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显然也呆了,分明愣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冲过来拽着玉珠的手转身就跑。隐隐约约的,玉珠仿佛还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嘟囔,“这傻妞从哪里冒出来的?”
跑了一路,玉珠倒是还精神,秦铮左手牵的人早已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珠这才发现原来秦铮还忒讲义气,临走时也没忘了把人救走。
“这——”玉珠指着坐在地上直喘气的少年,想说什么,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秦铮回过神来,才发问道:“你又怎么得罪了他?”
少年低着脑袋不敢看人,哆哆嗦嗦地小声回道:“夫子问我李庚的作业是谁代写的。”
秦铮扶额擦汗,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说了?”
少年怯怯地抬头看了看秦铮,又低下,眼睫毛颤巍巍的,十分委屈的模样。
玉珠姐弟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这孩子瞧着挺伶俐的,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呢。
既然拉了人出来,自然不好半路上丢了不管,秦铮只得无奈地摇头道:“我们先回屋再说。”
玉珠和秦铮走在前头,脑子不好使的少年卢挚巴巴地跟在后面。待进了屋,玉珠才知道原来卢挚与秦铮住在同一间,难怪素来不爱不管闲事的秦铮竟然会给他出头。
秦铮见了玉珠自是欣喜异常,也不顾卢挚在一旁,亲亲热热地跟玉珠说话,不外乎是这一天来在书院的所见所闻。玉珠嘴里也不闲着,一会儿问书院里伙食如何,一会儿又问有没有人欺负之类…
姐弟俩一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卢挚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脸艳羡地瞧着他们,也不插嘴。玉珠见他这样乖巧,忽然觉得挺不好意思,便时不时地拉他说上两句,还拐弯抹角地劝告他做人不要太迂腐,得罪的人的事情不要做。
卢挚听得眼睛亮亮的直点头,可玉珠瞧他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怕也是没听进几句。
一会儿外头就有人喊“吃饭了”,秦铮让玉珠先在屋里等,自个儿和卢挚一起去打饭。
待他们都走了,玉珠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件房来。屋里的家具陈设倒也简单,除了两张床和两套桌椅便没有别的东西,床上的被褥床单都浆洗得干净。秦铮的床头放了些书,桌上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玉珠瞧着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顾咏送来的那套。
一会儿去打饭的两人都回来了,秦铮先进来,手里端了两碗米饭和三样菜:醋溜黄瓜、韭菜炒鸡蛋,还有两条小鱼。卢挚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手上的托盘里装了一大堆食物,嘴里还喊着,“哎你等等,你等等呀。”
玉珠瞧着他手里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会打翻的样子心里就发紧,赶紧帮忙上前接住。待看清他盘子里的食物,她不由得愣住,好一会儿才朝秦铮使了个眼神:看不出这孩子肚子还挺大。
秦铮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不孕之症

吃饭时姐弟俩免不了一番谦让,玉珠说自个儿肚子不饿,非要拨一半米饭给秦铮,秦铮自然是不答应。两人亲亲热热地推来让去,一旁的卢挚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饭菜往他们面前推了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我…我这里…有…”
玉珠和秦铮相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卢挚一进门就挨着他们坐,小心翼翼地却又不知该如何讨好他们,如今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开口,玉珠才总算替他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多谢了。”玉珠朝他笑道。卢挚闻言顿时欢喜起来,高高兴兴地又靠着他们坐得近了些。
吃罢了饭,卢挚还不想走,依旧趴在桌上听他们姐弟俩说话,眼睛一会儿看看玉珠,一会儿又看看秦铮,一副呆样。秦铮实在受不住了,忍不住提醒他道:“卢挚你不用去上课么?”
卢挚“啊”了一声,随即傻笑道:“无妨的。”
秦铮眉间一突,咬牙道:“怎会无妨,你若再不去,夫子该罚你了。”
卢挚还不算太蠢,总算听出了秦铮话里要赶人的意思,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玉珠,见她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才不甘终于起身,一脸黯然地退了出去。玉珠瞧着他那副受伤的小眼神,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忍不住愧疚起来。
“你别理他。”秦铮揉着眉心,满脸的无奈,“这人真是——你若是待他好上一份,他就要缠上来,甩也甩不掉。也不知他家人怎么就把他教成了个呆子。”
玉珠对卢挚倒是不反感,虽说有些呆,却是单纯赤子,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永远不用担心他会算计。遂拍了拍秦铮的脑袋,柔声劝道:“他不过是单纯些,人又不坏,总比方才那个喊打喊杀的小魔王强多了。”
秦铮一提起李庚就头疼,忍不住摇了摇头,道:“那人是归德侯爷家的幼子,因是老年得子才分外溺爱,宠得不像话,终日里拉帮结派地在书院里寻人打架,找人麻烦。旁人躲他都来不及,就卢挚蠢笨不堪,竟会去惹他。”
“那可怎么得了!”玉珠吓得陡然站起身,紧张道:“你今儿从他手里抢人,可不是得罪了他,少不得要把气撒在你头上,回头定要找人来打你。那…那夫子也不管一管么?”
秦铮只是苦笑,“姐姐你也看到了,他们才不怕夫子。”见玉珠脸色刷白,他又赶紧故作轻松地笑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又比他年幼许多。那小魔王素来爱面子,定拉不下脸来寻我麻烦的。”
玉珠不语,咬唇在屋里走来走去地兜圈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正色道:“不管了,我明儿给你带些毒粉来,若是有人要欺负你,你就拿毒粉洒他。”
秦铮一愣,不解道:“姐姐何时会做这样的东西?”
玉珠得意道:“你不知道吧,我不仅会做沾上就长包的毒粉,还会做痒痒粉,只消一点点,痒得能把皮都抓破。”说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看秦铮,只见他眯着眼睛定定地瞧着他,目光中含义不明,“去年中秋我和你吵架那回,你是不是——”
玉珠怪叫一声,提着裙子就朝门外冲。
回了郑府,玉珠先去探望李氏。
那边院子里热闹得很,李氏娘家那边也派了人来,媳妇婆子什么的挤了一屋。玉珠到底不是近亲,又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便只在门外问了几句,随后将礼送到。
回了自己院子后,她就翻出抽屉里的药材来准备做几样痒痒粉,刚开始碾药,就听到外面有人唤她的名字。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开门,就见刘婶子一脸谨慎地站在院门口,脑袋还不时地往四周看看,似乎生怕被人瞧见。
玉珠赶紧招呼她进来坐。
待进了院子,刘婶子仍是那副为难的神情。玉珠猜她定是有事要求自己,却不知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地方才这般难为,想了想,便主动问道:“婶子有什么事尽快开口,我若是能帮得到的地方定然尽力。”
刘婶子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事原本不好跟你这样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只是——我家里那闺女翠翠,前年嫁到城南李家的,这都两年了,也没能得个一男半女的。也不是没看过大夫,可偏偏没瞧出什么毛病来。所以…”
玉珠有些为难。这不孕不育就算到现代也是个大难题,更何况是古代。若是女方的原因倒也罢了,多少能瞧出些问题来,可若是男方的问题,就算她医术再高,那也无济于事。更不用说若是夫妻生活不协调,这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么问得出口。
“小秦大夫…”
见刘婶子一脸希翼,玉珠到了嘴边的回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道:“要不,赶明儿我陪您去瞧瞧。”
刘婶子闻言满脸喜色,千恩万谢地告辞走了,剩玉珠一个人在家里头烦恼不已。
做了一下午的痒痒粉,到天快黑时玉珠才忽然想起吃饭的事儿。秦铮这么一走,玉珠连饭都懒得做了,索性从柜子里翻了几块糕点出来,倒了壶茶,准备就这么应付过去。
刚吃了两口,刘婶子又来了,这回却端了不少的吃食,说是少夫人那边做得多了剩下来的。玉珠本还不觉得饿,待见了这满盘子的好菜肚子顿时叫嚣起来,好生地谢了刘婶子,才接下了。
待吃饱喝足,心里不免嘀咕着,所谓吃人的嘴短,这若是治不好刘婶子闺女的不孕之症,日后见了她,唯有躲着走了。
因郑府新添了丁,厨房最是忙碌,刘婶子也抽不出空来领玉珠去给闺女看病,玉珠这才先缓了一口气。第二日将痒痒粉给秦铮送了去,又抽空去了顾府,请顾咏托人顺道儿把她写给刘家兄妹的信带回玉溪村,之后,她便一直窝在西院里不出门,整天折腾药材。
待到八月十五,书院里放了假,秦铮也回来了,姐弟俩人好好地过了个中秋。郑览还特意遣修文送了个大月饼过来,吃得玉珠姐弟俩差点没撑着。只可惜不在玉溪村,未能亲自去父亲坟上祭拜,只在院子里设了牌位,姐弟俩朝玉溪村的方向拜了拜。
郑家小少爷满月前一日,顾咏好歹又抽空来了一趟,这回却是问玉珠取药的,说是他母亲吃了她出的荣养丸后颇有奇效,府里的几个婶婶也问着想买。玉珠听了十分欢喜,赶紧又多拿了几瓶出来,却不肯收顾咏的银钱。
顾咏原以为他忽然要这么多瓶药多少要等几日的,没想到玉珠屋里竟屯了许多,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开玩笑一般地说道:“瞧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开药铺呢?”
玉珠手里停了一下,想着日后他反正也要知道的,便老实承认了,还说了跟郑家少夫人合伙的事儿。
顾咏听罢了,一时笑起来,道:“你这丫头可真没良心,有这样的好事也不想着我。”
玉珠讪讪地笑笑,不好回话。其实以她的想法,顾咏这样热心又好说话的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合伙人。只可惜他是个男子,顾咏能不顾忌,她却不能不管旁人的看法。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传出什么闲话来,她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玉珠的顾忌顾咏自然也能猜到,只说了句玩笑话便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见玉珠坚持不肯收钱,他也没勉强,笑着谢过了。
第二日郑府摆满月酒,府里上下很是热闹了一回。下人们都得了赏赐,玉珠这边,郑夫人也让吉祥送了些东西来,不外乎是些胭脂水粉之类女儿家用的玩意儿,这总算让玉珠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是个女孩子,而且就快及笄了。
因她年幼,皮肤又好,素来不擦这些东西。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忍不住打开闻了闻,味道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里头掺了多少铅粉,打死她也不敢乱用。
孩子满月后,刘婶子方得了假,和玉珠说好了这日大早去城南的女儿翠翠家。谁知刚换了衣服要出门的时候,少夫人李氏让人来请。玉珠心知定是为了药铺的事,便让刘婶子先在屋里等着,她去去便回。
李氏刚出了月子,将养得还算好,似乎比产前丰盈了些,眉目间多了份之前没有的慈爱。见玉珠进来,她也站起了身,拉着玉珠的手走进里屋。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她自娘家带来的两个贴身丫头。
李氏拍了拍玉珠的手背,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也不瞒你,先前和你说好开铺子的事只怕是不成了。”
玉珠心里一突,忽然想起李氏早产的事,脑子里不免联想到什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说了些惋惜的话,并没有追根究底。
李氏见她如此,更觉她知进退,又和她说了一阵话,才放她走了。

五步蛇毒

玉珠让自己尽量不要想铺子的事,先随刘婶子去翠翠家再说。可毕竟是规划了许久的,忽然被否定了,多少有些受挫。刘婶子似乎也瞧出了她精神不大好,一路上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跟着刘婶子在街巷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南李家。只是京城里的普通人家,一共才三间正房,有个小小的院子,靠墙的地方堆满了柴火,旁边是个装满了水的大缸。
见着刘婶子来了,翠翠显得有些意外,待看到跟在刘婶子身后的玉珠,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忙将她二人迎进屋。
翠翠长得还算标致,大眼长眉,脸色红润。玉珠原本还担心她是别的什么问题,待见她嘴唇上方长了一圈厚重的汗毛,心中有了些底。
有些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便问,只低声嘱咐刘婶子,让她进屋给翠翠检查。刘婶子仔细听了,微觉诧异,但还是很顺从地拉了翠翠进里屋。过了好一会儿,她满脸诧异地出来了,朝玉珠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是妇女中常见的卵巢囊肿引发的不孕了,玉珠又重新给翠翠把了脉,问了平日里的症状。因她除了不孕外并无其他大的不适,想来此病并不严重。玉珠便斟酌着给她开了方子,本要递给刘婶子去抓药的,忽然想起里面好几种药材铺子里都没得卖,只得又将方子收起来,说明儿配好了药再给送过来。
刘婶子只以为她不欲自己的方子外传,便笑着应了。
临走前,玉珠又想起什么,特意嘱咐翠翠注意饮食少吃鸡蛋和肉类,另外还写了几个食疗的菜谱给她。翠翠欢欢喜喜地接了,刘婶子更是喜出望外。她见玉珠这架势,分明是找准了翠翠的病因,既如此,那治好就不过是时日问题。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碍着面子不肯来,罢了又多念了几句菩萨保佑。
出了翠翠家门,是一条悠长的巷子。这巷子里住了不少户人家,不时从墙后传出说话声,高高的嗓门仿佛吵架一般,还有齐腰高的孩童忽然从哪道门钻出来,咚咚地很快又消失在另一扇门后…
这样的场景让玉珠想起了玉溪村,总是大惊小怪的小柱子,温柔慈爱的高氏,红着脸说话的玉堂哥,还有吵架很大声的李嫂子…
“秦大夫当心——”刘婶子猛地拉了她一把。玉珠后退几步,直靠在墙上,险险地与迎面冲来的一个妇人避了开。
“你这人怎么走路了,不长眼睛啦,撞了人怎么办?”
妇人慌忙回头朝二人弯了弯身子,歉声道:“真是对不住,我家夫君方才发病,奴家实在急着去寻大夫,这才冲撞了二位。”
“你要寻大夫?”刘婶子忽然来了劲儿,一把将玉珠推到身前,道:“算你今儿运气好,还没出巷子就撞到个神医。”
妇人朝玉珠打量了一番,目中不掩怀疑之色,讪讪地笑道:“大婶子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姑娘如此年幼,怎么会是大夫。”
“怎么不能是大夫,小秦大夫可是神医!”刘婶子被她一句话激得跳起来,扯着嗓门大声道:“我们家老爷少爷病了这么多年,就是皇宫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最后还不是小秦大夫给治好的。你这无知妇人,怎能以貌取人。秦大夫,我们走!还不给他治呢。”
那妇人被刘婶子劈头盖脑地说了一通,耳朵里只嗡嗡地听见什么“太医”“小秦大夫”,也顾不上多问了,赶紧拽住玉珠的衣袖,软语求道:“方才是小妇人无礼,这位大夫莫怪。还请大夫给我家夫君诊病。”
玉珠本就没生气,朝她笑了笑,就应了。刘婶子一脸神气地跟在后头,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夸赞玉珠的本事好。那妇人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一句。
路上说了一阵,玉珠才知道原来这妇人吴氏的丈夫原本也是个大夫,姓张,在附近的乡邻中也有些名气,只因被人诬陷“庸医杀人”被关押进了监狱,幸得有贵人相助这才放了出来。可到底在牢里遭了罪,一双腿被打折了。前些日子从街上寻了个治跌打损伤的游医来正了骨,没想到不仅没好转,反而更痛了。
玉珠听到此处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待到吴氏家见了床上的病人,才认出他竟是那日在望江楼出诊的大夫。
那日若不是顾咏拉着,只怕冲下去救人的就是她自己,如今躺在床人事不知的怕也要换一个。想到此处,玉珠出了一身冷汗。
张大夫在牢里被打折了腿,若是救治得当,原本不是多大的问题,只可惜庸医误人,那吴氏请来的游医竟接错了骨,这才闹到如今这地步。
“这腿骨接错了,只怕是要敲断了重接。”玉珠叹了口气朝吴氏道:“你丈夫不是大夫么,你当知道那游街窜巷的游医最不可靠,如何能请他们来接骨。便是当日找个寻常大夫,也不至于今天的田地。”
吴氏眼一红,一时竟哭起来,泣道:“你道我不想去寻个好大夫。我夫君原本在保和堂坐堂的,那日出了事,保和堂的掌柜不仅不帮忙救我夫君,还说我们招惹了麻烦把我跟孩子赶了出来。若不是后来侯府递了信,顾家少爷又肯作证,只怕我夫君要折在牢里的。好歹出来了,顾少爷赁了这个院子给我们暂住,又好心派人送了十两银子来。只是我实在无能,那日出门去请大夫,竟被歹人将银子偷了去,无奈之下,只得请了街边的游医…”
玉珠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一面忿忿于保和堂的无情,一面又暗自庆幸,自己认识的是郑览与顾咏这般好心人。
因张大夫身体弱,玉珠怕他受不住痛晕死过去,便先没有接骨,而是开了些化瘀的药先吃着,准备明儿去城外寻些药材做副麻醉剂。
从张家告辞出来,玉珠越想越是忿忿不平。那保和堂实在是个吸血鬼,一面把普通药丸卖出天价,一面又对自家的大夫残忍无情,这哪里像个治病救人的医馆,分明是个吸血馆。只可惜她开铺子抢生意的计划流产了,如今便是想跟保和堂作对也没有资格。
心里纠结了一阵,忽然又想到前几日顾咏说过的话,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回了郑府,玉珠就开始准备翠翠和张大夫的药。旁的还好说,可是白芥子、三棱等几味药材自己家里剩得也不多,街市上更是没得卖,玉珠只有自己亲自去山上采。
郑府在皇城东,离城门不近,若是步行要一个多时辰。天刚蒙蒙亮玉珠就起了,收拾了药篓子就出了门。在城门口的馄饨摊上吃了碗馄饨,又买了两个包子做中午的干粮,出城时,天边已是一片光明。
玉珠采药的地方就在城外十里的一片山头,因靠近京城的缘故,这里并不似其他山中那般僻静,时不时会有砍柴的樵夫经过,也有作书生打扮的士子,三两人聚在一起,指着某处还算雅致的景点吟两首酸诗。
山中药草繁茂,刚到午时玉珠就采了满满一篓子,在溪边稍事休整,又就着溪水吃了两个包子后,玉珠背起药篓子准备回城。
沿着山道刚走到山腰处,就听到附近一阵喧嚣,听声音年岁都不大,却满是惊恐。玉珠没多想就冲那边跑过去。待远远地见了人,才发现些许不对劲,那几个满身华服的少年郎竟是有几分面熟。
再凑近了看,才骇然人群中央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少年人竟然就是那天在书院里欺负人的小魔王李庚。
“这是怎么了?”作为医生的良知让玉珠没有逃走,反而托了托药篓子再走近了些。
几个少年仍是惊恐着,回头瞧了眼玉珠,也没人认出她来,更没有人答她的话。
玉珠又再走近了些,把脑袋探进人群中去,看清李庚的伤势,惊得“啊”地怪叫了一声,随后厉声道:“你们都给我让开,他被蛇咬了,再不治就没命了。”
众人“哗——”地一下全让开来,玉珠这才挤到李庚身前。蹲下身子,抬起他被蛇咬伤的一条腿,“唰——”地一声撕开裤腿,那肿胀发紫的小腿又成功地将围观众人吓退了好几步。
“刀——”玉珠往后一伸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有机灵的很快解下腰间的匕首递给她。玉珠麻利地接过了,在李庚被咬伤的小腿比划了一下,正要下刀,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可看清楚了是什么蛇咬的?”
方才解匕首的少年答道:“是五步蛇。”
玉珠闻言“哦”了一声,手中发力,迅速在伤口上方划了一道口子。
众人犹自惊疑,这厢玉珠回头,瞧见有人腰间系着的水袋,也不说话,径直伸手摘了,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却不吞下,只漱了漱口。又用剩下的水给伤口稍作清洗,尔后竟俯身含住李庚的伤口处,狠狠地吸了几口毒血出来。
玉珠吸了一阵,见伤口处的黑血渐渐变红,这才停下。漱过口后,她又在身后药篓子里翻了一阵,找出了几棵形态各异的药草来,悉数塞进嘴里咀嚼成泥,然后敷在伤口处。
待敷好了药,玉珠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朝早已化成石人一般的众人道:“暂时先无碍了,你们将他送回家去再请大夫开几服药就是,注意路上不要颠簸。”说罢了,整整衣衫,背起药篓子独自离开。

险误病情

玉珠走了没多远就被人给追上了,还是那个给她匕首的圆脸少年,气喘吁吁地边擦汗边道:“姑娘若是也回城,还请和我们一道。虽说阿庚现在瞧着好了许多,就怕路上再有什么闪失,若是姑娘同行,我们心中也有底。”
玉珠料想他们出城时定是骑了马或是乘了车,比自己两条腿走回去实在快捷许多,遂点了点头。圆脸少年见她答应,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郑重其事地谢了,又殷勤地接过她背上的药篓子替她背上。