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一眨眼走个精光,何大奶奶气的要命,想自己在何家十几年,生了嫡长子何秉书,又里里外外的操持家务,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她的侄子侄女儿来,何太太却这样的摆脸色,分明是给她难堪,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何大奶奶到底在何家十几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因此送徐妙筠回了屋子,便带着人去了外院,说内院的酒席已经散了,请何大爷别喝多了酒。
外院的酒席差不多算刚开始,一听何大奶奶这么说,徐景焕的脸色先沉了下来,酒席散的快,定是何家的人不给面子,还不知道妹妹受了什么委屈,因此也搁下酒杯,似笑非笑:“既然那边散了,咱们也散了吧,怕扰了何老爷歇息,我们还要读书呢,就先回去了。”
董子澄一向是以徐景焕为马首是瞻的,闻言也搁下筷子站了起来,又嘟哝道:“是猪八戒啊,吃饭这么快,我还没吃饱呢。”
他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上至何老爷下至何秉书,脸上都火辣辣的,何老爷欲挽留,可一来是长辈,拉不下脸,二来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冲何秉书使眼色,何秉书正觉得丢脸呢,哪里说什么话,只讪讪的低着头,压根连何老爷的眼色也没看见。
外院的酒席也不欢而散,何大爷不免有些不悦,回去后便对何大奶奶道:“正热闹着,你来说这些做什么,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何大奶奶冷冷道:“我侄女受了委屈,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天地良心,我们徐家的人可是头一回登你们何家的门,不说客客气气的,最起码的礼节也得有吧,太太不给我侄女儿留情面,我侄女儿又何必受这个委屈,我倒要问问你,我们徐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们何家了?不过是暂住几日,就摆出这样的脸色,若是嫌弃我们,趁早说,我们搬出去,也省得你眼烦。”
何大爷没想到妻子竟这么生气,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你小点声,你侄女儿还在西厢呢,仔细听见了笑话。”
何大奶奶却是越想越憋屈,嚷嚷道:“我还怕人笑话?我侄子侄女儿来投奔我,你们家连个脸面都不给我,我还有什么怕人笑话的?索性闹一场,让大家评评理,看笑话谁!”
何大爷只得陪着小心,又是劝慰又是赔不是。
正院里,何太太可没何大奶奶这么硬气,正心虚的望着何老爷,何老爷丢了面子,气的把桌子上摆着的茶具砸了个精光,丫头们跪了一屋子,不敢吭声,何老爷指着何太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何太太兀自嘴硬:“她是晚辈,我做长辈的提前散席还委屈她了?仔细她折了寿。”
何老爷怒道:“蠢货,都是你的自作主张,亲事也没结成,如今又摆脸色给谁看?你可知道徐景焕是杭州府的解元,已经被皇上注意上了,皇上最是爱惜人才,若真的破格提拔,徐家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徐姑娘是他的嫡亲妹子,到时候你想巴结说不定都没机会!”
何太太气愤,嚷道:“老爷如今也是大学士,人见了都要恭敬地叫一声阁老,怎么倒怕起徐景焕那个毛头小子来?”
何老爷苦笑:“我算什么阁老,即便徐义臣去世多年,人家介绍我,也都是说,这是徐义臣的亲家。”
何老爷颓然倒在椅子上,有些茫然:“你可知道,皇上已经叫行人司拟好旨意了,待到春闱过后,徐景焕榜上有名,便会给徐家平反,追封徐义臣为忠勇公!徐老太太为一品夫人!”
第十九章 先生
何太太愕然,何老爷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见不得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好,可就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徐家家教的确比何家的好,养出的子女也都是争气的,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满,从明天起,你必须对徐姑娘客客气气的,不说多亲热,该尽得礼数还是要尽到,不要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要叫儿媳妇嘲笑,你别忘了徐家可是秉书的舅家!你难道也想伤了秉书的心?”
何太太满脸不忿,可看着何老爷严厉的目光,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何大奶奶带了徐妙筠来给何太太请安,何太太脸上总算是有了丝笑容,说话也温和多了,道:“她们姐妹要念书,你一个人闲着也无趣,倒不如跟她们姐妹一起上学去,大家一起也热闹些。”
何大奶奶虽然不齿婆婆的前倨后恭,可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徐妙筠笑着道了谢,又在何太太那儿用了早饭。
刚用过早饭不久,几个姑娘就陆续过来了,许是各自都得到了提点,对徐妙筠都亲热了许多,何音笑眯眯的拉着徐妙筠的手,弄得徐妙筠浑身不自在,觉得还不如甩脸色给她看呢,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有了何太太的吩咐,徐妙筠便跟着何音去了家学里念书,念书的地方还是在内宅,但地方比较偏僻,叫兰馨苑,正厅大开,厅上摆着四套一样的桌椅板凳,最前方是一张大大的书案,后头摆着一把太师椅。
何音笑道:“这些桌椅都是定制的,临时再去找一套一模一样的只怕难,不如妹妹先和我坐一张桌子吧。”又命丫头们去搬了一张椅子,徐妙筠谢了,跟着她的丹桂和银杏忙接了椅子,细细的擦干净,这才让徐妙筠坐下,银杏则打开了带来的笔墨盒子,开始磨墨。
何音被徐妙筠用的砚台吸引住了,经过了昨天的事,徐妙筠不怎么敢说话了,只是解释道:“这是我六岁时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一直用到现在。”
何音望着只有巴掌大小的砚台,露出了羡慕的神情,砚台上雕了两朵莲花,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还有几片荷叶,上面的露珠竟是水晶石镶嵌而成,十分逼真。
何音恋恋不舍移开了眼睛,看着徐妙筠面前摆着的玉管紫毫笔,自制的带着桃花香味的纸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徐妙筠看着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中她是最小的,都是哥哥姐姐哄着她,到登州后和表姐也是和和气气,还是头一回见何音这样的姑娘。
再者,她的东西好也不是她的错,难道她还要把东西送出去讨何音欢心不成?
想了想,她问何音:“先生是哪里人?多大年纪啊?”
何音不冷不热道:“妹妹连庆山先生那样的先生都看不上眼,还能看上我们的先生么?”
银杏不悦,想要开口,却被徐妙筠拦住了,徐妙筠觉得这样也有挺有意思的,若是能让一个讨厌你的人由气愤转为欢喜,也是一门本事呀。
遂笑道:“庆山先生来家里的时候我才八岁,压根不懂事,这才把明珠当做了石头,错失良机,不知道有多后悔呢。”何音脸色果真缓和了一些,八岁,真是太小了,难怪不知道庆山先生的名气。
何音道:“祖父为我们请的先生姓柳,今年都六十岁了,当年可是状元出身,文采非凡,后来做到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因为上了年纪,眼睛有些花了,这才致仕,原该颐养天年的,这是看了祖父的面子,这才抽空来教我们姐妹念书。”
徐妙筠惊讶,道:“请状元做老师?我还没见过状元呢?以前听人说书说做了状元跨马游街,如何的威风,可是真的?”
何音掩口笑道:“柳先生做状元时,别说我了,就是我爹我娘年纪也都还小,哪里知道,不过三年前状元跨马游街我倒是瞧见了,真是极威风的。”
徐妙筠忙在心里暗暗请佛祖保佑,让哥哥也做状元,跨马游街一回,天上爹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何音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越发的兴致盎然:“别人都羡慕我们能有个状元公做老师,可我觉得,若是做了沉烟楼的学生,那才真是了不起呢。”
徐妙筠疑惑,不知道沉烟楼是什么地方,何音见徐妙筠不知道,越发的得意,夸赞起来:“沉烟楼说白了就是谢家开的女学,原是常安大长公主府里的一处院落,当年常安大长公主有个女儿,十分宠爱,遂请了琴棋书画四位老师在沉烟楼教导,也是那四位老师实在有名气,相熟的人家都把女儿送进去一起念书,后来常安大长公主去世,她的女儿谢家老太君索性把沉烟楼单独辟了出来,请先生收学生,后来一代代传承下来,如今由谢大太太打理沉烟楼的事情,想要进去的念书的,都是勋贵圈里的天之骄女,比如泰宁公主,就在沉烟楼念书。”
徐妙筠道:“沉烟楼这么有名气,那请的先生都是谁?”
何音越发得意,道:“有教读书的李茂文李老先生,教丹青的晁思颜晁老先生,还有教弹琴的葛凤玉葛先生与教下棋的褚兰秋褚先生,其中李老先生和晁老先生都是沉烟楼的老先生了,葛先生和褚先生则都是女先生,也是谢家新近请来的名师。”
何音这边说着,何姿何容何凌虽然端正坐着,却都竖起了耳朵,徐妙筠不好意思道:“许是我孤陋寡闻,这些先生一个也没听说过。”
何音见她居然连李茂文和晁思颜也没听说过,心里平衡了不少,说话也少了些嫌隙,随便了一些:“看来真是你孤陋寡闻,连李茂文和晁思颜也没听说过,李茂文可是著名的书法家,晁思颜可是宫里的御用画师,哎呀,你在杭州到底是见识少。”
徐妙筠也觉得少了层隔膜,不服气道:“你听说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说几个名士的名字,你也不知道,谁叫我呆在南方呢,北边的人再出名我也不知道呀。”
何音道:“这倒也是。”又叹道:“只可惜我不够资格进入沉烟楼念书,不然可就和公主是同窗了。”说话间眼里满是憧憬,徐妙筠疑惑,道:“何老爷贵为阁老,你又是阁老的嫡亲孙女,难道也没资格么?”
何音闷闷不乐道:“你懂什么,就是能进去,只怕爹娘也不答应我去,你可知道,沉烟楼隔壁是谢家的家学,京城的贵族子弟几乎都在里面念书,两边离得近,自然要避嫌,因此进去读书的都是谢家的通家之好或者说世交,子女相互认识,自然也就不用避讳了,像我们这样的,和人家非亲非故,非要贴上去岂不是丢脸?”说着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何容何姿,道:“也是防着有些人错了主意,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没的丢了家里的脸。”
事关何家姐妹的恩怨,徐妙筠立刻闭了嘴,借了何音的一本书看,何音却被这个话题撩起来了,有些坐不住,一会发呆一会皱眉,没个消停的时候。
等柳先生来时,半上午都要过去了,徐妙筠见柳先生虽然上了年纪,可面容肃然,步伐稳健,就是目光有些茫然,进出都要小厮扶着,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可柳先生坐下后并没有讲课,反而道:“刚才我故意来晚了一刻钟,就是想看看你们都会做什么,君子慎独,可三姑娘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见高兴地很哪。”
何音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训斥,脸色涨得通红,可她也知道柳先生的脾气,他说过便好了,若是辩解,只怕还要受罚。
哪知徐妙筠却不知道,觉得何音是受了自己的牵累,忙站起来道:“柳先生,是我初来乍到,有些好奇,这才缠着音姐姐问个不停的,请先生莫要责怪她。”
何音听了徐妙筠的话,暗叫不妙,拼命朝徐妙筠使眼色,徐妙筠不解,柳先生却大笑起来:“倒是个讲义气的丫头。”说罢脸色沉了下来:“既如此,你就替她受罚吧,去门外顶着书站一刻钟。”
徐妙筠愕然,何音忙道:“柳先生,徐姑娘是客人,不知道您的规矩,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柳先生唬着脸道:“我不管她是什么客人,坏了我的规矩,就得受罚。”
何音同情的看向了徐妙筠,却惊讶的发现徐妙筠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窘迫,羞惭,反而有些习以为常。
何音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压根没想到徐妙筠在家念书是受罚惯了的,别说顶书了,有一次打破了先生养的金鱼缸,她还顶着一个金鱼缸站了一炷香呢。
徐妙筠默默地站起来,又默默地走到屋外熟练地把书顶在了头上,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辰,丹桂和银杏也都习惯的站在旁边守着,心里暗叹,在家里受罚也就罢了,没想到来了京城还要受罚,难道自家姑娘就是受罚的命?
徐妙筠动作爽利,柳先生还以为徐妙筠是在赌气,有些不悦,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按了气开始讲课,何音偷偷看向了窗外的徐妙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里浮现了一抹敬佩。
第二十章 推荐
去上学的头一天就被罚了,何大奶奶心疼极了,一边叫人给徐妙筠捶腿,一边道:“柳先生性子是有些狷介,你也别在意,下次也不要干吃亏,叫丫头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徐妙筠呆呆的,有些心酸,有些感动,觉得何大奶奶此时的话格外护短,像母亲一样,想着有些不好意思。
这件事传到徐景焕耳朵里,徐景焕却觉得是妹妹受了欺负,有些不悦,只是如今既然已经住在了何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要看着姑母的面子,因此一忍再忍,借着给何大奶奶问安的机会见了徐妙筠一面,问她好不好。
在度过了最初的陌生之后,徐妙筠反而和何音渐渐亲密起来,这也是两个人比较相似的缘故,徐妙筠觉得何音虽然刁蛮,可对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来,只是女孩子之间的一点爱慕虚荣和嫉妒罢了,而何音素日里总是觉得其余三个姐妹身份都不如自己贵重,自觉高人一等,如今来了徐妙筠,一样身份尊贵,又说得来,虽然心里酸酸的,可也挨得住。
徐景焕大为惊讶,他还以为徐妙筠会抱怨何家的姑娘如何的不好呢,见徐妙筠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也就不问了。
徐妙筠头一天被罚了,第二日何大奶奶便不叫她再去了,徐妙筠安慰道:“若是不去,先生还只当我是落荒而逃了,岂不丢了面子。”
何大奶奶一想也是,只得应下。
第二次见柳先生,徐妙筠一句闲话没敢说,柳先生眼神不好,记性却不错,还问何音:“昨日受罚的那个丫头来了没?”徐妙筠忙起身应答,柳先生问了年纪姓名,也没说什么,继续讲起了孟子。
可下了学,柳先生却留了徐妙筠说话,何音惧于柳先生的严厉,没敢留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徐妙筠,徐妙筠也觉得奇怪,柳先生却一副谈心的样子,亲手给徐妙筠沏了茶:“你是徐义臣的孙女?”
徐妙筠惊讶,忙点头:“是,柳先生认识祖父吗?”
柳先生脸上竟浮现了一抹笑意:“怎么会不认识,当初我是修撰,他是编修,我们是同僚,后来他去了工部,又进了内阁,关系才渐渐疏远了。”
徐妙筠忙给柳先生请安:“没想到竟是故旧,妙筠给您请安了。”
柳先生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徐家的事情我心里也清楚,旁的话也不用多说了,我问你,你可愿意进沉烟楼念书?”
徐妙筠呆住了,柳先生继续道:“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我替你写一封推荐信,可成不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何音等在兰馨苑外,见徐妙筠出来忙迎上去:“先生有没有骂你?”
徐妙筠摇头,脸上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先生问我愿不愿意进沉烟楼,他可以帮我写推荐信。”
何音也愣住了,柳先生和沉烟楼的李茂文老先生是朋友,她是知道的,几次三番祖母和母亲都想请柳先生帮着写推荐信,柳先生都推辞了,没想到竟会主动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妙筠。
何音登时沉了脸,也不理徐妙筠了,怒气冲冲的抬脚往前走,丹桂和银杏有些不满:“高兴了就搭理,不高兴了甩脸子就走,她当姑娘是什么,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徐妙筠道:“算了,她心情不好也能谅解,倒是柳先生,既然愿意帮我写推荐信,可见和祖父关系不一般,我要去问问哥哥,若真的是故交,说不定能和哥哥说说会试的事。”
徐妙筠问了何大奶奶和徐景焕,都不知道这位柳先生,何大奶奶道:“这先生是公爹费了好大的劲儿请来的,就是看中和沉烟楼的李茂文关系好,想把家里几个姑娘都弄进去,将来说亲事都高人一等,可柳先生却是个牛脾气,软硬不吃,这才歇了主意。”
徐妙筠好奇道:“音姐姐说沉烟楼隔壁是谢家家学,要避嫌,所以家里人不叫去。”
何大奶奶笑道:“是她进不去,这才找借口呢,沉烟楼和谢家家学也是各有各的院子,虽然离得近,却也守得严,要不怎么敢让家里的姑娘去那儿念书呢。”
徐景焕倒是觉得沉烟楼是个不错的地方,可以锻炼徐妙筠的交际能力,说不定能交到两个好朋友,可又怕徐妙筠手段不够,被人算计了去,再加上徐家如今只有兄妹俩在京城,没个长辈做主,也是不成的,遂道:“里头的都是天之骄女,我怕妹妹吃亏,还是算了吧,柳先生的底细也不清楚,白白欠了这个人情也不好。”
何大奶奶也是个谨慎的人,觉得徐景焕说的不错,徐妙筠也是无可无不可,自然也就应了,去回了柳先生,柳先生也不生气,叹了口气,道:“也罢,什么时候你想进去了,再告诉我一声。”
徐妙筠觉得柳先生有些神秘,仿佛对进沉烟楼志在必得似的,也不好说什么,道了谢,出了兰馨苑便去找何音。
丹桂有些不满:“这两日三姑娘都对姑娘阴阳怪气的,姑娘何苦贴上去受气。”
徐妙筠道:“她虽然小气,可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是亲戚,又不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和和气气的也就罢了,总不能成了仇敌。”
到何音住的院子,丫头却说何音在午睡,徐妙筠看了看日头,还没吃中饭呢,怎么可能午睡,知道何音避而不见,也没有勉强,权当是散步玩儿,又回去了。
路上却遇到何秉书,笑意盈盈的凑上来打招呼:“表妹,这是从哪儿来?”
他不管是对徐妙筠还是对徐景焕都十分亲热,徐妙筠笑道:“去找音姐姐玩儿呢。”
何秉书笑道:“瞧着快开饭了,娘许在等着表妹呢,表妹快回去吧,我也要去找表哥呢。”
徐妙筠好奇道:“有什么事么?”何秉书笑道:“定国公府张家二爷下帖子给表哥,请表哥和董少爷过府一叙。”
原来是张飒,徐妙筠点点头,回了何大奶奶的院子。
何大奶奶也知道了这件事,喜气洋洋的,能和张飒交好,便有了引荐的人,将来见到康王爷也不是难事,依自家侄儿的才学,康王见了一定惜才,徐家起复的事就越发准了。
徐景焕董子澄由何秉书作陪,去定国公府做客,晚间方回,何文远老爷起了拉拢的心思,自然叫了徐景焕过去说话,说到朝堂上的事,何文远有心试探张飒和徐景焕的关系,遂笑道:“说起白阁老,这次也是触了霉头了,一样的管着户部,林大人就摘得干干净净,这也难怪,林大人和康王走得近,帮着辩解两句也就清楚了,哪像白阁老,出了事也没人替他说句话。”
徐景焕一听这话,便知道何文远是在试探他。
他和张飒不过是君子之交,说的无外乎是会试和殿试的事情,还有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依张飒的性格,怎么可能和他谈论敏感的政治问题,就是张飒说了,他也不可能搭腔。
徐景焕微微一笑,道:“景焕不过是一介学子,朝堂上的事情怎么敢多问。”
何文远暗暗惊讶,他以为徐家即将起复,徐景焕会借着白阁老下台的机会狠狠踩一脚,毕竟当初若没有白阁老的弹劾,徐义臣也不会被定罪。
何文远笑笑掩饰了惊讶,道:“张飒乃是康王爷的表弟,景焕多亲近也好,他日高中,于仕途也有益。”
这是在问徐景焕和康王爷有没有搭上线,徐景焕暗暗皱眉,却不得不笑道:“我和张飒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此番请我不过是碍着一路上互相照应的情分。”
所以你就不用问来问去的烦人了,徐景焕心里暗自嘀咕,何文远是何许人人也,既然进了内阁,那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即便听出了徐景焕话里的不耐烦之意,也不动声色,依旧言笑晏晏,坐在旁边相陪的董子澄却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呵欠,道:“明日还要早起读书,晚辈就先回去了。”
董子澄这样实打实的不给面子,终于叫何文远破了功,他面色一僵,道:“时候是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说着端了茶,徐景焕和董子澄告辞。
第二十一章 摇摆
待到二人走后,何文远的长子何承嗣才从书房里间出来,面带忧色:“父亲看徐景焕说的话有几分真?”
何文远哼道:“他倒是精的很,都是些面子上的话,句句都在回避我的问题,不过他和张飒认识没多长时间,想来也没什么深交。”
何承嗣道:“若是张飒奉康王之命故意结识徐景焕,那两个人肯定一拍即合。”
何文远脸色一白,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起来,笑道:“别人也就罢了,你见过张飒管过谁的闲事?他是皇上的外甥,不管谁登基,他的荣华富贵都是妥妥的,何必又淌这个浑水,再者我听说他对他亡妻感情甚深,此番是去拜祭,想来不会替康王搭什么线。”
何承嗣这才放下心来,何家在何文远的经营下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可随着两位王爷的矛盾越来越激化,何家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前阵子何太太想和端王府联姻,让何秉书娶端王爷的女儿便是这个缘故,与其保持中立,倒不如早早站队,省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那到底站哪边就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