒吸了口气:“怎么会这样?那要真的是皇后下的吗?”许兰陵道:“宫里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只要有证据,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是黑的,看来皇上铁了心不留兰家了。”
阮临湘忧心忡忡道:“这下又要几天不安生。”许兰陵安慰道:“兰家如今已经是千夫所指,翻不出什么事情来的,只管放心好了。”阮临湘点点头,道:“这几日忙不忙?”许兰陵道:“我倒还好,皇上吩咐了刑部尚书处置这件事,我用不着出面,放心好了。”
果然,到了晌午,就听到兰家宅子所在的那一片地方传来哭喊声,呵斥声,足足到了下午才消停,整个京城极有默契的安静下来,大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四处冷清的厉害。
到了傍晚,许兰陵又进了一次宫,直到半夜才回来,带来了兰家的最新的消息:“皇后听闻了消息自尽了,兰家已经被封了,兰大人和兰家的男丁都被处以极刑,估计明天就会行刑,你约束好下人,这两天别四处跑。”
阮临湘点点头,心里越发的心惊:君命不可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前两天兰家还生龙活虎的弹劾许兰陵,如今却是覆巢之下,全无完卵了,兰家男子处死,女子必定会没入贱籍,充当官奴官妓,乐伶,下场和当日冀王一派的女眷何其相似。
许兰陵见阮临湘神色抑郁,知道她受得冲击大,恐怕受不了,便安慰道:“别担心,这样的事情只怕还要发生数不清的次数,慢慢就习惯了,京城虽好,也是是非极多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拖下水,越是位居高位越是如履薄冰啊。”阮临湘看看许兰陵,叹了口气,许兰陵知道她想什么,无非是怕皇上也忌惮安国公府,到时候纵然没烦什么错,也会被莫须有的罪名绊住,许兰陵安慰道:“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回书院
兰家的事情就如一道闷雷,事发的突然,众人却都没有追究,而是齐齐表示沉默,兰家上下行刑的第二天,京城便恢复了一些活力,林氏忙不迭的带着虞淮月上门,林氏拍着胸口道:“前两日兰家还在为阿意的事情闹腾,这一转眼就散了,听了消息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
阮临湘虽然也是受了惊,但对着林氏却一副安慰的表情:“娘别担忧了,兰家的大家心知肚明,是早晚的,不过太突然了些,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虞淮月也道:“昨天娘就急着要来看看,只是要经过菜市口那,听说兰家的人在那行刑,才被我们劝住了。”阮临湘不想说这个叫她们继续担心,便岔开话题道:“对了,娘,阿意已经快十二岁了,我打算叫她去书院念书,你不是和关先生相熟,不如引荐一番。”
林氏听了这事,便把心思转了过来,道:“去年我就想着叫你把阿意送进去,一忙起来就忘了,阿意也是年纪了,该出去叫人相看着,过两年订了亲事,再准备两年嫁妆,正好十五岁及笈就能出嫁了。”阮临湘见林氏三言两语就把四五年的事情说完了,忍不住一笑:“哪里有这么简单,阿意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天天就知道调皮闯祸,一听说要带她去做客就烦的要命。”
林氏道:“你也不能一个劲惯着她,年纪到了就该管起来了。”阮临湘道:“您现在说得好听,我一管起来你就说我吓着孩子了,我可管不了。”
林氏听了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争辩道:“你看看当时我怎么管的你?打过你没有?”阮临湘调皮道:“我当时可没这么不听话。”林氏笑骂道:“还敢说这话,当时差点没把我愁死。”虞淮月只在一旁抿着嘴笑,看母女两个拌嘴。
阮临湘见阿意不在,便将楚江城的事情说了,林氏道:“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只是阿意不喜欢,就算过到一起去也不安生。”
阮临湘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放眼满京城看看,能配得上的人家就这么几家,何时年龄的就这几个,当真是难挑。”林氏道:“最近不是说什么召封侯入京,到时候就有的挑了。”
阮临湘道:“说起来这些人家都是没听过的。”林氏道:“难为你不知道。这些人家都是百年传家的书香世家,你像文昌侯裴家就是如此,裴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二,都没定亲的,还有善勇伯程家,程家有个嫡出的女儿,倒和阿尔阿山一般年纪。永宁伯嵇家在你曾祖父那时候还和咱们阮家是世交,一个是嵇康之后,一个是阮籍之后,关系极好的。嵇家的嫡长子也有十三了,门当户对,正是婚配的好年纪,次子也不错,也有十二了。”
阮临湘听林氏如数家珍般不由听愣了:“娘。你知道的可真多。”林氏笑道:“我们那时候正是家里兴旺的时候,来往的人家也多,哪像现在,都离得远了,当初嵇家的长子娶亲时你爹还过去贺喜了呢,后来你和你哥哥成亲嵇家虽说送了礼,可到底没人来了。”
阮临湘听了林氏一番话,信心大增,只等着这些人家入京后正式的开始挑女婿。等过两天,挑了个日子,便和林氏带着阿意去了沐德书院。
阮临湘自从嫁了人,已经十多年没回去了。可书院却没什么变化,因不是季节,桃花和柳树皆没什么看头,关先生年纪大了,一身莲花青纹的裙袄,头上簪着银簪子,十分素净。关先生亲自迎了出来,和林氏续起话来。
林氏笑着指着阿意道:“这是我外孙女,到了年纪了,想叫她出来多结交些手帕交,免得闷在家里,又怕被人带坏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最合适。”关先生笑道:“这些日子我也闲着,若是你放心,只管送进来,许夫人就是我教过的,现在想起来,就属她有福气。”
阮临湘笑着上前行礼:“关先生。”关先生本是严肃的人,如今竟难得的开玩笑道:“一别十几年都没见你,怎么?怕我们见你过得好,上前沾光吗?”
阮临湘笑道:“先生这话叫我有些不敢当了。”关先生笑笑,又看着阿意道:“这就是敏安郡主吗?”阿意忙上前行礼,因阮临湘事前提点过,阿意十分乖巧,把从三个嬷嬷哪里学来的规矩都用上了,看起来十分像样子:“先生只管叫我阿意好了,阿意见过关先生。”
关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这孩子我就收下了,咱们也别在外面了,进去说话吧。”说着便带路进了翡翠堂,翡翠堂的摆设依旧,只是桌椅板凳的垫子皆换了新的,阮临湘看着正堂挂着的那副雨后芙蓉图以及两边的对联:倚云栽芍药,和月伴芙蓉,竟恍惚起来,想起来,她也是十二岁的年纪,第一次进书院,带着好奇带着忐忑,接受当时众位贵女的打量和猜测,那时候,韩宜安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眼神冷冷清清的看过来,随即又偏过去,钟想容文姗姗吴明月站在桌前作画,抬起头来打量她,还有见先生时兰清月高贵典雅的站在一边,乐鸣玉嫉妒的看着她,那时候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生生的,而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当年共赏花人,如今一个也不见。
阮临湘有些伤感的叹息一声,阿意好奇的看过来,拉了拉她的手,阮临湘随即豁然开朗,她的豆蔻年华早已经过去,如今的娉娉袅袅十三馀,已经属于她的女儿了,阿意会像以前的她一样,有好朋友,也有敌人,有幸福美满的日子,也有坎坷难走的路,等到阿意有了女儿,女儿长大,这豆蔻年华又都属于她们了,时光永远不等人,一个不留神,她已悄悄走远,再不回头。
阿意趁着林氏和关先生叙话的功夫,拉着阮临湘把书院逛遍了,阮临湘细细的告诉她这一处房舍一般用来做什么,哪里好玩能去,哪里不能进,哪里要先生答应才能进,阿意转了一圈,好奇道:“娘,你以前在这里念书的时候,都学什么?”
阮临湘抿嘴笑道:“那时候先生教的东西可多呢,从礼仪规矩到行为举止都教,闲时还教我们如何送礼如何收礼,人情往来如何打点,甚至女工刺绣,胭脂水粉,都教过。”
阿意忍不住咋舌:“竟然要学这么多东西。”阮临湘点点头:“是啊,以后阿意也要学这些,我知道阿意只喜欢练武,可是阿意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要像娘一样当家作主,到时候整个内宅都要你来打理,你还记得当初娘教过你归置东西吗?那些只是最简单的,阿意要学的还多着呢。”
阿意听了叹气道:“真是好麻烦,可不可以不学?”阮临湘认真道:“不可以,以前阿意想做什么我都顺着你,这次你可要听娘的,难道阿意想将来嫁出去了因为不懂这些被人嫌弃吗?”
阿意摇摇头,其实嫁人这些对她来说还是很朦胧的,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可是听娘说的这么严肃,她也有些担忧了:“那好吧。”阿意踟蹰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阮临湘却是极高兴地,阿意虽说调皮,可说出口的事情一向是坚决做到的,十分叫人信任。
因现在书院里学生较少,阮临湘便和关先生约定了,等来年开春阿意再正式来上学,出了书院,林氏便被家里的人匆匆叫走了,阮临湘觉得阿意表现不错,决定奖励她一番,带着她在外面吃饭,逛一逛才回去。
下午,阮临湘便带着阿意去置办新衣裳新首饰准备过年的时候穿,阿意的衣裳料子向来是内务府按季节送来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可是阿意因要习武,穿了几次就破了,因此阿意的衣裳都是另选了结实耐磨的料子裁的。阿意选了两匹雨过天青色的料子,阮临湘又给她挑了一身鹅黄的,一身浅绿色,阿意喜欢素净的颜色,可那些青色的衣裳到底不适合小姑娘,阿意皱眉道:“娘,这料子叫我怎么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