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筠叹气:“我倒宁愿不知道,这样不知道少了多少烦恼。”
许嬷嬷愕然,看徐妙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在徐家留了一顿午饭,许嬷嬷下午就回去了,留了功课让徐妙筠把上午说到的那些人和事背熟,第二日再来检查。
晚上去给徐老太太请安,问徐妙筠学的怎么样,徐妙筠笑道:“很有意思,许嬷嬷说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跟讲故事一样。”
徐老太太笑了:“到底是孩子,哪有讲故事这么简单,京城勋贵世家盘根错节,素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说不定就有什么亲戚关系,这是告诫你以后出门走动眼要活,心要灵。”
徐妙筠扑在徐老太太怀里一阵撒娇,徐老太太呵呵的只是笑。
过了一夜,一大早许嬷嬷便过来了,先检查了昨日留的功课,见徐妙筠说的很流利很是满意:“姑娘记得越熟,以后到宫里走动才越方便,别人也不敢看轻了。”
又考校了徐妙筠的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不说要你精通,最起码要有一定的赏鉴能力,宫里的贵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眼睛毒的很,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都会招来讽刺嘲笑,到时候岂不丢脸?”
又教徐妙筠如何听琴,如何赏画。
一上午便在琴棋书画里度过了,许嬷嬷留下了两幅画,让徐妙筠辩辨真伪,然后离开了,于书画上徐妙筠造诣真的不高,瞧来瞧去也没个主意,最后拿去请教徐沛凝。
徐沛凝拿眼睛一看便笑了:“这个你也分辨不出来了?起码有七八处错漏,一看便知是赝品,而且是仿的不高明的赝品。”
徐妙筠不禁丧气,也不叫徐沛凝说哪个地方有错漏,自己盯着画瞧了半天。
又是一日,许嬷嬷来检查功课,徐妙筠只说出了一点错漏。指出是赝品,许嬷嬷倒没有责备,道:“姑娘多看些字画,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懂了。这是急不得的事情。”
又拿出带来的一套茶具教徐妙筠如何泡茶,如何品茗,如何分辨泡茶的水有什么不同,徐妙筠喝了一肚子茶水,除了辨认出龙井和碧螺春的不同外,便没什么进益了,这次她再没了耐心,等许嬷嬷一走就跑到了徐老太太那儿:“哥哥去端王府还没回来?”
徐老太太道:“哪有这么快,赶在宵禁前回来都是早了。一群半大的小子凑在一起还不得闹翻了天?”
可晚上还没吃晚饭的时候,徐景焕和徐润安就回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徐景焕,眉毛皱的快打结了,徐老太太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润安苦笑:“这事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妙筠催促:“大哥快说,别卖关子了。”徐润安欲言又止,还是徐景焕一语道破:“今儿端王见了玉成,说玉成是他儿子。”
一语惊起千层浪,徐老太太呆住了。晏玉成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徐老太太是知道的,可怎么也不敢相信晏玉成居然是端王的儿子,她急忙道:“有什么凭据?”
徐景焕沉声道:“本来是没事的,后来端王见玉成佩戴的一块玉佩,便很激动,问玉佩是哪儿来的,玉成便说是亡母遗物,端王怔了半天,抱着玉成哭起来。说玉成是他的儿子。后来才知道,端王十六年前去过江西。偶然间认识了一名女子,和她春风一度,留下这块玉佩。后来匆匆回京,也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如今见了,才知道始尾。”
徐老太太还是愕然,不敢相信,徐润安道:“端王已经派人去江西调查了,又请了晏三老爷去问话,今儿当着这么多人闹这么一场,只怕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端王多了个儿子了。”
徐妙筠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见徐老太太也没了主意,便悄悄把徐沛凝和徐静含找了来,徐沛凝道:“认儿子这事可不是一块玉佩就能做主的,不过端王既然发了话,又叫人去江西查,只怕不是的也要说成是的了。”
徐景焕道:“大妹妹说到点子上了,端王如今就缺一个儿子,若是认了晏玉成,只怕再无妨碍,即便是私生子,那也是有皇家血统的,晏家又是书香世族,到时候只要为晏玉成的生母正名,晏玉成就是名正言顺的龙子凤孙。”
徐妙筠好奇道:“那晏玉成究竟是不是呢?”
徐景焕冷笑:“我先前还疑惑端王怎么会请这么多人去赴宴,如今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怕筹谋了好一段日子来唱今儿这场戏了,自打端王说晏玉成是他儿子,我就没好好和晏玉成说句话,也不能问一问,为今之计,只有等晏家的消息了。”
徐静含道:“安成郡王不也去了?那他是个什么意思?”
徐润安道:“和端王一比,他就是晚辈,长辈的风流韵事,他能有什么意思?我看还是要皇上定夺了,皇上说是,不是也是,皇上说不是,是也不是。”
徐妙筠就笑了起来:“什么是不是的怪绕口的,依我看,若是真的,那就是端王德行有亏,十六年前他还没成亲吧,晏家姑奶奶可是名门之后,他这样也可以说是蓄意引诱啊,若不是的,那端王就是混淆皇室血统,罪过更大。”
大家俱是一愣,徐润安和徐景焕笑起来,徐沛凝赞赏道:“妙筠懂事多了。”
徐老太太揽着孙女很得意:“跟许嬷嬷学规矩也不是白学的,本来就是个聪明的。”
大家一番夸奖倒叫徐妙筠不好意思起来。
晏玉成究竟是不是端王的儿子,对端王来说很要紧,可对康王来说就没那么要紧了,毕竟康王有三个儿子呢,个个都是嫡出,即便端王认了晏玉成,那也是私生子,玉牒上写的再好,活着的人都不是瞎子,心知肚明的,头一个不依的就是端王妃,就是孙家。
因此康王此番倒有些看戏不怕台高的意思,听安成郡王说了也不是特别着急,反而笑道:“这几日你常进宫陪你皇祖父说说话。一个嫡长孙,一个私生子,你皇祖父可是眼明心亮着呢,晏家进京可有一阵子了。他忽然说那是他儿子,谁都要疑心,你皇祖父只怕疑心更甚,只怕不出明日,杨敏之就会来找你了。”
康王算的很准,第二日刚下早朝,杨敏之就偷偷约了安成郡王见面:“皇上让我去江西一趟,把当初服侍晏家姑奶奶的丫头婆子,晏玉成出生时候的产婆都找来。说皇室血统不容混淆,除非找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晏玉成真的是端王的儿子。”
安成郡王笑道:“皇祖父交给你的差事,你尽管走一趟,究竟是不是,自有皇祖父定夺。”
杨敏之看安成郡王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有些犹疑:“那晏玉成究竟是不是?”
安成郡王忍不住一笑,把一大早徐景焕来告诉他的话学给了杨敏之听:“要么是德行有亏,要么是混淆血统,皇叔这儿子只怕不好认,你只管放心去。”
杨敏之也笑了。又去了一趟徐府:“这次去江西,只怕没有个把月回不来,家里有我在,母亲的日子还好过些,我走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劳烦徐老太太多多照顾了。”
徐景焕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只管放心去。”
杨敏之身负皇命,也不可能耽搁太久。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京城前往江西。晏玉成却被扣在了端王府,端王执意不肯放人。晏三太太便来徐家讨主意,哭得厉害:“一生下来就抱给我养,和我的亲儿子没什么两样。如今说一句是他的儿子就抢走了,叫我心里怎么受的住。”
徐沛凝和徐静含一左一右温声劝着,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也是做母亲的人,心有所感,也陪着哭了一场,徐老太太道:“都说生恩不及养恩,他亲娘去得早,你把他养大,他是个好孩子,谁对他好心里都有数呢,即便真的是龙子凤孙,将来还能不认你不成?”
晏三太太许是心中恼怒,说话也没了顾忌,道:“我们姑奶奶可是没出过江西,他说他去过江西,我们可不知道,如今扣着孩子不叫我见,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晏三太太生怕晏玉成在端王府吃亏,徐景焕便想了个法子,托安成郡王走了一趟端王府,安成郡王毕竟是皇长孙,伸手不打笑脸人,端王看着笑眯眯的安成郡王,也不好发脾气。
安成郡王笑道:“听说皇叔多了个儿子,我多了个堂兄弟,皇叔让侄儿见见,我们兄弟之间也好亲近亲近。”
端王语气温和,眉目间却有些许不耐:“论理伯让不是外人,也该叫你见,可那孩子心里有气,闹腾的厉害,怕叫你看笑话。”
安成郡王站了起来:“看皇叔说的,分明把我当成外人,我不瞧瞧,皇祖父问起来我可怎么说?”
端王无法,只能带着安成郡王去瞧。
远远地隔着院墙就听到晏玉成的破口大骂:“老子姓晏,祖宗也姓晏,想叫老子换个祖宗,想得美!青天白日的说是老子的爹,老子的爹是那么好当的?”
安成郡王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晏玉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素日里飞鹰走马,张扬跋扈惯了的,除了晏三老爷,没见他把谁放在眼里过,如今被拘起来,怎么可能老实。
端王也是满脸尴尬,他没想到这个晏玉成是个刺儿头,软硬不吃,威逼利诱一概不放在眼里,若不是自己多派了人手看着,只怕半夜翻墙就跑了。
安成郡王推开院子门进去,便看到晏玉成翘着腿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破口大骂,一副市井闲帮的痞子做派,见了安成郡王才站起来,跟看见救星似的:“郡王救命啊。”
安成郡王忍着笑安抚他:“皇叔说你是他儿子,总是有根据的,你也别这么犟着,若是真的,不是伤了父子情分?你这样闹,吃不好睡不好,却不知道折腾的是你自己,心疼的是外头担心你的晏三老爷和晏三太太。”
晏玉成顿时红了眼圈:“舅舅舅母怎么说,他们也说我是别人的儿子?”
安成郡王道:“皇祖父已经叫人去查,究竟是不是一查就知道,你且安心住着,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晏玉成倔强道:“舅舅舅母就是我的爹娘,我这辈子再不认第二个,舅母是最疼我的,一日不见我都想着,如今还不知怎么样,舅舅嘴上骂我没出息,其实最疼我了,大舅打我的时候只有他护着我,郡王可我多替我劝着他们些。”
晏玉成外表放荡不羁,内里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安成郡王颇为感动,温声安慰他许久,晏玉成总算不闹腾了,可对着端王和端王府的人还是没什么好脸。
端王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的,在府里这么闹也就算了,要是在皇上跟前也这么胡闹,那他费心巴力认来的儿子岂不是白认了?皇上最喜欢沉稳冷静识大体的人,看安成郡王就知道了。
端王心里第一次真实的羡慕起康王有三个儿子来,不管沉稳还是跳脱,血亲在那儿呢,最小的安清郡王顽劣成那样,皇上还不是看着眼珠子似的?
第六十七章 人情
从端王府出来,安成郡王就直接进了宫,皇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安濯郡王和安清郡王蹴鞠,两个人一人身边有四五个小太监陪着,在承德殿偌大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安濯郡王不如安清郡王身体壮实,跑了一会就累了,见安清郡王把鞠抢在脚下,羡慕的紧,便扑上来抢。
小太监们哪敢拦,两个小郡王就这么争起来,皇上笑呵呵的看着没说什么,安成郡王已经上前把两人分开,把安清郡王提溜起来斥责:“你是做哥哥的,跟弟弟这么抢,害不害臊?在家里二弟是怎么让你的?”
安清郡王委屈的不说话了,安濯郡王抱着鞠乐:“还是大哥向着我。”
安成郡王对他也不纵容,道:“既是蹴鞠,那就得守规矩,哪有你这样上来明抢的,就是赢了,你觉得光彩吗?”把安濯郡王也说得不吭声了。
皇上大笑起来:“还是伯让会管人,这两个皮实的一上午差点没把屋顶掀翻了。”安成郡王上前给皇上请安,语气里也带着些责备:“皇祖父太纵容他们了。”
皇上笑呵呵的:“这是伯让能干,不然皇祖父哪能这么省心。”
这算是很高的夸奖了,安成郡王又问了两句皇上的起居,皇上很高兴,把两个束着手低着头不敢出声的孙儿打发去御花园里玩,自己扶着安成郡王的手进了西暖阁:“伯让来是有什么事么?”
安成郡王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刚才从皇叔那里回来,见了晏玉成一面。”皇上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了几分:“依伯让看。这事有几分真?”
既问了几分真,那就是心有怀疑了,安成郡王笑道:“沧海遗珠这样的事,也只在戏文里听过。可没见过,景焕不是和晏家大姑娘订了亲么,听他说起过,晏玉成的生母是晏家大姑奶奶,听说这位姑奶奶闺名恪芳,打小也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学过来的,人也很聪慧精明,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爱如珍宝。一心要给她找个好夫婿,这才耽搁到了十六岁,谁知天降灾祸,晏恪芳居然有了身孕,任怎么问也不说是怎么回事,拷问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说不知道,皇祖父您想想,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家里莫名其妙有了身孕。可不是怪事一件?晏老太爷就这么一个闺女,到底心疼,见女儿失魂落魄的,也就不问了,好好地养起来,谁知晏恪芳生产时却一命呜呼,这事闹得大,府里上下都知道,原要封口的。晏老太爷说。本来就是丑事,再一隐瞒。还不知会猜度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命不许遮掩,旁人爱打听。就叫打听去,因此满江西几乎都知道这件事了。”
皇上笑道:“这老太爷还真是看得开。”
安成郡王笑道:“毕竟是大儒,心胸开阔,也是一片爱女之心,晏恪芳死后,晏玉成就被交给了晏三太太抚养,她当时正怀着晏家大姑娘,对出生丧母的晏玉成十分怜惜,晏玉成长大后,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世,晏玉成便照着辈分称呼舅舅舅母,就是外人跟前也毫不避讳的,别人要是问起来,便说晏玉成是自家姑奶奶的儿子,姑奶奶早逝,自己当亲儿子养的。”
皇上微微点头:“晏家毕竟清明磊落,若是一意隐瞒,反倒落了下乘。”
安成郡王附和道:“当初徐家和晏家结亲,一听晏玉成的身世,徐家还担心来着,有这么一位姑奶奶在前头,生怕晏家姑娘有样学样,可徐老太太说,晏家如此不畏人言,光明磊落,光凭这个,就值得结这一门亲,对晏玉成也很是喜爱。”
皇上颔首,道:“当初你皇叔的确离开京城一阵子,去了江西也未可知,这事等敏之回来了再做定夺吧,若真的是,也是好事一桩,毕竟你皇叔没有儿子,是朕心头的一块病啊。”
是,那就认下,不是,也不会怪责晏家。
安成郡王得了皇上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挑些宫外有趣的事和皇上说,把皇上逗得很高兴,道:“前几日太后身边的许嬷嬷来请安,说受你母妃之托去徐家教导你那个小媳妇,说她很聪明伶俐,许嬷嬷那样的人都夸赞了,太后心里痒痒的,原先还怪朕草草的给你定了亲事,如今也不说了,只说要见一见,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叫她进宫请安。”
安成郡王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也很高兴,笑道:“若是成了亲,日日在老祖宗跟前伺候也没的说,可如今毕竟没过门,孙儿怕她脸皮薄,到时候害臊,老祖宗问起来,您可要帮孙儿遮掩几句。”
皇上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你倒是个护短的,这也就罢了,等过年内命妇外眷请安的时候带过来给太后瞧瞧吧,也不算违了规矩。”安成郡王笑着应了。
徐妙筠此时却在听徐沛凝和徐静含商议如何去看望杨太太的事情,杨敏之走前把杨太太托付给了徐家,徐老太太之前派人佯装杨太太在外头住时的邻居,隔阵子过去请安,杨家也没有人怀疑,可自打杨敏之走后,杨四奶奶没了忌惮,对杨太太也不好起来。
允国公府杨家,一共四个儿子,都住在一起,儿子下头又有孙子,零零总总一百多人,允国公即便欣赏杨敏之这个孙儿,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照顾好,遂徐老太太再派人去杨家请安时,不仅没见着杨太太的面儿,连塞银子也打听不出来信儿了。
徐老太太觉得不妙,和徐沛凝道:“杨敏之在,杨四奶奶还有几分顾忌,他一走,可不变着法的磋磨人,杨四爷又是个昏聩的,靠他不中用,杨敏之把母亲托付给了咱们。咱们就得上心,得尽快见到杨太太的面儿才是。”
徐沛凝道:“先前在寺里倒是和杨太太见过两次,可也是当着杨四奶奶的面儿,如今忽不喇的上门要人。杨四奶奶定会疑心的。”
徐静含道:“杨家门房得了嘱咐,再去打听也是无用,看来要另辟蹊径了。”
徐妙筠出主意:“咱们不方便出面,我可以请囡囡帮忙,她和杨宛儿认识,杨宛儿还欠了她一个人情。”
徐静含好奇道:“这话怎么说?杨家不是端王的人么?唐姑娘认识她?”
徐妙筠笑道:“说起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杨宛儿有一次在学里突然来了葵水,裙子脏了也不知道,囡囡和她是互相不说话的。也懒得提醒她,又怕闹得人尽皆知了不好,到底心软,给她提了个醒儿,还答应谁都不说,杨宛儿很感激她,在学里也唯有杨宛儿不敢跟唐囡囡对着来,这次托她帮忙打听消息,想来不难。”
说着叫人去请唐囡囡,唐囡囡满口应下。要和徐妙筠一起去杨家:“说不定能带着你见杨太太一面。”
徐静含笑道:“杨太太没见过妙筠,还是我去吧。”
唐囡囡便和徐家两姐妹坐车去了允国公府的后巷。
唐囡囡叫人递了话,杨宛儿果真出来了,她因为季考不合格,被退学后便很少出门了,见唐囡囡来找她也是十分吃惊,见问起杨太太,这才道:“你们是说曹姨娘吧?”
杨太太是徐家人对杨敏之母亲的尊称,在杨家。上下都称呼她为曹姨娘。
唐囡囡道:“怎么?你认识她?”
杨宛儿不以为意:“她是四叔年纪最大的妾侍了。怎么不认识?素日里很少见面,四叔也不怎么搭理她。可人家有个有能耐的儿子呀,祖父都高看几分,四婶固然记恨。也不敢怎么样,可前几日四哥去了江西,四婶便要曹姨娘日日立规矩,昨日嫌她端的茶烫了,叫她去佛堂跪着思过呢。”
徐妙筠顿时急了,刚要说话,被徐静含拦住了,徐静含笑道:“说起来也是唐突了,只因上次我们随祖母去上香,偶遇曹姨娘,曹姨娘对佛经很是通晓,人也很讲规矩,祖母很喜欢,让她得闲到家里去说话,并不知道她是贵府的姨娘,昨天偶然想起来,说曹姨娘很难得,想请她过府说话,谁知去打听,门房都说不知道,劳烦杨姑娘出来,其实是为了对祖母的一片孝心,老人家好容易想有个人说说话,总要叫她如愿才好。”
唐囡囡连连点头,道:“这事也只能求你帮忙了,一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二来,杨敏之回来后知道了对你也只有感激的,举手之劳,你可是稳赚不赔。”
杨宛儿是大房的女孩儿,对于四房的事情多半是听在耳朵里就罢了,也不上心,如今见唐囡囡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松动。
其实她也听母亲说过,四叔好色,房里姨娘一大堆,整日没个正形,能有杨敏之这样的儿子,是他上辈子的造化,素日里便对杨敏之有拉拢之心,若是此番自己出手帮忙,自己欠唐囡囡的人情抵了不说,还在杨敏之跟前落了好儿,确实稳赚不赔,遂笑道:“小事一桩,交给我了,我是能把人带出来,可也得曹姨娘信我才成啊,不然只当我算计她。”
徐静含笑道:“我见过曹姨娘,我和杨姑娘一起吧。”徐妙筠担心徐静含,忙道:“囡囡也跟着,人多好办事。”
唐囡囡道:“这是自然。”
说着和徐静含一起随杨宛儿进了允国公府,独留徐妙筠在马车上等着。
此处是允国公府的后巷,十分僻静,可也方便了杨家的纨绔子弟为避免父兄长辈的责备,从这儿偷偷溜进府,大房的杨敏行,杨家的嫡长孙夜宿青楼,这会儿才溜回家,在后巷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也觉得奇怪,叫人来问,徐妙筠叫护卫答话:“我们家姑娘是来找贵府大小姐的。”
杨宛儿是杨敏行的胞妹,因此杨宛儿素日和谁交好杨敏行一清二楚,如今来了个没听说过的,自然也就起了好奇之心,非要问一问名讳,护卫的脸都黑了:“我们家姑娘芳名岂能告知。”
杨敏行是个跋扈的。越不知道越要问,又仗着是在杨家门外,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眼见着要闹起来。杨宛儿出来了,眼尖看到杨敏行,大喝一声:“大哥,你又闹什么?娘正问你呢!”
杨敏行闻言涎着脸笑道:“我瞧着是妹妹的朋友,想问一问,谁知他们如此无礼。”
杨宛儿气的要命:“既是我的朋友,那都是闺阁女子,你问什么?和你什么相干?回去我就告诉娘,让她打你。你日日在外头闲逛招这个惹那个也就罢了,连我的朋友都敢打主意…”说着要哭起来,杨敏行对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赶忙从后门溜进了府。
曹姨娘在后头跟着,瞧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幸而唐囡囡和徐静含都带了帏帽,不然叫杨敏行瞧见,是断然迈不动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