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如此淡然,心里却是十分心疼儿子的,哪个做娘的不疼儿女?
说不疼的那都是违心话,可她明白,只有唐皇后教养康王爷,才能让康王爷有前途。有能力,做母亲的不都是这样,只要儿子好了,什么都肯牺牲。
她默默无闻存在了几十年,看着儿子在唐皇后的教养下成为谦谦有礼的君子,接着娶妻生子,出宫建府,她心里是极高兴地,尤其是康王爷的三个儿子。按着血缘来说,那都是她的亲孙子,她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端王叛乱,先帝死了她不难过,端王死了她也不难过,她真正难过的是康王的死。她生下来的儿子,没有抱着宠过爱过,也没为他做过什么,就那么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如何不心痛。即便被孙儿册封为太皇太后,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也是她底子好。常年吃斋念佛,心境平和,即便受了打击也没有立刻就倒下,可到底是上了年纪,五十多岁的人了,唐皇后是冷情,凡事看得开。她却是面上坦然,憋屈在心里。又赶上换季,这才一病不起。
圣母太皇太后生病,除了母后太皇太后外,太后,伯让,徐妙筠,并住在宫外的仲然和叔宁都在床边侍疾。
可伯让是皇上,不可能一天到晚守在跟前,仲然和叔宁又是男孩子,在外头看着熬药开方子也就罢了,贴身的事却不能让他们做,太后也是长辈,不可能一直操劳,事情便落到了徐妙筠一个人身上,她既要顾着效贤和茂哥儿,也要顾着圣母太皇太后的病,忙的团团转。
伯让固然心疼,可一边是妻子,一边是祖母,总不能挑唆着妻子对祖母不孝,便把效贤和茂哥儿两个的事揽了过来,让她轻松轻松,徐妙筠便一心一意在病榻前侍疾。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圣母太皇太后病了大半个月,自己都觉得厌烦了,可徐妙筠还是仔仔细细的喂汤药,配合宫女替她擦洗,心中自然十分感动,时常拉着徐妙筠的手道:“伯让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徐妙筠笑道:“您好好养病,这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圣母太皇太后叹道:“其实当初我一听外头的风言风语,说伯让要娶你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不怎么乐意的,可是后来听皇后夸赞你,我心里这才放心,皇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她至今仍然称呼母后太皇太后为皇后,徐妙筠只是抿着嘴笑,可圣母太皇太后却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回忆起以往的事情来,连康王爷小时候的事都翻出来念叨一遍。
徐妙筠在一旁配合着听得很认真,可回去后便忧心忡忡的告诉伯让:“我总觉得跟交代后事一样。”
伯让也是目光微沉,叫来素日服侍的钟太医问话,钟太医很隐晦的说了一句:“哀莫大于心死。”
伯让独自坐了大半天,回头便吩咐内务府的人悄悄准备东西,也算是冲一冲。
可三月份过去了,圣母太皇太后的病便慢慢好转了,伯让也松了口气,好几日亲自陪着逗老人家高兴,太皇太后也是开开心心的,连吃饭都比寻常多了半碗。
徐妙筠也放下了心,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放在宫里也一样,都希望圣母太皇太后能好好的。
可过了清明没两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天气骤然转凉,圣母太皇太后坐在窗前看雨,结果半夜就又倒下了,这次连两天也没撑过去,便去世了。
宫里顿时被悲哀的气氛所笼罩,母后太皇太后更是哭的厉害,徐妙筠便让泰宁进宫劝着些,自己操办起丧事各色事仪来。
虽说有礼部和内务府的人帮着操持外面的事,可宫里的事却要徐妙筠自己来管着,纵然有女官相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还要以皇后的身份哭灵尽哀,效贤作为太子也有事情要做,他虽然年幼,也要由奶娘抱着在灵前守灵。
京城的勋贵外戚也聚集在宫里哭灵,一直过了头七,将圣母太皇太后的灵柩送进了先帝的陵寝,陪葬在一旁,这丧事才算是办完。
宫里少了一个人,越发的冷清起来,徐妙筠叫人收拾圣母太皇太后住的宫殿,该收起来的收起来,该供起来的供起来,该派人定期打扫的,也要派人手定期打扫,而且也空出了二十几个服侍圣母太皇太后的宫女没有差事。
照徐妙筠的意思,因为服侍过太皇太后。即便不到年纪,也给一笔银子遣散归家,也算是恩典了,可大多数都不肯出宫,徐妙筠去请示太后,太后便让那些人挂到内务府名下,等有差事了再另外分派。
伯让瞧着徐妙筠两个月便瘦了一整圈,不由十分心疼,端午节又在眼前。天气也有些热了,徐妙筠穿着月白色绣梅兰竹菊的常服,越发显得瘦骨伶仃。
伯让让她别操心,把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做,徐妙筠道:“端午节的事情也不少,有些事下头的人也不好做决定。”伯让不肯放人。宁愿让她在凤仪宫里抱效贤和茂哥儿也不想让她操心这么多事。
茂哥儿已经一岁零三个月了,而效贤也有八个月了,两个人也越来越熟悉,玩的很好,小孩子不知道生离死别,依旧每天乐呵呵的。徐妙筠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圈,精神也放松了不少。
绣娟进来回话:“内务府的人把端午节用的香包彩纸都送了过来。娘娘看该如何处置。”徐妙筠一边起身一边笑道:“留下一部分,剩余的按着往年的份例送到各家去…”
话未说完,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徐妙筠下意识的想扶着炕桌稳住身体,可却抓了个空,栽倒在地上。在绣娟惊呼声中和茂哥儿的哭声中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一睁眼便看到眉头紧蹙,面色担忧的伯让,徐妙筠只觉得浑身没劲儿,连抬抬手都觉得十分沉重,仿佛病入膏肓一般,心中也有些慌张,想问自己怎么了,可说出口的却是几不可闻的喃喃声。
伯让见她醒了眼前一亮,立刻让宋太医来诊脉,宋太医也是松了口气,扶了脉,确定道:“娘娘是操劳过度,好好休息便会没事了。”
伯让脸色阴沉着:“你三天两头的来给娘娘诊脉,娘娘累成这样也不是一日蹴成的,你为何早早不说?”
宋太医吓得跪在地上:“是臣疏忽了,臣见娘娘身子一向康健,素日里也是面色红润,便没有放在心上,求皇上恕罪。”
伯让怒道:“要你是做什么的?该放在心上的却不放在心上,莫非是仗着以往的功劳就得意起来了?”
宋太医磕头如捣蒜,却不敢再说话。
徐妙筠没力气说话,只是握着伯让的手轻轻晃了晃,伯让看着她的目光中带有求情的意思,便叹了口气,对宋太医道:“快去把药熬好端上来,娘娘若是好了,便算你将功折罪,若是不好,再一起算账。”
宋太医赶忙谢恩,退下去熬药了。
此时内室只得两个守在门前的宫女,伯让并不避讳,俯下身把徐妙筠抱在怀里,声音里有几分脆弱和后怕:“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吓死了,好好地一头栽倒在地上,连效贤都被吓得直哭。”
徐妙筠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在伯让脖颈间蹭了蹭,以示安慰。
伯让却细细密密的吻她,带了劫后重生的庆幸和喜悦,在她面庞上不住流连,徐妙筠急了,偏头去看守在内室门口的两个宫女,谁知道已经退了下去,门也被关上了,不由得有几分羞赧。
伯让到底顾忌她的身体,也只是亲一亲就罢了,等药熬好了端上来,又亲自喂她。
药有安神的功效,徐妙筠也是累极倦极,好像十天半个月都没合眼一样,沉沉睡去,伯让便在一旁守着,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听着平和的呼吸,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亭子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悄声劝道:“皇上,您午膳就没用,这晚膳若是还不用,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太后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
伯让不耐烦,又怕惊醒了徐妙筠,低声呵斥道:“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太后问起来朕自会答话。”
小亭子愁眉苦脸,不敢不听话,可又担心伯让,看着徐妙筠,灵机一动,道:“皇上,您要是不吃饭,娘娘知道了肯定会心疼,也不能安心养病了,为了娘娘,您也要保重好自己啊。”
伯让便顿了一下,小亭子见有效果,立刻再接再厉道:“娘娘如今已经睡了,您也好好休息,等明儿娘娘醒了,见皇上精神奕奕的,心里一高兴,这病不也好的快些了?”
伯让道:“那你叫人传膳吧,小声点,别把娘娘吵醒了。”小亭子激动地立刻答应了,一溜小跑着出去叫人传膳。
徐妙筠黑甜一觉,连梦也没做一个,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不像昨天似的觉得疲乏,反而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感觉,尤其是一睁眼便看到效贤和茂哥儿坐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旁边绣娟和丹桂赶忙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着引枕,绣娟道:“皇上见娘娘睡得沉,便去承德殿处理政事了,说午膳前一定回来,太子和茂哥儿哭着要见您,只得抱了过来。”
徐妙筠笑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们也别战战兢兢地。”又去抱效贤,丹桂赶忙拦着:“皇上说了,不能叫您再累着。”
徐妙筠看她们把自己当成脆弱的琉璃一样,十分无奈,只得放弃,一边和两个孩子逗乐一边喝了药,又吃了一小碗粥,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十分熨帖。
伯让不到午膳时候便匆匆过来了,见徐妙筠醒了十分欣喜,不避讳的把人揽在怀里:“这脸色也好看多了,不比昨天,蜡黄蜡黄的,瞧着就让人心疼。”
绣娟抿嘴一笑,和丹桂张罗着叫人把午膳端进来,在伯让的坚持下,小禄子叫人抬了一张小桌来放在床头,只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都十分清淡,伯让给徐妙筠布菜,道:“我陪着你一起吃素,你多吃点,早点好起来,到时候想吃什么我叫人做什么。”跟哄小孩子一样。
茂哥儿和效贤也没被抱下去,关键是两个孩子都腻着徐妙筠,效贤还由奶娘喂着吃奶,茂哥儿却能吃一些简单的肉糜粥食了,被奶娘抱着坐在一边,脖子里系着小兜兜,熬得软软糯糯的米粥吃的满脸都是,徐妙筠觉得十分可乐,让奶娘把茂哥儿抱过来自己亲自喂他,她刚才喝了一碗粥,现在压根不觉得饿。
第一百三十章 摩擦
效贤看着却不依了,非要也挤在徐妙筠怀里,伯让去瞪他,他便撅着嘴要哭,徐妙筠只得也把他抱在怀里,他还眼馋茂哥儿的饭食,张着嘴也要吃,徐妙筠不敢喂给他,只让他喝一点米汤尝尝味道,效贤却吧唧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一顿饭吃的跟打仗似的,吃过了饭也不消停,直到两个孩子有了睡意,伯让赶忙让奶娘抱下去睡觉,这才如愿以偿的把徐妙筠抱在怀里。
徐妙筠歇了两天便休息过来了,可伯让却不许她起床,硬生生让她在床上躺了五六天,也不许宫里的人拿什么事情来烦她,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边也是天天派人来瞧,看徐妙筠恢复的如何了。
徐妙筠嘟哝道:“生病可真是麻烦,我以后再也不生病了。”
伯让笑道:“老天保佑,我也希望你以后别再生病了,我都被你吓得少活了好几岁。”
徐妙筠不管那些事,又不能让它放在那里,只好由伯让出面事事打点,好容易过了这个端午节,伯让也累的够呛,他也不能成天呆在后宫,承德殿一大堆事情也要他处理。
那些大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这个地方要修河堤拨款,明天那个地方有空缺提拔官员,还有一些人专盯着他的家事,上折子请他选妃,好像若是不选七八个妃子便是对不起祖宗一般。
今年开春,伯让便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官员,说是年轻,其实大多数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安插到六部历练,这些年轻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满心满眼的要做出一点成绩来想升官。这样一来办事的人多了,可矛盾也多了。
新人一来,免不了要触犯一些老臣子的利益。有一些官场上流传下来的规矩,也被那些愣头青破坏了。觉得自己是皇上提拔的,天子门生,个个狂傲得不得了,看那些老臣子都觉得他们尸位素餐似的。
那些老臣子自然气愤,突然怀念起徐景焕来,虽然是难缠了些,可识相的很。该遵守的规矩都遵守了,哪像这些人,个个都是愤青。
刚开始还能彼此忍耐些,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新臣子和老臣之间便互掐起来了,那些什么请求纳妃的折子压根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小事,都一股脑的弹劾某某老臣贪污受贿,倚老卖老,或者是弹劾某某新臣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熬出来的读书人,要论掐架骂人,个个都是高手,伯让有时候看到折子里引经据典,骂人骂的精彩的。也会偷着乐,甚至拿回去和徐妙筠分享。
徐妙筠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伯让表情闲适,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让他们吵去,我倒要挑两个能沉住气办实事的提拔一番,不然我天天看这么些折子也算是白看了。”
骂人谁都会,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仍然能沉住气安安心心办差事的才是真正的难得,伯让此举也算是大浪淘沙吧。
在伯让的有意纵容下,臣子们分为两派,掐得越发厉害,老臣里的代表一个是翰林院的熊大人,一个是工部尚书谢通,谢通惧内,可在官场上可不是好惹的,而新臣里的代表便是王晋和一个四川籍的学子康南。
熊大人在翰林院也有十几年了,提起来也是老资历,素日里为人也很让人敬服,但他这个人好胜却不鲁莽,对于两派臣子掐架的事,他其实是呈观望态度的,可当一群老臣们推举他为领头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因为这一拒绝,便把自己从老臣一派中分离了出去,所以说真正的负责人是谢通。
王晋身为驸马,又是个读书人,对于这种掐架的事也觉得有辱斯文,可是谁叫他的身份是年轻臣子们中最高的呢,按着辈分排,皇上都要叫一声姑父的,尽管他现在在翰林院办差,且和熊大人相处的挺好的,也被一群人推举成了领头的,而实际上的领头,和老臣派一样,是康南。
康南这个人其实也很有文采,但是就是不走运,他和徐景焕是同科,那一年的乡试,他是四川省的解元,对状元之位也是志在必得,只可惜遇到了徐景焕,便屈居第二。
因为是榜眼,可以直接进翰林院做编修,可他也是个气盛的,见徐景焕进了康王府做伴读,觉得若是自己先徐景焕进了翰林院,那就成了前辈,将来一较高下的机会就少了,遂请旨进了工部做个打杂的,想等着机会和徐景焕一同进入翰林院。
可他没料到,徐景焕在康王府哪里是做伴读,比幕僚还风光,他却窝在工部接受人家打量傻子似的目光——好好地翰林院不待,非得跑到工部来,不是傻子是什么?
后来情况急转直下,徐景焕先是进了吏部,又出现端王叛乱的事,等一切平息下来,徐景焕又成了礼部侍郎,妹妹成了皇后,还在新帝登基中立了大功,这还不是想进翰林院进翰林院,想做什么官儿做什么官儿,可徐景焕却一直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一年。
这一下两个人的差距可就大了,康南也着急了,想托关系离开工部,可这个时候谁还认识他是榜眼啊,走路子也走不通,康南十分郁闷,没等他想出好法子,徐景焕居然又外放了。
这可把他给打击到了,他拼尽全力想要追赶的人,他一直关注着,可自己却从来不在对方的视线之内,这种你把他当头号敌人,他却把你当路人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也让他越发郁闷。
同时暗暗后悔自己跟徐景焕较什么劲,若是一早进了翰林院,说不定现在早就成了侍读或者待诏了,哪像现在,窝在工部没什么出息。
直到伯让下旨提拔他做工部左侍郎,这好比已经陷入绝望的人看到了希望,他自然死死地抓住了这个希望。同时对伯让万分感激,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报答伯让的倚重。
可康南忘了,工部。是谢通的天下,连谢玉树那样的。也只能在里头当个闲差呢,康南去碰属于谢通的利益,这不是找死么。
康南和谢通的对峙,慢慢扩大,也就成了新臣老臣之间的对峙,谁都不肯退一步,因为退一步便意味着失败。意味着永远抬不起头来,可就这么整天相互骂来骂去的,也觉得挺没意思的,王晋尤为郁闷。
过了年王家的人便返回陕西了。他和泰宁的日子也慢慢过了起来,如今被陷入这种漩涡,又是气又是无奈,泰宁知道后笑道:“你们读书人也就动动嘴皮子,有本事在皇上面前打起来啊。针尖大的小事都值当这样,我看你们都是闲的。”
王晋解释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是皇上先提起今年要去行宫避暑,谢大人便提出把行宫修缮一番,可康大人却说应该以节俭为主。把修缮的钱用来修建河堤,替百姓做些实事,皇上觉得两个主意都不错,可谁提出的事情谁负责,这中间都有不少油水可捞,而且谢大人要是被康大人给驳回了,他这个工部尚书也不用当了。”
泰宁啧啧道:“那皇上怎么说?就任由这么互掐?”
王晋道:“这只是起因,皇上也举棋不定,说你们都是工部的人,你们自己商量去,谢通以为康南会服软,没想到康南拉了梁阁老做后台,梁阁老那个人你也知道,大公无私,说修河堤比修宫殿好,把谢大人气的要命,越发要把康大人整倒了,梁阁老也是被当枪使了,反应过来后也就不问这件事了,康南便聚集了一些交好的学子联名上折子,请皇上下旨命令修河堤,谢大人气不过,也有样学样,这不就闹到这个地步了么。”
王晋难得和泰宁说朝堂上的事情,如今居然说得这么详细,泰宁便猜测可能是有所求,遂笑道:“我正好要进宫,有什么话要我带的赶紧说,过时不候啊。”
王晋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讲明要泰宁劝劝皇上,早些下决断,别放纵这么闹下去。
泰宁调戏了一把白面书生,心情大好,进宫后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随即跑到徐妙筠那儿,徐妙筠正在院子里看着茂哥儿学走路,茂哥儿站的倒是挺稳,扶着奶娘的手犹犹豫豫看着不远处的徐妙筠,想走又不敢,最后还是摇摇晃晃一头栽进徐妙筠怀里。
徐妙筠十分高兴,把人抱在怀里:“茂哥儿可真是厉害,都会走路了。”
见泰宁过来了,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了下去,泰宁这才问徐妙筠伯让是个什么意思。
徐妙筠笑道:“你知道的,我是不问那些事的,听过也就忘了,我还真不知道。”
泰宁道:“这些读书人可真是有意思,一点小事也能闹起来,反正我也是个传话的,王晋的意思是劝伯让早点插手这件事,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徐妙筠应了,晚上伯让过来便说给他听,伯让笑道:“康南性子太要强了,这样的人磨练一番才能重用,我已经想好了,河堤也不修,行宫也不修,各打五十大板,再让康南外放历练一番,若是他能成熟些,回来后再予以重用也不迟。”徐妙筠听他有了决断,倒也罢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伯让在早朝时训斥了一番康南,说他不尊重谢通这个前辈,让他到安徽凤阳做知县,同时也没有采纳谢通修缮行宫的建议。
谢通见伯让将康南贬谪,心中自然就舒坦了,可康南心里却不舒坦,下了早朝,还没出宫门,就和谢通吵了起来,险些拳脚相向,结果被熊大人勒令拉开,两个人可都是朝廷命馆,在宫里打起来,那可是犯了忌讳的,要是都被贬为庶民也不为过。
伯让也没有想到康南会这么冲动,私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谢通讽刺康南,说他虽然是榜眼,却名不符其实,和徐景焕这个状元比起来是差远了,徐景焕是主动请求外放做知县,而康南却是被贬谪去做知县,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康南被刺中心事。焉能不恼,如今跪在承德店外,两个人都冷静下来。都有些暗暗懊悔。
徐妙筠来时便看到谢通和康南一老一少跪在殿外,大太阳晒着。满额头的汗,狼狈极了,暗暗发笑,看着两个人对她行礼,笑道:“谢大人也是老资历的大人了,按说应该最是沉稳不过的,怎么一时冲动就打起来了呢?”谢通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说什么驳斥的话。
伯让听到动静便出来了,没搭理两个人,对徐妙筠道:“日头这么毒,你过来做什么。”
徐妙筠笑道:“我不是怕你生气。过来瞧瞧么。”伯让看着跪着的两个人,哼了一声:“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辱斯文。”
徐妙筠笑道:“又没出人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人学话。说谢大人讽刺康大人不如我哥哥,那就把谢大人派到我哥哥那里去给我哥哥打下手吧,看看他是不是比我哥哥厉害。”
伯让听出徐妙筠这是护短,也笑了,还未说话。便听到谢通大声道:“皇上,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此举违反了祖训,还请皇上降罪,以示奖罚分明!”
康南看了一眼谢通,没吭声,伯让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皇后何时干政了?朕怎么不知道?”
谢通梗着脖子分辨:“皇后挑唆皇上把老臣派去给徐景焕做手下,不是干政是什么?”
伯让怒道:“好,朕偏偏把你派去给徐景焕做手下,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谢通身形摇摇欲坠,脸上霎时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